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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我先问你,你带着他们要做什么?”花弄影瞥了一旁与他们同行的一群江湖人,他们各个名号响亮、武艺高强,其中更不乏有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
花弄影自认够大方,但仍不喜欢任蝶衣与其他男人亲近。
“我带他们上京去对付你爹。”任蝶衣毫不隐瞒的回答。
同行的人骑着马在官道上疾驰,虽然彼此间隔了些许距离,却不影响他们错过周围的谈话声。
因而任蝶衣话一出口,花弄影是没什么反应,其他人倒是在瞬间变了脸色,像是在反对她的口没遮拦。
然而光明正大的态度向来是任蝶衣不变的性情。
“任小姐的性子果然如传说的那么……坦荡。”粱叔摇头叹气的插嘴。
花弄影微微一笑,语调极富蛙惑,“你们打算如何对付我爹呢?”
“有花公子在,应当很容易和您的丞相父亲切磋琢磨。”一旁有人代替任蝶衣回答。
任蝶衣立刻瞪着友人,“不许动他!”她维护花弄影的心态显而易见,当下教众人为之傻眼。
一边保护儿子,一边对付他的老子,这么自相矛盾的做法,任蝶衣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吃错药?
周围的友人赶紧异口同声说明着——
“有花弄影在手,我们才会陪你去冒险啊!”
“否则我们如何与他那位高权重的父亲相对抗?”
任蝶衣不为所动的直摇头,看着花弄影充满信任的脸,她知道自己无法伤害他。
花弄影策马旁观,唇边带笑,不说一语,他很清楚自己爱上的女子有多么骄傲,任何有失道义的行为,她都不屑为之。
而他,就是喜欢上她这种古怪的清高。
“我只请你们陪我去对付丞相,可没说要利用花弄影!你们若不肯帮忙,就回开封吧!”任蝶衣言语冷硬的告诉友人。
“蝶衣!”花弄影没等她的友人责难,马上欣喜的朝她靠近,“你让我好感动喔~~”
庞大的黑影飞快的笼罩而来,任蝶衣来不及闪躲,就见花弄影忘神的扑近。
“喂,别扑过来——呀!”她手忙脚乱的警告,依然制止不了。
他高大的身子贴住她的瞬间,任蝶衣浑身僵硬,一边脸颊被他的唇擦过,飞快的泛红了。
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松开缰绳,无意识的推开他,却忘了稳住身子,整个人随他一起掉下马——
“啪”的一声,两人一起摔在泥土地上。
“该死的,你想谋杀我啊?”任蝶衣死命压抑的怒火不可遏止的爆发,揪起花弄影的头发。
可一见到他楚楚可怜的神态,她又舍不得再下手打他,只好拧着他的肩臂出气。
“呀~~看到你这么维护人家,人家太高兴了嘛~~”花弄影像泥鳅一般在她身边扭来扭去,无视满地的脏乱,与她笑闹成一团。
同行的人都看呆了,没想到平时人模人样的任蝶衣和花弄影会这么疯狂、不顾仪态,犹如小孩般打打闹闹,纠缠在一起。
“呵呵……各位大侠,”梁叔接到花弄影一记隐蔽的眼神,合作无间的唤着任蝶衣的友人,低声劝道:“就让任小姐和我家公子忙吧!我们不如先走一步,正事要紧啊!”
“也好。”
大伙看任蝶衣整副心思都被花弄影勾走了,敏锐的发现她与花弄影的关系不同于一般。
“我们先赶到京城吧!”
既然利用花弄影来威逼丞相现身的办法,任蝶衣不同意使用,大伙便觉得没必要再监视花弄影上路。
“你们等等!”耳边奔腾而去的马蹄声震醒了任蝶衣,她停下教训花弄影的情绪,回头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花弄影扶着她起身,窃笑道:“梁叔会带路的,你放心。”
迎面的烟尘打断了任蝶衣的视线,看了看留在路边的坐骑,她戒慎的盯着慢慢上马的花弄影。“你可不要对我朋友做出无礼之事。”
她不能判断他的每一次举动背后是否隐藏着险恶的企图,却能肯定他要花招的手段无奇不有,令人防不胜防。
花弄影叹道:“被你看出来了呀?这是否表示你一直都在关心着我呢?”
