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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医说不下去了,因为皇帝的脸越来越黑,眸中含着怒火。
也是,若传了出去,他将皇后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这天子颜面往哪搁?
姜太医叫苦不迭,在皇帝杀人的目光下,颤微微写下了补身子的药房。
末了,不怕死地补了一句,“切记,一个月内不可同房,日后也不可这般频繁。”
他显然把自己当成医者,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这天下的王。
一众太医见姜太医连滚带爬地出来,皆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算逃了一劫。
皇后的病告了一段落,朝中众臣却在暗地揣摩圣意。
皇帝素来厌恶皇后,他们略有耳闻。
如今这李相辞官,李家长子又被调往西陵,皇帝该废了这无实权的皇后了。
可是久久不见动静,那些妃嫔的父亲暗自着急,皇后的位子若是不空出来,他们的女儿又如何能登上至尊之位?
且不说皇帝留宿栖凤殿一个月有余,如今这皇后生病了,皇帝居然还隔三差五去瞧她,时不时御赐绸缎珠宝。
说起先前受宠的苏贵妃,也没皇后这般受宠。
这帝王的心思,却是越发难猜了。
*
三个月后。
西山皇陵。
金秋时节,落叶纷纷,林子里的树叶枯黄零落,如蝶陨落,用尽生命在旋最后一舞。
弦歌的院落里,吟夏一脸焦急,不停地走来走去,冰清坐在石凳上,面上也略显担忧。
“冰清,你说这公主都离开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一点音信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吟夏低声抱怨。
冰清一凛,呵斥道:“小声点,你怕别人不知道里面的公主是假的么?”
吟夏蓦地捂住嘴,她真是越急越乱,这嘴巴什么话都往外说。
坐到石凳上,吟夏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倾身靠近冰清,哀怨道:“你就不担心公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本王是乱臣贼子,那世子你又是什么()
冰清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低叹道:“担心有什么用?”
二十几天前,公主离开西山,连去哪里都没告诉她们。
她们唯一知道的是,将公主带走的就是那日将醉醺醺的公主带回锁玉轩,并被琉玥王撞见的公子。
公主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不会出事,让她们不要担心,她要很重要的事去办,不方便带上她们。
冰清知道,公主要防的其实就是琉玥王。
她们只有留下,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偿。
不说西陵城里的琉玥王,单西山皇陵这边还有一个李统领,这人隔三差五便来瞧公主。
若不是里头有一个假公主在扮演公主,只怕她们已经被拆穿了。
说起这假公主,冰清也很佩服,她易容术极高,一张脸跟公主一模一样,甚至举手投足、秉***好,都模仿得很逼真。
如果她们不是事先知道这人是假的,恐怕也要被隐瞒过去了。
她们极力劝阻公主,可她这人脾气拧得很,冷笑着威胁她们,若是不乖乖听话,那她就自己偷偷溜走,以后决不再回来,出了什么事,她们自己担着。
公主哪里知道,她们不怕被责罚,就怕她出事,她们这些年来,一直将公主视为主子,一辈子不离不弃,如果公主抛弃了她们,那她们在这世间还有何牵挂。
说好了一个月为期,如今距离约定日期不远了,公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们怎能不担心?
“那我们出去找公主?”吟夏不甘心道。
将近一个月的煎熬,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不行!”冰清冷着脸反驳,“且不说不知道去哪里找,若是将事情搞砸了,公主回来必定怪罪我们。”
吟夏撇了撇嘴,冰清说的不无道理,可这般等待下去,公主若真的出事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那位公子,在锁玉轩之前,她们连见都没见过,公主去哪认识这号人物的?
眼前一亮,吟夏激动地抓住冰清的手,“那我们跟琉玥王说,让他出去找人好不好,他不会不管公主的,而且他势力这么大,一定能找到公主。”
冰清无语,吟夏这人迷糊得很,难道不知道公主其实最想瞒的就是琉玥王?
她倒好,想将公主往火坑里推。
这时,门开了,与沐弦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出来,沉声道:“不行!”
