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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个姑娘并没有抬头,仍在绣着她的花,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我又说:“姐姐,我是来找我妈的,你见了吗?她大概和我一样高,穿着一件兰花上衣,头发很乱……她是个疯子,临走时拖着一条死狗……哦对了,她的下巴上有颗黑痣,很好认的……”
我搜索着各种形容词来描绘着母亲,一边比划着,可是我很快发现都是徒劳,因为那个女孩根本不看我,只一心一意地绣花。她长得极好看,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小巧的脸颊白中带粉,鼻梁尖尖的,只是眼睛里流露着一抹忧郁。头戴上的两条长长的珠链垂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地敲打着她的胸脯。
“姐姐,你见过我妈了吗?”我又小心翼翼地问。
她还是不说话。
我觉得奇怪,刚才门从里面闩着,她把门打开了又不和我说话,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有些不高兴了,即使语言不通,但起码的礼节应该有吧,抬头看看我不会吗?做个手势不会吗?无论如何不该这么冷冰冰的吧?
冷冰冰,不仅她是冷冰冰的,就连房子也是冷冰冰的,而且越来越冷。刚进来还能接受,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完全进入冬天了,浑身都要冷到骨头里。而此时的外面,正是炎炎酷暑,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这时,我看到当地安放着一个火炉,火炉上放着一把铜壶,滋滋地冒着白气,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可能壶里熬着奶茶吧。奶茶是蒙古人的最爱,几乎天天要喝。我一天没吃饭了,闻到了如此醇香的奶茶味,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虽然当务之急是寻找母亲,但是解决饥饿问题也是刻不容缓的。
“姐姐,你在绣什么呀?”我讨好地问,希望能和她拉近关系,好喝碗奶茶。
但是她不说话,她像个木头人似的坐着。
我走近火炉,想间接地表达出我的企图,以便让她尽尽地主之宜,顺便靠近火炉取取暖。可是我发现火炉是冷的,甚至当我把手贴在火炉筒上时,也没感觉到一点温度。奇怪了,火炉上面的奶茶分明在沸腾着。
我又把手搭在铜壶冒出的热气上,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也是冷的。
我不安地望着她,希望她能给我解答这个疑问。
然而她仍是无动于衷。
这时忽然的一个发现,让我无暇思考眼前的怪异现象了。
我看到屋里没有一盏灯,可是屋里却亮如白昼,不是一般的亮,连每一个死角都没有任何一点微小的阴影。坐在炕上的那个姑娘没有影子,连我自己也没有影子。
我以前听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
那么就是说,她是鬼,可是我呢?我的影子呢?
我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无意间回头看到窗台下的柜子上放着一串金灿灿的东西。
妈呀,我叫出声来,因为那串金灿灿的东西就是我扔掉的那串古钱币!
我正想抽身逃走,忽然看到那个姑娘缓缓地抬起了头,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下了地,缓缓地向我走了过来。她的步子很轻,几乎看不到她在走,似乎是飘着;她的眼神更加忧郁了,而且还带着一丝幽怨,一丝妩媚;她的嘴角上翘着,似乎在微笑,而我感觉到那是一种扭曲。
我吓傻了,或者是受到了她的蛊惑,反正我忘记了逃跑,甚至忘了自己,忘了全部。我呆若木鸡地看着她,看着她慢慢靠近我,看着她双手将我拥抱了起来,看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贴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冰凉,我又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然而我分明感觉到了一丝酥麻,直透入我的灵魂深处。如果我能看到我的灵魂,它一定在战栗着,因为寒冷,因为恐惧,或者因为其他。
她抱了我一会儿,放开了我,两只手拉住了我的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瞬间,我仿佛读懂了她的眼神。她似乎要向我表达什么意思,我仿佛明白了,又仿佛完全茫然。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你……”我嗫嚅了一声,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摇摇头,大概是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她开始后退,拉着我,一直后退,很快便退到了炕边。忽然,她用她的嘴吻住了我的嘴。当时我十六岁,心理上虽然算不上是个大人,但是生理上已经不是个小孩了。我明白吻的含义,甚至在梦中曾经有过几次深刻的体会。
在被她吻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身体骤然像是冻结了一样,从一点瞬息扩散到全身,冰冷,僵直,继而变得麻木,麻木得没有一点知觉,只感到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然后,我适应了这种温度,反而不觉得冰冷了。
她要干什么?我的脑子里悬起一连串的疑问,可她是鬼啊,鬼怎么能和人接吻呢?