她的话带着讽刺的意味,正义感不允许她接纳他背叛的行径。
花弄影眨眨眼,在阴暗的天空下,他和煦一笑,有如阳光般灿烂。“那么你说我是不是该干脆等到我爹大功告成,接着设法暗杀他和我哥,再坐享其成,开创我国崭新的皇朝?”
任蝶衣听得心慌意乱,哑然瞪他,毫不怀疑他能办到他所说的一切,但他那闲散的样子又让人找不到一点野心啊!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到我娘的娘家,我是在外公的教养下长大的,因此我对我爹和兄长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反而是他们,不知为何倒是颇为信任我。”花弄影无视她的惊愕,悠然扯动缰绳,引马上路。
任蝶衣为他玩笑似的言论只觉胆战心惊。
他忽然侧头看她,像个调皮的孩子,纯真又淘气的笑着。“假如我要谋害他们,应该不会耗费太大的功夫。”
“花弄影!”任蝶衣难以忍受的打断他,不解他为何要吓唬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又沉下脸,学着她讽刺的口吻,声声如刺的回道:“若是我要权势、要名利,此时此刻我是不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谈天说地,做一些无益于我享受荣华富贵之事!”
任蝶衣听得心窝一阵刺痛,却不是被他的言辞所伤,反倒是为他不悦的神情而感到自责,从何时开始,她竟学会看别人的脸色,并反省起自己出口的话是否伤人了?
她无措的看着脚下的路,不想在意花弄影的情绪,却有点无能为力。“假如你爹失败了,你也跑不掉。”
任蝶衣烦闷的低语,分不出自己害怕的到底是朝廷叛乱,亦或是花弄影的安危?
花弄影眼里闪过一丝柔光,凝视任蝶衣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似乎能看穿她内心的迷茫,发现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任蝶衣抚着马背,边走边道:“我召集朋友们一起赶到京城,即使不能对付你爹……至少我能在最坏的情势下帮你……”
她设想过最坏的情势——丞相叛变失败,因此遭到九族抄斩,而她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只想帮花弄影逃命。
逐渐明朗的心情与坚定的决心使任蝶衣豁然清醒,望向花弄影的目光清澈得不再有迷茫,她已经困在他所编织的情网,把他放在心上为他而伤神,她的一颗心所牵挂的不是朝廷、不是国土。 不是旧情人,而是他。
“蝶衣,我的出路早已安排妥当。”花弄影揣摩出任蝶衣的想法,言语神色恢复了柔情。“我这一路经商来回都有派人打点各地的商号,调动金钱与货物以备不时之需。”
“……逃亡的生涯,你已准备好了?”
“是啊~~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嘛!”
两人谈着,早就忘了快马加鞭以追上前行的人马;慢步前进,彼此的眼中也不看前方的路,只顾着注意对方的表情。
“我没打算进到京城,蝶衣,我们在城外与人会合后一起离开吧!”花弄影半是商量,半是要求的说出计画。
任蝶衣端详他满是征询之色的脸,不确定她的意见是否能动摇他的决定。“然后呢?一旦朝政变动,国家必定大乱,你、我又能到哪去?”
花弄影早料到她有此疑问,很顺口的回道:“我此番出关,有在关外开设产业、安排住所,你可以跟我一起到关外生活。”
任蝶衣闻言甚为讶然,离开国土,跟他一起到遥远的边关之外?
“我回来就只是为了接我外公,他是个与你同样选择忠君、爱国之人,容忍不了谋朝篡位。”花弄影无法阻止父亲叛变,只能选择……远离是非。“你在国内走南闯北,一定看够了景色,可你没去过关外对不?”
花弄影让马儿与任蝶衣的坐骑紧贴在一起,自己也与她亲近得如影随形。“关外也有雄壮的山、宁静的水,我们能够放马、牧羊,看草长、鹰飞,到处游玩。
“那里的民风开放,姑娘家也能恣意闯荡,没人会像在国内一样瞧不起你,说你不守礼法、骂你放荡。”
任蝶衣的心弦震动,体内最薄弱的领地已被花弄影的言语所攻占。
他见她心思旁徨,继续说服道:“楼兰的美酒、龟兹的歌舞,我带你去欣赏;还有绮丽的天山,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任蝶衣彻底被打动了,他诉说的开阔天地就像是个适合纵情飞舞的梦境,而他会与她长相厮守……她几乎忍不住要点头答应他了。
“我一直想找到一个不安分的伴侣,陪着我海角天涯走到底,蝶衣,我们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别说了。”任蝶衣艰难的找回理智,大乱当前,她怎能一走了之?“你懂不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开封城内,你不也看到所有人都在牵挂着天下的局势,你怎能……带我离开而无视于国土危难?”
