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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命,她,就是啊墨命中的劫数。
能做的,就是对他衷心无二。
可现在,啊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放弃这些随他一路征战的属下,他于心何忍?
为了啊墨,他才出仕,现在啊墨走了,他还要为了谁守护天下?
“把他拿下,押到养心殿。”阴昭无力地挥了挥手。
夏弄影一愣,咬牙瞪了阴昭一眼,转身与侍卫打成一团。
他才不要束手就擒。
夏弄影身体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可面对源源不断涌来的禁卫军,他渐渐感觉吃力,很快就被拿下。
阴昭率先走了出去,这件事须得商议,不然朝堂必将大乱。
出了天牢,阴昭派人去请朝中重臣到养心殿议事。
修离墨虽然什么都没跟他交代,但跟了他十余年,阴昭清楚他的脾性。
修离墨想让阴昭助夏弄影登上帝位,坐稳王座,所以才把圣旨交给他。
夏弄影曾是夏川国一代君王,修离墨现下要把王座禅让给他,朝中众臣、军中将领,谁服?
阴昭摇头苦笑,啊墨真是扔了一堆烂摊子给他。
“放开老子。”夏弄影被押在身后,对着阴昭大声道:“修离墨糊涂了,难道你也疯了不成?传给谁不好,凭毛给我?老子不稀罕。”
“阴昭,你听见没有。。。。。。”
夏弄影说了什么,阴昭没心思理会。
转了几个弯就没了踪影。
当谁愿意伺候他呢?
他这一生只服修离墨一人,也只认他一个主子。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话,他不能不听。
夏弄影最后还是妥协,被推上了皇位。
朝中风起云涌、诸臣纷争,忠于修离墨一派收到指令,皆推崇夏弄影。
夏弄影原想着暂替修离墨掌权,待他回归,他悉数奉还。
谁知一晃就是半年过去,朝中大局被夏弄影稳住,修离墨还是无影无踪。
史官修缮史册,言及东燕开国皇帝,史书上记载了祖皇的传奇一生。
可惜未到而立之年,便禅让皇位,携了心爱的女子消失于世人眼中,下落不明。
这位传奇之皇,一生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后被传为佳话,就连他曾为那女子废了数位重臣,罢朝三日,亦被后人艳羡不已。
谁说帝王无情,只是未遇痴心人。
那名女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是否倾城,无从考察。
后人猜测,此女子能得恩宠,必是天人之姿。
七月,烈日当空。
新皇登基半月有余,朝中政局动荡,边关匪盗、乱臣贼子趁机作乱,新皇焦头烂额,但京城一如既往安定祥和。
宫门外,两名禁卫军推搡出一身衣衫褴褛的男子。
男子蓬头垢面,遍体鳞伤,背影孤寂冷清,明明很狼狈,却给人一股不容侵犯的傲气。
被关押了将近一年,每日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不知年月,身上旧伤方结痂,新伤接踵而来。
他厌他,所以想让他生不如死。
这一年,他也确实生不如死。
传了千年的基业,毁在他手里,若不是他的纵容,养虎为患,怎会落得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
堂堂七尺男儿,他不会寻死,不过是皮肉之苦,他撑得住。
听说他退位了,查无所踪。
他没想过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所有人都拿怪异的眼神看他,他自嘲一笑,瘸着腿前行。
国破家亡,天下之大,何处是他的安身之所?
男子茫然地看着人群,停在了街角处。
“皇上。。。。。。”
含着哀泣的女声传来,熟悉得让他浑身一震。
男子僵直身子,低垂的眉梢掠过讽刺,眼角扬起浅薄的凉意。
皇上?
见他没转身,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一条伤残的腿拖在地上,一瘸一拐,李茗沁心痛到极致,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滑落。
“皇上。。。。。。”李茗沁呜咽,顾不得擦眼泪,急急地掀起车帘,跳下了马车。
车上的男子也下了马车,倚在车边,一双清润的眸子划过酸涩。
“将军?”车夫看了眼朝狼狈男子跑去的李茗沁,蹙了蹙眉,低低唤了一声男子。
“随她去。。。。。。”男子低声呢喃,这一次,彻底结束了。
一场深恋,终抵不过数年的陪伴。
这一年,倒是他偷来的幸福。
可在他身边,她不幸福。
她不稀罕他沐景霜给的幸福了。
远处街角,但见女子拉着男子的衣角,白皙的手,脏兮兮的衣袍,该是碍眼不相配的,可莫名让人觉得心悸。
“松开。”沐宣境看都没看李茗沁一眼,冷冷开口。
李茗沁边落泪边摇头,双手死死地拽着男子的衣袖。
她不松,死也不松。
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她怎么可能会放手?
