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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地回身瞧着“竹霜殿”三个金光粼粼的大字,不懂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公主,还陪着笑脸连连称是。
得,算他倒霉。
皇帝这怒火,该他受。
公主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今夜这宴席本就为琉玥王而设,将她请上,不过是顾忌皇家脸面。
皇帝倒也没真想让她出席,无桑顶着风险将弦歌的话悉数回禀了皇帝,没有想象中的怒火,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说了句:甚好。
无桑又懵了,这两人的心思,他倒是越发不懂了。
天色渐渐暗淡,宫里掌了灯。
白日睡了一天,夜里弦歌没了睡意,得知皇后怀有身孕,太医说她身子虚弱,不宜走动,是以今夜的宴席,皇帝特批让她不必参加。
弦歌想了想,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栖凤殿瞧一瞧。
太后那里不欢迎她,她自不会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般想着,就让冰清备了些礼品。
她没有让人准备吃食之类的,要知道皇宫这地方,哪个妃嫔一旦怀上龙嗣,就有上百双眼睛盯着。
她可不想成为替罪羔羊,让人借她的手除去皇后肚里的种。
宫斗剧里,妃嫔流产,问题都出在食物上,她没那么傻。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染上这事,可是皇后于她有情,如今她娘家又没落了,她又怎能束手旁观?
吟夏这丫头性子狂野,说话口无遮拦,弦歌生恐她冲撞皇后,便令她留守竹霜殿,她带着冰清一同前往栖凤殿。
这栖凤殿,她只去过一回,便是那次,她央了皇后替她留住沐清漪,于是有了后来沐清漪进宫教导秀女皇家礼仪之事。
说起沐清漪,她倒是好久没见她了,也不知这丫头有没有怨她。
她离宫前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沐清漪不与她同行,那便少了很多危险。
至于以后她会不会去西陵找她,那她就没法顾及了。
她都从西陵回来了,沐清漪都没去找她,这点她倒是觉得很奇怪。
今夜无月,到处黑蒙蒙,只余长廊上的灯盏照明。
两人行至一处隐秘的假山后,这地黑得很,冰清手上拿着一盏宫灯,隐隐照见前方的路。
这时冰清突然想起忘了拿弦歌从西陵带回来的小玩意,出门前,弦歌叮嘱她,这小玩意要拿上,她要送给皇后。
所幸她们出门不远,于是弦歌让她回去拿上,她便在这等。
此地静谧无声,偶有禁军从前面巡视走过。
她穿了公主的衣袍,手上拿了一盏宫灯,禁军远远对她行礼。
秋天的夜晚微凉,可惜无月,若是清冷的月亮洒满光辉,这皇宫定好看极了。
这般想着,她脑中冒出一个念头,索性吹灭了灯盏,隐身在假山后。
背后贴着凉凉的石头,仰头瞧着黑漆漆的夜空,她享受般地闭上眼睛。
前世,她便爱这样静谧无声的夜晚,身处在黑暗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再无俗世纷扰。
突然微弱的交谈声在黑暗中响起,亦是在假山堆里。
弦歌一凝,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宫里那些龌龊的事都在黑夜里的角落进行,悄无声息,自以为瞒天过海,殊不知隔墙有耳。
她不想探听别人的秘密,就像修离墨曾经说的,在皇宫里,知道越多的人,活得越短。
可是,她此刻若发出声音,或是贸然现身,说不定对方会杀人灭口。
“记住,一定要看准了,把这药放到那人的杯盏里。他素来小心谨慎,你且小心些。”一道女声响起,语气颇为严肃,刻意压低了的声线粗哑微颤,“此事若办好了,娘娘重重有赏,你一家老小也可一世无忧。”
弦歌一怔,这人明显在威胁,若另一人真的替她办事,那一家子怕是要遭遇灭口了。
心下恶寒,有些厌恶这肮脏的皇宫。
“姑姑放心,奴才定竭尽全力,若是事情败露,决不连累娘娘。”这是太监的声音,阴柔尖锐,他连连表忠心。
又在算计谁?
这些后宫的女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弦歌鄙夷,又听得那女人道:“放心,此事是皇上属意。太后是皇上最敬爱的人,若没有皇上的同意,娘娘哪敢在太后头上动土?”
