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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月怔住。
我们的骄傲不是靠掠夺旁人的机缘和对旁人的利用来达到目的…我们脚下的路,不屑用旁人的牺牲来铺筑,因为我们有能力筑建属于我们自己的路。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竟然感觉心中的阴霾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渐渐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傲然之意。
修仙何其艰难,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在争夺抢掠,或是相互残杀,或是阴谋算计,这是一个方式,顾长月不会反对,正如陈轻舞利用她来讨好顾长乐,并从顾长乐那里得到好处一般,陈轻舞能成功说明她有手段,亦有实力。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那也是一种不值得骄傲的表现,因为人们一开始就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寻到自己的缘法,没有把握能够走出自己的道,所以选择用暴力和手段来抢夺,用阴谋来设计,以此得到更好的东西提升实力。
而古道一不同,他有自己的缘法,他就算不用抢掠和利用也能够修成大道,他骄傲自信,坦荡无边,这种心境影响着顾长月,让她抬起头来,勇敢地寻找自己的道与法。
想到此处,原本还不稳固的练气四层的境界,竟是实实在在地稳固下来。
她深深呼吸一口,脆生生地道:“师尊,弟子明白了,是弟子太过狭隘。”
她的目光变得明亮而坦荡,再没有任何阴霾。
明明是一双魅惑勾人的凤眼,却有这般黑白分明,清澈没有任何杂质的神情。
如此悟性与心性,果真当得起他古道一的弟子。
古道一轻笑一声,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絮絮叨叨地叮嘱道:“但阿月也不能够随随便便相信旁人,修仙一途冷酷现实,我们寻自己的缘法不抢不夺,却对别人防不胜防,千万不能落入旁人的全套,由着旁人欺负了去,往后不管面对什么人,好的坏的真假难分,都要多留几分心眼,这样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只有快些成长起来,师尊希望阿月活的坦荡,却也不希望阿月被别人伤害。”
顾长月心里哗哗儿地窜起一股暖流。
古道一絮絮叨叨的叮嘱,语气温柔哦缓慢,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即便是娘亲雪氏,也未曾这般好好儿地同她说话。
她曾经总是幻想父母能够这般同她坐在一起,温声细语地同她说话,叮嘱她要爱护身体,可是从来没有,如今倒是这个才拜了一个月的师尊,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和她说话。
饶是经历过九百年的风云变幻,饶是再过成熟,也不能不感动。
师徒,这应当才是真正的师徒。
轻轻咬唇,郑重地点头,她道:“弟子一定会记得师尊的话,坦坦荡荡做人,好好保护自己,努力修炼,快点强大起来。”
古道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先收弟子的时候他还多有担心,就怕女弟子不好教导指引,就如木纾那样,若是不认真修炼,不责罚的话显得这个师叔不负责,但是责罚起来又太不近人情,就是说话也要好好掂量,不能说的太重,小姑娘眼圈一红,做出委屈的模样,他还真的不好收拾。
可如今看来,师徒两人相处甚是愉快,阿月年龄虽小,却极为懂事,悟性又高,他甚是满意。
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一线天峰谷中事情,道:“阿月可曾知晓,自己在一线天峰谷中犯了个怎样的错误?”
此事再被提起,顾长月皱了皱眉,她记得那件事情发生的甚是突然,自己已经最大限度地去考虑。
古道一见她不语,道:“你当时用鬼火烧掉自己身上的血迹,可曾想过虽然避开了嗜血雕,后来反倒会引起怀疑?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怎么想?为何你的身上有血,却未曾被嗜血雕注意?难道你的身上藏着什么东西?或者这件事情就是你自己主导,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原来师尊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她用鬼火烧掉血迹。
古道一道:“为师一直都在关注你,那件事情,你处理的很明智,可就这一点,别人没有注意到就罢了,万一有人提出来,你想过如何处理?若师尊没有来溶洞中找你,你可想好了法子?”
