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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伤了!
那些冰凉的液体,是他的血液。
我的心跳一时间加快了,他是因为受伤了,不想让我看见才会躲着我。凌翊总是这样逞强,从来只让我看到他强大的一面。
我的唇哆嗦了,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一样,想说话,却在胸口似乎堵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坚冰。
心疼,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般受苦,比我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千万倍。
“小丫头,我……这个样子不想让你看见。”他冰凉的手轻轻的掰开我的手指头,语气冰凉的就好似沧冷的井水一般,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手上没有力气,所以连我搂住他的手都掰不开,语气更是飘忽的如同白色的云雾一样,无所依凭。
飘飘渺渺的,让人觉得虚无。
我紧紧的搂住他,“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打算去哪儿?”
探魂符在我的掌心出现,我偷偷的查看他的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十分的虚弱,而且好似被重创过一样。
到底是谁伤的他?
他……
他在幽都,可是叱咤风云的存在啊。
“咳咳咳……”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竟然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我急忙上前去托住他的身体。
他的身子沉沉的倒在我的胸口,下巴靠在我的肩头,“原想着把生死簿给你送来,便回去找婳魂疗伤。想不到你现在感知的能力越来越强,竟把我发现了。”
生死簿!
他放在我床头的是一本生死簿吗?
我想起了断头奶奶说的话,他在幽都为了一件东西,和那个神秘的女人起了冲突。他是因为和那个女人争斗,而受了重伤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头酸酸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手指头压在他胸口流血的部位,“你是为了生死簿才伤的吗?如果会受这样重的伤,大可以……大可以不要这个生死簿啊。”
“小丫头,你是我的全部,夺不回生死簿,我又怎么对得起你?”他的手轻轻的环住我的后背,身子沉重的就像块石头一样。
他似乎极度虚弱和痛苦,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帮我。”
“帮你什么……”我有些手足无措,将他用力的搂住,“凌翊,我……我这就叫人送我回江城,我……我让婳魂试着医治你。”
“来……不及去江城找她了,你来。”他的语气中少了平日里带着的三分暧昧邪异,变得坚毅无比,好似一柄钢铁铸成的利剑一般。
我有些迷茫,“我……我来?”
“对,帮相公拔箭,好不好?”他似在哄我,虚弱的语气冰柔下来。
我感觉手臂上的力气一下就抽干了,整个人都变得害怕起来。我并不害怕拔箭,我是害怕失去,我怕我做的不好,对凌翊造成伤害。
我将他的身子轻轻的放在床上,咬着唇低眸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他。他居然还有力气冲我邪魅的笑着,手指头触摸着我的侧脸,“听话,小丫头,相公不会有事的。”
“相公,我……”我的手指头在床褥上抓紧,却不小心触碰到了那本生死簿。
那本生死簿上,也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原来上面早就被他的血液浸透,他是在用生命帮我拿会这一本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册子。我眉头微微一紧,将双手握在了那支箭矢,“好,我听你的话,相公。”
“没事的,我不会死的,我还要保护你和孩子。”他伸手擦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眸光冰软的凝视着我。
那那支箭握在手中,是一种冰冷的烧手的感觉。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凌翊会伤的那么重了,原来是因为这支箭矢,似乎能一点点瓦解掉灵体身上的三魂七魄。
我现在即便有肉身庇护,可是一摸之下,灵魂还是受到了影响。
猛的,我一下决心就将箭矢拔出来!
他心口的血液也跟着喷涌出来,在那一瞬间他口角不断的涌出鲜血来。那柄黑色的箭矢在我手中化成了黑色的烟雾,消失不见了。
眉头紧皱的他,好似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一样。
我看着床上浑身是血的凌翊,整个人掏空了一样,心冰凉一片,居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不会治愈灵体啊。
我的手压在他的胸口,泪水奔涌而下,冰凉的血水浸透我的手掌心和手背。也淹没了我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在这时候,居然没有了动静。
它不是能救人的吗?
看着凌翊更加苍白,已经更加紊乱的三魂七魄,我心头有些绝望。生怕只要轻轻一眨眼,他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别紧张,苏芒,有我呢……我有办法能救凌翊大人。”张灵川温热的手搭在了我肩头,他语气深沉而又淡定。
破灵之箭在拔除之后,反而更加严重了。
原先破灵之箭在他体内只是一点点消磨他的三魂七魄,那是慢性毒药一般的。眼下拔出了箭之后,反倒引起了灵魂震荡,情况变得更糟糕。
这是一步险棋,显然……
显然我和凌翊都赌输了。
我心乱如麻,回头看张灵川,发现他在视线中有些看不清。
又用满是鲜血的手擦去眼泪,弄得自己满脸都是血腥的味道,“要怎么救?”
