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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项阳,纪雒德笑了,只不过笑得很诡异。“你是我活到这把年纪,见过最聪明的人!不过,聪明有时反被聪明误!”
“那得看将聪明用于何处喽。”项阳不以为意,双肩一耸,他甚至想在室内找一把椅子来坐。
纪雒德轻哼了一声。“如果我的儿孙能有你一半的胆识,我纪家一定能光耀门楣!”视线扫向小西,他催促道:“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杀了她!”他以眼示意女管家,管家掐紧纪晓芙的手迅速使力。
“哥、哥……”纪晓芙的脸色渐青、气息渐弱。
“住手!”小西终于认输,他不甘心的丢出手中的丝绒袋。
伸手接住袋子。“又是一个没用、心存妇人之仁的东西!”纪雒德撇嘴示意,管家随即推了纪晓芙一把,她踉跄地跌回哥哥身旁。
纪雒德接着道:“不过,我倒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偷了我的宝贝,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石二鸟之计。让项阳去引出乐老头的人。”抬手一扬,他指向了乐上弦,然后看向纪孝西接着道:“而且让他带着晓芙来自投罗网,然后等待你这个笨蛋现形!”
看着这个老人,乐上弦心里窜出了不舒服的感觉。“我很怀疑,你连自己的孙子都下得了手!”她嗤之以鼻。
闻声,纪雒德的笑声却更加高扬。“孙子?孙子算什么?”他往前走了数步,视线在众人间扫了圈。“冬雪融化后,春天初发芽的金盏菊可美了!”
金盏菊曾是他儿子与那妖女的最爱!
一听到金盏菊,乐上弦全身窜过一阵寒颤,她直直地瞪着纪雒德。
“我连儿子都舍得牺牲了,你说一两个孙子算什么?”他的声音极沉、极闷,仿若一个无心的老人,说着禽兽不如的话。
牺牲儿子?!
“你、你、你说什么?”乐上弦发颤的问,她身子无意识地退了数步。
“我也料到乐老头不敢将这事说出。”嘴角扬着不协调的笑,纪雒德径自接着说:“事已至此,我便不怕人知晓,我有两个儿子,一个自幼体弱多病,只能为我生了两个没用、又没胆量的东西。”他冷眼瞟过纪孝西与纪晓芙,表示话中所谓无用之人是指他们。
随即他视线又回到乐上弦脸上。“另一个则是背叛我,违背了我的命令,爱上乐老头的女儿、乐家的贱种!所以当年我亲手杀了你母亲后,当然连我那个阵前倒戈而且不中用的儿子,也没放过!”“你、你——就为了‘月缺’,你居然杀了我的父母!”乐上弦水盈盈的黑瞳,燃起了熊熊怒火。
现在她终于明白,爷爷为何要在餐桌上放着金盏菊、为何餐桌上总空着两个座位。
那是为了纪念爱女,同时也为了惩罚自己当年无力搭救心爱的女儿、和女儿心爱的男子,而时时的警惕着自己。
爷爷的用心,何其良苦呀!
“不错,为了这两样东西,什么都可以牺牲!”纪雒德斩钉截铁回答道,他一步步逼近乐上弦,目光锁住她。“说,‘月缺’的秘密是什么?”他会大费周章的计划这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刻。
惟有乐家人,才知“月缺”和“影无”的秘密!
当年的乐 不肯说,今天逼问她的女儿也是一样。
看着心爱的女人一步步的后退,一旁的项阳语调轻松地开口道:“你问的事情,她未必会知晓,何况——”尾音拉长,如预期地顺利拉回纪雒德的注意。
几乎是同时,他的手臂一扬,一把枪由衬衫袖口里瞬间滑出。
电光石火问,烟硝味窜出,弹道中的子弹穿破空气疾射而出——
不过,子弹却不是射向纪雒德,而是偏离他几步外的乐上弦。
只有一刹那的时间,子弹先划破了乐上弦扬起的手臂,然后直接打中她的胸口,她的身子依势往后仰躺。
汩汩的鲜血急涌而出,她眨着眼,急急喘息,眼里有着无法置信的哀伤。
开枪伤了她的,居然是她最爱的男子——项阳。
痛,她的心好痛!远比肉体上的伤还疼!
