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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能立足雒阳市集的盐商,都有几把刷子,可经不住人家景平商行财力雄厚,景平商行这一次摆明了是要以本伤人,直接打一场价格战,把盐价拉的史无前例的底。
最大的一个问题是,景平商行赔得起,而他们,多少家底恐怕都赔不起这场战役的结束。
“这样下去不行啊!”
方府之上,方家家主方绍站在长廊上,阴沉着脸容。
他虽有了心里准备,但是还是低估的景平商行的凶猛,一点一点降价他也许受得了,可景平商行这么弄,每天最少降落一个档位,才三四天就逼得雒阳盐商怨气四起,接下来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就算方家的家底在盐商之中还算可以,这样下去,恐怕也要元气大伤啊。
“要不找景平商行的人谈谈!”
方绍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被捏断了。
和谈了就等于认输。
景平商行不是一般的盐商,一般盐商强势进入雒阳,最多立足雒阳,不会让他们无路可走,而景平商行要的是独霸雒阳,认输了就没有在雒阳立足的希望了。
方家立足雒阳多年,严家当年势如破竹的时候,都没有能把方家赶出雒阳城,他们绝不能这么灰溜溜的离开雒阳。
“就这么耗着!”
方绍抬头,眸光冷冷,看着外面蓝天白云,咬着牙,自言自语的道:“我就不相信景平商行能撑得住多久!”
这时候,只能耗着,没有第二个办法。
……
而作为另外一个盐商巨头的严家,此时此刻也陷入了遭乱之中。
“继续降价?”
“家主,我们承受不住啊!”
“这样下去,严家的家底恐怕都要赔掉了!”
一个个掌柜实在不忍心继续降价。
“你们说的老夫都知道,短短几日时间,我们亏本的足足四百金,以我们严家的底蕴,恐怕也扛不住几日!”
严鸿又苍老的几岁,他虽经历无数风暴,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可这一场风暴来的太快了太急了,让他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他老而弥坚,冷静如斯:“但是为了严家的未来,我们必须要撑住,传令下去,各个盐铺跟紧了景平商行的脚步,他们降价,我们继续降价!”
“是!”
众掌柜闻言,面面相窥,唯有应声。
“严叔父,在这么下去,恐怕我们姚家都要撑不住了!”
这时候同为雒阳盐商的巨擘之意,姚家的家主上门拜访,与严鸿商议事情,姚家的家主他今岁才四十出头,但是性格上有些羸弱。
这场盐价格的风暴之中,刘家第一个退出战场,现在都没有缓过一口气,而何家保持中立,相对于严家和方家的底蕴,姚家还是不够,所以三巨头之中,姚家是最先承受不住的。
“贤侄何意?”
严鸿眯着眼,看着姚家家主。
“姚家几年前被何氏重创的根基,如今尚未恢复,也不同方家和严家,能依靠北境的买卖维持,我们的市场只有在雒阳,一旦雒阳的盐价崩了,我们姚氏恐怕就要家财散尽,家破人亡了!”
姚家家主说的婉约,但是严鸿明白的他的意思。
“你想要退出?”严鸿瞳孔变色。
他早就知道这场战役雒阳的盐商并不是很其心,想要中途退出的大有人在,可是没想到第一个是姚家。
“严叔父,并非小侄软弱!”
姚家家主苦笑的道:“有人说这雒阳城风暴正盛,已不宜继续的居住下去,另外景平商行背后的人是谁,叔父也清楚,我们可招惹不起,这一战怎么打都是输啊,我姚家可不想百年根基,就这么毁在这里!”
“你想要如何?”严鸿长叹一声,几天的残酷的价格战,让很多人都看不到出路,他不怪姚家的家主,形势如此,即使是他,也在心生退路,只是到了他这个地步,已无路可退。
“我手中尚有六百石的盐巴,可售出给叔父,还有姚家的盐铺,我也可以转让给叔父!”
姚家家主的声音有些落寂:“我姚家上下已经决议,离开雒阳,返回江夏!”
姚家来自江夏,立足雒阳也近乎百年了,这场风暴让姚家越亏越多,姚家在盐商之中终究是日落西山,所以心生退意了,离开雒阳,最少还有一条活路。
“你既已经决议,老夫也不强求!”
严鸿无奈,亦不敢强留下来,万一留成仇,就等于把他直接推给了景平商行,这种事情他可不会做:“但是此事需保密,姚家盐铺我会派人全面接下来,你们不能把事情说出去!”
他不能让人心散了,只能用这个方法,压下来。
“多谢叔父成全!”姚家家主感谢万分,他也知道这种行为等于坑人,可在一个坑里面,能上岸他绝不会逗留,能坑别人,决不能让这个坑把自己给埋葬了。
……
……
盐市场的价格战越来越激烈,有人卖,自然有人买,反而刺激了盐市场的热闹。
“今天的盐巴又降价了!”
“这种机会很难得,多囤点盐在家也好!”
“要是平时,可见不得这么便宜的盐巴!”
“哈哈,这一次南下算是来对的时机,没想到雒阳盐价这么低,大家快把手上的羊皮马匹给售卖出去,接下来都去进货盐巴,运回北境,能大赚一笔!”