“他……他救不得我的,我身上中的乃是破灵之箭。他们专门做了对付的我……”凌翊的口角中不断的涌出鲜血,他的手指头有些遗憾的抚摸我的小腹。
他微微眯起邪魅的凤眸,嘴角一扬居然是笑了,“别哭,小丫头,你哭着的样子,我不喜欢。我喜欢爱小的你……十多年前,她已经害过我一次,今日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她是不是拿这本书作为诱饵,诱骗你去夺?否则……就算她再厉害,你也不会伤成这样。”我感觉喉头哽住了。
我心头明白,是我拖累了他。
当初便猜测有一本记载着唐家人姓名的生死簿,落在鸷月手中,所以一直暗中调查。眼下这本生死簿找到了,它不在鸷月手里。
而在幽都那个神秘女人手中,她是谁,我不清楚。
幽都千百万年,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岁,自然不可能清楚这些。
我低眉之间随手翻开了那本生死簿,生死簿上记载了大量的人名,寿命,出身日期,以及相符合的命格。
姜颖,唐成,唐国强……
这些名字有些是我熟悉的,有些是我完全不认识的,只觉得看在眼里。他们的生命一笔一划,全都是凌翊用鲜血换来的。
这生死簿落到别人手中,可能大笔一挥,就能剥夺一个人的全部。
幽都就是这般独裁统治的地方,说是规矩严苛,要超过阳间。
其实,还是看执法者,掌权者是否公正严苛。别说凌翊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掌权者破坏规矩,就连鸷月平时阴柔多变,可是对待阴魂这件事上,从来都是公正公平的。
鸷月的公正公平,也不是我自己瞎猜的,这可是张灵川身为阴阳代理人,亲口对鸷月做的评判。
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法无天,不着边际的。
如果幽都由旁人掌管,那人只要有些许偏私,那我们这些人死了以后,肯定就会有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幽都那是绝对不可以大权旁落的,可凌翊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去换一本……
一本微不足道的,记载着唐家人名字的生死簿。
这对很多其他的阴魂来说,是不公平的!
凌翊眉头忽然皱的更紧了,“小丫头,我还是喜欢你笨些的样子。”
“我笨些,你就好将我骗的死死的。就像从前一样,你在我面前说三言两语的谎话。然后自己去冒险,对不对?”我恼了,可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为什么凌翊会中破灵之箭?
我该怎么办……
我失去了一切的主见,又变成了白痴一个悲哀的趴在凌翊的胸口。我的泪水浸湿了他那一身白衣无暇,他的手指尖轻柔的就在我发丝上揉动,“是啊,你要是如从前一般平凡有多好。今夜来此,也不会让你发现,让你这么难过。”
“芈凌翊,你这个大混蛋,王八蛋。我要是没发现,你死在外面了怎么办呢?”我心里气苦,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可因为心疼,落下之后便变成了轻飘飘的一般。
他抓住了我的拳头,“我要是死了,断头会保护你,鸷月也会护着你。不会叫那个女人有机可乘……”
“你……”我气的要疯了,狠狠的在他肩头咬一口,“我不许你死!”
我感觉我还用尽了生命里最后一丝气力去说,破灵之箭拔出来的那一刻,我探魂符已经能完全感受到,破灵之箭对他身体的伤害。
一想到这里,我的手就不禁握成了拳头。
凌翊一向都很宠爱我,被我咬了肩头,还是温和的抚摸我的发丝,“咳咳咳……小丫头,生死有命。若我不能活,也没什么的。”
什么叫没什么的!
他是灵体,若死了,变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头难受,口角已经溢出咸腥的液体,却怕他发现自己咽回去了。
他躺在床上,语气已经不如从前般自信,咳嗽的之下更加的气息微弱。
他突然又和张灵川说道:“五通神的目标是张府后人和唐门后人,灵川,若我……若我无法护着她,希望你能替我护着我妻。”
“凌翊大人,你不会有事的。”张灵川的声音也出了哽咽之气,声音里带着弄弄的鼻音,“整个幽都还要靠你呢,破灵之箭有办法的,真的……”
“若有别的办法,她便不会拿来对付我。她是想置我于死地,绝不会留下生路的……”凌翊抚摸我发丝的手指头突然就变得虚无起来,他摁住了我的后脑勺。
“凌翊大人,您别忘了,我是张府后人。”张灵川看了一眼倒在床榻之上,血液染红了床褥的凌翊,脸上居然泛起了微微的潮红。
我当时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一颗心全乱了。
根本没看到张灵川脸上的表情,只是能模模糊糊看到张灵川的脸上通红,“张府后人……张府后人就能救他吗?我……我还是唐家的后人,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呢?”
“这是天师门才有的不传秘术,我……我的血可以救他。”张灵川在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摸黑找到了开灯的按钮,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这一下周围一下敞亮起来,他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用……
用张灵川的血!
张府天师门专门杀鬼捉妖,没听说过他们的血,能治愈灵体身上的伤啊。如果真的有这个功能的话,那岂不是比蓝星草还要牛逼?
在此时此刻,我真的是对南宫池墨的卜卦之术佩服的物体投递。
好一个黑风衣援手命不绝,若今天张灵川能救凌翊,那我便是欠他一个天大的恩情。
我咬了咬唇,坐在凌翊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相公,灵川的血可以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凌翊凝视着我,手指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沉默无言。
张灵川翻箱倒柜的终于是在刚才的药箱中找到了我用来剪开纱布的剪刀,他将剪刀直接划开了自己的大动脉,鲜血就这么疯一样流出来,滴在地上。
卧槽,他割开的时候,也不过来一点。
现在可真是浪费啊!
