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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云眼中已有些黯然，定定地看着赵小杨道：“我只听说你是无意间得到的鬼骇剑，那么，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还有七辰，又是如何复活的？我师父……她现在在哪？我答应过她绝不参与她的事，也不曾踏出过南疆半步，可我……也想知道她的消息。”
赵小杨不知如何回答，反而是柳七辰低低的声音传出：“她……可能……已经死了。”
巫云面色一沉：“你……确定吗？”
“应该……确定吧。”柳七辰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从知道我的母亲是墨焰蛇开始，我就怀疑过的，怀疑当初在断魂渊……她就是我的母亲，可是，一直都不愿相信，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是她吧。”
看到柳七辰紧紧咬着唇，似是很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赵小杨在心里叹息一声，接着把当初断魂渊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巫云听后沉默了许久，却又突然笑了笑：“师父说她本就是为了七辰才活着的，无论如何，现在七辰活着，她应该，是无憾的吧？”
小狐狸握紧巫云的手，似是在安慰他。
柳七辰却忽然闷哼一声，弯下了腰，右手紧紧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着。
“七辰！”
柳七辰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想静一静，让我……静一静。”
门开了，柳七辰跑了出去，赵小杨想追，却还是没能迈开脚步。
追出去，又能说什么呢？
所有的事都已是定局，再也不可更改，说再多，又能挽回什么呢？
更何况，他自己，也还心乱如麻。
重新坐回凳子上，赵小杨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们今晚，不仅是想通过我找到七辰，其实你们也一直，就希望我会来这里的吧？因为你们要告诉我，当年，是七辰舍命救了我。”
巫云直言道：“没错，七辰算下来也是我的师姐，无论如何，我必须保护她。我知道你们北华山都把她当仇人，但你，你绝不能杀她，当初若没有她，你不可能活到今日。”
“是啊，若没有她，我怎能活到今日？二十一年前，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一命，一年前，她又舍命救了我一次，我怎么……还能杀她呢？”
赵小杨无力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这些恩怨，似乎从来就没停止过。
一会儿逼他恨，一会儿逼他爱，一会儿逼他报仇，一会儿逼他感恩。
他真的，好累啊。
“可是，她为何要救我？她不是造成一切灾难的凶手么？为何……还要救我？她死后，她的灵魂又去了哪里？为何会在十六年后，又被我父亲，困在我体内？他们……一个疯了，一个没了记忆，可当时在赵家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谜题，总是解不开……
第109章 老族长（）
山风袭来，带着几丝凉意。
赵小杨站在茅屋前，静静俯瞰着面前的一切。
夜间有雾，月光下整座山都更显朦胧，而这本就阴诡的地方，现在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屋内的灯越来越暗，应该是油要燃尽了，可灯芯上的火光又会不时地跳跃一下，似是在不甘地挣扎着。
巫云拉开门出来，刚好看到从林子里走上来的柳七辰。
没人知道她方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光看她那双连夜色都掩盖不住红肿的眼睛，便也就谁都能猜到了。
或许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发泄发泄也是好的吧。
“你知道老族长在哪吗？”她的这句话，是对巫云说的。
巫云低头笑笑，却是看了眼赵小杨：“这个问题，其实你也想问吧？”
赵小杨自然是要问的。
无论是先前他从猫妖和魅月那里得知的情况，还是关于柳七辰母亲的一切，都需要弄清楚。
而与之有紧密关系的，便是那个神秘的老族长。
巫云道：“我从前，也想过要见他，却总是找不到他的踪迹，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晚了。”
赵小杨心下一沉：“为何晚了？”
“因为，他已经去世了。”巫云叹息一声，“就在阿鼻宫和兽王殿找到他的前一晚，他就去世了。”
“你是说，阿鼻宫和兽王殿的人，其实没见过他？”
可赵小杨明明记得当初偷听过猫妖和上林峰首领的谈话，说是两派势力的头领已经见过老族长，并且知道成魔的秘密了。
而且就在几个时辰前，魅月也已把从老族长那里得来的秘密告诉过他们。
似是知道赵小杨在疑惑什么，巫云正色道：“我可以肯定，阿鼻宫和兽王殿的主人，都没见过老族长，因为老族长去世那天晚上，我就在跟前。事实上，就因为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他，他才选择了自杀。”
“自杀？”
“没错，我见到老族长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自杀的准备了。
他说他这两百多年，一直都在为南巫族而活，他们世世代代，都有最精通巫术的族长，可却还是改变不了被灭族的命运，他要守护的族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又如何继续活着？
而且，那些在到处找他的人，全都心怀鬼胎，他曾经，已犯了一次错，泄露了不该泄露的事，如今，不能再有第二次。”
赵小杨道：“他去世前，就跟你说了这些？”
