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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他顿了顿，叹息道，“是他们做的？”
“我也伤了他们。”
见赵小杨神色一凛，方夏意勾起唇角笑了笑，补充道，“放心，他们都是四华州道行最高深的弟子，伤亡不重，北华山的人，都活着。”
赵小杨终于松了口气，这才仔细打量着方夏意身旁那条大蛇。
这蛇虽然不及墨焰蛇那般粗壮，可长度足有七八丈，若不是此刻它的身体已卷曲着，从赵小杨的角度，只怕还看不到蛇尾。
而最奇怪的是，它居然有两条尾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它的尾巴上，长着两条长长的钩子。
“钩蛇？”赵小杨蹙了蹙眉，“你们究竟，搜罗了多少异兽？”
这些年赵小杨也常会抽空看些怪志古籍，他从言君行那里借来的其中一卷竹简里，就有关于这些奇珍异兽的记载。
这种钩蛇除了动作灵敏，凶猛异常，最大的特点，便是含有剧毒，只怕与它的蛇毒比起来，这林中的瘴气都不算什么了。
方夏意低头看了眼钩蛇的尸体，又将目光移回赵小杨身上：“我若说，这不是阿鼻宫的东西，你信么？”
赵小杨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后，答道：“我信。”
方夏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知道暗算你们的人是谁吗？”
“暗算？”赵小杨有些诧异。
“原来，你不知道。”方夏意看向赵小杨站的位置，“他们说，遭人暗算了，所以才上山，那看来是在你离开不久后，只可惜，我没机会问太多。”
“方才在阿鼻三守那里，我也没来得及问太多。”赵小杨依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第三镇的事，不是你们做的，对不对？”
方夏意抬头看向了西边，喃喃道：“但确实是那些恶兽做的。”
“那些恶兽与这钩蛇一样，都有人控制，除了阿鼻宫，应该只有兽王殿了。”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四华州不该卷进来，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该离开的时候，他们自会离开。”
“那你呢？还不走？”
“我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我说过了，阿鼻三守不会杀我，你也不必受他威胁。”
“现在，已不仅仅是他威胁我的事，还有，你们与公良虚……要杀我父亲的事。”
方夏意目光一滞：“你知道？阿鼻三守告诉你的？”
赵小杨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了。”
两人又都同时沉默着。
许久后，赵小杨突然低低地唤道：“夏意。”
方夏意没答，只静静地看着他。
“是我们逼你走上这条路，如果……如果现在还来得及挽回，你去北华山吧，杀那个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报仇吧。如果只有报仇才能让你脱离现在的生活，那么，你去吧，我不会再拦你，也不会……再让他们拦你。”
“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也是她的父亲，你们做得到么？”
“该是他还的，就得他还，他一个人，还不了，我和姐姐，也会替他还。”
方夏意双肩一颤，随即又低低地叹息一声：“我会的，不过……与你们无关。”
看着方夏意胸膛的伤口，赵小杨顿了顿，沉声道：“回去……疗伤吧，我的事，我自有打算，四华州的人，也自会做他们该做的事。”
然后，他转身，缓缓往回走。
方夏意仍旧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地，觉得胸膛的伤口很痛。
那一剑，是慕安刺的。
她的寒冰剑散发的剑气，向来冰冷刺骨，这一次，虽没刺中心脏，可他却觉得，整颗心都好冷，好冷。
而一身白衣早已血迹斑斑的慕安，也正捂着胸口，无力地倚着一棵柱子站在廊下。
她的眼前，依旧不断浮现着今日在通阳峰与阿鼻宫大战的情景。
甚至连赵小杨走近了，她都没发现。
“姐。”
听到他的声音，慕安抬起头，双目微红。