一年前慕幽国危,他身为帝王,御驾亲征,却被困在亡川谷,断粮断水。
她听闻消息,偷偷从宫里出来,半路遇上了修夜的军队,领军人正是沐景霜。
她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景下遇见沐景霜,更没想到他早便投入了修离墨麾下。
两军对峙,沐景霜对上沐宣境。
她不想沐宣境战死,便央求沐景霜放他一马。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背叛了沐景霜的爱情,爱上了仇人,如今还掂着脸求昔日情人放过今日爱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沐景霜见她形容枯槁,哪怕知道她背叛了他,也清楚她而今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
再多不悦,也抵不过她的眼泪。
第一次,沐景霜瞒着修离墨,放沐宣境一条生路撄。
不过是负隅顽抗,这一次侥幸逃走,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偿。
当夜,沐宣境率军突出重围,几日后,宫里快马加鞭传来消息,皇后失踪。
这么多年,沐宣境自己也说不清对李茗沁的感觉,在她身边,他总能感觉到很满足,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
他们就像平常夫妻,举案齐眉。
有时候,他渐渐忘了那个让他坠入深渊的男子。
李茗沁,他想,是上天派来救赎他的。
听说她失踪,沐宣境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兵败如山倒,面对着城池日复一日被侵占,他都没有这么惊慌过。
天下兵荒马乱,没有一处净土,她能去哪?
莫不是被抓了?
想到这个可能,沐宣境失去了所有的镇定,不敢想象,以后没了她,谁还能救赎他罪恶的心灵。
沐宣境连夜派人追查她的下落,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一切以她的安危为先。
如果不是边关战况紧迫,他必亲自去找人。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心心念念,连在战场上厮杀时,脑中都会浮现的人,竟会出现在敌军的阵营中。
战况惨烈,那个女人被他的死对头沐景霜抱在怀里,共骑一马。
俊男美女,在如地狱般的战场上,沐宣境闻到了绝望的味道。
沐景霜是什么人?
她的情郎啊。
当初他若没有横插一脚,他们就成了夫妻。
怎么,现在看他落魄,所以就弃了他,要回到沐景霜身边?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沐宣境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各中滋味。
他想不通,沐景霜失踪了这么多年,竟是在替修离墨做事么?
那夜,尸首横飞,沐宣境杀红了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消失在眼前。
他发誓,若能活着,他定让她尝尽苦楚。
谁都可以背叛她,她绝不可以。
沐宣境又怎会知道,没有李茗沁,他现在已经被擒了。
她不过是跟沐景霜交换,拿她,换他无忧。
只是,无忧一时,几个月之后,他被擒,慕幽国群龙无首,很快被灭。
李茗沁差点就殉情,国破家亡,她堂堂皇后,竟然躲在仇人的庇护之下。
沐景霜救了她,答应她,必保沐宣境不死。
自此,李茗沁苟且偷生,一晃就是一年多。
当日被误会,李茗沁有苦难言。
而今见他被放了出来,她一个劲落泪,舌头打结,不知从何说起。
说什么,说她为了保护他,才跟沐景霜走吗?
他自尊心那么强,怎会接受这种事?
再者,死无对证的事,他如何信她。
“李茗沁,我如今一无所有了,还是废人一个,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也从我身上讨不着什么好处了。”
沐宣境到头来,都没正眼瞧过李茗沁,粗暴地扯下她的手。
李茗沁被推开,愣愣地看着空落落的手。
他的话像冰冷的利刃,狠狠插进她的心房。
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当年入宫为妃,只是为了保家人平安。
今早沐景霜下朝回来,吩咐人备了马车,让她一同离府。
她不知道沐景霜要带她去哪里,一年来,她鲜少出府。
让她惊讶的是,马车上竟然有她的包袱。
李茗沁只有一个念头,沐景霜没耐心,要把她赶走了。
这一年来,他们单独相处得很少,两人之间总是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她以为沐景霜还爱她,所以把她带回府,甚至让沐宣境误会他们的关系。
刚开始她也害怕,怕沐景霜逼迫她委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沐景霜鲜少露面,看她的眼神很清冷,没有一丝。
诚然,沐景霜没那么想过。
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他清楚修离墨不可能放过沐宣境。
一旦沐宣境倒了,在他身边,她会有多惨,他太清楚了。
慕幽最美的女人,没了皇族的庇护,要么寻死,要么就沦为某个将军豢养的金丝雀。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至少在他身边,他还可以保她不被玷污。
沐景霜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一路,马车最后停在了西宫门。
良久,沐景霜才说,修离墨退位,新皇和沐宣境无冤无仇,今日沐宣境便被释放。
不用多言,李茗沁明白了。
所以,他是带她来接沐宣境的。
还有这包袱,他是打算放她随沐宣境离开吗?
李茗沁有些不敢相信,可那双沉寂了许久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沐景霜勾唇一笑。
她这么聪明,果然猜到了。
是,沐景霜放手了。
一个没有心的女人,要她的躯壳作甚。
她对沐宣境的感情,比当初对他来得还要强烈。
她可以为了沐宣境毫不犹豫去死,再看看当初如何待他的?
轻言放弃他们的感情,连让他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终究,还是不够爱。
沐宣境一瘸一拐走远,李茗沁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一人狼狈不堪,一人优雅尊贵。
李茗沁多次去扶他,都被他拂开。
“将军,就让她这么走了吗?”车夫不甘心地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身影。
车夫是沐景霜的随身侍卫,跟在沐景霜身边多年,看得清沐景霜很在乎这个女人。
可他不明白,将军这么俊美,还手握一方重权,那个女人怎的不识好歹,弃了将军,偏要去跟一个邋遢的男人。
那个男人还是个残废。
沐景霜收回目光,低低道:“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车夫听。
车夫似懂非懂,“那他们去哪里?”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瘸腿的男人,他们能去哪里?
