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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动去要的啊,小二认识我,我让他都记你账上了。”
“你!”杨皙还从没被一个妖这样明目张胆地勒索过,一看见连薇含笑的嘴脸他气不打一处来。
连薇不在意地摆手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嘛,况且你还是个出了家的臭道士。”
“那你吃也吃了,我的东西呢?”杨皙问。
连薇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杨皙危险地眯起了冷眸:“千年鲛珠。”
“哦那个啊”,连薇又是笑嘻嘻地,“我怎么知道我这一刻还给你了,下一刻你就会不会又要对付我跟主公了?所以现在不能还给你。得等我和主公离开这里,你不能对我们动手且我们又很安全的时候。”
杨皙很生气,他感觉自从遇到了这女妖以来,他就把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生过的气在这么短短的几天里都生完了。杨皙看着笑得一脸灿然狡黠的连薇,道:“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们安全了,我会不会就再也拿不回鲛珠了?”
第34章 冤家路窄(6)()
连薇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然后就商量道:“那你就送给我们呗?”
“休想。”杨皙道,“你不要不守信用。”
“可我又没答应要还给你。”连薇手指点了点下巴,无辜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吗,我们妖是不讲究信用的。”
杨皙转念一想,不喜不怒道:“也是,跟你们妖讲信用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过我想要的东西,自然能够拿回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执明,闻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忽然道:“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们便上路。”
连薇不跟杨皙废话,径直把剩下的点心都刨进了自己的肚皮,那阵仗看得杨皙有些吃惊。她吃罢,再喝了两口茶道:“对了,我们要走了,你要一起吗?”见杨皙脸色微变,连薇又笑道,“不过这镇上的事情还不算完,估计你还暂时走不了吧?下次,下次等你再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再看看能不能把鲛珠还你啊。”
执明起身,拂了拂衣摆。一身青衣,冷清淡然。堪堪走过连薇身边时,他牵住了连薇的手,那样自然而然。
杨皙想也不想,就挡在连薇面前,道:“不许走。”
“这可不是你说了能算的,臭道士。”
连薇手上轻轻把执明往一边推去,两人十分有默契。只见执明闪身而过,似一道青烟,眨眼的瞬间就已经绕过杨皙而出现在他身后。与此同时,连薇浅白色的裙衫一点点变得透明,杨皙本能便伸手去抓她,她眉眼含笑说不出的灵动纯粹,随后身姿摇曳,在空中就变作了一朵浅白色的海葵。
那无形的空气犹如深深的海水,她柔软万分地朝执明游弋。
杨皙不是第一次见她变作海葵,但上次毕竟是黑夜,他有被海葵扒住了面皮觉得十分恼火,哪里有心去看那海葵究竟生得是何模样。可眼下再看时,他看得有些愣。
连薇还吐着泡泡,稳稳地趴在了执明的肩上。
眼看着这两妖要离开了,杨皙回过神来,伸手便朝执明肩上抓去。连薇的身形却十分的灵活,一闪一躲便轻巧地躲开了杨皙的手。在水中的时候,执明想碰她尚且不能碰到,更莫说眼前这个臭道士。
连薇吐了杨皙一脸泡泡,挑衅道:“臭道士,你来抓我呀”
杨皙看着她,忽而一挑眉,道:“你以为我抓不到你?”
“你试试。”连薇大胆地靠近。
执明转头蹙眉道:“连薇,别闹。”
可是已经晚了。连薇满屋子乱窜,杨皙竟难得有耐心,追随着她满屋子乱追。最终,随着杨皙手中白光闪了闪,执明眼神略寒,下一瞬连薇尚还在沾沾自喜,突然眼前一花感觉身上有一种压迫压下来。
杨皙竟抓住了她。只是她太过滑腻,抓住了也不要紧,只要她扭一扭就能轻易逃脱。
可是连薇在扭身子时,居然发现她像是被粘在了杨皙的手上一般,扭不出来了!连薇气急地对他道:“臭道士,你使诈!”
第35章 冤家路窄(7)()
她一抬头便撞进了杨皙的双目里,对上他一抹浅浅的却极为舒心的微笑。杨皙把她握在手心里,道:“你以为吃了你一次亏,我还能再吃你第二次亏不成?”
