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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
太过静谧了,孟凡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缓缓的,试探的,举步迈进了月光里,穿过了道观的大门,进入到了院子里。
站在道观的院子里,举目四顾,他的心中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带着异样。
张婆子说在这里他或许能获得造化,比如学会扎纸人的鬼神之术,就算是没造化,他也死不了。
可是……感觉不怎么对。
院子正中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早已没有了烟火,锈迹斑驳,像是死在了时光里的样子,可以闻到一股遥远的暮气的味道,看不出当日的鼎盛烟火,在月光里有些了无生气。
孟凡伸手摸了摸那香炉,触感有些冰冷,搓了搓手,满是铜锈,很是不干净的样子。
脚下的野草摇摆,拂过脚踝,痒痒的感觉,好似女人的头发,在风吹起的时候,划过了脸,忍不住要挠一挠。
除了野草摆动,一切都静谧的可怕,连月光都凝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的。
孟凡绕过香炉,目光向前望过去,道观的主殿的大门早已风化掉落,就好像一个寡妇,不再守着无所谓的贞洁道德,大开门户,等着人临幸似的。
“呼——”
孟凡深深的出了一口气,望着黑漆漆的主殿内部,下了决心似的,将手电筒的灯光一点点的,从地上往上移,往里边照,这份小心就好像是洞房花烛夜,一件件的褪下新娘的婚衣,褪了一件,还有一件,小心翼翼的,满怀期待的,去寻找里面的动人之处。
但是,事实自然没有这么美好,映入孟凡眼帘的,是一具棺椁!
大殿正中央摆着一具棺椁!
这棺椁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也已经显得有些风化了,木质的棺身片片剥离,掉了一地木屑,给人一种腐朽的,不祥的感觉,孟凡甚至都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生人勿进,孟凡脑海里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如果不是外面有索命的鬼物,孟凡一定会掉头走回去,就算是这里面真的有天大的造化,能让他酒池肉林,声色犬马,也是不足以冒这个险的。
回头的路应是没有的了,此刻折回去,孟凡大抵会想象到一副场景,那纸马已经被撕成了碎片,洒了一地碎屑,就好像被狂风蹂躏过的卫生纸,风停之后,散落在地上,满目的不堪……而那鬼影,会站在那里等着,嘴里说着……来……来……
甚或什么也不说,便直接动手,他便会像死去的柱子一样,魂飞魄散,双目染成了血瞳,汩汩冒着黑血,味道是腥臭的,不雅的,令人作呕的……
然后张婆子会通知他爹,父老乡亲也会找过来,他爹给他验了尸,是哭着的……娘也在旁边哭……
孙村长应该还会长叹,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就这么死了……
“不能回去啊!”
思虑之下,孟凡的气质慢慢发生了变化,少了一分青涩,多了几分沧桑,不可左右的事情太多了,再姹紫嫣红的景色,经受了风霜,也会变得……不一样的。
有很多人说,这就是……成熟。
语调里带着几分残忍。
“进去吧。”
壮胆似的,劝慰了自己一句,举步走进了主殿,靠近了那具棺椁。
“砰砰!”
从来没这么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凌乱的,慌张的,似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然后长出两条腿,不管孟凡,自己逃了……
“打开?”
孟凡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具棺椁,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觉得不要冒这个险了,看到死人也挺不吉利的。
他绕着大殿转悠了一圈,还发现了一个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个灵牌,灵牌是空白的,没有写着任何字迹,除此之外,地面上掉落着一些琐碎的物件,也没有其值得探索的东西了,唯有这具棺椁,以惹眼的,不容置疑的模样,出现在大殿中央,似是告诉孟凡,快打开,秘密都在这里面!
“那个……回去?”
孟凡望了望外面,月光黯淡了下来,许是又被云层遮住了吧,野草摆动的更猛烈了,风,大了起来,吹进大殿的时候,像一个婴儿在凄切的哭——
“呜……呜……”
没多久,月光彻底隐去,除了手电筒的灯光,再无其他的光线,黑漆漆的一片。
夜色如有实质性的样子,粘稠,漆黑,从外面压过来,将孟凡裹住了,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
“呃……不就是一副棺材嘛,干了!”
