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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看到了方夏意的剑，明净眼睛一亮，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宝贝似的，又欢快地跑到他面前，甚至伸手去摸着锋利的剑身，笑道，“好玩，这个也好玩。”
方夏意右手一紧，将美男剑用力地往前推去。
明净一声惊叫，把玩着剑身的双手已然多了两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也不断滴落。
“疼！”明净瑟缩着身子，伸着两只血红的手掌在方夏意眼前摇晃，那模样明显就是受了委屈哀求大人安慰的孩子。
“你也知道疼吗？那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你杀死的人，那些连死了也要被大火焚烧的人，他们疼不疼？他们的亲人，心里疼不疼？”
握剑的右手已然咯吱作响，方夏意咬着牙，狠狠地往前刺了下去。
那里，是明净的胸口，而明净此刻，根本还不知道该如何抵抗。
他这一剑刺下去，他的仇人，应该是必死无疑。
可是就在剑尖离明净胸膛三寸远的地方，他却忽然停住了。
他看到了那个人眼里的泪光，不是悔恨，不是愧疚，而是单纯的……害怕的泪光。
那个已经活了上百年的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因为疼痛，因为惧怕，哭了。
或许看到仇人被自己吓哭，是每个人都会觉得畅快的事，可此刻方夏意这样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却是半点也痛快不起来。
如果，他面前这个人还懂得还手，如果，这个人还会用自己高深的道法来对付他，他或许，会更果断。
可如今，他竟然有些迷茫了，他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害了方府那么多条人命的恶魔，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疯子，一个心智甚至不如儿童的疯子，他在发疯时犯下的罪孽，究竟该怎么算？
小杨，慕安，师父，还有众多师兄们在得知这个人死了后，会有多痛苦？
“疼。”明净的声音带着哭腔，看上去极其委屈。
方夏意死死盯着面前那张脸，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的场景。
大火，鲜血，哀嚎，哭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他红着眼，终于再也没有半点犹豫，握着手中的剑直直地刺了过去。
第208章 师兄弟对决（）
“方师弟！”
伴着一声大呼，一道白光疾速驰来，重重地打在方夏意的剑上。
因为方才根本没御气，方夏意的剑，一下子就被那道白光往左边推出了好远，若非他握剑的力道够大，只怕整把剑都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二师兄……”
“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还能见到你。”
鲁遥站在院子门口，手里还捧着两个包好的馒头，脸上的笑，看起来也一如既往的憨厚，只是眼中，多了几抹难言的苦涩。
方夏意垂下执剑的右手，悄悄握紧，又松开，然后，再次握紧。
鲁遥咧着嘴笑笑，将手中的馒头递了出去，问道：“饿了吗？”
顿了顿，他又突然把手缩了回来，苦笑道：“我忘了，你不喜欢吃馒头，你喜欢吃肉包子，不过今天不能吃肉，饭堂里，也没有肉包子。”
“馒头，其实我也喜欢的。”方夏意也笑了笑，“从前每次饿了，我都会到处找师兄们要吃的，唯有二师兄，经常能拿出馒头来，你说，习惯了被我烦，所以提前准备好。”
“方师弟……我……”
“我知道，二师兄不必解释什么，就如当年，大师兄他们拦下我，我也没怨过他们，可是……”方夏意转头看着还坐在地上哇哇叫的明净，决然道，“我的仇，还是要报。”
“我……”鲁遥一脸为难，依旧坚持道出了他方才没说完的话，“我知道，我们都很自私，可我……必须保证师伯的安全，我不想逼你，但……我没办法，若你要杀明净师伯，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师兄，便动手吧。”方夏意握剑的手，再次抬了起来。