死死咬着唇看了他半晌后，她终于颤声道：“他……会不会有事？”
赵小杨摇摇头：“我刚见过他，不会，他很好。”
慕安终于将一直堵着的那口气吐出，缓缓闭上眼，任凭泪水汩汩而下。
“小杨，我不是真要伤他的，我怎么可能会下手伤他？更何况，我们已欠了他那么多。可是……可是我看他居然伤了五师兄，我……我没办法……我不能……”
“我知道，我看过五师兄了，他的伤，也没事。”
甘遂的伤，确实只是皮外伤。
事实上方才赵小杨前去看他时，他还一直在强调，说可以肯定方夏意是故意手下留情的。
只是当时慌乱之中的慕安，根本没机会去仔细辨别这一切，所以反而，方夏意成了伤得最重的那个。
除了赵小杨，北华山此行一共来了八人，他这一代弟子里只有甘遂受了些皮外伤，年轻的三个弟子，方冬意、霍城和易临慎，也都只是轻伤。
损失最惨重的，是人最少的西华山，他们本就只来了四个人，但唯一的一个小弟子，骆宜年的首徒乔天宇，已然命丧那可怕的钩蛇之口。
至于东华山的十人，在通阳峰时，就数他们怒意最盛，下手最狠。
因为赵小杨离开后，惨遭袭击伤得最重的便是他们，至今还有两个年轻弟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根本没人知道解救之法。
“应南？应南！”
赵小杨刚安慰完慕安，对面的厢房里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那是公良虚的四弟子郭岳阳的声音，应南是他最宠爱的徒弟，此番是初次随他来南疆历练。
而他的呼喊刚结束，另一道来自他三师兄金慕白的声音又起。
两个昏迷中的年轻弟子，也都失救死亡。
第182章 偷袭（）
乌云涌动，夜色朦胧，苍穹之上，一轮圆月忽暗忽明。
道宗五座山峰，全然一片寂静。
少顷，数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天际落下，缓缓进入平阳峰与长阳峰之间的山谷。
那是修道之人在夜间御剑而驰，看数量，少说也有二十人。
冲在最前面的男子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却正是西华山掌门洛阳子的大弟子骆宜年，痛失爱徒的他，此刻双目通红，满脸怒意，恨不得立时杀了阿鼻宫众人报仇雪恨。
紧跟在他身后的郭岳阳和金慕白，状况也与他没什么区别。
之前那一趟，他们所有人全部出动，本还抱着与阿鼻三守和谈的希望，期盼能从阿鼻宫口中得到方法，解救两个中了蛊毒的弟子。
毕竟他们也都已开始怀疑，第三镇的事是否真是阿鼻宫所为。
可如今，随着前几日那场大战的发生，随着四华州三条生命的陨落，四华州与阿鼻宫之间的血海深仇，只怕再也解不开了。
站在空旷的石子路上环顾了一遍四周，陆玄心低声道：“不太对劲。”
赵小杨也点点头：“太安静了。”
庄无念思忖片刻，突然低呼道：“有埋伏，撤！”
然而他话音刚落，周围死寂一般的林子里突然“唰唰”地窜出几十道黑影来，将中间的人团团围住。
月色之下，火光四起，赵小杨能清晰地看到，领头之人身形窈窕，戴了黑纱，却正是阴阁的主人阴姬。
只是阿鼻三守和方夏意，都没出现。
阴姬身侧的魅月见了赵小杨便轻笑出声：“赵大侠，我们又见面了。”
赵小杨并不理会她，倒是陆玄心微微一笑，朗声道：“没想到诸位早已准备好，欢迎我们前来了。”
“的确准备很久了，那么多天了，总算是把你们盼来了。”魅月眼波流转，缓缓抬头看着墨蓝的天空。
“嗷～”熟悉的婴儿啼哭声在天际响起，一道巨大的黑影扑朔而下，直直冲向四华州众人。
“又是这孽畜！”赵小杨低斥一声，扬声道，“这孽畜我熟悉，交给我，你们当心有其它恶兽出没。”
下一瞬，幽蓝的光芒直冲而上，却正是赵小杨与手中的长剑合为一体，化作一道凌厉光剑疾速袭向半空中的蛊雕。
他与这蛊雕也算是打过一次交道了，而这蛊雕的孩子，当初也是重伤在他手上，对于这个对手，他多少有些熟悉。
“嗷～”蛊雕冲着赵小杨发出了与它的身形极其不般配的叫声，它的双翅也快速地用力扑腾着，哪怕是在夜间，也能清晰地看到它周身正散发着阵阵黑雾。
那黑雾犹如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不断地向赵小杨冲来。
赵小杨早与驱动御水诀，在自己周围的那片蓝光之外，又形成一道金色的结界，黑雾一撞上他，便被立时逼退。
“呼！”
被赵小杨的剑气逼得连连往下坠的蛊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双翅扑腾得更加厉害，身子也忽地在空中翻转，直接将它那血盆大口对准了赵小杨。