“你用了什么东西粘住我!”
“万年胶。”
连薇要哭了,只好落地化作人形。却是被杨皙拉住手腕。
许是杨皙的力道用得有些大,捏痛了她,她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那墨发飘飞,肤色如海葵的色泽一般有两分淡淡的透明,唇红齿白眉眼如水墨画中那一抹俏头春。
隔得这么近的距离,杨皙看得很是清晰。他怔住了,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了起来,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更深更遥远的东西。
忽然杨皙道:“你不是真的海葵,你究竟是什么?”
连薇脸色一变,道:“关你屁事!”
话语一落,一旁的执明飞速闪过,两指含着妖光点像杨皙捏着连薇手腕的手。杨皙不得已松了她,她立刻躲得老远。
执明不是惹是生非的人,更加不会冲动。像杨皙这样从天而降的道行高深的道士,他不会主动纠缠。
可是现在,被他夺得先机占了杨皙一招,杨皙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他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出手动作极快,使得杨皙来不及动用法术和咒印。两人空手空拳地打,到底是执明占了些优势,他翻手覆掌之间就能轻易召动妖法,打得杨皙应接不暇。
只能说,执明他生气了。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如瓦上白霜一样,风一拂过便淡了,但就是掠起一股冬寒。
最终屋子里桌椅器具散了一地,窗台被击破,杨皙蹬脚便飞身而出。身后是一大片澄澈明媚的阳光,他如翩翩惊鸿,白袍纷扬不惹尘埃,得到了很大喘息的机会,落在人声鼎沸的街面上。
连薇错愕地看着执明跳窗而出,连喊都忘记了喊。杨皙并没有伤到她,但是这次执明的反应却过于夸张了?
连薇看见阳光底下执明冷清执拗的背影亦是缓缓落地,她心想,莫不是主公已经看不惯那臭道士很久了,终于在今天忍不住想要揍他了?
然后连薇心中就有一点小激动,趴在破败的窗台上,开始期待着,到底主公厉害呢还是那个臭道士厉害呢?
街上的人纷纷闪开,该避的就避。通过昨夜的情形,事情在镇上传得很快,大家都知道杨皙跟执明乃高人。高人相见,且又是有点儿小冲突的高人,这要打起来岂不是风卷云残飞沙走石?
还是躲远点儿的好。
杨皙看了执明半晌,执明脸上始终是那样一副淡到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是他满身的寒意就是在这阳光底下也不能被忽视。杨皙道:“那朵海葵,对你很重要?”
执明淡淡道:“与你何干。”
这时客栈里的掌柜冒着生命危险颤颤巍巍地跑出来,劝道:“两位高人,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切莫伤了和气呀!”这万一要打起来,把他客栈给拆了该怎么好?
第36章 冤家路窄(8)()
杨皙又道:“我见你们这一路来也没再有害人之心,倒不如你放下妖性随我一道修行,你悟性不差,假以时日定能够成仙。”说着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台上观战的连薇,“她么,修行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但没不是没有可能成仙的。”
执明脸色更加清寒,眉头皱起像是极为厌恶杨皙所说的话,不客气地拒绝:“不稀罕。”话语一落,那青色衣角无风自起,以他脚底为中心,竟沁出了蓝色的海水。
海水漾着波纹,支撑着执明的身体,他整个人清俊出尘若一株水中养起来的青莲。杨皙一看,脸色变了变,却不敢妄动。
执明缓缓开口,声音没有起伏:“要么你走,余下的事我会善后,要么我们走你莫阻拦,你选哪样?”