“咻！”
鲁遥背上的苍龙剑带着淡淡白光，飘荡在他身前，他看着方夏意低低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同样的，我也不会杀你，不会伤你，所以，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打伤我，让我，连阻止你的力气都没有，这样……这样你便可以报仇了。”
方夏意双肩一颤，却还是咬着牙，缓缓道：“好。”
美男剑光芒大盛，在他手中轻轻颤抖着，就像是能感应到主人的心思，既为手刃仇人而激动，又为要对战同门而挣扎。
“铮！”
一青一白两道剑光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小小的院子里狂风骤起，一地的落叶和灰尘漫天飞舞。
方夏意和鲁遥身形飘动，缓缓停留在半空，互相凝视，却又同时，换了握诀指法，两柄刚回到主人身边的宝剑，再次带着更加凌厉的气势，彼此迎了上去。
“哐！”
这一次，不仅是院子里的大柳树被斩下好几条粗壮的枝干，就连井口那块常人无法挪动的大石头，也已被方夏意的剑气劈成两半，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飞去。
一个石块打倒了鲁遥屋前的木柱子，另一个则是狠狠地撞在院子的土墙上，土墙震动了一下，砰然倒塌。
这动静，只怕方圆几里的人都能听到，北华山的其他弟子，必然很快赶来。
明净伸手捂着脸，抬头呆呆地看着上方飞舞的光芒，满脸都是恐惧。
鲁遥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还未起身，便忽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二……”方夏意的呼声顿住了，他欲要上去搀扶的动作，也止住了。
愣愣地看着被他打伤的人，他只能缓缓地，落回地面。
鲁遥酿跄着站了起来，拉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苦笑道：“我只知你如今已是阿鼻宫道宗宗主，倒不知，你的道行，居然进步如此之快，连我这个师兄，都已不是你的对手。”
“二师兄是故意让我，我知道。”
“你多虑了，我是真的，技不如人。”鲁遥手一挥，已从半空落到地上的苍龙剑再次回到他的掌中。
他挺直了腰杆，沉声道，“可我，还是要阻止你，因为，我还有力气，若是就这样让你杀了师伯，我……此生难安，也没法，向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交待。”
方夏意依稀能听到远处有人朝这边跑来，这也就预示着，他的时间不多了，若再磨蹭，等北华山众人赶到，他就真的没机会再报仇了。
“好，二师兄别怨我，今日打伤你，来日……若还有来日，我必当用性命相还。”
然后，他双手握诀，美男剑再次带着青光冲了出去。
他知道，鲁遥今日的做法，其实与当年庄无念等人要用性命替明净还债，是一样的。
只是这位向来善解人意的二师兄，如今换了种说法。
他默许了方夏意杀明净，但代价，是由他自己来承受，或许不是重伤，而是，他这条命。
鲁遥没有反抗，而是闭着眼，平静地等着美男剑袭来，可是许久，他都没感觉到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那柄带着青光的神剑，正稳稳地飘在他面前，而剑的主人，在微笑。
“二师兄，你赢了，今日，还是我输了。”
方夏意笑得苦涩，眼里极具嘲讽，“我真的，好想骂你们，骂你们为何从不为我这个师弟想想，可是，还是和当年一样，我恨不起来，甚至，也怒不起来。”
“对不起，方师弟。”
“罢了，罢了，你们最好，永远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否则，我还是……要杀他的。”
他收回美男剑握在手中，顿了顿，迈开步子，直直地往前走，不再多说一语。
“啊——”明净的嘶吼，突然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方夏意回过头，才看到明净满脸是血，惊恐地看着井里。
他脸上的血，是他手上的伤口染上去的，而他在井里看到的，应该是他的倒影。
“恶人！恶人！你是恶人！你这个大恶人！”
他伸着依旧还在滴血的双手，指着井里大声骂着，“你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你不是人！你是恶鬼，你是恶灵，你该死，你该死……你去死！你去死！”