那个男人好像还特别不待见那个女人。
他真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非要贴上去。
“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所。到哪都好。。。。。。”
沐景霜似叹非叹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只要在那人身边,又岂会在乎去哪里?
。。。。。。
半年后,朝中反对夏弄影的声音渐渐淡了。
他虽是空降,可这半年来,他们有目共睹,夏弄影有治国之才,手腕刚柔并济,凋零的国度慢慢有了起色。
先前战乱多年,很多城池都被战火波及,民生凋敝,庄稼也没人种植,国库空虚。
经夏弄影治理,出了很多新奇的点子,商业开始繁荣,百姓又开始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东燕开国皇帝消失匿迹之事不再被人谈起,民间谈论更多的是,当今皇上如何如何,近来又出了什么典章。
东燕开国皇帝传奇的前一半生,也被人津津乐道,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连戏园子里,说书的勾栏瓦院里,都编出来许多话本来,演绎开国皇帝的生平。
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
数不清的话本,各种故事云集,有道他诸多风流韵事,有道他不近女色。
台上演着戏,这戏里说他在慕幽为质时,娶了慕幽的公主,为了公主散尽后院美妾,夫妻恩爱,可惜天妒红颜,公主暴病而亡。
台下看官嘘唏,自古英雄多美妾,有哪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散去后院的女人?
戏不过是娱乐大众罢,真真假假有何关系。
他们开心才是正理。
角落里,面如冠玉的公子落寞起身,走出了戏园子。
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出戏。
可他,却是陪那个男人一路走来,各种艰辛,也就他能懂一二。
他是人中龙凤,受上天宠爱,可惜,被一个女人毁了。
为了她,抛弃江山社稷,半年过去,杳无音信。
台下看戏的人不信他为了迎娶那个女人,叫人把后院的美妾散去,在他们眼里,那个慕幽国的公主死了,没福分见到他君临天下,为她唏嘘。
阴昭只觉得好笑,啊墨的一生,非但是传奇,还成了谜。
天下之大,他又该去哪寻他。
“大人,皇上正派人到处找您呢。”尚书府里的小厮走了过来,面上焦急。
阴昭目光微沉,点了点头,“去备马车。”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阴昭下了马车,步伐悠悠。
那悠闲的姿态,就像在自家花园散步一般。
小厮急得擦汗,暗道大人真是好性子,皇上催得紧,他竟然还能如此悠闲。
他哪里知道,阴昭不喜夏弄影,如果不是听啊墨的话,替夏弄影守住江山,他如今早就辞官,找修离墨去了。
这天下,能让他焦急的,只有事关啊墨。
第四百二十七章 把你的人都撤回来,别去打扰他们()
“什么事?”
阴昭对夏弄影没有半分尊敬,没待夏弄影说话,他自个儿找了个位子坐下。
夏弄影已经见怪不怪了,知道他的德行,并无不悦偿。
再者,江山是他们搏命打下来的,对他突然夺权称帝,心中不悦也是可以理解撄。
夏弄影从折子堆里抬起头来,合上折子,身子缓缓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也不说话,抬手慢慢揉着酸痛的脖子。
批阅了一下午的奏折,着实累人。
良久,倒是阴昭沉不住气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阴昭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他真的很讨厌夏弄影,想不明白修离墨为什么非要把皇位给他。
夺了他的女人还不够,还把江山拱手相让。
他真的怀疑啊墨脑子有问题。
夏弄影歇够了,也凉够了阴昭。
别说阴昭讨厌他,他也不喜欢他,两人相互厌弃。
夏弄影缓缓睁开眼睛,“明天我要离开京城,约莫一个月后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跟沐景霜一起,帮我处理政务。”
阴昭眯眼,“你要离开京城?”
“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别说离京了,离宫都不行。”阴昭冷了声音。
当初夏弄影不愿继位,总想方设法逃走,如果不是拿他怀孕的妻子和儿子威胁他,只怕他不会乖乖就范。
现在羽翼丰满了,想逃走?
别以为过了半年,他就降低了警惕。
“朕是皇帝。”夏弄影慵懒地瞥着阴昭,慢慢支起身子,走到了阴昭身边。
“朕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也知道,可你见到朕不跪拜,对朕又不恭不敬,是为以下犯上,光是这一条,足够要你的项上人头了。”
夏弄影说得极为缓慢,身居高位多年,他身上早已养就了一身凌厉的气息。
逼近阴昭,眸子微冷,徒然让阴昭心紧。
阴昭并非怕他的威胁,而是他身上散发的尊贵霸气,依稀让他看到了昔日那个风华无双的男人。
“阴昭,你放心好了,皇位我不坐则已,既然当了半年皇上,没道理中途放弃,我就去一个月,会后来的。”
阴昭在顾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