看着那张和公主长得丝毫无差的女人,吟夏一点好感都没有,泛着白眼道:“为什么不行?还没说你呢,都是你主子拐跑了我家公主,你还我公主!”
这女人却是夏雨手下一名精通易容术的暗卫,夏雨一个月前将她从夏川带来,让她假扮沐弦歌。
几天之内,她观察沐弦歌的举止神态、生活爱好,将人模仿得惟妙惟肖。
“主子说过,谁都不能说。”假公主冷冰冰道,连这般冷都像极了弦歌,吟夏噎住。
冰清站起身来,走到假公主面前,低声道:“姑娘,公主何时能回来?”
“不日便回,你们且耐心等待。”
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黑沉沉的夜,放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今夜无月,西陵王府却彩灯流溢,长廊笼罩在红色的灯海里。
秋天的夜晚凉爽多风,灯笼在风中缓缓飘荡,夜已深,王府陷入沉静的梦寐中,白日的喧嚣热闹,晚间却显得有些凄清。
明倾轩,世子夙玉庭的院落。
房内灯火明亮,后窗上隐隐绰绰映出两道人影,依稀可辩两人面对面而坐。
氤氲的茶气袅袅上升,低沉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模模糊糊,在夜里消散在风声中,辨不出分明。
夙玉庭冷笑地看着眼前孤傲的男人,男人悠闲地品茗,对他冷冽的目光视若无睹。
“你凭什么认定我会降伏于你?”夙玉庭气极,这男人凭什么这般自信,还有他那态度,像是求贤若渴的样子吗?
修离墨将头从茶杯里抬起,淡淡睨着他,“你有得选择么?”
“嘭”一声,夙玉棠重重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表示他强烈的不悦。
“谁说我没有选择,你一个乱臣贼子,我岂能与你为伍?”
“乱臣贼子?”修离墨淡淡笑开,笑意却不达眼底,“本王是贼子,世子你又是什么?”
“西陵私养兵马,克扣修建皇陵的饷银,导致皇陵坍塌,若是皇帝查出端倪,你这西陵还能长存于世?兵和马,打仗必备的物件,世子,你莫不是想造反?”
“你。。。。。。”夙玉庭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掌劈了这男人,是他太轻敌,竟然连他私养兵马的事都被他查出来了。
“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他没有否认要造反的事,这天下分得太久,也是时候统一了。
修离墨把玩手上的杯盏,莹绿的光泽衬得他纤细的玉手越发柔美,美得惊心动魄,就是这么一双手,搅动天下风云。
“世子不必紧张,本王发现也是偶然的事,皇帝远在灵都,对这西陵瞧不上眼,他暂时没发现。若是本王一不小心泄露了某些秘密,那就难说了。”
他这话说得狂妄,眸光幽深如潭,望不见底,夙玉庭知他这是在威胁。
若是他不为修离墨所用,那他西陵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他这是将他往绝路上逼。
夙玉庭也不是窝囊之人,单凭他那懦弱的父亲,这西陵王世袭之位早被皇帝削了。
强逼自己冷静,夙玉庭冷笑道:“你琉玥王不过是修夜的弃子,在慕幽也就是小小的质子,若是皇帝不顾先帝遗言,将你打入地狱也是动动手指的事,你凭什么狂妄地试图颠覆天下?”
夙玉庭故意贬低修离墨,他知这人才智无双,恐怕天下无人能敌,七岁孤身来到慕幽,十岁封王,权倾朝野十余载,这样的人,岂是他嘴中的无能之辈?
可他就是看不惯他的嚣张,同时他也要试试他究竟肚量如何,能否值得他倾心相助?
修离墨果然没让他失望,这番话也没能掀起一丝波澜,那双凤眸里依然淡漠如斯,仿佛夙玉庭说的事跟他毫无干系。
“你也不必试探本王,本王的能力如何,世子你早该知道,修夜国早便是本王囊中之物,取不取,不过是本王愿不愿的问题。”
既然选择收复西陵,修离墨便拿出自己的诚意,他都这般泄露底牌了,夙玉庭还会担心他会出卖他妈?