“……”
盐价拉低,刺激了无数人屯盐买盐的热情,盐的消耗越发的巨大,各个盐商手中的存货都在时时刻刻的消耗着。
越是消耗大,让这些盐商越是不安。
“我们家的商队到底有消息没有?”
“去西川的人还没回来吗?”
“上个月就让他们去东海运回来一批盐,怎么现在都没有到!”
“该死,这么下去,我们就算愿意降价让利,恐怕也快没有盐巴买了!”
“要是关门了,这就白降价了!”
“……”
无数盐商开始愁了起来。
这还没有过冬季。
冰雪也没有彻底融化,周围道路不好走,商队想要从外面运盐进来,需要时间,可最近这盐市场这么火爆,存货消耗太大,没有补仓的能力,自然就会形成空仓。
……
盐市场这种价格战伤人伤己的方法,即使的景平商行也开始有些吃力了。
“这群盐商还真是顽强!”
景平商行的议事殿上,牧景盘膝而做,看着正前方屏风上的一副盐市场的势力分布,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萧冷的笑容:“看来不大出血,是搞不定他们了!”
“大掌柜,何家那边开始动手了!”张恒走进来,拱手汇报。
“早了点!”
牧景眸光有些疑惑。
“他们说,现在时机刚刚好!”张恒响起了和何宇商谈的场景,道:“做主了好像不是何宇,是一个青年公子,没见过,但是何宇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有把握的时候要果决出手’何宇就立刻应了!”
“有把握的时候要果决出手?”
牧景喃喃自语,道:“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要查一查这个人吗?”
“不用!”
牧景摆摆手:“我们没有这么功夫放在他们身上,不管他们是谁,只要确定他们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就可以了,行商讲究的是双赢,不是独霸,我们能容得下盟友!”
“是!”张恒点头。
“世子!”
两人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战略,这时候一个游侠从外面持着景武司的令牌而进,把一份秘密送到了牧景手上:“这是司主让我们送来的情报!”
景武司的人都被谭宗驯服了,向来称呼谭宗为司主。
“知道了,你回去吧!”
“诺!”
牧景把竹筒打开,拿出里面的字条,看了一眼,面容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呵呵,老张,姚家退场了!”
“姚家退场了?”
张恒闻言,眸光微微一亮,神情大喜。
这将会是一个突破口。
不过他有些疑惑:“可我刚刚还去看了,姚家的盐铺都打开门做生意啊!”
“那是严家在操控!”
牧景道:“姚家已经卖掉了京城之中的产业,准备离开京城了!”
“如此以来,倒是有利我们!”
张恒一听,顿时说道:“一旦这消息确认,雒阳盐商的军心就会直接崩溃!”
“立刻把消息传出去,要做的声势大一点!”
牧景霸气的道:“此一战,我要整个雒阳盐市以景平商行为尊,顺者生,逆者亡!”
“好!”张恒转身离开,匆忙的去做事情了。
……
……
“什么?”
“姚家居然的放弃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姚家可是我们盐商的巨头之一,姚家的家底多丰厚啊,不可能这么快扛不住的!”
“我悄悄的和你们说,其实姚家已经开始卖掉的所有产业,准备离开京城!”
“胡说八道!”
“姚家可是我们盐商的巨头,连他们都没有希望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叛徒,他们这是叛徒啊!”
“连姚家都斗不过景平商行,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
“我看大家还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雒阳吧!”
“……”
姚家退出的消息,一下子的让无数雒阳的盐商心中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了,有不少盐商开始变得沮丧起来了。
……
“严鸿啊严鸿,这一次算是被你害死了!”
方绍得之这个消息时候,如雷灌顶,整个人楞了一下,姚家和严家算是坚固的盟友,没想到严鸿连姚家都没有能稳得住,这一下盐商的军心必然乱了。
半响之后,才回过神,喃喃自语起来了:“这一次我们雒阳盐商算是彻底的完了!”
刘家已经被挂起来了,姚家再退,这雒阳盐商,那就彻底的没希望了。
这一战,输了八成了。
“哎!”
他站在方府的一个石亭之中,长长的哀叹一声:“终究不同心,怎么可能挡得住虎狼之势!”
雒阳盐商,看上去是人多势众。
可其实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小九九。
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行商的人,向来重利益而轻诺言,遇到的风暴,怎可齐心,损了利益,绝不会硬抗,能退就退。
“家主,截止下午,我们的存盐已经不足五百石了!”
方家一个掌柜走进,拱手说道。
“五百石?”
方绍强行振作起来了,到了这一个地步,方家只能咬着牙撑下去:“去问问严家,那个东海盐商说要提供给我们的盐回到雒阳没有!”
这一战还没有输到底,只要他和严家挡得住,撑得住,还是有机会的,他就不相信景平商行的存盐比他们还多,到时候景平商行没盐卖,那就等于自打嘴巴,损害声誉,只能关门大吉。
“诺!”
……
……
此时此刻,严府之上,严鸿一脸肃穆,双眸瞪大,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罗真,你不是说十天就有盐吗,我要的盐呢?”