顾长月讶然,当时她的确未曾考虑这一点,“是弟子考虑的并不周全。”
“往后再被人算计,若是师尊不在,在无人保护你的情况下,反击之前一定要深入思考。”
顾长月瞪着眼睛看着古道一,“师尊,弟子知晓了。”
古道一又拍了拍她的头发,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才道:“往后好好儿修炼,尽快强大起来,你四系灵根如今变异暗灵根,这总该告诉师伯师叔他们,这样他们才好给你定制修炼方案。”
顾长月道:“师尊,弟子明白的。”
灵根变异是件大事,隐瞒起来却是没有必要,毕竟一个人的天赋是抢不去的,况且古道一那一席言论,顾长月若是再小心翼翼,那就显得太过狭隘。
再者对于整个摇光峰,从心底里,她就觉得不一样。
她亦应该相信。
古道一又坐了许久,说了些话,无非是要顾长月好好修炼什么的,最后才慢悠悠地起身离开。
走之前又说了句:“师尊过些天去大师伯那里监督你修炼,今儿休息好了,明日就过去吧。”
顾长月应是,目送古道一离开。
其实根本不用目送,古道一语毕,便化作重重叠叠的人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将鬼影步的精髓在她面前施展了一番。
顾长月看得目瞪口呆。
当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竟是那般出神入化。
夜里煮了灵米,吃了些东西,感受体内的气息已经稳定之后,便将鬼影步拿出来翻看。
她坐在临月阁的窗户边,临着垂挂天空的明月,一片心平气和。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到外面有陌生的气息靠近。
自从到了练气四层,她的听觉与感知明显敏锐了许多。
站起身子往窗外望去,却见青衣少年乘着飞行法器呼啸而来,最后停在她的窗口。
她惊讶地喊了声:“师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历练回来的沉曦。
沉曦背对月光而立,脸庞更显清俊,只是异常肃穆,没有一点表情。
他看着顾长月,点了点头,从拇指上的纳戒中拿出一物,顿时星星点点璀璨的光芒火红地凉气,将惨白的月光投影在红色的粉末光辉下。
是一把精巧的短刀。
他将短刀递给顾长月,道:“那日路过青岩城,去了趟法器坊,无意看到这柄星缀刀,师尊说女孩子都喜欢闪亮的东西,所以带了两把回来,一个给木纾,一个给你。”
这是…礼物?
顾长月有些木讷地接过,顿时红色的粉末光辉便将她的临月阁照的通亮。
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漫天的星辰,在身边闪闪发光。
星缀刀,除了具备攻击力,还甚是漂亮,每挥动一次,就会有无数星光闪烁,是许多女修钟爱的法宝。
不过在外头也绝对不便宜。
星辰铁打造的东西,怎么也算得上是高级灵器,少说也要用上好几块上品灵晶。
顾长月握着星缀刀,心里颇为感动,道:“多谢师兄,这一定不便宜吧?可惜长月却是没什么送给师兄……”
正要说些礼貌客气的话,沉曦却抬手打断她,又抛了套华贵锦布所织的红衣给她,道:“师妹不必客气,师尊叫我告诉你,由于修炼的关系,明日换掉三师叔送你的防御法衣,用这套普通装束,早点过来,他在山上等你,好了,礼物送到,衣服带到,话也带到,我该走了。”
“呃……”顾长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没有请人进屋来坐坐,可是她正要说些什么,沉曦已经驾着飞行法器走远。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话也简单匆忙,还真如木纾说的那般模样。
顾长月一手拿着星缀刀,一手捧着套大红色袍子,望着远去的一抹青色身影,轻轻笑了起来。
星缀闪亮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照耀一袭红衣,妖艳如同暗夜中的玫瑰。
第052章 盲牛()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仍旧是在三声钟鸣中,顾长月着了身火焰般肆意美艳的红色锦袍,贴了引导飞身符;转瞬便降落在云中隐所居之地。