花弄影看向前方的道路,面无表情道:“因为我心里想的、在乎的就只有你与我的将来。”
任蝶衣张口结舌,他热情的追逐需索,她从未遭遇过,除了为他日渐沦陷,她已别无选择。
“跟我在一起。”他喘息的恳求着。
她好想点头。
“蝶衣,你不讨厌我的,我们一起走吧~~”
她就快点头了,然而仍是用尽力气摇头,为难道:“现在不行。”
丞相在京城密谋叛乱,外敌在边关掀起战乱,国上岌岌可危……她必须留下等动荡过后,确定国家不需要她尽力,她才能……
“你等我好吗?”恳求声脱口而出,她的问话更像是个承诺。
花弄影目光一亮,有着三分的讶异、七分的欣喜。
他雀跃的神色唤回了她的羞耻心,任蝶衣立即强调,“我只是陪你出关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
“那你笑得那么猥亵干嘛?”
“我没笑呀~~你怎么可以冤枉人呢?”
“我说你猥亵,你就是猥亵了!”
“好……随你高兴。”
“花弄影,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啊?”被人谦让着并没什么不好,但任蝶衣实在是不太能适应他的纵容。
况且他的日渐宠溺,比他以往恶劣的戏弄更令她难以招架。
“这……自尊值多少钱?”花家公子一本正经的反问:“有人要买的话,我无限量供应。”
任蝶衣翻翻白眼,这家伙就是这么不正经,而她居然摆脱不了他的纠缠——并非她不能,只是她不够狠!
任蝶衣叹了口气,瞥了无辜的花弄影一眼,突然笑了。
他怔住,猜不出她娇艳的笑容所为何来,却听到她意味深长的诉说着——
“我的脑子大概也进水了。”
什么意思?
花弄影向来精明的脑子开始变糊涂,正想向她问个明白,任蝶衣已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他在她身后眨了眨眼,半晌才领略到她羞涩的心意,就快了吧?她的心就快属于他了吧?
想着彼此两情相悦的情景,花弄影唇边带笑,不慌不忙的追上她。他相信很快她就会忘记他的兄长,且像当初爱着那个人一样的爱上他。
思及此,他鲜少紊乱的心竟失序的狂跳起来。
第七章
赶了一天路,任蝶衣和花弄影始终没追上先行离开的梁叔一伙人。
看着身旁悠哉惬意的男子,任蝶衣实在想不出到底得发生多严重的变故,才能影响他这种散漫的态度,令他稍微紧张一些?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花弄影有些紧张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蝶衣,别离我太远。”
她纳闷的回头,在他忽变慎重的表情中找到关怀,满心发甜,她听话的缓下奔行速度,等他追到身旁。
花弄影一反常态,以防护的架式挡在任蝶衣前方。
察觉到他不再悠哉惬意,她有些恍惚的望着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她心颤得面红耳热。
“蝶衣,他……来了!”花弄影淡然的说着,语调又似百感交集。
等了片刻,没等到任蝶衣有反应,他转眼看去,只见她呆在马背上,一副难为情的别扭模样,像是满怀春情又百般隐忍。
他推敲不出她是在羞涩什么,是为了……那个正要来到的人吗?