巫云点点头：“我猜测，他说的泄露之事，应该和我师父有关，和癸亥的失踪，还有七辰的复活，都有关。
谁都知道一百多年前封印癸亥和夕酉的阵法，来自南疆，来自这位老族长，而且就因为百年前他耗费了太多修为，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恢复过来。
夕酉能逃出，是因为封印他的阵法本就相对简单，而癸亥，我相信不是谁都能救出来的。
虽说夕酉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每次都让你们四华州惶恐不安，但他的那些手段，未必就真的有用，要说谁最有能力救出癸亥，那自然也是老族长。”
赵小杨依旧一脸疑惑：“你是说，曾经亲手封印了癸亥的人，百年后又把他放出来了？”
“自从当年七辰死后，我师父就一直在找老族长，找让七辰复活的办法，而七辰的肉身，最后也确实是从封印癸亥的墓室里出来的，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师父是从老族长那里知道了什么，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低头沉思了片刻，赵小杨才道：“癸亥失踪，七辰的肉身却又在墓室里，怎么看这二者之间都有必然联系，难道真如魅月所说，七辰是因为得到了癸亥的所有修为，才会复活？可既然他们并未见过老族长，那这些消息又是哪里来的？为何要对下面的人谎称已经见过老族长？”
“或许，除了老族长，也还有人知道，或是能猜到些什么吧，这世间高深莫测的人何其之多，若真有些什么秘密，也不一定就只有老族长知道。
至于对自己人撒谎，这倒很好理解，要让下面的人做事，总得给他们些目标吧？现在阿鼻宫，甚至是兽王殿的人，都笃定七辰夺走了癸亥的修为，甚至都不用鞭笞，他们便会主动寻找七辰，这对于那些领头的人而言，岂不是好事？”
“那也就说明，不是谁都知道抢夺别人修为的办法，否则这两派的主人，不可能对下面的人放出这种消息。”
说到这，赵小杨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至少，柳七辰现在还算安全。
巫云看着他，突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你就不好奇，可以抢夺别人的修为的方法，是什么？”
赵小杨摇摇头：“老实说，我真没兴趣，抢来的东西，有何意义？”
“可惜，你不感兴趣，也得感兴趣了，否则你又如何保护七辰？”
巫云说的最后这几个字，突然让赵小杨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柳七辰，却发现她也在逃避着他的目光。
“其实要想抢别人的修为很简单。”小狐狸清脆嘹亮的声音从茅屋里传来，她也缓缓走出，“魔和我们妖一样，都有内丹，内丹是凝聚所有修为的东西，自己可以主动给别人，但别人要抢，还得找到法子才行，尤其是魔的内丹，除了南巫族的镇族之宝巫罗鼎，别无他法。”
“巫罗鼎？”赵小杨有些不敢置信，“当初在西北荒漠用来布阵困住癸亥的那个？”
巫云点点头：“你方才问我老族长去世前是不是只跟我说过那些话，其实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虽未亲口告诉过我这个秘密，可我在安葬他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知道他选择自杀，就是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所以，那些东西我已经烧了，本来这世上除了我和甜儿，不该再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不过为了能让七辰以后避开危险，我还是得告诉你们。”
“巫罗鼎，就这么简单？”赵小杨又重复了一遍。
“你可别小瞧了巫罗鼎，整个南巫族几千年来，也就只有那么两樽宝贵的鼎，否则凭什么困住不死不灭的癸亥？
本来一百多年前，那两樽鼎都要用来布阵的，可惜在困住癸亥后，老族长元气大伤，没能再布一个一样的阵法，这才给了夕酉逃跑的机会。”
赵小杨蹙了蹙眉：“你是想告诉我，毁掉两樽巫罗鼎，便再也没人能夺走七辰的修为了？”
巫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果你还心疼我这个师姐的话，是这样的。”
赵小杨只当没听到他这一句，继续道：“囚禁癸亥那樽巫罗鼎，后来已经被夕酉带回北疆了，对七辰暂时没有威胁，另一樽呢？你知道在哪？”
巫云摇摇头：“我在老族长住的地方仔细找过了，没任何发现，南巫族从前的一些遗迹，我也找过，都没有。”
不自觉地看了柳七辰一眼，赵小杨喃喃道：“我一定会找到。”
第110章 巨型“猴子”（）
天亮时赵小杨回到客栈才知道，原来师父他们昨夜就已从阿鼻宫回来了。
庄无念说，这次拜访，基本没有意义。
阿鼻宫主是见到了，大家表面上也都还维持着老朋友的关系，可四华州众人也都感觉得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甚至连盟友都算不上。
我们所有人，在阿鼻宫那些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这是庄无念的原话。
向来自信又沉着的他，很少会这样自嘲。
他说，南疆的人都疯了，他们只顾着追求癸亥的不死不灭之法，他们甚至都不屑于掩饰这种野心，一切就是这般赤裸裸。
当然，在阿鼻宫那些人的口中，四华州的人更像是疯了。
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说他们不为长生，他们只是要确定癸亥还有没有复活的可能，只是要确定那个大魔头，还会不会出来残害苍生。
苍生，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字眼，也难怪阿鼻宫那些人直言不讳地说四华州众人可笑而虚伪了。
可笑吗？
虚伪吗？
若是在拜入北华山之前，有人这样问赵小杨，他大概会回答不知道，或者内心深处也会嗤笑一声，讽刺一下。
可现在，他心里有个肯定的答案。
抛开与他有私怨的东华山不说，至少他待了整整五年的北华山，和他向来敬重的西华山，与“虚伪”二字毫无干系。
