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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承认,经历了战斗的艰难困苦之后,觉得在后方任职颇为愉快。作为受过伤的参战老兵,我享有一定的地位,况且顺化有着秀美的景色,不少好餐馆,还有给部队提供的各种娱乐活动,因而这算不上什么艰苦岗位。就连去理发店也不失为一种乐事。理发师不仅把我的头发修剪得整洁漂亮,还用熟练的双手按摩我的头皮、脖颈和肩膀以消除紧张疲劳。我的消化系统经过重新改造,又开始吃牛排,喝南越很有名的“33”牌啤酒了。如此一来,在阿寿山谷流汗减掉的体重又恢复了回来。于是,为了减少体重,我开始玩垒球。
加入师部参谋人员行列不久,我飞往香港去度休整假期。对有些美国兵而言,到这座人欲横流的城市去度假意味着无度纵欲。对另一些人而言,香港则意味着疯狂购物。我买了必购的定做鞋子(每双10美元),定做套装(30美元),另外还买了世界上最便宜的立体照相机。我给阿尔玛买了日本的御木本珍珠,丝绸连衣裙和一匹绸布料。4天后我便一文不剩地返回顺化。
在顺化,我又接受了一项在我职业生涯中打下烙印的不寻常任务。作为一种补充任务,我被任命为顺化城堡机场的指挥官。该机场负责C…7“美洲驯鹿”运输机、L…16及其他小飞机的勤务。有一位态度傲慢的飞行员显然对非飞行员管理他的机场感到愤愤然。一天,他要我乘他的“猎犬”上天去兜一圈儿。我因自尊心受到挑战,所以就接受了。这位自命不凡的高手的意图很快便暴露无遗。他时而横滚,时而作垂直俯冲,时而又做些其他催人欲吐的怪动作,试图把我,或者说把我的肠胃扔出L…19。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纯粹出于愤恨,还不甘束手待毙。最后他恢复了水平飞行状态。我朝下一看,惊奇地发现一个不熟悉的地标,一条建在路堤上的铁路。我不记得我们区域内有这种地物。
“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喊道。
“广治北部一点。”飞行员自信不疑地说。
“你这个该死的傻瓜,”我在怒号的风中大声喊道,“把这玩意儿朝南开,咱们离开这儿。我们跑到北越上空来了!”
结果证明我是对的。跟聪明的行家和自命不凡的飞行员打过交道后,我形成了又一条行为准则:不要被专家和精英们所吓倒。专家通常占有更多的数据资料,并不是判断力。精英们会近亲繁殖,生出血友病患者来。一旦被现实世界所碰伤,他们会流血致死。
11月1日,我回到西贡,国外服役期亦随之结束。我先得办完手续,而后便可以很快回家转了。南越当时正处于混乱之中,吴庭艳总统是天主教徒,他想禁止佛教徒的宗教活动,镇压反对其政权的佛教徒示威游行。有张写真照片震惊了世界:为了抗议吴庭艳政权,一位僧人盘腿坐在西贡一个十字街口,把自己全身浇满汽油,擦了根火柴自焚了。自焚时他全身纹丝未动。8月份,当时我仍在顺化,西贡已处于军事管制状态,美军已不许出营区。大约一周之后,吴庭艳总统在整个国家全部实行了军事管制。
一天,当我开车去新山一机场托运行装时,显然发生了更为严重的事件。总统府遭到枪击,街上除了乘着装甲人员运输车的军人之外空无一人。我到西贡来正赶上一场政变。南越一伙将官刚刚推翻政府,并已将吴庭艳总统及其弟弟、秘密警察头子吴庭儒处决。以26岁之龄,我对所发生的事尚无深邃的政治洞察力。我的思维方式如同一个只熟悉自己的环形防线的士兵,仅此而已。对我来说,这次政变不过是这片陌生的土地令人困惑的另一方面而已。
尽管刚刚发生了动乱,我照样被安排提前一个月回国,据说原因是我们在越南干得很出色。实际上,美国顾问的数目已略有下降,从最多时的1。66万人减到了1。63万人。麦克纳马拉时代主导美国人对越南看法的分析衡量法那时刚刚开始实行。如果一个村庄周围设有一定长度的篱笆,有民兵守卫,村长在过去的3周内未被越共杀害,我们就把该村列为“安全”村。我还在小良基地时,麦克纳马拉部长曾来到越南。他在那里进行了48小时的访问后总结说:“……各种定量分析的结果都表明我们在赢得这场战争。”定量分析才有意义。定量分析才能了解真情。然而,我在阿寿山谷所见到的一切却没有一件事能表明我们在战胜越共。战胜越共?大部分时间里,我们连他们的影子都见不到。麦克纳马拉的计算尺精英们算出的精确指数不过是在衡量不可衡量的东西而已。