赵小杨只觉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不断向那张足以将他生吞了的尖嘴靠近，而那股让人窒息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这孽畜究竟吃过多少人？
赵小杨怒上心头，双手平握，同时捻诀，身边的蓝色长剑发出一声脆响，猛然从上方刺向蛊雕的尖喙。
同时他疾速扭转方向，带着金色结界往下边冲向蛊雕的腹部，再次化作一道蓝色光剑狠狠刺了上去。
“嗷～”
“大师兄！”
半空的蛊雕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下方的甘遂便也高呼出声，赵小杨趁着蛊雕忙于挣扎的间隙向下看去，只见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中，突然多出四面巨大的金色光墙。
那光墙犹如水波一般不断流转，上面还闪烁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奇异符号，而光墙形成的巨大牢笼里，除了庄无念，还有陆玄心、言君行、卓星斓等十四人。
被困在光墙中的他们，似是在经受着某种痛苦的折磨，个个站立不稳，身形摇晃，尤其庄无念白色的衣襟上还有片片血迹，只怕已是伤得不轻。
甘遂方才之所以疾呼，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而光墙之外仅剩的七人，也与大批阿鼻宫弟子杀得甚是激烈，尤其看似娇弱的慕安正以一敌三，显得尤为吃力。
赵小杨收回长剑，从半空急速飞下，欲要从那金色光墙中撕开一道口子，可他的剑光刚撞上去，便被狠狠地弹了回来，使得他的脚步也微有些酿跄。
受了重创的蛊雕还在半空盘旋，似是不敢再下来迎敌，可另有四五个黑衣人见赵小杨靠近，便又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人本就不是等闲之辈，赵小杨如今又以寡敌众，显得很是吃力。
“轰！”四道金色光墙忽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就如碎裂的瓦片一般，向着四周散去。
赵小杨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扑来，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被那力量推动着往后飞去。
而与他交手的五个黑衣人，竟也全是如此。
应该说，场中的所有人，无论来于四华州，还是阿鼻宫，也全都被那股力量推动着，纷纷狼狈地四散跌去。
道行高深者，如阴姬、魅月、赵小杨等人，都只是往后退了十余步，便勉强稳住身子，而其余人则是狠狠地摔在地上，更有甚者已然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至于原先被困在金色光墙内的那十四人，虽然已经联手将这阵法破了，可自身也连番遭受重创，哪怕是道行最为高深的陆玄心，此刻也已跌坐在地，额头冒汗，精疲力竭。
这一次的两败俱伤，比上次在通阳峰，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小杨捂着胸口艰难地前行，欲要去查看同门的伤势，可他没走出几步，却又听到一阵狂风暴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又有数十道各色光芒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稳稳地落在这片空旷的山谷中。
领头之人，是一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男人，赵小杨诈见之下，以为是那日在山顶见到的神秘人，可仔细一瞧，却又不是。
因为这人更为清瘦，而且他没有左臂。
“师兄，你终于出现了。”阴姬推开搀着她的魅月，缓缓朝那独臂人走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独臂人冷哼一声：“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阴姬摇摇头：“我很开心，可惜，你不会相信。”