突然她瞧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有意遮掩神色不让他看见。
花弄影心跳加快,明白了她的羞涩是为了他,而非别人。“蝶衣。”他策马凑过去想亲亲她娇艳的脸。
他的唇片刚靠近,她就惊醒般回过神,推开他,恢复敏锐的感觉提醒道:“有人过来了。”
仔细一听,前方传来一阵阵马车奔行声,任蝶衣眺望而去,隐约见到一群兵马正快速推进。
花弄影并不意外,语带感慨的对她重复道:“是我哥的人马。”
任蝶衣立刻目不转睛的凝视前方,像是忘了有他的存在。
花弄影的身子开始僵凝,非常不希望她与兄长再相见,然而黑压压的兵马已离他们愈来愈近……
许久不见了,那个当初她那么喜爱的人,任蝶衣专心的等待着冰彦慢慢接近,却没想到她的心竟能如此平静。
曾经非常爱他,曾经为他失心掉泪,可现在却只觉得无所谓!她与那人目光交会的瞬间,心中只微微的笑,只想开口问他过得好不好?而即使他过得很快乐,她也不会再有丝毫的嫉妒与不甘了。
一切都被改变……任蝶衣若有所思的瞥了花弄影一眼,是他改变了她的心!
“冰彦。”换上开朗的面容,任蝶衣对着分别一年的旧情人诚恳的问:“别来无恙?”
冰彦若有似无的颔首,语调淡漠的吩咐副将带着兵马先走,在人前永远喜怒不形于色。
任蝶衣不由得看向永远漫不经心的花弄影,他们兄弟俩都很擅长隐藏自身的情绪,可花弄影从不隐瞒对她的热情与迷恋,不像冰彦,连情意也讳莫如深。
只有在花弄影身边,她才能感觉到她是被深深爱着的。
“梁叔?”花弄影瞧见自己的仆人默默跟在兄长身后,为此发出疑问。
任蝶衣闻声一望,发现几名友人也走在冰彦带领的军队中,她疑惑的问道:“你们不是先赶往京城了,怎么又返回?”
几名友人神色闪烁,交换了复杂的眼色,似乎有着不能说出口的交易,各个语重心长的告诉任蝶衣——
“边关告急,我们决定随将军前往边关,略尽绵薄之力。”
“我们是武人,朝廷政事由不得我们插手;但保卫国土,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任蝶衣无言,心里很清楚他们已被冰彦所收买了。
人各有志,她无法勉强友人为了她的私愿而到京城冒险。
“梁叔,你又是什么意图呢?”花弄影抚住任蝶衣放在缰绳上的手。
两人的坐骑亲近得像同一张座位,安静的承载着他们,使任蝶衣觉得在他身边就像在自己温暖的家园,不管外面有多大的风雪,她的心总会因他而火热。
“主子……”梁叔苦笑了两声,看着冰彦,对花弄影回道:“老奴也是听从指示,身不由己。”
“你们先走吧!”冰彦出声了,冷漠的语调含有不可抗拒的威严,与花弄影柔柔软软的声音悬殊甚大。
“我都不晓得梁叔这么听你的话,大哥。”花弄影目送众人离开,一边把玩着任蝶衣的手指,一边与兄长对视。
尽管他没有表情,任蝶衣却感觉得到花弄影不太开心,因此没摆脱他毛手毛脚的纠缠,任他抚摸。
冰彦的目光停留在他们慢慢交握的双手,倏地,闪过一记冷光。“他是我安插到你身边,用来保护你的,如今边关有难,我带他去应付难关,等战事完结,会再送他回来。”
“弄影年纪不小了,不需要保护;哥哥的人,还是请哥哥带回去保管。”花弄影的口气不太好。
任蝶衣萌生困惑,他与兄长相处的态度为何如此不耐烦?
花弄影见状提醒她,“事情我不说破,你也该了解我爹在京城蠢蠢欲动,唯一能联合人牵制我爹的人就是我这位大哥了。”
冰彦在这紧要关头远赴边关迎战,等于是弃京城于不顾,任由他爹为所欲为!
任蝶衣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她以信赖的目光看着冰彦,相信这个男人和以前一样,有着一颗正义的心。
冰彦避开了任蝶衣的注视,责备花弄影,“还说你已经长大了,做事仍是这么孩子气!事未定局,你就急着迁移,一路上忙着派人调动你商号的物资与人手,你是深怕外人不晓得你在防止朝廷发生政变吗?”
“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花弄影不喜欢任蝶衣的注意力全围绕着兄长打转,偷揪了她的发丝一下。
她把眼光转向他,他又装得不是他下手一样。
“你让多少人晓得了爹的意图?”冰彦刻意忽略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盯着弟弟的眼神充满了不悦。
花弄影哼了一声,那声调有点像任蝶衣的冷笑。“当大理寺的密探找上我的时候,我就不需要再隐瞒爹的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