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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说出第二个“可惜”时，那团已向她飞回的红光猛然旋转，又直直地冲向方秋意。
方秋意仍在御气，可这一次，那红光刚靠近，她面前的星图便陡然消散，她也连人带剑摔落在地。
“姐！”
“方姑娘！”
方秋意用剑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可还没站稳，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身子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看着她还在挣扎，女童对她摆了摆手，笑道：“这种时候，你最好乖乖躺着，否则，连我给你留的那条命，你都捡不回来。”
回过头看到赵小杨和方夏意都是一脸担忧，她又“啧啧”道：“不错，是我最讨厌的那种情真意切的场面，那咱们就再来玩个更好玩的。”
方夏意已忍不住大吼出声：“你有病啊？”
女童看着方秋意，缓缓道：“这两个人，今天必须死一个，方才让他们选，他们选不出，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来选，如何？你说让谁活，我就让谁跟你走，怎么样？”
方秋意冷笑一声：“那你就把我们三个都杀了！”
“这种回答会激怒我的，你知不知道？”女童上前几步，抬手挑着方秋意的下巴，“三个人让你们活两个，你却要选三个都死，值得吗？”
见方秋意只是瞪着她不出声，她便缓缓加重手上的力道，轻声道：“你不选，那我就让你们三个，慢慢地受折磨。我是从地狱回来的恶灵，有的是方法不让你们死，却又不得不求我让你们死。”
眼看着方秋意的下巴像是要被她捏下来似的，赵小杨忍不住大喊道：“选方夏意！我替她选，让他们走，你不是要能长生的内丹吗？我替你找，我替你去夺回，你让他们走！”
女童仰头大笑了几声，看赵小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真是伟大，真是无私，我真是讨厌死你们这种自以为君子的嘴脸了。”
只听“咻”的一声，女童已站到了赵小杨身前，伸出手掐着他的脖子，对着方秋意道：“最后再说一遍，你选谁活着？若是不选，我就撕开他的脖子，让他慢慢地，慢慢地去死。”
方秋意双肩微颤，眼中含泪，可看着赵小杨呼吸越来越局促，整张脸也涨得通红，她终还是撕声道：“方夏意，选方夏意，让他走，让我弟弟走，别伤害他，别伤害他……”
方夏意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又似有些惊喜，最后转而担忧地看着赵小杨，大声道：“要死一起死！”
赵小杨却是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看着女童道：“让他们走，我和七辰，任你处置。”
“我就说，没有什么同生共死，没有，根本不可能有，你们最终，不也做出选择了么？”女童喃喃自语，像是在嘲笑着什么，又像是在安慰着什么。
赵小杨依旧盯着她：“可以放他们走了吧？”
女童双手一挥，两条火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赵小杨和方夏意同时脱了困，可又都早已力竭，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你，你。”女童分别指了指方家姐弟，“滚蛋！”
她这一句，倒真让赵小杨有些诧异。老实说就算她言而无信，他也不会有丝毫吃惊。
方夏意根本就没准备离开，只是气息不稳地颤声问道：“那小杨和七辰呢？你到底要怎样？”
“你姐姐已经做选择了，柳七辰，我会留着，至于这位北华山未来的掌门，我只能送他下地狱了。但你们要记得，是因为你们的选择，他才会死，而且是……死在你的剑下。”
女童面色一沉，右手向上猛地一抬，方夏意遗落在地的“美男剑”便飞了出去，直直刺向酿跄着站起的赵小杨。
“不要！”
“小杨！”
“小杨！”
三道声音同时而起，除了方夏意和方秋意，还有一道，属于柳七辰。
不知何时转醒的她，此刻，已经站在了无力反抗的赵小杨身前，而方夏意的美男剑，也已刺穿她身前的红色结界，直直地插入她的腹中。
鲜血从剑上缓缓流出，她慢慢垂下方才一直在捻诀御气的双手，对着女童笑道：“你输了，从一开始，你们所有人，都输了，夕酉，根本不会为了我而出现，你们也永远不会有机会，拿到他的内丹。”
直到那白色身影缓缓倒在自己面前，赵小杨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他一直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喉咙里有什么声音要冲出来，可除了有些涩，有些痛，他一个字也发不出。
方夏意和方秋意，也都呆住了。
他们既没想到方才那一剑，竟有如此威势，更没想到柳七辰，会这般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同样愣住的，还有那女童。
看着倒下的柳七辰，她不断喃喃自语：“真的输了么？我以为虚情假意的人，有真心，我算准了有弱点的人，却是真的假义……”
第119章 妖王夕酉（）
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烈日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小杨那一身本就被火焰烤得卷曲残破的衣衫，如今再次被汗水浸湿，看上去更显狼狈。
但他依旧在御剑疾行。
御的是方夏意的美男剑，剑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那是柳七辰的血。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赶回北华山，在那里，他还有一个懂得招魂续命的父亲。
那是让柳七辰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这世间，他知道的，能懂得这种道法的人，就只有疯疯癫癫的父亲和柳七辰。
可柳七辰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更是早已昏迷，或者……已经死了……
不，不会，不会死！