陆军对此的态度似乎是不要对高明者表示怀疑,其中包括这些计算尺神童。倘若它不奏效,也要假装它奏效,说不定它能自行修正呢。这种软弱无能的思维方式我最初在西德领教过,现在又被输送到越南来了。在后来几年中,这种默然态度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除了“安全村”的荒谬做法,我们还有“搜索与摧毁”行动、“数尸体”等更荒谬的做法。所有这些我们知道都是荒谬的,但还是照办了。
在这以后,美军的伤亡人数慢慢地开始上升,一些熟人的名字逐渐出现在死亡名单上。在盖尔恩豪森时跟我在一起的J·李阵亡在越南,还有A·帕斯科,他是我们“潘兴步枪会”成员中阵亡在越南的第一个,不过不是最后一个。
虽然如此,美国当时很少有人了解或关心在那遥远的国度所发生的事情。严格说来,越共不过是个次要问题。与在越南的1。63万美军比起来,当时美国在欧洲驻有25。2万人,在朝鲜有4。9万人。1963年时,还谈不上什么反战运动。
尽管疑虑重重,我离开越南时仍不失为一名忠实的信徒。我经历了失望,但非幻想破灭。我仍相信帮助南越保持独立是对的,仍然相信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应划定反共界线。纵然方式有些缺陷,但目的还是正确的。不管麦克纳马拉部长有何发现,任务比我们的预想要重得多,也艰巨得多。我在顺化做情报参谋工作时有位分析人员曾经问我,从上过战场的人的角度看,我们在越南到底需要多少兵力,我信口开河说了一个数:“获胜须得50万部队。”
我坐在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机场里等下午去伯明翰的航班,手拿杂志翻着看。突然间,我注意到人们都聚集到休息室一台电视机前,以出奇的缄默盯着电视机。当天是11月22日。3周前,南越总统遇刺身亡,政府被推翻,当时我正在那里。这天下午,我国总统亦遭刺杀。尽管我在外为外国人的自由卖命,4名黑人小姑娘却在伯明翰16街浸礼会教堂内被埋在那里的炸弹炸死。我回到家,宛如回到一个被颠倒了的世界一般。
第05章 回家
诺曼·洛克威尔的经典油画作品之一名为《回家的美国兵》,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就刊登在《星期六晚邮报》的封面上。画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手提行李袋,刚刚回到老家。他全家,包括狗在内,跑出来迎接;一位漂亮的姑娘羞怯地等在拐角处;满面笑容的邻居们将身子探出门口和窗外;孩子们从树上向他挥手致意,欢迎凯旋的英雄。1963年我从越南归来时可不是这般情景。
我走出伯明翰机场时,只有一个人在等我。她看上去十分美丽,亦似曾相识。若是两个人相识仅有一年,接着又分开了一年,即便是夫妻,也会有些陌生。尽管我敢肯定她也在暗忖,这个人是谁?我真的认识他吗?但当我把阿尔玛拥进怀里时,陌生感骤然消失。我们坐进我的蓝色旧“大众”牌小汽车时,心中又升腾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接着,我们便朝伯明翰地区北部的塔伦特镇她父母的新居驶去。我们开车到家已是黄昏时分。阿尔玛催促我向一扇大玻璃拉门走去。至此,我的岳父母仍未露面。
几个月来,我一直在为这次相见做准备。在玻璃门里柔和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一个婴儿围栏。我将门拉开,一个8个月大的幼儿,长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服,正紧紧地抓住栏杆,瞪大眼睛抬头瞅着我。我把他抱起来。“嗨,迈克!”我说,“我是你爸爸!”他一脸困惑,不住地四周找阿尔玛。人人生活中几乎都会遇到这种事:三角争风。此刻,它发生在迈克尔·鲍威尔身上。