“我也很开心。”伴着这道浑厚的男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却正是一直没露面的阿鼻三守。
他的身后，还跟着重伤未愈、脸色苍白的方夏意。
阿鼻三守微笑着看向那独臂人：“可惜，你也不会相信。”
第183章 万兽之王（）
独臂人与阿鼻三守对视片刻，突然伸出手一把摘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很是俊逸的脸来。
哪怕他看上去已是中年，可他的相貌在那么多人中，依旧甚为出众。
“师父？”方才摔倒的一个黑衣人挣扎着起身，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独臂人，“真的是您？您还活着！”
与此同时，又有好几个黑衣人缓缓靠近，定定地看着这独臂人，脸上神色复杂。
既然被阴姬叫做师兄，那么赵小杨基本可以肯定，这个独臂人，便是道宗原来的宗主步万秋。
方夏意曾说他在当年与兽王殿的大战中死了，看来，他并没有死。
步万秋扭头看着方夏意，眼中多了些玩味的笑意：“年纪轻轻就敢接手我的道宗，胆量不小。”
方夏意也直接与他对视，平静地道：“若不是你诈死离开，我确实不敢，如今你若愿意回来，我也不敢，这些人，全都是你精心培养多年的，你当真，愿意就此放手？”
步万秋冷笑一声：“这样的结果，不正是阿鼻宫主想要的么？”
“师兄，事情根本不是你……”
“你住嘴！”步万秋看向阴姬的眼神异常冰冷，“亏得师父当年视你为亲生女儿，可你却为这个男人背叛了他，我们之间的同门之谊，早在师父死时就没了。”
阴姬一直蒙着脸，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可看她轻轻摇头的模样，似是充满了无奈。
“陈年旧事，今日不提。”阿鼻三守将目光移向步万秋身后那干瘦的女人，笑道，“兽王既然来了，又何必再藏头露尾？”
赵小杨登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女人。
他虽已猜到步万秋投靠了兽王殿，却一直以为，今日领头的就是步万秋，兽王根本没露面，谁知她居然又变了模样。
这个兽王，究竟是人，是妖，还是鬼？
那干瘦的女人笑了笑：“阿鼻宫主果真好眼力，这样都瞒不过你。”
“我不过是有幸见过兽王从前的真身罢了，虽然你总以假面目示人，可这具身体，你终究是舍不得。”
兽王目中怒意一闪，冷声道：“若不是你用计偷走我的伏灵玉，我也不至于放弃那具身体。”
说到这，她又将凌厉的目光看向方夏意身后的孙沧海。
孙沧海身前虽有阿鼻三守挡着，可被她这一看，却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兽王见了，得意地轻笑一声：“我兽王殿的各峰首领，不差他这一个，倒是你们阿鼻宫堂堂道宗宗主愿意效忠于我，这笔买卖，怎么算也是我赚了。”
“你确定是你赚了？”阿鼻三守脸上笑意更浓，“你确定今日我们已两败俱伤，你能坐收渔翁之利？”
看着周围那些方才已跌得东倒西歪、奄奄一息的人，如今却又气势十足地站着，兽王目光一滞，随即缓缓笑出声来：“原来阿鼻宫和四华州的人，都很会做戏。”
“若不做这场戏，又怎么引你出来？”
宋玉筝握紧了手中的剑，满面怒容地盯着兽王，“偷袭我们的，是兽王殿，在通阳峰放出钩蛇害人的，还是兽王殿，毁了第三镇的，也是兽王殿，你们，真的该死！”
兽王看着宋玉筝因为用力握剑而青筋暴起的手，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就凭你们？真以为你们布局引我出来，很高明么？”
话音刚落，她便将手中一物放在嘴边用力一吹，一道清亮的哨声立时响彻整片夜空。
受了伤一直在半空盘旋的蛊雕突然嘶吼一声，直直地冲了下来，稳稳地停在兽王殿众人上方，看着像是在等候命令似的。
同时，上方山腰的山洞里隆隆作响，犹如万马奔腾一般，整个山间都随之震动。
“嗷～”
“吼！”
“呼！”
各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众人的惊骇声中，六只异兽从天而降，将所有人围在中间。
这些异兽，全是赵小杨之前在山洞里见过的，除了他之前知道的朱厌和赤眼猪妖，另外四只，他也都在古籍里看过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