云中隐早早便立在他那间破旧的草房前头,白衣束发;神采奕奕。
见顾长月落地;眼中的光芒立刻亮了几分,笑呵呵的模样,促狭之意甚是明显。
沉曦则面无表情地立在一侧,青衣墨法,无风自扬,一脸肃穆,好似一代宗师。
师徒二人;无一点相似之处。
木纾说过,大师伯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已被大师伯这块墨染黑;唯有师兄沉曦出淤泥而不染。
所有思绪只在短暂的瞬间;顾长月行步上前,各行了一礼,“大师伯,师兄。”
云中隐眉开眼笑地盯着她,示意她免礼。
沉曦不过点了点消瘦的下巴,没有别的表示。
顾长月站直身子,便听到云中隐故作柔和的声音道:“小月月今儿可漂亮了,大师伯给你的衣裳果真合身,还真合身。”
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过顾长月。
不得不说,这套红衣虽然平凡,但穿在顾长月身上,平添了几分灵动仙气。
裙摆飞扬,丝带缕缕,轻盈而妖艳。
顾长月洁白精巧的脸庞在红衣衬托下,泛着薄薄的红晕,一双凤眼轻轻勾起,美丽魅惑。
也难怪云中隐会如此。
便是一直没有表情的沉曦也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停留一瞬才又移开,旋即斜睨云中隐,道:“师尊身为长辈,怎可如此轻浮?就不怕到时候四师叔找上门来?”
弟子对师尊说话,竟带着训斥之意。
云中隐眼中促狭之意顿收,站得笔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顺手拍了把沉曦的脑门,傲然道:“这小子怎么和为师说话的?什么叫轻浮?为师这是爱护晚辈懂不懂?不懂就不要装懂,还不给为师滚去修炼?”
沉曦被拍了一掌,仍旧无甚表情,对顾长月道了声:“师妹莫要被他占了便宜”之后,在云中隐的怒骂中转身进屋。
“你这死小子,长大了不是?简直无法无天了。”
云中隐斜眼看着沉曦进屋,转过头来,又是笑呵呵的模样。
“小月月,大师伯可不像那小子说的那样,你可别听那小子的。”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陡升悲凉:“哎,说来大师伯也挺不幸的,受了那么个白眼狼做徒弟,整天就知道和大师伯抬杠,往后大师伯老了可指望谁来养老送终?还好我摇光峰上不止他一个晚辈,还好大师伯还有小月月,往后大师伯走不动了,就指望你了……”
说着,一只手又准备搭上顾长月的肩膀。
顾长月闪身避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大师伯,你乃修仙之人,又怎会老得走不动?可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弟子来的时候便得师尊叮嘱,一定莫要被大师伯占了便宜,师尊说,若是大师伯再动手动脚,要么就用鬼火对付大师伯,要么就回去向师尊告状。”
顾长月当然是在说谎,古道一可没有对她说过预防云中隐那双咸猪手的话,不过有时候该借的势还是要借的,对付云中隐,只有古道一最有效。
云中隐身子一僵,脸上的神色由悲转喜,又由喜转悲,甚是精彩。
片刻之后,咳嗽一声,重新站得笔直。
“那个阿月啊,大师伯观这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到午时了,你随大师伯来。”
顾长月看看天,太阳都还没有出来,离午时还早得很。
果然大师伯是害怕师尊的。
云中隐说罢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随,然后转身进了草房。
草房破破烂烂,顾长月总担心它会被风吹走,然而一旦进入里头,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内有乾坤。
外头看起来几乎要垮塌的屋子,里头竟然如同迷宫一般,偌大的大厅,四周蔓延开说不清的走廊。
走廊由火光点燃,又有无数暗门。
这些暗门竟然全是结实的传送符,可以通往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
而整间草房,又何尝不是一个偌大的空间符篆?
