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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倌老板,戚五爷听说您病了,这不一早就来看您来了。”外面的小厮隔着门板就招呼了一声,估摸着是没想到里面除了秋倌,还有别人。
戚五爷何许人也,说白了也就是梨花苑的一位大金主,吃前朝的饭过来的,家底厚,在夜城有点儿威信,却从来不参与什么争斗,算是个聪明人。就是李邱生和傅恺庭,见着了也得叫他一声爷。
秋倌一听,大金主自己找上门来,可见对他算是挂心的,只是倒没有多乐,毕竟这些个金主要么是看中了他的色相,要么是相中了他的嗓子,哪是真为秋倌来的?
“跟戚五爷说,秋倌这会儿正养着病呢,师傅吩咐了,不出场子,要是贸然见五爷,被师傅责怪不说,怕还会叫五爷受惊。真是劳烦五爷挂心了。”
压着嗓子,佯装嗓子有伤,说话间,秋倌过去,悄悄给门又上了一道栓。
“哎哟,我说秋倌老板,您这不是叫小人为难吗?”外面的小厮真是叫苦连天,他不过是个跑腿的,两位老板他可都得罪不起,“戚五爷都在楼下等着了。”
嗬,这是非把他逼出去不可了?
这回还真不是他摆谱,一来是被师傅责罚,正才是禁闭的第二日,怎么着也不敢他出去的,二来这伤哪是练唱戏给弄伤的,传出去让那位都统知道了,不就是故意愚弄他了?
“您看这样成不成?”那小厮看样子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您这嗓子受了伤,自然是唱不了曲,不过人五爷都专程赶过来了,哪怕您穿上戏服,上去走一圈,哄哄那位爷,也成啊。”
走一圈?说得轻巧。
他这手骨还断着呢,怎么上去走场?
黎塘突然将手中的戏本一合,站了起来。
早就听闻戏子的地位不高,哪怕成了角儿,那也是供金主消遣的玩意儿,眼下知道人病了,还非把人往场子上赶,还真是如此。
“诶?!怎么说话呢?”门外头突然又来了几个人,热闹起来,“秋倌既然病了,就该好好歇着,哪能叫他去出场子?”
“五爷说的是,五爷说的是,是小人不懂事,冒犯了。”
戚五爷?
这下可真是遭了,金主都逼到门口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戚五爷都到门口了,他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推脱,要不就真是他卖弄架子,太不是抬举了。
“帮我。”秋倌扭头转向黎塘,压低了声音。
他手有伤,如果没人帮着掩饰,分散戚五爷的注意,怕是会穿帮。
“求我。”黎塘同样是简练的两个字。
外面的人已经在敲门了。
“你!你别不识抬举,咱这梨花苑倒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黎塘将戏本放在床头,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继续道:“梨花苑倒不了,倒的怕会是你。你我又都是青衣,我凭什么帮你?”
他说的不错,梨花苑确实倒不了,只要还有人想听戏,就有梨花苑立足的一天,只是角儿就不一样了,惹急了贵人,别说再要上台,怕是在夜城都难有立足的地儿。
何况,黎塘现在的身份是梨花苑的青衣琴浅生,与秋倌同为青衣,日后免不了要抢活儿,少了秋倌在前面挡着,他上位的进程就会更快一些。
只有足够出名儿,才会被傅恺庭这样的人物注意到。
“不怕我把你也拖下水咯?你也别忘了,现今这房里锁着的可是你我两个人。”
“戚某唐突而来,怎么,秋倌这是不想赏个脸了?”
房门迟迟不开,戚五爷怕是动了怒了,不可再拖延下去。
“得成。要我求你,不行,没门路子,只当是我秋倌今儿欠你一个人情,风水轮流转,下回你要是有难,我也不吝出手,定会拉你一把。”
第四十三章 女娇娥()
“今儿只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咱们风水轮流转,他日你要是有难,我也定会拉你一把。”
要他秋倌低眉求人,怕是不可能的,给个人情,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嗯。”黎塘面不改色,应了一声,就当是答应了,拉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戴着黑色帽子,披着风衣的戚五爷。
外面的人,看见开门的人不是秋倌,却是另一张生面孔的时候,都惊住了。
“哟,原来是不赶巧,有客人在。”戚五爷笑道,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各位都捏了一把冷汗,“怪不得秋倌迟迟不肯开门。”
“五爷。”这会儿赵班主才来,拱手招呼了一声,见黎塘站在门口,众人都堵在那,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五爷说笑了,这哪是什么客人,可不是昨晚上的‘杜十娘’吗?”