他甚至想像不出，在他熟悉的这些师兄弟里，有谁会为了自己长生，而去抢夺别人的修为，伤害别人的性命。
他知道没有人是圣人，他更知道没有人不想长生。
可他也知道，那些人，每一个，做事都有自己的准则。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自己想当然地把人心想得太美好，可他现在，确实就只有这种简单的认知。
只是如今，对师父和师兄们的一腔正气毫无怀疑的他，却是不敢把昨晚的事泄露分毫。
他很清楚大家对柳七辰的态度，此刻若是柳七辰敢出现在北华山众人面前，那只怕再也没有活着回去的机会了吧。
事实上，他心中的恨意，应该比北华山上所有人都强烈才对。
所以他也为自己感到可悲，一个连恨都不能恨得纯粹的人，怎能不可悲呢？
昨夜分别时，柳七辰与他说了许多话。
她说：“你应该是想问我，这几天是不是都在跟着你。”
她说：“我承认，从你进入南疆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了。我知道魅月在跟踪你，也知道她的目标是我，所以那天明知道你不需要我救，我还是把追你的那些人打倒了。”
她说：“我故意暴露行踪给魅月，就是想知道他们找我，究竟有何目的，没想到我给魅月设的局她还没进，你们反倒先把我要的答案问出来了。”
她说：“我确实是和夕酉一起来南疆的，因为听说了那个人……我的父亲，也在这里。我们知道这可能就是个陷阱，可我们，也都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她说：“我知道你们也想找到夕酉，想再次把他囚禁，可是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因为一年前在大漠，是他救了我，也是他打消了我想死的念头，他把我当作他的师妹，我不能恩将仇报。”
她说：“在北疆的时候我救你，就当是报答那四年里你对我魂魄的照顾吧。至于二十一年前那一次，你就当是我……在造了那么多罪孽以后，对你，对北华山的补偿吧。所以，你还是可以杀了我报仇。”
其实一直都是她在说话，赵小杨唯一说过的两个字，只是“保重”。
除了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她心里有多痛苦，他也想好好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全然说不出来。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脑子，自己的心，好像都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里，是自己已逝的母亲，疯了的父亲，自小孤苦的姐姐，还有南华山和赵家村那些无辜丧命的人。
他们都在对赵小杨说，替他们报仇。
而另一半里，是那四年间，他与柳七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在北疆时她舍命救他，还有二十一年前，那一命换一命的恩情。
她似乎在对他说，她是无辜的，或者，现在的她，是无辜的。而且，她对他有恩，他不能恩将仇报。
所有的东西混在一起，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撕碎。
他真的宁愿她最后和他说的话，是“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能杀我”，至少这样，他心里也会舒坦些。
“先报恩，再报仇，这样，可以么？”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然后又如释重负地，或者该说自欺欺人地，给了自己这个决定。
先找到巫罗鼎，然后将其毁灭，这样就算还有人知道那个秘密，但也没能力夺走柳七辰的修为，这样，算是报恩了吧？
带着这个念头，他随意跟大师兄撒了个谎，便离开客栈，到处寻找南巫族曾经留下的踪迹。
这一找，就是四天，可却毫无进展。
南巫族灭族已经好几年，他们从前居住的围寨，大多都被毁了，就算是保存下来的，如今也成了其他族群的地盘。
近段日子因为东巫族和青羽族的战争，南疆各大族群之间的关系很是紧张，赵小杨这一个中原人虽不至于被各族当做敌人，但也确实很难接近那些族群。
“吼！”
像是有猛兽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躲藏在围寨后山的赵小杨神色一凛，谨慎地查看着自己周围。
南疆这个地方，虽有各种飞禽猛兽出没，可这里的人，也有独特的驯服野兽的能力，不管是不是修炼成精的猛兽，似乎都能成为人类最有力的帮手。
“我说你别这样凶行不行？我只是借来用用，又不是不还。”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赵小杨不禁又从林子里探出头来，仔细观望着。
只见远处的人群中，有一只体型极其庞大的猴子。
当然，确切地说，那应该不是猴子。
赵小杨还从来没见过有两个人那么高的猴子，更何况它身上那洁白的毛发，以及赤红的脚掌，都不像是他从前在山林中见过的那种。
那凶兽的对面，站着个穿浅色衣服的男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光是他像肉球一样的身形，以及方才熟悉的声音，赵小杨就完全可以确定，那是李三叔。
“当我求你们了，我只是借用一下，真的就借用一下，这是拿去救命的。”
李三叔不断地哀求，换回的却是一通叽里呱啦的话语。
与“猴子”站在一起的人，说的应该是他们当地的语言，赵小杨听不懂，他相信李三叔也听不懂，但光听语气，就知道那些人肯定很生气了。
李三叔依旧不放弃，可他们明显都是在用对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来交流。
赵小杨正疑惑李三叔要借的是何物，却又听到一声像是带着怒意的嘶吼。
紧接着，那长得极其像猴子的巨型怪物，突然伸出通红的前掌扑向李三叔。
第111章 朱厌（）
看那巨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