方夏意和鲁遥同时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又一次发狂的疯子。
虽是疯子，可他的话，很多次都是真的，他的身份，赵小杨的身世，当年的很多真相，也全是从他的疯话里道出来的。
“我记得小杨说过，三十年前在赵家村，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是七辰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把他救了回来。
当初他们都推测，是因为七辰杀了一个婴儿心生愧疚，突然良心发现，才会不顾一切去救小杨。”
方夏意定定地看着鲁遥，“可现在，他说了什么？他杀了自己的儿子？小杨……当年是被他杀死的？”
鲁遥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眼中有惶恐，有惊惧，也有疑惑。
第209章 发狂的疯子（）
清心苑的动静太大，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三四十个弟子握着法宝陆续冲了过来。
然而看到院子里的一幕，不少人都又忍不住惊呼出声。
实在是明净此刻的模样太过吓人了。
“恶人……恶人……恶人……”
一开始的怒骂，变成了后来的喃喃自语，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满身的血迹，和通红而恐怖的双眼。
“是你打伤了明净师伯？”
一个新入门的年轻弟子愤然瞪着方夏意，他身旁另外几人更是早已拔出了剑，满脸敌意。
而另外一些认识方夏意的弟子，则是神色复杂，踌躇不决。
“方师弟……”张和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沉声道，“真的是你。”
他这一句，倒又让方才那几个怒目瞪着方夏意的人诧异不已。
“六师兄。”方夏意低低地唤了一声，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自言自语的明净。
鲁遥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对着众人命令道：“全都回去，这里无事，师伯的伤我会处置。”
张和疑惑地看了鲁遥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他迈开步子正要走，可又听到鲁遥补了一句：“六师弟，十三师弟和十七师弟，都留下。”
鲁遥在北华山向来就颇有威望，更何况如今门中所有事宜都由他处置，既听得他有如此命令，众人便也不敢多言，只得径自离去。
然而他们还未出院门，就又听到明净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犹如野兽在咆哮。
“师伯……”鲁遥刚开口，明净的身影已直直向他扑来。
“二师兄！”
方夏意低喝一声，美男剑飞奔而至，挡在重伤的鲁遥面前。
趁着这个间隙，他便又一把将鲁遥拉开。
然而也只是那么一刹那，他用来抵挡明净的剑已遭重创，摇摇晃晃地倒飞了出去。
张和与其他几个道行较深的人已经反应过来，立刻纷纷御起法宝，从四周将明净困住。
可他们终究因怕伤了明净而有所顾忌，反而给了明净可乘之机。
只见他双掌间金光闪烁，两团越聚越大的光流迅速轮转，带着一股极强的气势猛然向四周散了开来。
围着他的五六个弟子低呼出声，全都被击得连连后退。
他终究，是又记起来他那一身了不得的修为了。
事实上，他好像也只是在平时经常忘记，每次一遇到危险，他都会下意识地防备。
就像当年轩辕侯潜入北华山想要杀他，最后却被疯疯癫癫的他打伤一样。
可此刻，他却是这些年来第一次，主动发了狂去攻击别人。
不，不应该说第一次，当年在赵家村，还有方府，他应该也是这样的。
一想到此，方夏意登时心绪难平，恨意奔涌，被他重新握于手中的美男剑也再次青光大盛，迎向了癫狂中的明净。
“啊——”明净仰着头，发出一声狂啸，他身边围绕的金色光芒，也不断向周围扩散，所有接触到他的人和法宝，全都被撞飞了出去。
“师父当年的道行，有这般高深么？”张和愣愣地站着，脸上有些疑惑。
“全都离开！”鲁遥又对着身后的年轻弟子们命令出声。
他方才叫大家离开，只是怕又有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秘密被当众戳破。