就算没有了癸亥的内丹，她自己的道行如此之高，不可能那般轻易一剑，就要了她的性命的。
绝不可能！
回头看了一眼背上毫无反应的人，赵小杨想加快速度，却又做不到。
没了断魂剑，他本就已如失去一条臂膀，方夏意的美男剑与他，更是陌生得相互排斥，毫不配合。
他也想过闯入阿鼻宫把癸亥的内丹抢回来，可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毫无胜算。
而且，整个四华州，除了方夏意和言君行，恐怕再没人愿意帮他去救柳七辰了。
“七辰，你撑着，再撑三天，三天就够了，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能赶到北华山，父亲一定能救你，你撑着……”
三天，也不知他是在安慰柳七辰，还是在安慰自己。
当初从北华山到南疆，他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
如今就算不吃不喝日夜飞行，只怕没个六七天，也是到不了的。
可是，她还能撑那么久么？
她的头，垂靠在他的肩上。
她的脸，也紧紧贴在他的脖颈处。
那里，一片冰凉。
“七辰？七辰？七辰！你回答我一句，七辰！”
从她倒下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没说过话了，但至少，那时她的身体是温热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
赵小杨咬着牙，找了一片空地落下，将背上的人缓缓搂进怀里，双手有些颤抖地，轻抚上她的脸。
他不想承认，但又必须承认，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气息。
“七辰，七辰，七辰……”
他低下头，微笑着，喃喃自语。
“你有那么深的道行，怎么可能会死呢？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为何还要有第三次？你让我……如何……还得清……
我们是仇人啊，我应该要杀了你的，我可能会杀了你的，你为何还要救我……
七辰，不要死，不要死……你活过来，我们……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赵家村，好不好？”
“人死了才这样说，是不是太迟了些？”
一道带着讥诮的声音由远及近，赵小杨没抬头，也没理会他语气中的讽刺，只淡淡地道：“你还来做什么？”
来人一身红衣，容貌俊美，不正是所有人都在找的北疆妖王夕酉？
“听你这语气，是不满我没早点出现救七辰？”
夕酉抱着手臂靠在另一棵树旁，完全一副慵懒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兽王究竟是何种东西？以她的道行，别说能轻松杀了七辰，就算我出现，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就要了我的命。
当然，我死了还能活过来，不过只怕我还来不及复活，又得回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去，一关就是几百年了。”
赵小杨不说话，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柳七辰。
夕酉舒展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小杨：“你这小孩倒挺有意思的，我师妹活着的时候，你愣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肯与她亲近，如今她死了，你倒又像是比谁都痛苦，这样有意思么？”
赵小杨仍然不理他，他根本就没心情也没精神去与他争论什么。
叹息一声，夕酉继续道：“我这个师妹呀，就是太傻，救你那么多次又有何用？你还不是要把她当仇人，总有一天会杀了她，何必呢？何必呢！”
“你说够了没有？”赵小杨的声音还有些哽咽，“说够了，该藏哪里就滚回哪里去！”
“哟？我记得当初在大漠里，你见了我可还会瑟瑟发抖，怎么如今成了继任掌门，这气势也上来了？”
赵小杨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用七辰威胁你不成，那些人还会想方设法找你，既然知道不是对手，那你最好，赶紧滚回你的北疆去，永远躲着别出来。”
不是他担心面前这个人的安危，只是有个人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听得他烦躁，特别地烦躁。
他的心里甚至早已生出一股火来，想直接杀了面前的人。
可现在，他又什么也没力气做，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待他恢复些体力，他还要带她赶回北华山。
“你这是要带我师妹回北华山，找你那个疯子老爹？”
夕酉忍不住嗤笑道，“你确定你们北华山的人，会让他救七辰？只怕到时候一入北华山，我师妹就连尸体也留不下了。”
赵小杨缓缓起身，抱着柳七辰，又要御剑而起。
“我说赵大掌门，你能否动动脑子？若我真是那种无情无义贪生怕死之人，那又跑来北疆做什么？明知道这里个个都要抓我，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掏了我的心，我还来送死？
那我不如干脆就一直躲在北疆，反正在我的地盘上，连阿鼻三守那个老狐狸都奈何不了我，又有谁有机会对我下手，有机会夺我内丹？”
赵小杨顿了一下，依旧背对着他，只冷冷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北华山未来的掌门就这点脑子？那看来都不用我动手，你们四华州就得被自己蠢死。”
夕酉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继续道：“兽王殿那个老妖精猜的没错，南疆这些人猜的其实都没错，不管是我师父，还是我师妹，都算是我的弱点。
我怀疑师父在南疆，所以这一趟，我必须来。确认了七辰真是我师妹，她的死活，我就必须管。”
赵小杨终于转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说……你能救七辰？”
夕酉得意地轻笑一声，冲着柳七辰扬了扬下巴：“她死不了，这世间，能杀她的人，还没生出来。”