喘着息,泪水由她的眼角夺眶而出,沉沉地闭上眼,她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但黑暗并没如预期的席卷了她。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项阳接下来所道出的每一句话。
“何况,一个死人是不能将秘密说出来的。”项阳接着将话说完,平静冷沉的脸,让人猜不出心思。
“好!你果然够狠,是成大事之人!”收回惊慌的心绪,纪雒德绽开了狐狸般的笑容。
“想知道秘密,你得跟我合作。”耸肩一笑,项阳随手将枪一抛,表明了善意。
“你想知道什么?”松手,纪雒德放下了枪,他知道项阳话中另有含义。
“我要知道,山西的夏家、程七、你和乐家,究竟有何冤仇?”方才他会开枪伤了乐上弦,为的是解开心里最后的谜团。
而且他若不这么做,等纪雒德这个疯子拿枪抵着乐乐的脑袋时,他怕她所受到的伤害将会更严重。
“你想知道这谜底?”纪雒德嘴角扬起一笑,心里依旧打着如何套出秘密的坏主意。不经意的眸光一瞥,却见着了一旁的小西移动身躯,准备拾起项阳丢弃于地上的枪。
毫无犹豫,他的手一扬,随着枪声的响起,子弹贯穿小西的胸口,他狠心地杀了自己的亲孙子。“哥、哥……”纪晓芙急奔向前,她扶住了整个身躯往后仰倒的哥哥。
“照、照、照顾爸爸……”气息渐落,大量的血液由嘴里汩涌而出,鲜红的血渍染湿了纪晓芙的衣裙。
放下怀中的哥哥,她失魂地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拾起地上的枪。
“还我……还我哥哥的命来!”
枪声和着尖叫声响起,子弹直接贯穿纪雒德的胸口。
一枪、两枪、三枪……
纪晓芙如失了魂般,不断扣动扳机,完全听不见枪声和老迈的哀嚎声,直到子弹完全耗尽。
她颤抖着身子,抱头哭泣。
一切发生的太快,项阳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纪雒德。
他似乎心有不甘、无法瞑目,他无法置信自己会死于最不起眼、最看不起的孙女手上。
项阳走过来,搂起了纪晓芙,而一旁吓得直发抖的管家,早已逃之夭夭。
接着鲁诫也由屋外走入,他接手扶着纪晓芙。
而项阳则拾起纪雒德手中的黑丝绒袋,跨身抱起一旁的乐上弦,让她的小脸轻倚着他的胸膛。主仆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于黑暗中。
尾声
一个月后
上海齐园老宅里,凉风并着清晨未散的氤氲水气,拂过这幢古宅。
深秋骤降的温度,冷得让桧木古床上的人儿直打哆嗦。
她紧紧拉着被子,将小脸埋入被窝中,借由清晨的光晕仔细地打量小手中的一块圆扁形玉璧。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到了卧室,她连忙拉开被子,探出粉嫩的脸儿,眨着一对滴溜眼珠,红唇缓缓绽着甜美的笑。
“有姐姐的消息了吗?”见到项阳壮硕的身躯于床上坐下后,乐上弦连忙缠了上去,藕白双臂主动攀上他的宽肩。
项阳摇摇头,单臂搂着她。
“还是没有吗?”小脸上浮现了无限的担忧跟失望。
两个星期前,她因枪伤失血晕倒后醒来,人早已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台湾。
而当时在晕倒之前,她虽然将所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对于项阳居然毫无顾忌的开枪射她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怀,说什么也不肯原谅他。
为此,项阳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用尽了心思、也耍尽了手段,好不容易才让她释怀。
而顾及到她手臂上伤痕的关系,直到两个星期前,他才与她一同动身前来上海。
“别担心,有樊 在,我相信你姐姐不会有危险的。”搂着她,项阳躺回床上,于她额上轻轻烙下一吻。
“就是跟你们男人在一起,我才不放心呢!”她伸手推开他,忿忿地噘起了红唇。一想起他居然会狠心地朝着她开枪,她心口的怨怒就很难平息。
“我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那时情非得已。”双手一摊,项阳疲累的轻揉眉结。“何况我知道你身上穿着软甲,子弹伤不了你的。”
哎,她又想翻旧账了!就如樊 所言,女人真是麻烦、小心眼的动物!