“这合欢散极烈,若非男女交欢,中药者一个时辰后必定七窍流血而亡。而这药中参杂了一味藿香,中药者闻到藿香必定失去理智,癫狂朝着散发藿香的人扑去。”
“太后的凤袍上已熏了藿香,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那人侵犯了太后,辱没了皇室,你说皇上会饶过他么?”女人笑了起来,丝丝阴毒渗入寒凉的夜里。
第二百零九章 隔了一段光阴的距离()
“皇上为除去那人,竟连太后也。。。。。。”小太监被唬住,说话也不利索了。
女人蓦地打断他,“皇上圣明,他这般自有思虑,你岂敢质疑起他来了!”
小太监一凛,陪笑道:“姑姑莫气,便当奴才什么都没说。”
女人笑道:“身为奴才,有自知之明才能活得久,你是个聪明人。皇上将此事授予娘娘,必是信任至极,此番娘娘若助皇帝除去那人,那娘娘就是有功之臣。娘娘的娘家繁荣昌盛亦指日可待,到时少不得你的好处。”
“奴才明白,姑姑只管放心。纵使他有滔天本领,今夜他也在劫难逃。撄”
两人笑着离去,留下森森冷气。
弦歌走了出来,只觉得遍体生寒,虚弱地靠在假山上偿。
凉气侵入体内,她却吓得冷汗直流。
这般肆无忌弹暗算,皇帝绞尽心思,怕事情败露,颜面尽失,于是暗中将事情托忖给后妃。
若出事,那后妃就成了替罪羔羊,若成了,他也未必重赏那妃子。
毕竟事情是暗中进行,他若不说,那后妃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可让弦歌心寒的是,皇帝为了权势,竟然算计自己的母亲。
都说帝王无情,这话果真没错,连自己生母都不顾的人,又怎能君临天下?
皇帝大费周章要除去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她没听到,那两人颇为谨慎,连他们口中的娘娘是谁,她也未知。
“公主,这灯怎么灭了?”冰清突然冒出来,弦歌吓得脸色一白。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弦歌拍了拍胸口,平复内心的波澜。
果然这人不能做贼,做贼是会心虚的。
她虽然没有做贼,可却在冥冥之中听得这般骇人秘密,怎能不怕。
四周黑漆漆,人影都瞧不见,若非熟悉冰清的声音,她险些以为那两人又回来了。
“奴婢叫您好几声了。”冰清捡起地上的宫灯,掏出火折子点上。
她们出门只带了一盏宫灯,长廊上灯火明亮,宫灯就留在弦歌这处,冰清回来时,怕弦歌等急,竟也忘了多带一盏灯出来。
所幸她有内力,在黑夜中视物无碍,走来便见弦歌靠在石头上发呆。
弦歌一噎,方才那事还逡巡心头,若是皇帝知晓她探听了他的秘密,以他残暴无情的性子,她必死无疑。
还是快快离去,莫被人抓住把柄。
来到栖凤殿时,皇后刚撤去晚膳。
弦歌两人在殿外候着,婢女进门通报,不多时青鸾亲自出来迎接,将弦歌领了进去。
殿内未点灯火,灯架上却是几颗夜明珠熠熠生辉,满室通明。
听说这几个月,皇后重得盛宠,这话看来不假。
只是不知,这盛宠有几分真假。
毕竟皇后怀有龙嗣,而皇帝尚未有子嗣,皇后这一胎是第一个龙子。
皇帝的恩宠是对皇后还是龙嗣,这一点,弦歌不想深究。
皇后是内里人,想必她清楚皇帝的心思。
弦歌进门就看到一副美轮美奂的画面,如梦如幻。
皇后慵懒地躺在沉香凤榻上,一头青丝披散在华美的凤袍上,袍上的凤凰鸟栩栩如生,似要浴火重生。
美丽的容颜隐隐散发妩媚的气息,一颦一笑都是摄人心魂的美,精致的容颜灿若星辰,那双眸子烟火绚烂。
她似是惧寒,方才秋末,已经披了狐裘。
毛绒绒的紫色狐裘将她一身高雅雍容衬托得惟妙惟肖,恍若青丘山上魅惑人心的狐妖。
一个人,能将高雅和妩媚融为一体,却不让人觉得违和。
任是看遍了古代现代的美女,弦歌却只服她一人,就这么愣在门口,眸光闪亮地盯着皇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弦歌,她对帅哥无感,偏偏喜欢看美女。
每看到一个美女,她必定赞叹至极,频频回首。
弦歌一进来,皇后就起身朝她走来。
两个多月的身孕还未显怀,她却走得优雅极了,每一步都像在起舞。
见她发愣,皇后疑惑地看向身侧的青鸾,青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皇后莞尔一笑,打趣道:“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都不认识本宫了?”