顾长月看着草房内部的结构,有些目瞪口呆。
前世活了那么多年,她还未曾看到过这般大规模的空间符篆,而且做得这般精巧。
外头看起来只是间不大的草房,里头的面积实际上可以容纳下一座大山。
大师伯云中隐绝对是个了不起的符篆师,恐怕至少也是能够制作出中级宝符的八品符篆师。
符篆师总共有十二品,由低到高,一品至十二品,其中前三品可制作高中低三种等级的地符,四品到六品可制作高中低三种等级的天符,七品到九品可制作高中低三种等级的宝符,再往上则可制作高中低三种等级的仙符。
符篆一途虽不如剑修一途受欢迎,但是在交战过程中,一个好的符篆师却很是令人头痛,因为他们可以利用符篆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在你的身后。
他们的攻击也颇具威力,有的甚至能够摧毁一座大山。
而能够制作出中级宝符的八品符篆师,实力不在元婴后期之下。
云中隐看到顾长月惊讶的神情,不由一阵嘚瑟,道:“如何?大师伯我的居所不差吧?”
顾长月道:“大师伯是个很了不起的符篆师。”
云中隐扬眉,“这还用说?若是小月月喜欢,要么干脆拜在大师伯门下,大师伯天天教你画符,总比跟着老四整天动刀动剑得好,女孩子家家,就当优雅一些。”
顾长月道:“这话长月定会原封不动带给师尊。”
云中隐神色一凛,“小月月在自言自语么?方才谁说话了?没有人啊,快些跟着大师伯走咯。”
人影一闪,走进左侧的一条走廊。
顾长月勾唇一笑,跟了上去。
走廊九曲迂回,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暗门前停了下来。
云中隐转过身来看她,问:“老四可是传你功法了?”
顾长月如实回答:“给了弟子鬼影步和移形术。”
云中隐捏着手指算了下,道:“加上硬吸术,尚可以保命,进去吧,若是杀不死里头的东西,便不能出来。”
顾长月微怔,“杀死里面的东西?里面是什么东西?”
隔着暗门,根本感觉不到里头的气息。
云中隐点了点头,道:“妖兽盲牛。”
盲牛,一级妖兽,天生大力,虽体型硕大,却极为灵巧,灵力可敌二级妖兽,然因其夜间不能视物,便生生折降一级,得名盲牛。
现在还是白天,盲牛能够视物,顾长月练气四层的实力,尽管手握鬼影步和移形术两套功法,却也还未真正开始修炼,即便昨夜一整夜她也不过是将鬼影步初略领会了一遍,即便她还记得移形术的要领,但就这般没有任何准备地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况且无论是鬼影步还是移形术,都是逃跑专用,根本就无甚攻击力。
她总算知道云中隐为何要她换上一套普通的衣裳了,因为三师伯送的那套是防御法宝,能够轻而易举挡掉盲牛的攻击,或者杀死盲牛。
穿上普通的衣裳,便没有任何保护的东西,自己必须想方设法活下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中隐。
云中隐却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寻常促狭猥琐的大师伯此刻一脸严肃,很是沉稳地道:“这是最基本的一项训练,虽然你还未曾真正学过可以攻击的功法,但是我敢让你进去,便说明我相信你能够用自己的法子杀了那头盲牛,现下多说什么都无益,你先进去,等你出来的时候,再同我说说你的感悟。”
他抬起手,将手心贴着暗门。
一阵绚丽的白光从门上亮起,接着暗门咔哒一声打开,却是虚掩着。
里头扑出湿热的妖兽气息。
云中隐看了眼门,又看向顾长月道:“上回便同你说过,兽类比人类敏感,它们能够用第六感知感受你的心境,一定要记住,若是没有杀死盲牛,便不能出来。”
顾长月将目光落在门上,大概明白云中隐的意图了。
她没有学过任何攻击类的功法,云中隐却放心让她去面对暗门后的盲牛,并且要求她杀死盲牛,否则不能出来,其最终的目的定然不是要她简简单单地将盲牛杀死,而是要她在这个过程中领悟什么。
她可时刻都记得,云中隐最擅长控兽。
如此…
只一个瞬间,顾长月的心中便有了个数。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中隐在后头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去吧……”
顾长月眼前景象变化,瞬间便立在一个草场中。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