孟凡晃了一下手电筒,灯光如一把利剑,穿刺着黑暗,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很有力的样子,想起一句很热血的词,便喘着粗气喊了出来。
“刀锋入骨,不得不战!”
“背水一战,不胜则亡!”
他挠了挠发麻的头皮,咬了咬牙,也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大概是不合适的,只不过是符合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想活下去!
“老子上过大学,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
“老子一表人才,拒绝了不少女孩的追求……呃……这个是怕花钱……也有些看不上人家……”
“老子体育课学的是武术,散打搏击,还会太极拳,怕个鸟!”
兀自打着气,手缓慢的,带着颤抖的,伸向了棺椁,扣到了棺盖的缝隙里,一用力,却没有打开,是钉死了的。
显得诡异的是,从棺椁上方看去,没有一颗钉子,光秃秃的……
“没有棺钉呢……”
“却分明钉死了的,那尸体是怎么进去的?”
“难不成……”
孟凡心中的不安强烈起来,猛地缩回了手,推断下去,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尸体自己钻进棺材,从里面把棺材钉死了。
再想一下,更合理的解释则是,人活着的时候,已经躺进了棺材里,然后封了棺,静静的等死。
“如果真是这样……好狠的人呢!”
孟凡的眉头皱了起来,四下里环顾,想找一些工具,用暴力撬开算了,却是试了几样东西,翘得棺盖咔咔作响,依旧是打不开的。
努力了一会儿,无甚进展,只好停了下来,颓然坐在地上,背靠着棺椁,有些绝望的盯着香炉后面的大门,他几乎都听到鬼影的呼啸声了,许是等不到天亮了吧,还不知道棺椁里到底有什么,张婆子也说了,就算没造化,在这里也死不了……
那鬼东西快要来了。
应该是又被坑了。
“咔咔!”
“咔咔!”
就这个时候,棺椁里却响起了细微的声音,声音透过棺椁,传到了孟凡的背,响在了心头上,伴随着的,是一丝丝的震动,很分明的样子……
(本章完)
第11章 炼尸炉()
“这是……什么东西在里面?”
孟凡猛地跳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椁,身子往后退,前有狼,后有虎,这次可是深切的体会到了。
人生最无奈的是,进退不得。
“是谁……”
“是谁扰了老夫的清梦……”
咔咔声不断,刚才打不开的棺盖,却是慢慢挪移开了,一只枯朽的手,伸了出来……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显得极是可怖,四周一片漆黑,所见的不过就是这只吓人的手。
是一具干尸。
“来……来……”
道观大门口,响起了那鬼影的声音,很是熟悉,在山风里飘忽不定,充满了阴森。
孟凡怔怔的,退到了大殿的门口,扶住了门框,传来的温度是冰冷的,身子是僵硬的,望向外面的大门处,看到了鬼影飘在半空,阻了他的后路,有些欲哭无泪了。
怎么就倒霉到了这个份上?
说好的造化呢?
“滚!”
棺椁里传来一声厉喝,透露着厌恶的声调,继而一只长满白色毛发的,枯瘦的头,从棺椁里探了出来,眼皮翻了翻,眼眶里满是白眼球,嘴唇也收缩了,露着森森黄色牙齿,触目惊心的样子,他忽略了孟凡,向着道观大门口的鬼影望去。
“咝咝!”
那鬼影止步于大门外,漂浮在空中,遥望着大殿门口的孟凡,望着那缓缓开启的棺椁,犹如一条被惹怒的蛇,看着行将到手的猎物,却是无法下口,又如贪婪的狗一般,打着转,吃不到,也不想走。
“寥寥几重怨念的鬼魂……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么?”