她的声音温温润润,如玉珠落在毛毯上,带着女人的娇媚,弦歌心头一颤,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一红,尴尬道:“没,几个月不见,娘娘越发光彩耀人了。”
皇后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白皙的脸也微微红了,低叹一声,“公主真爱说笑,本宫都老了,哪里还。。。。。。”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对青鸾说道:“去准备些茶点。”
又转向弦歌,“公主用过晚膳了么?”
在皇后这般优雅知性的女人面前,弦歌不敢放肆,连呼吸也不由地放轻,生恐惊了伊人。
轻道:“吃过了,娘娘不必忙活。弦歌在这宫中没什么人缘,娘娘是待弦歌极好之人,是以一回宫就来这叨唠了,娘娘不会嫌弃弦歌吧?”
皇后摇头轻笑,拉了弦歌往殿中央走去,两人落座。
青鸾倒了两杯茶水放到两人跟前。
皇后舍了凤椅未坐,竟与弦歌坐在下方的座位上,中间隔了一个桌子,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放在桌上。
弦歌受宠若惊,一贯又不喜与人肢体接触,这般亲密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皇后猜到她的心思,笑着松开她的手,“本宫这几日闷的,也没人说个话,公主能来看本宫,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弃?”
青鸾站在皇后身侧,闻言笑道:“可不是嘛?娘娘近来可是唠叨着,这清荷郡主一走,皇宫一下冷落了下来,怪闷的。幸好公主回来了,若是有空来坐坐,娘娘定然开心极。”
清漪?
听着话,清漪似乎不在京城了,若还在的话,皇后想找她叙叙,还不是一个口谕的事?
“清漪不在?”弦歌顺势问道。
“嗯,月前去了瑶山,她师傅病重,怕是不久于人世了。她师傅又待她极好,她打小无父无母,早把她师傅当成母亲来看了。”皇后轻声道。
怪不得不见她的身影,想来她此刻也难过至极。
“几时回来?”说完弦歌又觉得不对劲,她这不是咒人家死嘛,她既是去见师傅最后一面,必是师傅过世了,她才回来的。
于是又道:“额,我是说。。。。。。她师傅福大命大,定然能熬过,她师傅好之后,她自然要回来的。”
皇后面色沉了下来,暗暗摇头,“此事没那么简单,她师傅若是能好最好,可人终究难逃一死。她师傅若是逃不过这一劫,清漪那丫头恐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越说越糊涂。
“清漪丫头是瑶山太宁真人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她老人家若是撒手人寰,那真人之位必定落到清漪头上,她素来不爱京城繁华,若非京中还有她惦念之人,她必定不再回京。”
弦歌讶然至极,惊道:“你是说,清漪会舍弃郡主身份,当那什老子真人?”
青鸾插嘴道:“这难说,毕竟她未婚夫苏将军还在朝为将,爷爷还在世,她又怎能割舍得下?”