赵小杨大喜过望，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七辰她……可癸亥的内丹不是……不是被阿鼻三守抢走了吗？”
“有我和云哥哥在，阿鼻三守那个老家伙又算什么？”
随着这清脆的女声响起，夕酉背后又出现了两道身影，却正是赵小杨之前见过的小狐狸和巫云。
第120章 算计（）
小狐狸走到夕酉面前，气鼓鼓地看着他：“不许你骂阿鼻三守老狐狸，你看我和云哥哥都是狐狸，可谁像他那样坏心眼？”
夕酉撇撇嘴：“好吧，你才是真正的老狐狸，阿鼻三守在你面前，那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
顿了顿，他又指了指巫云道：“但你能不能别整天哥哥哥哥的叫？这小子的岁数，还没你那一千岁的零头多，我听着别扭。”
“又不是叫给你听的，哼！”小狐狸走过去紧紧搂着巫云的手臂，“我乐意！”
赵小杨依旧抱着柳七辰定定地站在那里，既焦急又无奈地看着他们：“能不能先告诉我，七辰是不是还有救？或者……癸亥的内丹其实还在她体内，她还能再复活一次？”
巫云微笑着缓缓走近他：“放心吧，七辰师姐不会有事，阿鼻三守夺走的，确实是真的内丹，但不是癸亥的。”
“那又是谁的？”
小狐狸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是一个比我还活的久的老前辈临终前交给我的，那内丹虽然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可也凝聚了老前辈一生的道行，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便宜阿鼻三守那个老家伙。”
听到这里，赵小杨也渐渐有些明白了，问道：“你们是不是早知道阿鼻三守在跟踪我，所以那晚故意跟我说用巫罗鼎可以夺走七辰的内丹，其实一切都是谎言？”
巫云摇摇头：“老实说，以阿鼻三守的道行，当时他有没有在附近，我们真的不能确定，本来我是想直接跟你说实话的，可甜儿突然撒了那么个谎，我也就不好拆穿了。”
小狐狸耸耸肩：“谁让我机灵呢？我就想看看，究竟哪些人无耻到对别人的内丹感兴趣，刚好可以逗逗他，谁知居然是一条大鱼，向来自负的阿鼻宫主这次被我耍得团团转，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还真是好玩。”
赵小杨轻轻地将柳七辰放回地上，问道：“那实话又是什么？”
“实话就是，这世间已经没人知道要如何夺走我和七辰的内丹了。”夕酉得意地笑笑，“唯一知道方法的老族长，还有我师娘，都已经去世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把一只妖的内丹给七辰吞下，她故意被抓，让阿鼻三守以为他用巫罗鼎布阵取出来的就是七辰的内丹，而七辰又刚好死在兽王面前，这就更加证实了七辰身上已没了癸亥的内丹。
接下来，那些找不到你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鼻三守身上，无论阿鼻宫如何难闯，为了那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内丹，依旧会有很多人拼得头破血流，你们便可以看他们互相争斗？
可是，你们凭什么确定，阿鼻三守不会发现他得到的内丹是假的？”
夕酉反问道：“七辰复活以后，也没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什么内丹，你觉得阿鼻三守能发现什么？别人辛苦修炼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修为，你以为他那么简单就能归为己用？
要想早点发现，除非他现在就自杀一次试试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否则内丹里的修为，只怕也要过个好几年，才能被他慢慢发掘出来。
反正七辰要跟我回北疆雪域了，她平时不爱露面，只要那些人不知道她还活着，那么阿鼻三守手上的内丹，就是真的。”
又忍不住看了眼地上依然毫无生气的柳七辰，赵小杨道：“她真的，还能活过来吗？”
说到这，他又突然想到什么，喃喃道：“既然都是早就设计好的，那她……她为我挡剑，也是……”
也是算计好的么？
赵小杨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开心，还是失落。
夕酉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没错，都是设计好的。”
见他依旧沉默着，夕酉又道：“但你觉得，她是因为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才会为你挡剑的么？”
赵小杨抬起头，死死盯着夕酉：“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觉得，这次是设计好的，那么之前在北疆呢？当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我师父的内丹，但她还是冲进山洞去救你了。还有二十一年前，那一次，她为了救你，是真的死了。”
夕酉的表情，难得如此严肃，赵小杨忍不住避开他的眼神，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会不知道？”
赵小杨后退两步，转过身背对着他：“我知道，她对我有恩，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就算要我用性命来还，我也绝不会犹豫，可是，我母亲，我父亲……他们的仇，如果……如果真是七辰所为，那我也……不会忘。”
夕酉冷笑道：“果真是四华州教出来的好徒弟，果真不愧为北华山未来的掌门。”
赵小杨哪会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自觉没趣地笑了笑，夕酉走到柳七辰身边，蹲下身将她背起，朗声道：“好了，我们回北疆去了，也请四华州的诸位大侠别再惦记了，想再困我们一次，没那么容易。”
赵小杨往前走出两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顿住。
他能说什么呢？又能挽留什么呢？
看着他这般犹犹豫豫不知所措的模样，夕酉不由得又轻哼着勾了勾唇角，但终是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