“疼死我了……”张灵川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坚韧之人,还是个怂货草包。
眼下只是划开手腕,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委屈的皱着鼻子。
他走到凌翊跟前,让鲜血顺着自己的伤口滴落在凌翊的伤口之上。两股血液交汇在一起,看似十分普通,只不过是简单的交融。
可就在我眨眼的时间里,凌翊胸口的血液好似越来越少了。
稍片刻,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都倒流了回去。
而且,张灵川的血液没了。
凌翊的眸光突然有些冷,方才有些便得虚无的手指头变成了实体,握上了张灵川的手腕去摸脉,“灵川,你用心血来救我?这对你身子可是有耗损的。”
“是啊,用的是心血,不过没事的。你是凌翊大人,我当然要用心血救你。”他疼的脸上全都是奇怪的表情,还不停的甩手腕。
又出去找了只瓷碗,往里头放血,“我的性命就简单了,我死了,这个世界不会怎么样,地球还会照样转。”
张灵川放血的时候,可真是哭爹喊娘了,眼泪都挤出来了,“为啥子会那么疼啊,我的妈妈啊……”
我……
我都无语了。
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就是那个保护那个差点被五通神玷污的我,有那样大的勇气,轻描淡写的就将刀刃插到自己喉咙里去。
我对张灵川还是当初那个评价,这个人要不然是白痴,要不然就是城府极深。
眼下看他毫无心机的样子,多半……
多半是没城府的。
他是我和凌翊的救命恩人,我就不好骂他白痴了,他放完血。整个人在屋子里是捂着伤口就上蹿下跳的,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问他:“你要不要吃点止疼药,我刚才看到他们的药箱里有吗啡,你就吃点吧。”
“好啊,我要吃,啊!疼死我了。”张灵川痛苦的闷哼一声,皱着眉头,额头上全都是汗。
那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他喉咙被割破了,那样的疼痛系数都没喊疼,眼下是真的眼泪都腾出来了。
他手腕割得很深,我看着也实在心疼。
和凌翊对视了一眼之后,也就坐下来,先给他做了包扎,叮嘱他明天一早一定要和那俩小屁孩一起去城里看医生。
他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我就给了他吗啡正常人一半的剂量吃下去。
那东西吃多了对脑子不好,他已经是记忆力特别差,肯定是不能再让这样药伤了他的大脑。他哪里知道这些,看到我给他药,二话不说就着水就喝下去了。
“好了,去睡吧。”我劝张灵川去睡觉。
张灵川摇了摇头,“不成,我要看凌翊大人把血喝下去。”
他吃完吗啡以后,其实人就有点呆了,笑呵呵的看着满脸苍白的凌翊。我能看出来,这家伙是真把凌翊当偶像崇拜。
“小丫头,扶我起来。”凌翊似笑非笑的瞧着张灵川,眼眸中似有深意。
我连忙将凌翊扶起来,将那碗血递到凌翊唇边。
凌翊唇角一扬,缓缓将深红的血液喝进嘴中,瓷碗中的血液却是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张灵川,现在你愿意去睡了吗?”
“愿意。”张灵川就跟被安抚了内心的小姑娘一般,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
张灵川方才放了血,又吃了止疼片,身体的状态很不好。
脑袋刚刚沾到枕头就在房间里睡着了,许是身体虚弱,这一觉他睡的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之中一直说着不安的梦话,那梦话有些是模糊不清,有些却能听的清楚,“父亲……不要……父亲,为什么只有我一个能活下去。”
“苏芒不要过来,不要让我伤害你。”
“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如此痛苦的活着……”
张灵川当年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活下去,会让他在梦中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他的内心之中似乎没有快乐的事情全都压着,当年那些事情。
只要午夜梦回,那些事情就会不听使唤的,一股脑的全都冒出来。
而我失去了那一段最关键的记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我还记得,也许会和张灵川一样,梦里无法安眠,全都是当年的惨案。
凌翊灵体还有些虚弱,紧紧搂着我,慵懒的侧卧在床上。
听见张灵川的梦呓之声,他微微皱起眉头,我身子缩了缩,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凌翊。我是看到张灵川入梦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唐门。
那个幽都的神秘女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张府满门,事后为何又不放过唐门全家。这样赶紧杀绝,是因为我们两家同时都得罪了她吗?
凌翊轻轻松开我,他的身子轻盈的飘起,如同疾风一般就到了张灵川面前。
衣袂在夜中纷飞如羽,指尖轻点,便落在张灵川的眉心之上。
张灵川眉心被点中的一瞬间,居然缓缓的睁开,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凌翊。居然是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触摸凌翊的手,却在睡梦中怎么也摸不到,“凌翊大人,可否为张府伸冤。”
凌翊抿着唇不说话,张灵川本就是睡懵了,说完之后又闭上眼睛打起呼噜来。
张灵川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身上却背负了比常人更重的担子。当年张府天师门灭门,他极少亲口说出要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见到凌翊,更没有卑躬屈膝的求凌翊为张府报仇。
自凌翊这一安魂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