黎塘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道,戚五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赵班主让两位杜十娘待在一块,有点儿意思。”
“让五爷笑话了。”
秋倌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哟,听闻秋倌不是只伤着了嗓子嘛,怎么这会儿脸都给划破了?”戚五爷过去,伸手就想碰秋倌,被黎塘一个闪身,挡在中间,“这是几个意思?”
“五爷有所不知,秋倌是劳碌病,刚吃过药,得静养,经不起热闹。”逐客之意溢于言表,黎塘担心戚五爷再靠近点,连秋倌手上的伤都会发现。
戚五爷没说话,坐在那,脸上带着笑,在场没人敢接话,只有赵班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本以为事情该了了,谁曾料到,戚五爷会找上门来,要是发现秋倌是被人打伤的,那梨花苑的名声,还有小楼今后的路,怕是都会受影响。
片刻后,才站起来,戚五爷绕过黎塘,看了一眼秋倌:“今儿我也就是来瞧瞧,既然秋倌真是病了,戚某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霸主。”转而走到了门口,“赵班主,你可要好生照顾着。”
“那是自然。”赵班长朝着他的背影又是拱手弯腰,“五爷,您慢走。”
戚五爷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来去一共也才逗留了三五分钟。
人都散了之后,赵班主面对着这两个人坐了下来,抽出烟斗来,吸了两口,随后才说话:“今儿你们俩还算机灵,不过来去多少都是得罪了戚五爷的。”随后拿烟斗指着秋倌道,“我也不问你是为什么才跟小楼打了起来,不过既然打了,也伤着了,就得负起后果来。”
“师傅,我”
赵班主抬手,制止了秋倌的话,不愿听他解释:“昨晚上浅生扮的杜十娘反响不错,就是还有些欠缺,我把他安排在这,秋倌,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梨花苑不缺角儿,缺的是名角,单就秋倌和小楼两个,怕是撑不起整个梨花苑的将来,看昨晚上戏台子上的反应,黎塘是个苗子,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好在练过功夫,底子不错,真要雕琢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秋倌忍着手腕那的痛,坐起来,瞥了一眼黎塘:“定不负师傅所托。”
要说旦角,扮的可都是女子,不比生角、净角、丑角,扮的都是男子,若要入纯青之境,首先得骗得了自己,只当自己就是个女娇娥,而非男儿郎。
光这一点,就能难倒一大片的角儿。
赵班主将黎塘安排在这,可不就是想叫黎塘好好学着点,看看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杜十娘。
“你是真想唱戏?”赵班主走了之后,秋倌与黎塘之间沉默了很久,直到黎塘回到雕花屏风后的另一边,重新打开戏本看,秋倌才先出了声。
秋倌翻身下来,几步绕过屏风,右手继续挂在脖子上:“你也别糊弄我,你爱不爱唱戏,我都看得出来。可你要不爱唱戏,进这又能是为了什么?”
“人各有难处,我不问你与人争打的原因,你又何必问我留在这里的目的?”
他的仇人是何许人也,乃夜城鼎鼎大名的都统傅恺庭,还有一个是虽商贾出身,势力却不比傅恺庭差的李邱生,这两条害人的毒蛇,各占了夜城的半边天,哪是能轻易一举斩杀的?
饶是他有灵魂当铺的身份,也不可能。
一旦违背了规矩,自有人会送他进虚无,魂魄都没了,还谈何复仇?
他必须得等,等一个能同时干掉李邱生和傅恺庭的机会,等一个就算杀了这两条毒蛇,也不会改变夜城未来走势的机会。
为报血海深仇而忍辱负重的,称之为复仇者,可若是为了报仇,就不顾无辜之人死活的,跟那两个贼人又有什么区别?
