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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自己穿上喜服会是什么样子。他甚至还一度以为，这世间只怕不会有哪个姑娘会看上自己。
人生如梦，世事难料。
“小师弟，好了没有？”鲁遥兴冲冲地跑进偏殿后院，“快快快，客人都到齐了，就等你和新娘出去了。”
方夏意指了指另一个房间，偷笑道：“我姐姐就在里面，你亲自进去请她出来，然后再一起出去见宾客。”
赵小杨平定了一下思绪，缓缓走进对面的房间。
方秋意正安静地坐在床上，平日里她常穿素衣，如今一袭红衣衬托之下，倒显得甚是明艳动人。
她似乎很紧张，脸色微红，低着头一直不敢看赵小杨。
赵小杨笑笑，缓缓朝她伸出手，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第128章 阴谋（）
整场婚礼，就如上次明清真人的寿宴一样，在正擎殿外的广场上举行。
毕竟能容纳那么多宾客的地方，也只有正擎殿和这个广场了。而正擎殿，显然是不合适的。
除了熟悉的四华州三大门派弟子，其余零零散散的宾客也有上百来位，这阵势倒是赵小杨之前不曾想过的。
他牵着方秋意从偏殿内院缓缓走出时，人群中一下就爆发出窃窃私语，但也无外乎是夸他们般配云云。
方秋意还是很紧张，赵小杨都能感觉得出他牵着的那只手，有些微微发颤，可她脸上浅浅的笑意，却也难掩她心中的激动之情。
赵小杨同样微笑着面对所有人，可在目光触及明清真人及庄无念等人时，他突然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们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在为他成亲而开心，反而像是隐隐在担忧着什么。
尤其庄无念一脸沉重，似是很痛苦的模样。
公良虚倒是难得的一脸笑意，看着这对新人走出，他更是满意地连连点头。
依照规矩，新人出来后是首先要向长辈行礼敬酒的。
赵小杨拉着方秋意走到明清真人和公良虚面前，二人同时跪了下去，躬身磕头。
明净坐在明清真人身旁，只是很开心地忙着吃桌上的果品，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在向他行礼的又是谁。
待赵小杨起身给明清真人敬酒时，明清真人突然低声道：“小杨，别怨师父。”
赵小杨有些发懵，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正欲开口询问，身后的人群却突然一阵躁动。
赵小杨刚转身，便看到宾客中间的空地上，缓缓走来一个人。
衣袂飘飘，眉目如画。
除了先前在南疆那一次，柳七辰一直都是爱穿红衣的，但今日，她又着了一身白衣。
她与方秋意，像是突然间就反了过来。
赵小杨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他没想到，她会来。
看了眼赵小杨和方秋意紧握在一起的手，柳七辰微微一笑，轻声道：“恭喜你们，终于，成亲了。”
赵小杨猛地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你……我没想到你会来。”
“既然你说，希望我来，那么，我便来了。”
赵小杨一怔：“我？我何时……”
说到这里，他猛地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明清真人。
明清真人起身，缓缓道：“没错，是我派无念去北疆通知她的。”
庄无念看着柳七辰，沉声道：“正邪不两立，师命……不可违，请见谅。”
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柳七辰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明白了。”
随后，她却又看着赵小杨轻声道：“其实，就算你真有此意，我也不会怨你的，可知道不是你，我也……真的欢喜。”
赵小杨有些慌乱，不解道：“师父，这究竟是为何？”
“为何？你不知道为何么？”公良虚冷哼一声，“癸亥的内丹，一直都在柳七辰体内，她从前是妖魔，现在，更是比癸亥和夕酉还要可怕的魔，你以为今日引她来是为何？”
赵小杨下意识地看向方秋意，这件事，只有方家姐弟知道，方夏意不可能说出去，那么，是她么？
可她脸上的错愕与震惊，又明显比赵小杨还要强烈。
柳七辰看向明清真人和公良虚，神色有些哀戚：“没想到二位师叔为了对付我，居然如此煞费苦心。”
明清真人面无表情：“二十一年前的仇，必须报，你有癸亥的内丹在身，我们更不能姑息。”
公良虚却是突然从袖中取出个八卦印来，猛地掷向天空，小小的八卦印飘在柳七辰头顶上方，突然就金光大盛，投射在地上时，竟形成一幅巨大的八卦图。
“布阵！旁人后退！”
随着公良虚一声厉喝，周边的弟子纷纷往后退出了数丈远。
而同时，又有一群人向着那八卦图冲了上去。
除了公良虚和明清真人，还有东华山的卓星斓、彭诚、郭岳阳，西华山的陆玄心、骆宜年，以及北华山的庄无念。
他们各自落到八卦图的八个方位，纷纷捻诀御剑，与八卦图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将柳七辰困在其中。
看他们出手之敏捷，动作之伶俐，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人群中还有不少惊讶声，议论声，尤其是四华州以外的那些宾客，更是个个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这是何种阵法？”
“还以为来这里是参加婚礼的，怎么成了这番景象？”
“你还不明白吗？婚礼是假，抓柳七辰才是真，刚才公良掌门说，柳七辰身上有癸亥的内丹，明显他们也是冲这个来的。”
“那我们要不要……”
“嘘！静观其变。”
而四华州的弟子，除了已经上前布阵的几位，其余的显然也都是不知情的。
言君行喃喃道：“我以为师父召见大师兄，只是让他好好准备婚礼，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赵小杨呆了片刻，猛地凌空而起，冲向那八卦阵，在明清真人身边停了下来。
“师父，柳七辰对弟子有救命之恩，求师父……”