阿尔玛及其双亲约翰逊和米尔德里德设宴为我洗尘,我的小宝贝却继续从他的高椅子上瞪着眼看我。到该送迈克上床睡觉去时,这个小娃娃又受到一次震惊,他以前一直跟妈妈睡,如今却被打发到小孩床上去了。第二天早晨,我下来吃早餐。迈克正在高椅子里欢快地咿咿呀呀。可是一看见我就不作声了。这个人还在!他什么时候走?也许他永远不走了?一连串不安的想象。过了几天,他开始友好起来。这个大人无微不至地照看我,跟我玩,尽管我肯定更喜欢要妈妈,但也许他并不坏。这种状况眼下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直到陌生人和男孩变成父与子为止。
下一站是到纽约昆斯区埃尔迈拉大道与爸爸妈妈共度圣诞节。到那儿以后,迈克生病了,声音嘶哑,拼命咳嗽。我们赶紧把他送到离父母家最近的一家军队医院,圣奥尔本斯海军医院。接待我们的年轻海军医生对婴儿的经验似乎和我不相上下。我们认为是咳嗽,他看得却很严重,认为迈克患的是急性哮喘。他把迈克放到氧气罩内的婴儿床上,将一套应急气管切开器械放在迈克床侧,然后要求我们允许他在婴儿停止正常呼吸时使用这些器械这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医生解释说,他不得已时会切开孩子的气管并插根管子进去。难道他们要给我的小孩开刀?我这个丛林武士脚都吓软了。阿尔玛虽然也非常担忧,但还能保持镇静,理智地问了几个问题。她向医生解释说,孩子是母乳喂养大的,从来没用过奶瓶,怎么给孩子喂奶呢?医生建议我们回家放松一下。我们的确回了家,但却放心不下。我夜不能寐,天刚破晓就急忙赶回医院。到医院后我们看到,小迈克正直直地坐在小床里大口大口地从奶瓶里喝奶呢!就这样,他奶也断了,哮喘病显然也好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运输机飞行高度1200英尺,我身背T…10型降落伞,站在打开的斜板舱门上,风呼呼地抽打着我。我双目紧闭,又一次被曾经有过的恐惧感慑住了。空降训练期间,我已经跳过5次,无意再和地心引力玩游戏。然而,我还是跳了,跳入那无边的蔚蓝色空间。
我从越南被调到佐治亚州的本宁堡,上步兵军官高级训练班。不过,这个被称为“职业培训”的训练班要到1964年8月才开学,还有近8个月的时间。为了填补时间空白,陆军派我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空降导航员训练班,即空降别动队员高级训练班。
刚一抵达,我便立即去租房子。职业培训班于夏季开学时,我才能搬进政府的住房。此前阿尔玛和孩子若想与我住在一起,就需在驻地外面找个地方。又是布拉格堡那一套:哥伦布区虽有许多白人军官住房,但我只能局限于在黑人区找,这里根本找不到像伯明翰岳父母家那样的房子。找房之初很令人沮丧,后来我遇到一位黑人房地产代理人。他提供给我一所属于一名浸礼会牧师的房子,地点在跨过州界亚拉巴马州一侧的菲尼克斯市。对此我态度比较谨慎。菲尼克斯市秩序混乱,是个罪恶之城,几年前国民警卫队曾进驻该城,彻底清理过一次。牧师的房子又坐落在一条偏僻的街上,周围都是些破旧房屋。不过,房子本身倒是一所结实的砖砌平房,还带个庭院,孩子有地方玩。于是我赶紧以85美元一个月租下了这所房子。庆幸总算找到了合适的住处。
在为阿尔玛和迈克收拾房子期间,我仍住在本宁堡的单身军官宿舍。有一天晚上,我又累又饿,锁上房门便返回驻地。快走到胜利大道上一家免下车汉堡包店时,我心想,好吧,既然把车开进去他们也不接待我,那我就停在外边。我停下车。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女招待走到我的车窗边。我说:“请来一份汉堡包。”
她很不自在地看着我,问道:“您是波多黎各人吗?”