“呵你不想说,那我不问就是了。”秋倌轻笑了一声,“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上了这条道,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黎塘看了秋倌一眼:“在这世道下,不论是哪条道,都由不得我。”
呵,有点儿意思,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看得倒是通透。
“唱戏讲究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日后师傅自会提点你这些,不打紧。”秋倌来回踱着步,“把你送来我这,只因你我都是唱的旦角,师傅这是要我教导你,如何做一个戏台子上的女娇娥。”
秋倌只着了两件薄薄的长衫,黑色短发,虽不是戏服加身,也没有勾脸,却有一种身在戏台子上的感觉。
突然顿步,朝着黎塘笑道:“你这眼神哪是杜十娘?倒像是杜十郎!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你这可是被冻成了冰的水?”
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黎塘如是想到。
他本就是为了接近傅恺庭才来的这里,哪是真为了唱戏?
“喝过花酒吗?”说话间,秋倌又靠近了一分,脸上尽是嘲笑卖弄的意思,“看你这样子,怕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拉摸过吧?”
黎塘抚额,嘴角有些抽搐,好好的说着唱戏,怎么就跳题跳到这上面来了?
若说接触过的女人的话,有印象的大概只有素萱姐和阿凝了。
“赶明儿带你去喝一顿花酒,好好看明白咯,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差别。”秋倌又退回了屏风后面,嘴里继续嘀咕着,“那儿的女人虽放荡了些,不过做个参考,倒也差不离”
第四十四章 我本无罪()
秋倌说要带黎塘去喝花酒,本以为是句玩笑话,可没曾想,他是说真的。
“不去。”
“不去?”这会秋倌手腕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去碰的话,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前阵子还说得好好的,这会就反悔了?怎么,不敢?”
黎塘看着秋倌戏谑的脸,不禁皱着眉,这大半个月下来,什么进展都没有,整日不是对唱词,就是走场子,再这么下去,他可真要成戏子了。
“师傅既然把你交给了我,你自然就得听我的,喝个花酒,还能把你给吃了?”转而夺过黎塘手里的折扇,“莫不是真给我猜中了,你从没亲近过女人?”
黎塘不说话,反倒是秋倌捂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在隐忍一般。
“哟,这不是咱的名角儿秋倌老板吗?”说话的正是前些日子跟秋倌打起来的小楼,阴阳怪气的,还没走近,就先一嗓子招呼着了,“怎么着,这么快又找到下家了?”
说话间,瞥了两眼黎塘。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楼啊。被师傅关了大半个月,脑子也被关糊涂了?”
小楼听秋倌暗嘲他被禁闭了大半个月,一时气得说不上话来。
“浅生,我们走。”
“慢着!”小楼几步上去,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眯着眼打量着黎塘,惹得黎塘差点没忍住,瞪回去,“你就是那个新角儿?”
“小楼啊。”秋倌拿折扇抵着小楼,“你呀,说话还是注意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仔细着点,别刚出来就又进去了。”
黎塘是新角儿不错,可人都以为黎塘是赵班主藏起来的角儿,可不是什么新收的徒弟,人前人后的,谁知道小楼这张破嘴会不会说漏什么。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一把推开折扇,“我呢,是想着,将来既然要共事,浅生自然有权利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别被卖了,还给人数钱不是?”
“你!”秋倌僵直了后背,双手垂在身侧,抓着拳头,压着火气警告道,“你别乱说话!”
“是不是乱说的,你心里清楚。”小楼同样虎着一张脸,说起来,那天可不就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打起来的?“说白了吧,你喜欢男人,还妄想着攀高枝,真是可笑,那位少爷要真想要你,早来了,还能到今天?”