“严家主,很对不起!”
这是一个来自徐州东海的中年人,他毕恭毕敬的道:“本想要运进京城的盐巴,被人半路拦截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人?”严鸿瞳孔炽热,冷冷的问道。
“糜家!”
中年人道:“我们家主和糜家是世交,糜家开口,我们家主只能把这一万多石的盐全部给了糜家!”
“糜家?,则么会是糜家!”
严鸿楞了楞。
天下巨贾糜家为什么会截下这一批盐。
他想不明白。
但是他知道当糜家截下了他这一批盐,等于宣告整个盐市场的战争结束了。
“噗!”
他一想到严家的家业会在他手上毁于一旦,他气的胸口的热血翻滚,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了。
列祖列宗,子孙不孝,保不住这严家的家业。
严鸿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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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景平势如狼;惊雒阳群商!()
接下来的时日,雒阳盐市风云变幻。
“何家出手了,他们想要做什么?”
“这何家太狠了,他们居然利用我们的盐货渠道,越过我们和我们后面的人谈,断了我们的盐货!”
“可恶,何家这是明显要投靠景平商行!”
“可耻,他们这是背叛!”
“何家本来就是外来户,他们帮景平商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有何家的盐支持,景平商行根本不可能垮掉!”
“可我们已经支持不住了!”
“算了,雒阳市场我放弃了,趁着我还有点力气,带着盐铺离开雒阳,或许还有机会,不然就要把所有身家都留在雒阳城里面了!”
“不行,我已经的把所有钱帛和哑巴都投进市场了,我不甘心!”
“一定要抵抗到底!”
“……”
随着何家的盐铺进入战斗,雒阳盐商就好像是被最后一根草压死的骆驼,再无翻身之能,有人心生退意,准备收拾包袱离开雒阳,有人仿佛一个输红眼的赌徒,看不到最后开牌的结果,终究心生侥幸,把所有一切都压下去。
……
……
数日之后,时间进入了光熹二年,正月二十三。
清晨。
洛水河流之中,几个衙役扑下去,正在小心翼翼的把一具尸体从河流里面的捞起来了。
“谁跳河了?”
百姓都是喜欢看热闹,早已经把这里围成了一大圈。
“好像是南市上谭家盐铺的掌柜,谭老汉!”
“真的是他!”
“他为什么跳河啊?”
有人认出捞出来的那一具尸体,窃窃私语起来了。
“造孽啊!”
“这谭老汉不跳河也不行啊,他的盐铺亏了近乎百金之多,连媳妇孩子都抵押出去,还欠下几十金之多,听说他的盐铺也被抵押了,死了还一了百了,要不拖累全家!“
“……”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音不大,但是能听到了人并不少,不是人都加入了讨论之中。
“头,这三天以来,这都已经是第四回了,现在怎么办?”几个衙役看着捞上来的尸体,纷纷看着衙役头目。
“还能怎么办!”
衙役头目三十来岁,长的虎背熊腰,目光看着那具尸体,长叹一声,道:“送去义庄,然后让仵作检验一下,没有什么可疑的,就再查查身份,查查家里面有什么人,有人来认领尸体,就让人认领,没有人来认领,就送去城外乱葬岗,葬了!”
“诺!”
几个衙役领命。
“这就是市集上一直传言的那场所谓不见血的战争?”这个衙役头目的消息可比这些小衙役灵通的多了,他想起了最近一些坊市传言,顿时微微苦笑:“果然是不见血!”
谁能知道,现在盐价跌倒人尽可买的地步,就是盐商付出生命为代价而得到的结果。
……
……
盐商严家。
大殿之上,一片阴沉的气氛。
这一战,自从被断了盐源之后,雒阳盐商算是兵败如山倒,严家首当其冲,在昨日下午,所有盐巴,已经销售一空,所有盐铺都已经关门大吉了。
当市场已经被景平盐铺拿下之后,在雒阳,他们基本上没有立足。
严鸿也一病不起。
“爹,你要保重身体!”
几个儿子俯跪在床榻之前,悲哀的看着父亲。
“这都是命啊!”
严鸿早上连半碗粥都没有吃完,一直没有精神,但是到了中午,突然变得很好精神了,所以把自己的儿子都叫道的身前,因为他已经有些预感了。
这是回光返照。
他目光慈爱的看着几个儿子,道:“输了就是输,我们要学会输得起,严家虽然亏了不少,但是也还有一些底蕴,从现在开始,变卖家产,然后离开雒阳吧!”
现在盐价跌倒了八千,买一送一就等于是四千钱不到,比他们进货的价格还要的低,加上运费,人工费,店铺金,自然而然就大亏一场。
但是严家终究是严家,立足了雒阳这么多年,万金家财未必有,数千金家财是足够了,就算是亏了一两千金,家底都还有不少。
不至于一些小的盐商,亏的连家底都全没了。
“爹,就算我们输了,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长子严峰沉声的道:“只要我们能联系上一些盐商,继续供我们盐货,这雒阳未必就是景平盐铺的天下!”
“正道,没有希望了!”
严鸿看到很清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