“不是。”我说。
“您是非洲学生吧?”她似乎真心想帮我。
“不是,”我回答说,“我是黑人,是美国人,还是一名陆军军官。”
“哎,我是新泽西州人,”那位女招待说,“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可是他们不让我接待您。要么您到饭店后面来,我可以从后窗户里递给您一份汉堡包。”
我再也容忍不下去了。“我还没饿到那个份上。”我一边说一边使劲倒车,轮胎都擦出火星来了。当我驱车离去时,透过饭店窗户看到店主和顾客们脸上带着欣赏我受辱这一幕的表情。像这次这样做出的反应,或者说,至少这种暴露内心所想的方式,不是我的一贯做法。平常我不会去惹麻烦,不参加游行示威,也不参加静坐,一心只想着自己在陆军的前程和如何让全家过上好日子。对于我来说,我的现实世界是部队营房。我把南方军事设施看作病体内的健康细胞。如果车开快些,我还可以在关门之前赶到营区快餐店或军官俱乐部,并且和他人毫无区别地受到接待。
空降导航员是精锐中之精锐,他们要先于空降突击部队和直升机机降突击部队跳下去,标出着陆区和伞降区。空降导航员训练班的要求十分严格。我的同班同学均是配属机降部队的老资格优秀伞兵,而我则是个并不情愿的新手,5年没跳过伞了。我们每天以健身操开始,每项运动都做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恢复性运动则是5英里长跑,然后一天的正课才开始——导航课、伞降区域标示课、无线电信标使用课、引导飞机着陆课,然后又是跳伞训练。
空降导航员小组落地需集中。为此,我们不能一个接一个地从舱口跳出去,而是由飞行员打开双引擎“非洲驯鹿”的后斜板舱门,我们迅速从机尾同时一起跳下。跳伞通常在夜间进行,这样更增添了一份刺激。谁知道下面隐藏着的是水域?是冒出地面的岩石?还是悬崖峭壁呢?然而对我来说,夜间跳伞跟白天差不多,反正我总是闭着眼睛往下跳的,而且,总是磨蹭在最后面,像婴儿学步一样小心翼翼地离开舱门,不是大步流星勇敢地跃入未知世界。因此,当其他人像雄鹰一样翱翔而去时,我却是先一屁股坐在舱门边,然后再腾空而下。不过,一旦离机,我即刻会体验到那种使人对跳伞运动心醉神迷的兴奋劲儿和那种飘向地面、任风在头上的伞中发出啸声的神奇感觉。只要不必头一个跳就行。
该训练班接近尾声时,我们计划乘直升机跳伞。首先,我们搞了一整天的越野行军,直累得两腿迈不开步时才结束。来到直升机旁时,天已黑了,一时间风雨交加。我们费力地爬上直升机,1月里的雨水冰凉刺骨,猛烈地抽打着我们的脸。大家挤坐在机舱地板上,我是机上军阶最高的军官,跳伞长是个面色严厉且富有经验的军士。直升机起飞了,我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大声提醒全体人员系好固定开伞索。开伞索系在舱底钢缆上,我们跳伞时,此索可自动将伞拉开。在黑暗中,可以听见都在用双手顺着舱底上的钢缆仔细检查。直升机恢复了水平飞行,风力的强度已经达到了会对跳伞产生危险的程度。我大声喊要大家最后再检查一遍固定开伞索的挂钩,接着又像个爱瞎操心的老太婆一样开始亲自检查每根开伞索。我挤过一个紧挨一个的同伴,用手顺着钢缆摸到每个人的伞上。突然不禁令我大惊失色,一名军士的开伞索竟然没有挂上。我把未挂上的开伞索往他面前一晃,他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此系三重失职。他自己应该检查,他的战友应该检查,跳伞长也应该检查。否则,他一踏出飞机就会像块石头一样掉下去,而且他打开备用伞的时间只有4秒钟。
天气更坏了,这次跳伞只好取消。我们在劳森陆军机场走出飞机,开伞索未系牢的那名军士紧紧拥抱我,实际上还热泪盈眶地向我说了些感激的话。先前有关专家的教训又一次得到了验证,不要怕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即便是在其后院里也一样。同样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忽视细节,哪怕是落到人人讨厌的地步。紧张、混乱与疲劳的时刻最容易犯错误。他人都头脑迟钝或思路不清时,领导者必须双倍地警觉。“永远不要忘记检查细节”由此成了我的又一条行为准则。
毕业那天,我在原有的战斗步兵证章、伞兵翼形证章和别动队员徽章之外,又戴上了空降导航员徽章。在我们这一行里,这些相当于学术界人士名学后的一串头衔。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我这个喜欢在地面上的兵,毕业成绩名列全班前茅。对于这一荣誉,我感到骄傲,不过从不为后来没有遇到过非跳伞不可的情况而觉得遗憾。
说起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