夙玉庭脸色顿变,他知这人必定不俗,却不曾想那修夜已被他掌控,他还敢这般说出来,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会向皇帝告密?
这般大度,这般坦诚,他夙玉庭自愧不如。
夙玉庭苦笑道:“你就不怕我跟皇帝告发你?”
“不,你不会。”修离墨摇摇头,目光悠远,“你祖上乃慕幽镇国大将军,替先祖黄帝打下江山,可是慕幽皇室却忌惮你先祖,将你先祖赐封到这蛮荒的西陵,世世代代与战场无缘,泯灭了你家族的男儿血性。”
“好比你父王,如今这般懦弱,可是你不一样,世子你渴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有些人天生注定属于战场,嗜杀如命,将敌人挥斩倒下,那种热血澎拜的感觉,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会得到。这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在金戈铁马、千军万马前,他们就是王者。”
“而世子你,恰恰就是这种人。你身体里流淌着夙家的血,又怎甘心一辈子屈尊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修离墨这话说到了夙玉庭的心底,他自小便酷爱杀伐,梦想着有一天统领千军万马,将天下大好山河践踏在脚底,可是父亲却懦弱得很。
他面上玩世不恭,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暗地里却招兵买马,甚至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于是他小小年纪便怂恿父亲克扣修建皇陵的饷银。
西陵面上是他父亲做主,大权实际上已经落入了他手里。
怕皇帝突然削藩,或是发现他背地里的勾当,他这些年一直过得小心翼翼。
谁知皇陵却突然坍塌,琉玥王来西陵,他便知时候到了。
夙玉庭知晓自己有将相之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极大的功力,可单凭他,不可能夺取天下,这天下好需要一个擅长帝王权谋的人来治理。
他这些年暗中寻访天下奇才,也就这琉玥王入了他的眼。
夙玉庭拍了拍手,笑道:“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非同凡响。这一天,我等很久了,等你找上门,可是你似乎无心于天下,只爱搅动朝堂、玩弄人心,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再有能力,如何也成不了大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古女人就是英雄冢()
“皇帝疑心太重,这些年慕幽在他治下虽然繁荣昌盛,可是他独独少了胆魄。况且慕幽皇室向来心胸狭隘,若是知晓我私养兵马之事,我夙氏一族难逃灭族。”
“倘若皇帝真的肯重用夙家,将来待天下一统,我夙家也逃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说道这里,夙玉庭顿了一下,一双邪魅的眸子闪烁着光芒,他莞尔道:“我好奇的是,你琉玥王不是不爱这天下,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如今怎的开始谋划了?撄”
修离墨静静听他讲,这些话无需他回应,他只需要做一个旁听者,不料他突然转了话锋。
微一沉吟,他淡淡道:“世子说笑了,天下江山、至尊之位,谁不爱?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是么?”夙玉庭不信,这三个多月相处,加上近十年的观察,这人的秉性,他也了解一二,他绝不是那种贪恋权势之人,反而淡漠如水,似乎这天下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在你眼里,我看不到任何***,荣华富贵、美人/权势,如今你都唾手可得。我渴望征战,所以想要搅乱这天下,可你琉玥王又是为了什么?赌上自己的一切,值得么?”
修离墨笑道:“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赌得越大,赢的机率才大。”
夙玉庭眯了眯眼睛,发现这男人说话永远淡淡的,眸光深沉,带着厚重的威压,身上那股王者之气尽显无疑,而他,也从未遮掩过,这般狂妄,皇帝怎容得这样的人存在偿?
先帝爷将他留下,甚至封王,真是养虎为患。
不过,他夙玉棠就欣赏这样的人。
这人似乎永远没有脾气,成熟稳重,就算在你眼前,你也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种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在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里,他是不是给你判了死刑,亦或是,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夙玉庭这般放下成见,修离墨知他已经同意入了麾下。
这趟皇陵之行,是该结束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夙玉庭竟然这么有本事,他硬是花了差不多三个月才将他收服。
四个多月,他离京四个多月,这朝堂又成了谁的天下?