“谁说伤不了我!那手臂上的伤呢?”她决定不理他了,明明是他狠心地伤了她,还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
项阳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子弹没划伤你的手,没流血谁会相信你中弹?”大掌扣住她摇晃的小脑袋,他深情的凝视着她。“我可不希望纪雒德拿枪抵着你的小脑袋瓜!而且,你真以为我会舍得伤了你吗?”
虽然已解释过很多遍了,不过他还是捺着性子又说了一次。他不希望乐乐因这事而耿耿于怀,更不希望因此事而影响了两人的情感。
毕竟他爱她,这辈子大概也只会爱她这个女人了。
“对、对不起嘛!”看着项阳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小心眼。
“算了!”他揉揉她的头,揉乱了她一头长发。“以后别再提这事了!”侧身将她压回床上,他轻柔地吻着她嫣红的唇瓣。
许久后,乐上弦微喘着气息推开他。“她呢?”她突然问。
“谁?”项阳被问的莫名其妙。
“我的堂妹呀。”看着项阳,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醋溜一族。
对于她那个陌生的堂妹,曾经深深吸引了项阳的目光,她可一刻也没忘过。
“纪晓芙吗?”若不是她提起,他早已忘了有这号人物。
“嗯。”点点头,她准备由他的反应、神情中,观察出一点蛛丝马迹。
项阳却比了比乐上弦手中的玉璧。“我给了她一笔钱,好让她能安心照料她的父亲。毕竟这玉璧是由纪家带走的。”
低头看了手中的玉璧一眼。“可是,这本来就是我们乐家的东西呀!”她不认同项阳的理由。
“别忘了你也是纪家人。”看着她,项阳的拇指轻揉着她红艳唇瓣。
倚入项阳怀中,乐上弦的小脸埋于他宽阔胸膛。“当年妈妈离开爷爷,你想,会不会是因为——爷爷反对她跟爸爸在一起?”
捧起她的小脸,他亲亲她悄挺的鼻尖。“也许吧!往事已矣,别再追究了。”
“嗯。”小小脑袋瓜晃了几下,她纤纤细指在他胸口划圈把玩。“项阳,你觉得七叔跟山西的夏家,是什么关系呢?”
其实她心里早已猜测,项阳可能会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就是打不起勇气来问。
毕竟她从小是七叔带大的!无法相信七叔竟然是项阳口中的夏家人!
“这点,可能要问樊 或你姐姐会较清楚了。”看着她,项阳回道。
由时间上来推算,樊 和乐下弦出发到山西,也已一个多月了。以过往樊 调查事情的能力,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他应该已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了。
“那这玉璧,又有什么秘密呢?”滴溜的眼儿又打量了手中的玉器一眼,她实在看不出任何端倪,它无任何特殊之处,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件古玉罢了。
扁圆的玉身,周围雕琢着一圈刻功极细、栩栩如生的双身兽面纹,玉的直径大小约十五公分,由玉质的结晶与透光性极佳看来,应属高品质的冰种和阗玉石。惟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玉面的中央仿佛笼着一道黑雾,漆暗的黑色结晶物呈圆形扩散,盖住了大部分的光亮,让苜径十五公分的玉璧只见得到周围的光晕。
搂着她的腰,项阳让她端坐在他怀里。“程七告诉我,你爷爷说过:宝物的秘密,在你们两姐妹身上。”
“我?”指着自己,乐上弦小脸上露出了诧异。
项阳点头。
“会吗?”眨着眼儿,她还是无法置信。“你想出秘密是指什么了吗?”