话没说完,就被秋倌朝着脸啐了一口。
低沉着声音,恶狠狠的:“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小楼摸着脸上的口水,一个发狠,抓着秋倌的领子,对着秋倌的脸就一拳头迎了上去。
“说够了?”黎塘皱着眉,单手接住小楼的拳头,眼神冷得就跟恶鬼似的,他在一边早就不耐烦了,偏偏这两个伶人还真“聊”上了。
小楼浑身一抖,一把甩开了秋倌。
“哼,能耐啊。”看着被捏红的拳头,小楼冷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们俩原来是臭味相投,有一样的癖好?”
黎塘不愿与人争吵,尤其是这些个笑里藏刀的人,他更是不愿意多瞧一眼,一把揪着秋倌的袖子就要走,经过小楼的时候,顿了一步,也没回头:“我有妻子。”
没等人反应过来,拽着秋倌就疾步出了梨花苑。
他是不会看不起有龙阳之癖的男人,但也不表示,他愿意被人这么污蔑。
“有老婆?”留下小楼在院子里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朝着门口就是发怒,“有老婆了不起啊?!”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怒。
秋倌跟在黎塘的后面,全然没有了刚刚玩笑的心情,大概是被小楼戳到痛处了,是啊,那位要真想要他,早该来了,哪会连他病了,都不来瞧一眼的?
喝花酒终是成了喝闷酒。
两个人也没跟赵班主知会一声,就出去了,大晚上的坐在大桥上,也不管来往的路人,撒着酒疯。
要说黎塘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跟醉酒的人,缘分倒是挺深,先是白宸,这会又是秋倌。平日里看上去挺圆滑的一个人,喝醉了,这酒品比白宸好不到哪里去,朝着黎塘又拉又扯、大呼小叫的。
真真恨不得把他从桥上扔下去,给他醒醒酒。
“我有错吗?喜欢上一个人,是我错了吗?”秋倌抓着黎塘的领子,一身酒气,“你说说,真是我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有太多的偏见。
“没错?呵呵呵呵”秋倌松了手,痴痴地笑着,“你也骗我。真是我错了,要不怎么会这样?”
黎塘喝了一口酒,晚风带着丝丝闷热,混着从那千百度传出来的歌声与喧嚣。
“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他刚刚巧也是个男人,这就算错了?”
黎塘回答不了他,有关情与爱的事情,他自己都看不懂,要真说起来,他喜欢上阿凝,是不是也是错了?
一个一心只想着复仇的人,顾及起了儿女情长,不是他错了,又是什么?
“浅生,我可真是嫉妒你,跟那些人一样,有自己的妻子,我怎么就不行呢?”
嫉妒他?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他是有妻子,可却连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句话都做不到,而今更是连见一面都难。
“你说,我会不会是个怪物?”秋倌独自在一边嘀咕着,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梦呓,“可是跟人不一样,那就是怪物了吗?”
黎塘看着桥底下的滚滚江水,手里晃着酒瓶子:“杜十娘为什么要跳江?”
秋倌突然平静下来了,怔怔地,同样望着下面黑色的江水,眼神迷离,蒙着一层氤氲,嘴里喃喃地重复着黎塘的话:“为什么跳江?杜十娘她为什么跳江?”
他唱了这么多出的杜十娘,却从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杜十娘,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跳的江呢?
是因为昔日情人李甲的狠心背叛,还是因为商贾孙富的狡猾奸险呢?
她抱着百宝箱沉入江底的时候,可曾有过后悔?后悔恋上了一个始乱终弃的伪君子,后悔没早日揭发了孙富这个真小人,后悔痴情如她却生在了那样一个薄情的年代
秋倌望着江水,一阵恍惚
第四十五章 重逢无喜()
秋倌口中喃喃念叨着黎塘的话,眼神迷离,望着身下黑色江水,一阵恍惚
突然两臂一张,朝着江水就扑了下去。
“诶!”亏得黎塘反应及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如今这世道,孙富比比皆是,可你不是杜十娘,他也不是李甲,你又何必寻此短见?”
秋倌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手腕被黎塘死死抓住,吊在半空中,如同风中摇曳着的、没有归宿的无根草,怔怔地看着身下翻滚着的黑色江水,猛然间惊醒,抬起头来,这位名伶的脸上正淌着泪痕,那呆呆的表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