“我想不出能让一个人改变心意,决定赌上权势地位,甚至生命的,究竟是什么?琉玥王,你就满足我这好奇心?怎么说,如今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别到头来,我究竟为什么替你卖命都不知道,想想都亏。”
夙玉庭不死心问道。
修离墨抿了一口茶,眸子淡淡落在水面上,褐色的茶叶沉沉浮浮,鼻尖是好闻的清香,这味道突然让他想起了那女人。
她身上似乎也散发一股好闻的气息,很淡,他爱极那味道,每每靠近她,他便控制不住吸取,那味道让他烦躁的心莫名沉静下来。
三个月不见,不知她如何了?
有没有想他?
很快了,他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心中略略安定,有了这股期望,他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连眸色也泛起柔波。
只是他没察觉到,夙玉庭却瞧见了,搞了半天,他说得口干舌燥,人家早神游八方去了。
夙玉庭戏谑道:“想起哪个美人了?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修离墨猛地回神,低眉敛住心思,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越到后面,心越乱。
刚想开口,夙玉庭似乎想起了什么,诡异地看着他,修离墨皱了皱眉头。
夙玉庭想的却是,这人也不是没有情绪,他曾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
就在三个月前,悬月公主还在的时候。
那时他便觉得不对劲,之后公主去了西山,他又忙于应付修离墨,故而没多想。
如今突然想起来,脑中似乎清明了许多,这男人的举动也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夙玉庭摩挲着下颌,眉梢轻挑,道:“能让一个铁血男儿化为指间柔,让一个无心之人变得野心勃勃,不惜赌上一切,这世间,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情。”
“但凡男人,终究逃不开两样东西,一是权势,二是美人。”
“既然你不爱江山,那你爱的就是美人。”
“那个女人一定是你想而得不到的人,你为了她,所以倾尽天下,只有成为天下至尊之人,就再也没人能阻拦你了。”
“琉玥王,我说得对么?”夙玉庭笑得越发灿烂,眸光紧紧凝着修离墨。
修离墨眸光淡淡,他的话丝毫没能掀起波澜,就是这样,所以夙玉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修离墨轻嗤,“本王不近女色,世子没听说过么?”
“是么?那王爷解释解释公主的事。”夙玉庭这话一出,明显见到对面的男人身子倏地紧绷,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是皇帝派来的,留她在身边一是为了监视,二是让她明白本王来西陵目的很单纯。”
“可是你却让她离开,去了皇陵,难道不是怕我对她不利?”夙玉庭倒不怕修离墨,他性子耿直,心里有话就问。
这时修离墨轻轻笑了,“难道世子希望她在这里碍手碍脚?若是再让她呆在王府,你这秘密还能留住?难保她不会向皇帝汇报你可疑的行为。”
“我不认为她有这么大能耐。”夙玉庭无所谓道,一个女人而已,成不了大气候,“你琉玥王心狠手辣,杀一个公主不在话下,既然她妨碍了计划,那便杀了她就是,可你这般大费周章,别说我了,恐怕皇帝那处都起了疑心。”
“琉玥王,自古女人就是英雄冢,我奉劝你一句,她是皇帝的妹妹,若是让她成为你的软肋,将来必将成为大患。”夙玉庭眸光突然凌厉,嘴角悬着嗜杀的笑。
“本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修离墨沉声道,眸光犀利,挟裹冰冷的气息。
如夙玉庭所讲,沐弦歌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他如今竟是听不得别人诋毁她半分。
他选择了这条路,回灵都之后必定危险重重,以她的性子免不了吃苦,那时他该如何?
“夙玉庭,你也别太放肆,本王瞧得上你,你就该烧高香拜佛,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妄图揣测本王的心思,你也就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