项阳沉默,只是耸耸肩。
“没有。”她看着项阳,只见他又点点头。
“这段时间里,我将你打量得够清楚了,但就是不明白你爷爷话中之意。”单手撑颌,他看着她意有所指。
嫣红迅速染上乐上弦粉嫩的双颊,她垂低头,知道他话中有话。
“你问过七叔了吗?”这段时间以来,在欢爱时,他确实将她打量的够清楚了。
“我想他也悟不透其间的道理。”松开搂着她的臂膀,项阳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圆形木窗边。
“那——”乐上弦跃下床,跟上他的脚步。
她欲再往下问,却让大步走入室内的鲁诫给打断了。
“主人,你要的东西到了!”他神秘兮兮地将手中的一个卷轴,恭谨地递到项阳手中,又转身对着乐上弦点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什么东西?”乐上弦好奇地凑上前去,一手攀住项阳的手臂,抢走他手中的卷轴。
“给你的生日礼物。”看着她可爱的模样,项阳耸肩一笑。
生日?!她记得不曾告诉过他,她何时生日呀!
“你知道!”心头甜甜的,连她自己都快忘了,他居然会查清而且还记得。
“拆开吧,你会喜欢的。”项阳催促道。
抽开了卷轴,里头装着的是一幅画,乐上弦颤着小手,抿着红唇看向项阳。“是……”她想问,是林布兰的莎斯姬雅肖像画吗?
项阳一眼即看出她心坎里的问题,对她点点头。
“喔!”深叹了一声,她噘起红唇抱怨。“你又骗我了!还说把画送给了阿姆斯特丹的国家博物馆!”
“是送了呀!”项阳轻应了声。“不过、哎……谁叫你喜欢呢!所以我就花钱请人去偷回来了,免得改天你真去动手偷画。”
“请人?”心里虽感动,乐上弦还是不免尖叫。“你竟然花钱请人去偷画?!”
喔!多浪费呀!
要偷画,她自己去不就成了!居然找人代劳,让她丧失了偷画过程的乐趣!
“他比你便宜多了。”深邃的眸光紧凝着她,项阳不以为意的耸肩一笑。
“那些钱我捐了三分之二给世界展望会呢!”心有不甘的抗议道。
好可恶喔!他居然嫌她偷画的酬劳太高!
“你的意思是,我该感谢你拿了我的钱去做善事,是吗?”嘴角漾着笑意,大掌搂紧她的纤腰,他宠溺地轻拧了下她巧挺的鼻。
“嗯!”昂起小脸,她点头如捣蒜。
“那你生日礼物也收了,是不是该给点甜头呢?”两人倚着木窗,项阳微扬的唇贴近,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紧密地攫住她,深情的拥吻。
直到肺部的空气几乎全然被掏空,乐上弦才气喘吁吁的推开他,滴溜的眼儿瞥向一旁的木窗,和木窗外的街景。
倏地,两朵羞红飘上了她的颊靥。
“你、你没关窗!”他居然大剌剌地在窗边吻她,让路人可能欣赏到两人的拥吻。
伸手拉下圆形木窗的竹帘,她噘着嘴,转身准备抗议,却发觉项阳眯起眼,紧盯着她瞧。
“怎么了?”他的眼神吓着了她。
“没、没什么。”拢起的剑眉渐渐平舒,脑中闪过的答案,让项阳紧抿的唇漾开意味深长的笑。
经由方才乐上弦拢窗的动作,他已解开乐芮所说的谜底。
若圆形木窗即为月,那月分上下、即是上下弦月,而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分界点,就是朔与望。
朔时月无光,称为“月缺”!
望时影无踪,则称为“影无”!
足可见这两件宝物的谜底,即在于月光。
“真的没有吗?”看着他,乐上弦狐疑地问。
“嗯。”项阳淡淡点头,又将她搂回怀中。“我想樊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上海了。”他转移话题,顺利地拉回乐上弦的注意力。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数日了,他相信樊 不会失约的。
微风扬起了竹帘,轻拂过紧紧相拥的两人,另一段冒险的故事又即将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