杨皙竟被一只妖威胁。他眯着眼睛,道:“若是我都不选呢。”
执明冷目扫了扫四周角落里偷偷围观的百姓一眼,脚心的水纹越发深了一些,朝四周涌出了丈余,道:“都不选,那大家都走不了。”
他口中所说的“大家”,不仅仅是指他跟连薇还有杨皙三个人,而是整个凌水镇。
连薇看得呆呆的,喃喃自语道:“主公这是要淹了凌水镇啊?可没见他这样较真儿过。”不过恍惚间,她突然头有些发重,晃了晃,再看向下面的执明,那场景似乎有些熟悉,脑海里有一些残破的画面飞快地闪过。
好似有那么一个冷清孤寂的背影,青衣翻飞,漆黑的长发纷纷扬扬如落雪。他手里执着长剑,沾染了世间芳华。
连薇扶着额头,冥思苦想了很久。可是,被她忘记了的东西,随着岁月消逝,一片苍白。
“明明是上古遗族,却偏生妖性不改执迷不悟。”杨皙道。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了,镇上百姓岌岌可危,那深寂的海水已经漫过了杨皙的脚。执明平静地淡淡道:“就当我是执迷不悟吧,我不想悔悟。”
刹那间,狂风骤起,只要杨皙不退步,执明就不会停下。天上风云变色,似即将就会有一场倾盆暴雨。
没有人能够看懂执明眼里的东西,因为他眼里什么也没有。他可以罔顾凡人性命,也可以顺手搭救他们一把,不过都是凭着那一份随心所欲。可是那一份随心所欲里,也有一份小心翼翼。
杨皙连忙抬手结印,想困住执明,把所有百姓都隔绝在结界之外。连薇见状,纵身往窗台下一跃,主动跑进了结界里。
突然,竟还有一个凡人不知情,正匆匆往这里跑来,也跑进了结界。
那人捂着头上快要被风吹走的布帽,大声道:“三位高人,我是沈家老爷派来的,想请三位高人过府上!老爷说家里最近不干净,三位能不能先随小的过府上走一趟!”
两人僵持着谁也多动。
连薇走到执明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主公,何必跟一个臭道士一般见识。既然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不如我们去沈家看看吧?”
第37章 沈家凶宅(1)()
执明还是没动。连薇主动地贴了上去,从后边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贴着他僵硬的背脊,有些迷茫地喃道:“执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抱着这个清冷的青年,她突然有些难过。曾经经历过那样悲痛绝望的过去,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什么不敢再想别的,或许之所以会难过是因为他们百年的相伴,因为只有执明还肯为她出头。
一瞬间,天空放晴,云淡风轻。执明身体僵了僵,脚下水纹已经不再,明艳的阳光铺陈下来,将两人的影子重叠。杨皙神情明暗不定地看着两人,若有所思,他眼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执明腰间那双白嫩的手上,以及执明身后浅浅飘扬的女子的长发,脑中赫然浮现出方才他拉住连薇的时候,连薇回头似嗔似恼的惊鸿一瞥。
半晌执明才应了下来:“那就先去沈家看看吧。”
那个沈家来的小厮,见天儿突然放晴,又听执明答应了就笑了起来,反应迟钝,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踏入结界,要不是连薇阻拦,可能他就会被执明扼杀在这结界里。
杨皙也是不甘落后的,问:“沈家,怎么了?”
那小厮道:“我们沈夫人,病了呢!夫人虽说身子弱几乎足不出户,但这病来得很是奇怪,昨天晚上开始就发病,忽睡忽醒,还胡言乱语神智不清醒,说是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小厮面色慽慽,“老爷担心,夫人是不是被昨晚闹的那些鬼怪给附了魂儿,所以才请高人帮我们看一看至于酬劳”
杨皙打断他道:“我们不是江湖术士。”
那小厮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酬劳老爷不会亏待你们的”他完全误解了杨皙的话。
连薇乐得接受,笑嘻嘻地明朝暗讽:“这个你明白就好,所谓高人收的价钱必定是高的。毕竟道士也要糊口嘛。”
在去沈家的路上,杨皙突然改变了主意,对连薇道:“只要你把鲛珠还给我,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保证不阻拦你们。”
连薇哼哼两声道:“不就是一颗珠子么,你这道士这么厉害,少一颗珠子也不见得会少块肉啊。”
杨皙冷冷道:“南海有鲛人,大都活不过两百年。能活千年者,乃鲛中之王,生性残忍狠毒难以对付,更何况是泣泪成珠。在你觉得,千年鲛珠,只是一颗珠子么?”