“可她与你也有杀母之仇！”明清真人望向一旁的明净，厉声道，“看看你父亲现在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赵小杨呼吸一滞，抬眼向明清真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此刻，那个人就像是个孩子般，对着场中的阵法手舞足蹈，他以为，那是在玩闹，他甚至也想冲上前去加入其中，只是已被甘遂拉住。
紧紧握着拳头，赵小杨咬了咬牙，终是定定地站着，看着。
八卦阵内，柳七辰衣衫飘扬，青丝飞舞，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却还是很平静。
她微笑着对赵小杨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为她求情，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似乎并不准备反抗。
但谁都知道，有癸亥内丹在身的她，就算此刻死在这阵中，也还是会重新活回来的。
所以除了这阵法，他们应该还准备了其它的，就像当初困住癸亥和夕酉一样，把柳七辰封印起来。
站在正北边“坤”位上的公良虚脸色铁青，怒喝一声，整个人往上疾速而起。
正南“乾”位上的明清真人见状，也同时跃起，二人一左一右围着那八卦印，双手握诀，推动着八卦印缓缓向下压去。
明清真人与公良虚的剑，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剑尖向下稳稳地飘荡着。
可随着那八卦印逐渐落下，八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宝剑突然向着同一方向疾速旋转，各种颜色的光芒全都混为一种，一边旋转，一边化出数支短小凌厉的气剑，冲向正中央的柳七辰。
“嘶！”
自动在柳七辰身旁形成的防御结界瞬间化为乌有，她也终于仰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轻吟。
“七辰……”
赵小杨全身微颤，双手指甲已狠狠地刺进掌心中。
他闭上眼，不想看这一切，可眼前还是清晰地浮现着柳七辰在阵法内饱受折磨的模样。
然后，便是她三番五次舍命救她的模样。
“七辰……”
他又低低地呼唤了一声，猛地睁眼，决然冲进那阵法之中。
第129章 天残渡神引（）
“小师弟！”
“小杨！”
“小师叔！”
众人的呼喊声还在耳边响着，赵小杨却觉得，整个身子都要裂开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那些气剑，每一柄都是如此凌厉地刺进他的全身血脉，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却又痛得如此真实。
原来方才柳七辰在里面，便是承受着这样的苦。
天空之上，明清真人看着公良虚厉声道：“撤阵！撤阵！”
公良虚咬着牙顿了顿，却是决然道：“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抓她便不可能了，不能撤！”
“公良虚，那是我徒弟，是明净师兄的儿子！”
“可他也三番五次勾结妖魔！”
阵外两人声嘶力竭地争执着，而阵内的柳七辰也已红了眼，沙哑着声音吼道：“你疯了？我是你的仇人，你进来做什么？”
赵小杨扯着嘴角笑笑：“可你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你，我已经死过整整三次了，我的仇要报，可我的恩，也要报。”
泪珠缓缓从眼角落下，她死死盯着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继续笑道：“我们……从今天起，两清，好不好？我知道，你救我三次，我却只还你一条命，这不公平，可我，也没机会再还你第二次了。”
柳七辰咬着唇，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她说：“我不会让你死。”
语闭，她突然后退几步，盘膝而坐，双手交叉在胸前，指尖捻诀，口中低声念着咒语。
霎时间，八卦阵外狂风暴作、电闪雷鸣，阵阵黑气凝结而至，就如乌云一般，瞬间将本来明亮的天空遮去了大半光彩。
“这是怎么回事？”
“妖术！是妖术！”
“是柳七辰，柳七辰果然会妖术！”
“是不是癸亥的内丹？是癸亥的道法！肯定是癸亥！柳七辰已经将癸亥的道法化为己用了！”
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言君行却是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是妖术，也不是癸亥，是南华山至高无上的‘天残渡神引’，她居然……她居然早就会了……”
“咔！”
“轰！”
一道闪电过后，惊雷也随之而至，似是要把整座北华山都劈成两半，吓得众人忍不住瑟缩了身子，惊呼声更甚。
伴着这雷声，本就狂烈的疾风更是肆虐呼啸，桌椅、器物，甚至一些人背上的剑，全都被扫落一地，凌乱不堪。
“咔！”
又是好几道电光劈来，一些向着八卦阵，一些却是冲向正擎殿旁边的偏殿。
偏殿如遭重击，瓦片落了一地，上半部分在空中摇曳了一下，轰然倒塌。
赵小杨定定地看着面前端坐捻诀的人，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当然看出这便是柳七辰当初告诉过他的，南华山至高奇术“天残渡神引”，她说这是最难的御物之法，能把世间万物引为己用。
看她如此镇定淡然的模样，很显然，这道法她早已能熟练使用，进退有度，只怕若非她手下留情，方才倒塌的，就不是偏殿，而是正擎殿了。
那么，二十一年前，也便是她这样弹指间，就引发山崩地裂，几乎埋葬了整个赵家村的人么？
他从前，心中一直留着一丝丝侥幸，总是告诉自己，或许，不是她，或许，真是天灾。
可如今，一切已在眼前，他还能再为自己找何种借口？
公良虚脸色更加难看，满面怒意：“她果真……果真厉害！当初柳南风师兄，也瞒得真好，真好！”