三人突然沉默了下来,为这突来的伤感。
清漪那人给弦歌带来了许多欢乐,她亦真心把她当成了朋友,如今陷入这两难境地,她使不上劲,心里难受至极。
无论清漪作何选择,她都会支持她。
或许这京城太多俗事烦扰,那瑶山倒是个好去处。
“娘娘,茶点来了。”
两个婢女端着盘子进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两人退下后,皇后盈盈一笑,“倒不想着伤感之事,人各有命,殊不知是福是祸呢。”
青鸾连连迎合,劝着弦歌用些点心,又一一介绍了一番,这沉闷的气氛才稍稍散去。
“不管怎么说,弦歌还是要多谢娘娘,娘娘能替弦歌留了清漪三月,弦歌感激不尽。”
皇后笑道:“公主这话就见外了,你是皇上的妹妹,自然也是本宫的妹妹。况且清漪那丫头,她也给本宫带来了许多欢乐。这皇宫好久没这般热热闹闹了,虽然她也常常惹祸,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比起公主当年,亦是不落下风。。。。。。”
说到这里,皇后顿住,见弦歌脸色无异样,依旧凝耳倾听,脸上还带着趣味的笑意,她才松了一口气。
当年的弦歌荒唐至极,很多妃嫔被她整蛊,皇宫里怨声载道,连她也被整惨了,如今想起来,犹觉得好笑,可又仿佛隔了一段绕不过去的光阴。
两年多过去,弦歌却变了一副模样,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胆大妄为的人。
弦歌听得津津有味,央求皇后将沐清漪在皇宫发生的糗事一一道来。
皇后抵不过她笑意盈盈的眸子,便将清漪的事娓娓道来,最后不知谁先起的头,竟然聊起沐弦歌那些年的荒唐,连带着沐清漪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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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皇陵之行终于结束了,文开始进入高/潮部分
第二百一十章 荷为馅,醉人欢,不可散()
弦歌从栖凤殿出来,途径景御园,华清宫那处一派歌舞升平,丝竹声遥传入耳。
灯火照亮皇宫一角,连着晚风都挟裹醉人的气息。
遥望华清宫,弦歌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这时皇后身边的一名婢女追赶而来,手上挎着小篮子撄。
弦歌敛住思绪,问道:“何事?”
小婢女喘着粗气,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弦歌,“娘娘方才瞧公主似乎特别爱吃这点心,想着您离开时,让您带些回去,可是后来竟忘记了。娘娘说您没走远,是以让奴婢送来。”
弦歌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递给了冰清,“替我谢过娘娘的美意。”
小婢女又道:“这糕点是娘娘亲手做的,以静心湖里的荷为馅,名唤醉人欢,娘娘说了,公主一点要趁热用,凉了就该散了,那末便失去了鲜味。偿”
小婢女说得一派认真,弦歌微微凝眉,“醉人欢?”
这名字怎这么奇怪?
是她太疑神疑鬼了吗?
小婢女微微颌首,重复了一遍,“荷为馅,醉人欢,不可散。”
不愧是皇后调教出来的人,不卑不亢。
弦歌心里咯噔一响,总觉得这婢女在暗示她什么。
方才她接过篮子时,小婢女就握了她的手一下。
那时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她不经意之举。
现下想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弦歌疑惑地掀开篮子,宫灯映衬下,那糕点闪着莹亮的绿光。
手一顿,弦歌笑道:“姑娘是不是拿错了?方才本宫吃的糕点分明不是这一种,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那糕点是白色的。”
那时她和皇后闲聊,便把那糕点当零食来吃。
味道极美,里面的馅是瓜果,却不是荷。
她吃了一碟,后来青鸾姑姑又下去拿来一碟,皇后还打趣她。
她怎么会记错颜色?
小婢女脸色不变,恭敬道:“这奴婢就不知了,是青鸾姑姑亲自装好拿给奴婢的。”
一旁的冰清觉得奇怪,拿错便拿错了,以公主随意的性子,又何必计较这些。
“公主。。。。。。”冰清疑惑地看向弦歌,弦歌却抓住她的手,脸色凝重,“这些话也是青鸾姑姑教你说的?”
小婢女点了点头,却不知这话有何不妥,疑惑间,弦歌又道:“那青鸾姑姑还让你带了什么话没有?”
小婢女想了想,道:“青鸾姑姑说,今夜皇上宴请百官,意在恭祝公主还朝,皇后有了龙嗣,得圣意不必参宴,此外宫中但凡有身份的主子都出席了。皇上、太后、琉玥王,哪个不是身份尊贵,而公主却借口不出席,似乎不妥。”
“再说琉玥王,今夜他势必是宴会上众人瞩目的对象,公主不爱出风头,风头全由他出了,这岂非更好?”
小婢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