棺椁中的干尸彻底推翻了棺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骨骼咔咔作响的站立了起来,穿着宽大的道袍,里面空荡荡的,身体应是萎缩干瘪了,如果撕下干枯的外皮,就真真的是一具骇人的骷髅。
“咝咝!”
见那干尸站了起来,鬼影急了起来,飘了片刻,缓缓向后退去,隐在了黑暗里。
走还是没走?
孟凡哭丧着脸,满是悔恨,恨自己没再坚持一下,如果在城市里找到工作,怕是一时半会儿就不回孟家庄了,也不至于遭遇了这么离奇恐怖的事情。
现在只好寄希望于,这干尸,没坏心。
毕竟吓走了那缠人的鬼影呐。
“桀桀……”
那干尸拖着缓慢的步调,发出古怪的笑声,踏出了棺椁,山风吹得道袍飘摇着,满头凌乱的白发冉冉飘动,不看正面,还以为是个仙风道骨的仙人呢。
可是,只是一具干尸而已,还会说话。
“是你……吵醒了老夫?”
那干尸还是没放过孟凡,用发白的眼球凝望着孟凡,行走时,身上的骨头还发出咔咔的声音,将气氛渲染的很是……可怖。
“高人在上,俺叫孟凡,是孟家庄张婆子的弟子,十……十五的中元节快到了,前来给高人……扫……守墓,嗯,守墓。”
孟凡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耷拉着头,宛若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又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诚惶诚恐的,目睹了干尸的样子,不敢提造化的事情,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手电筒的光照在大殿的地板上,一阵风吹来,掀起地上的尘沙,水流一般,忽地散去了,刹那间,地面干净了不少。
“那婆娘……还没死呢?”
干尸喃喃的说着,语速很慢,刚刚醒来,声音隐约有些恍惚。
“身体康健。”
没有抬头看,孟凡也知道干尸跟自己的距离近在咫尺,已隐隐闻到了干尸的口气味道,有些腥臭,像是一头死猪,腐烂在了深井里,孜孜冒着臭气。
这哪里是仙师,比刚才那鬼影还可怕,一副吃人的样子。
张婆子欺人太甚!
“还没死……”
“那这么久了,干什么吃的,才找来你这么一个弱鸡,如此不中看!”
不满的声音尖利的响起,干枯的手,缓缓的搭在了孟凡的肩上。
“老夫……不需要守墓。”
“老夫……要的是你。”
那只手渐渐用力,抓得孟凡生疼,身体哆嗦起来,怕是再用力,肩骨就要碎了。
“一具新的、年轻的身体……“
“重生的感觉……许久没体会了……”
那干尸往上一提,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孟凡被拎到了空中,双腿耷拉着,任人宰割的样子,心里一片绝望,才出狼窝,又如虎穴,这张婆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啊,看样子是把自己送给这干尸,当礼物了。
“高人,张婆婆说您是仙人,是她的仙师,如果俺表现好,您会教俺扎纸人,家里穷,需要学门手艺。”
孟凡忍耐着,继续佯装下去,虔诚的开口,眼眶也湿润了,不是因为演技好,而是因为肩头传来的疼痛。
“桀桀!”
古怪的笑声响起,毛骨悚然般的,极为难听,一股凉意笼罩在了四周。
“你……信?”
“俺……俺当然信。”孟凡的身体抖了一下,抬起来头,露出期盼的目光,这目光看起来那么柔弱,寻常人看到,怕是也心软了吧,一些要求,也是可以答应的,况且他又轻声说着,“你是仙人嘛,仙人都是……极好的。”
“呵。”
干尸的语气夹杂着讽刺的味道,在夜里听来有些冰冷刺骨。
“仙人?”
“嗯,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
“白……痴。”
那干尸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白色的眼球竟然骤然变得漆黑,言语嘲讽。
“哪有什么仙……有的只是……九幽阴冥。”
言罢,走到了那锈迹斑斑的香炉前,盯了片刻,目光里充满了回忆。
“炼尸炉……也该开启了!”