明清真人也是一脸惊异：“没想到，连柳师兄都不会的奇术，她居然早就会了。”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盯着公良虚道：“二十一年前，南华山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柳七辰会‘天残渡神引’，你居然不知道？”
公良虚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些妖魔，就只会这一招，就只能用这一招？”
话音刚落，已被电光袭击而有些摇曳的八卦阵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而周围不停旋转着的宝剑也猛地扭转方向，向外面四散开去。
依旧握诀御剑的六个弟子，因各自失控的法宝而酿跄着往后退，除了陆玄心能勉强稳住身子，其余人终是狼狈地跌落在地。
而正上方一直控制住八卦印的公良虚和明清真人，也忽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差点跌落下来。
柳七辰起身，拉起赵小杨便往外冲，公良虚却又突然大喝一声：“收！换阵！”
下面的六个弟子顿时立住身形，重新握诀御剑，八柄宝剑在空中疾速飞舞片刻后，却忽然全都冲向公良虚手中的八卦印。
柳七辰刚拉着赵小杨跑出八卦阵，一回头，一柄金色闪闪的神剑已然向着她刺了过来。
她一把推开赵小杨，同时握诀凝气，在身前缓缓形成一道红色的结界，可结界尚未大成，那柄金色神剑已从她的胸口刺了进去。
八柄宝剑通过八卦印合成的金色神剑，剑尖由气而成，由势而生，柳七辰身上并没有伤口，可她也已遭了重创，酿跄着退了几步后，忽然弯腰吐了口鲜血，整个身子都无力地跌了下去。
“七辰！”
眼见着公良虚的第二剑又要袭来，赵小杨没有丝毫犹豫，御气而起，冲到了柳七辰面前。
若是今日拼了我这条命也救不了你，那么，我便陪你一起死，我欠你的，两清了，好不好？
只是好像又是我占便宜了，因为我死后，就真的一切都解脱了，而你，应该会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或许一关就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或许你还是有机会活过来，或许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可是，我没办法啊，就让我这样自私吧！
赵小杨感受得到已经越来越近的剑气，和剑气中那凌冽的杀意。
但他的嘴角，却微微往上扬，他的脸上，很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这微末的道行能不能阻挡得了，可是，又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金色神剑刺来那一刻，一道红色身影带着阵阵青光疾驰而至，却又只在他眼前停留了片刻，就已凄然倒地。
周围人的惊呼声又起，好多人喊得撕心裂肺。
“姐！”
“师妹！”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柳七辰刚才在嘶喊着，她在叫赵小杨离开，不要做傻事。
赵小杨刚才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若是不能为柳七辰挡下这一剑，那么，他便陪她一起死。
可是最后，那一剑，却是刺在了方秋意的身上。
第130章 孽（）
天空，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
北华山，甚至比之前还要平静。
公良虚收手了，明清真人顿住了，布阵的其他六个弟子，也都停下了。
柳七辰从地上缓缓站起，她的身子很虚弱，或许已无力反抗，无力逃跑，可终究勉强能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赵小杨没去看柳七辰，他的怀里，是已经奄奄一息的方秋意。
鲜血从她嘴里缓缓流下，比她那身亮丽的喜服，还要红得刺眼。
同样的一剑，刺在柳七辰身上，和刺在方秋意身上，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方秋意没有柳七辰那般高深的道行。
“姐！”方夏意的声音颤抖而嘶哑，“姐你没事吧？姐！姐姐！”
方秋意艰难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别哭，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哭，以后姐姐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要哭，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赵小杨双眼通红，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把方秋意交给方夏意后，他急急地起身，在周围到处寻找着。
所幸几步之外，就是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玩闹的明净。
赵小杨一把将明净拉了过来：“爹，救救她，你救她，快点救她！”
明净好奇地看了一眼方秋意，却又一脸无辜地看着赵小杨，像是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叫你救她！”赵小杨的声音也已然嘶哑，“爹，我求你，你救救她好不好？就像五年前在赵家村救我那样，救她好不好？我当时死了你都能救回来，现在……现在她还有救，一定更容易对不对？”
方夏意也赶紧仰头看着明净，哀求道：“师伯，你救救我姐姐，求你了师伯……”
明净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却是突然道：“我是神仙，不是舅舅，是神仙！”
“我叫你救她！”赵小杨已愤怒得发了狂，“就像当初你救我那样，救她！”
“小杨……”方秋意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衫，最终却又颓然垂下。
赵小杨赶紧蹲下身，紧紧抓着她的手，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