连薇美滋滋地想,既然这么珍贵,那不就更不能还了吗。更何况,鲛珠已经跟执明的剑合为一体了,想还也还不了了啊。
沈家,是镇上最大的一户人家,据说沈家人乐善好施积德行善,为镇上百姓口口好传。尤其是沈夫人,不仅人美,还生得一副菩萨心肠,每月十五都会让人在镇上做善事。只不过听人提起她时皆是一副惋惜的口吻,约莫觉得她这么心善却始终身子羸弱病怏怏的,有些可惜。
第38章 沈家凶宅(2)()
三人去到沈家的时候,沈家老爷亲自迎接。沈夫人正因为身子不适还睡在房里。
沈老爷招待三人用了晚膳,他被连薇在饭桌上的表现深深惊呆。执明几乎不动筷子,杨皙吃得很少,整张桌上的饭菜都被纳入了连薇的势力范围之内。
沈老爷不敢用太奇怪的眼光看连薇,小心地问:“这位姑娘”
执明手指轻轻抚着手边的酒盏,却未喝一杯酒,淡淡道:“她一向这么吃的,沈老爷莫见怪。”
沈老爷干干笑道:“姑娘真性情,不见怪,不见怪”才怪。
杨皙突然略有些同情执明地说了一句:“其实你带着这家伙,还是有些难度的。”
连薇扭头,喷了杨皙一脸饭。
饭后,杨皙想为沈夫人看看。沈老爷自然是求之不得,便带着三人往后院去。沈家后院十分大,弯弯绕绕,花草树木葱茏茂盛,后见有楼阁于碧树下若隐若现,环境相当的雅致清净。
那便是沈夫人的院子了。
一路上,几人细心留意,均没有发现异常。连一丝一毫的妖气都嗅不到,从外表看起来仅仅是一般富裕一些的人家该有的景致。
院子回廊上挂着一串一串的风铃。拾阶而上时,恰逢一缕晚风拂来,一排风铃稀稀疏疏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
杨皙停下脚步,侧头看去。
沈老爷在身边道:“道长,内人平时就喜欢这些。”
连薇抬手扫了扫一串小铃铛,一针见血:“那沈夫人还是个怕寂寞的。”
沈老爷闻言,尴尬地笑两声,道:“实不相瞒,前几年我要大江南北各处走生意,甚少在家,内人挂了这些风铃,盼我早日归家。”
连薇细细留意了一番沈老爷的神态。他应是有三十几岁了,行事作风倒也沉稳,提及他夫人时眉梢流淌着一股浓浓的甜意,应是十分在意他夫人的,并不像是说假话。
杨皙没说其他,沈老爷让丫鬟打开了房门,他便先行踏了进去。
天色已晚,屋中点上了柔和的烛灯。沈夫人所在的这间房,布置十分别致。外室有茶几竹椅、墨台书架,书香气息浓厚。内室里垂了一层薄薄的纱帐,沈夫人便安静地躺在床上。
杨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问沈老爷:“可容我进去看一番?兴许多有冒犯。”
沈老爷不疑有他,撩了纱帐便道:“道长请进。”
连薇站在执明身边,跟着一起进去。她伸长了脖子往床上瞅,看见床上的女子肤色苍白睡得沉静,心道外界传言是不假,这沈夫人真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莫看沈老爷年纪似上三十,但这位沈夫人看起来年纪轻轻,貌似只双十有余。
沈老爷将沈夫人的手腕从锦被中取出,腕间一枚青碧色的桌子,更加是衬得她那肌肤赛雪、冰清玉洁。杨皙仔细给沈夫人探了探脉,那脉象很正常平稳,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并无病症。他再探了探沈夫人的眉心,也都感受不到妖邪之气侵体的症状,便道:“尊夫人身体并无大恙。”
第39章 沈家凶宅(3)()
沈老爷不信,道:“可是她为何整日昏睡?之前就算是体弱,也不至于一睡整日,且一到了半夜,便胡言乱语,就跟、就跟鬼上身一样”
杨皙便问:“这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老爷道:“昨日,昨日内人说乏,便睡了一整日。到半夜就跑了出来,满口胡话。”
“那她说了什么?”
“就是、就是一些鬼怪乱语”,沈老爷一语盖过,“我想她是不是被昨夜义庄的那些鬼魂给影响到了,想让道长为我们除一除晦气。”
杨皙松了沈夫人的手腕,起身明言道:“那只好等半夜再看一趟了。”
沈老爷给三位安排了住处。皆是在东苑,三间并着的客房,离这沈夫人的院子不远。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