“老夫……以后就是你!”
干尸一手提着孟凡,一手结了一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
“道由心学,香焚玉炉,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开!”
咒音方落,手指一指,香炉之下的地面咔咔裂开,一道地火骤然冒出,烧在了那长久岁月未燃的香炉之下,哔哔剥剥的声音响起,一股热浪侵袭而来。
孟凡心神剧震,怔怔的瞅着那香炉,脸色一片惨白,冷风吹过,没有任何感觉。
原来不是什么香炉,竟然叫什么炼尸炉!
他要被干尸取代了?
以后就不是自己了?
好荒谬的感觉!
张婆子,是帮凶,还是也被骗了?
被干尸拎在半空,他心中的怒火却比干尸祭出的地火还要猛烈!
只想活下去啊!
莫要逼人太甚呐!
一只手本能的摸向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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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章 干尸是个好人呐()
那是一把镰刀。
来时的路上用过的,一直在腰间别着,此刻终于要派上用场了,他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就算是……杀不死这干尸,也要搏一把,被人生生火烤了,怎么能忍得下去。
可干尸并不给孟凡这个机会。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干尸伸手在孟凡后脑勺一拍,将其打昏了过去,一扬手,将正欲拼命的孟凡丢进了炼尸炉。
“这小子身子太弱!”
干尸瞅了一眼炼尸炉,确定孟凡在里面很老实之后,退后两步,嘴里发出难听莫名的声音,挥舞手臂,对着炼尸炉指指点点,绕着炼尸炉转起圈来,估计湿婆子们跳大神的本事,和这个是异曲同工的。
“好痛……”
也不知是干尸用力没到位,还是没打对地方,没多久,孟凡竟然悠悠转醒。
“擦!”
发觉自己被丢尽了炼尸炉里,孟凡有些懵逼了,一股生死危机弥散在心头,咚咚的心跳声,引发了无尽的恐惧。
“要被烤红薯了!”
孟凡焦躁起来,一摸腰间,镰刀还在,心中稍定,开始琢磨起对策来,但是再怎么计划,都觉得不是干尸的对手。
“是要等一个时机的。”
之所以要等,也可以等,是因为孟凡刚刚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地火纵然炽热,可神奇的是,炼尸炉的温度在此刻还是很低的,仅仅温热而已,承受最多的,无非是从炉顶蔓延过来的热气,若是能加个盖子阻隔一下,这炉子里面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温暖舒适,只不过是无法持久而已,终归还是要变得滚烫的。
孟凡一改刚才软弱的样子,像一只猎豹似的,半蹲在香炉里,手里紧紧握着镰刀,等待着那最佳的时机,时机一到,便会猛地蹿出去,和那干尸拼命!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而那干尸睡了那么久,变成了近似骷髅的样子,分明早已经死去,却想要拿活人来祭炼,妄图得到……长生。
“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不是长生是什么。
有其师必有其徒,想来那张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故弄玄虚,帮着他驱赶那鬼影,一步一步的设下陷阱,把他引到了这里,竟是送给了一具干尸。
还说什么来这里可以获得造化,就算没造化,也死不了之类的。
原来是大有深意呢!
自己却一路艰辛的,就这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真傻!
孟凡聚精会神,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干尸正在绕着香炉不停走动,似是在做什么准备。
而那地火似乎真的不太可怕,这都过了一会儿了,香炉还是温温热,一点高温的迹象都没有,孟凡感觉全身舒服,连带精神都安宁了下来,可心中的焦虑还是有的。
“刚这干尸说需要一具身体,难道是想通过某种方法,占据我的身体?”
“借以维持长生的目的?”
这么一想,一股凉气从心底涌起,这干尸不知活了多少了岁月,莫非是每次死后,都要找一具年轻的身体,鸠占鹊巢,然后继续贪婪的活下去么?
唔……难不成是……夺舍?
这个词孟凡不陌生,上大学时阅书无数,涉猎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