而此刻，他却是深知，这里的人，全都不是明净的对手，若大家不及时撤退，那些道法还很低微的弟子，必然会轻易丢了性命。
可众弟子们显然被这一幕惊呆了，忘记了出手，也没反应过来要逃离。
方夏意的美男剑，鲁遥的苍龙剑，张和的绝世好菜刀，还有另外几个弟子的法宝，全都带着刺眼的光芒，又一次迎向了明净。
明净周身的金光暗了一下，缓缓往回缩，眼看围着他的几人好不容易占了点上风，他却又突然双手握诀，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这动作，这指法，怎么莫名地有些熟悉？
这个疑惑刚在方夏意和鲁遥等人心中升起，天际便传来一声爆响，随即狂风大作，树木摇曳，地上的凳子、碎石、花盆等物也全都被吹得四散飘零。
“这是……南华山的天残渡神引？”鲁遥不可思议地看着明净，喃喃道，“师伯怎么会……”
“不是，肯定不是！”张和拼命摇了摇头，但他的眼里，明明是同样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又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更加混乱而嘈杂的声音，甚至连飞舞的灰尘都几乎要迷了人的眼。
这一次，是清心苑里所有的房屋，轰然倒塌。
若不是那群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的年轻弟子站在院门口离得远，若不是与明净僵持着的方夏意等人刚好处于院落的中央，只怕此刻，已有反应慢的人被埋于这废墟之下了。
远处半空，已有数道各色光芒纷然驰来，那是修道之人正御空飞行。
在南疆经历了两场恶战，如今又因赶路而疲惫不堪的北华山众人，本以为回到自己的地方，可以好好地休整一番，熟料他们人还在很远之外，就已听到北华山上的动静了。
“莫不是敌人比我们更快，要再次对付四华州？还是留在北疆的妖魔想趁机攻下北华山？”
疾驰于云端之上的数十人，全都是这般担忧的，所以他们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山上赶。
只是当他们落下的时候，又全都愣住了。
整个清心苑，一片狼藉，除了那棵被斩了无数枝丫还依旧坚强地挺立着的大柳树，别的，什么也没了。
方夏意和鲁遥等人，早已受了重创，四散跌去，甚至有几人躺落在地时，身上还被柳树掉落的枝干压住。
明净脸上和手上的鲜血尚未干涸，所以粘上了许多灰尘。
而他就那样狰狞着面孔立于院子中央，低声咒骂着，呼喊着，不断地咆哮着。
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眼睛，就如发狂的猛兽一般，充满了嗜血的味道。
“发生了何事？”明清真人无奈地瞥了眼方夏意，终又将目光落回鲁遥身上。
眼前的情况虽不明朗，但他也还不至于就会简单地认为，是方夏意打伤了那么多北华山弟子，还毁了清心苑。
虽然他不了解方夏意如今的道行，但他了解他这个徒弟的为人，或者说，从前的为人。
鲁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哑着嗓子道：“师伯……师伯……犯病了……”
顿了顿，他才又一脸为难地道：“师伯……师伯好像……会南华山的……天残渡神引……”
第210章 明净的秘密（）
从南疆离开的这些日子，赵小杨的思绪一直都是混乱的。
他在想他的死而复生，他在想他那莫名其妙的道行，他在想癸亥的厉吼怒骂，他在想……他体内的那颗内丹。
如果癸亥的内丹真在他体内，那么柳七辰当初为何能复生？
最重要的是，癸亥的内丹，是如何进入他体内的？又是何时开始存在于他身上的？
很多问题他都想不明白。
虽然那一日，他战胜了所有敌人。
虽然那一日，他凭一己之力就扭转了所有局面，救整个四华州于危难之中。
可这一切，不值得他狂喜，他有的，只是更多的疑惑，与茫然。
他隐隐觉得，此事背后，似乎还有更多让他无法接受的秘密。
而在昏昏然回到北华山，看到清心苑里凌乱不堪的一幕，他内心的疑惑，更甚了。
他看到了捂着胸口酿跄着脚步的方夏意，那一瞬间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南疆见不到他人了。
可最让他吃惊的，还是鲁遥说的那一句。
明净，懂得南华山的天残渡神引。
看着院中这残败的一切，愣了片刻后，赵小杨还是转头看向与他们同来的柳七辰。
柳七辰明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