然而我就是无法抗拒,任由她吻着,甚至还带着点配合。
是的,我在配合。不止是配合,而且我主动了。
我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她,发疯似的吻着她。我不清楚我为什么突然之间不害怕了,仿佛我接受了某种指令,我就应该这么做。不只应该这么做,还应该做点其他的。
其他的是什么?我仿佛明白,但是又懵懂不知。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的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因为是在寂静的夜里,虽然很远但还是能听得清楚。她也听到了,然后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恐怖,骤然推开了我。接着,听到一阵忽拉拉的响声,蒙古包倒塌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未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倒塌的蒙古包压在了下面。
“这是咋了?”我大喊。
可是她呢?她已不在我的怀里,在我怀里的,是一具硬邦邦的人形的东西。
仿佛做了一场梦似的,蒙古包不见了,我并没有被压在了蒙古包下面,头顶是一轮明亮的月亮。在月亮的照耀下,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很大的土坑内,土坑的边上扑簌簌地掉落着尘土。
“姐姐……”我叫了一声,再看我怀里的那具硬邦邦的人形的东西的时候,着实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那是一具死人的骷髅。
妈呀!我中电似的把骷髅推在一边,跳了起来,顺着土坑的边缘就往上爬。可是土质疏松,加上没有可以抓住的物体,刚爬上一点,就随着塌方的土块滚落了下来。
“救命啊!”我吓得大叫。
然后我听到一阵芦苇被踩倒的急促的沙沙声,接着几道强光一齐射向我,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用手遮挡了一下,低头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古钱币。对,就是我和妹妹在院子里捡到的那些古钱币!
第4章 来历不明的人()
这些鬼东西,我还躲不开了!
我没来得及呼叫,因为上面已有人叫了出来。
“老大快看,那是什么?”
几道强光从我的脸上移开,集中到我的胸前,一齐照在那串金光闪闪的古钱币上。就在这一空当,我的眼睛恢复了视力,看到土坑边缘站着几个男人,手里各自拿着一只手电筒。但当时的我,不敢确定他们是人而不是鬼。
“下去看看!”有人命令道。
于是那几个男人先后跳进了土坑里,其中两个迅速制服了我,把我脖子上的那串古钱币抢去,交到一个穿着西服系着领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老大你看,好像是些值钱货!”
“你,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惊恐地大喊,想要挣脱开那两个控制我的人,可是无能无力。我本来年龄小,加上体弱,加上一天没吃饭,加上劳累,加上惊吓过度,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救命啊,救命——”我又使劲喊,希望有过路的人听到。北草地里既然存在着人,就不会只有眼前这几个,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正常的人,好人。
“别他妈的叫,再叫老子一枪崩了你!”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恶狠狠地恐吓道,忽地掏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顶在我的额头上。
冰冷而坚硬的感觉让我意识到,那是枪!他们居然有枪,他们是什么人?我曾经从电视里看到过,除了警察有枪,还有就是一些杀人放火的坏蛋也有枪。他们的样子和行为,完全不像是警察,所以我不敢叫了,只是浑身直哆嗦。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中年男人把那串古钱币捧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说:“都是些普通的古代金币,算不上什么珍奇的宝贝。不过也很难得了,说明咱们的路线是对的!酒鬼——”他伸手把举枪顶在我的额头上的那条胳膊按了下去,“收起来,别吓坏了小朋友!”随手把那串古钱币递了过去。
那个被叫做酒鬼的胖子嘿嘿笑了几声,把枪收起,接过古钱币,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老大站在我面前,摘掉眼镜,反手架在我的鼻梁上,示意那两个人放开我,然后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给我绽放了一个特别和蔼可亲的笑容,和颜悦色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笑容多少缓减了一下我的害怕,我低声说道:“李大龙。”
老大指了指挂在酒鬼脖子上的古钱币,又问:“那么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在我家院子里捡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面对这些人,我可不敢撒谎。而且,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只要他们跟着我回家,村里的人多,就不怕他们为所欲为了。
老大似乎有些不信,但还是又给我笑了一下。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笑容有多么的假,所以我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可是老大并没有发火,点了点头,再问:“那么,你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妈走丢了,我是来寻她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我不敢隐瞒,“后来好像进了一座蒙古包里,有个蒙古姑娘,忽然我就掉进坑里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那几个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似的。
一个瘦削的刀疤脸后生走过来问我:“那个蒙古姑娘没亲亲你吗?”
“她是亲我来着,可是忽然好像地震了,蒙古包就倒塌了……”
那几个人笑得更欢了,连老大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妈的,老实点!”酒鬼喝道,又拿抢指着我,“你在编故事吗?我们兄弟几个一直在北草地,咋没感觉到地震?”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懂吗?”老大对酒鬼说,待酒鬼把枪收起了,又问我:“这些金币是不是就在这个墓里找到的?”
墓?我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土坑,这难道是座坟墓吗?我刚才分明在一座蒙古包里啊,怎么转眼之间就掉进了坟墓里?真是太离奇了,难道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吗?而且我分明记得,那串古钱币被我和妹妹扔到了村外的一个深沟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我们这里的地下,到处埋着有钱的蒙古人,他们都喜欢用金币陪葬,所以我家院子里能经常捡到这样的古钱币。那么是不是说,现在挂在酒鬼脖子上的古钱币并不是我扔掉的那一串儿,而是这座坟墓里的陪葬品?
是啊,我来北草地的时候,原来就不带什么金币的。
所以我说:“好像是吧!”因为我不敢确定,所以只能说好像。
“这他妈的多好!”酒鬼骂道,“说句实话能死吗?用得着编个鬼故事吓人吗?”
他的意思,仿佛相信了我现在说的话。而我,连自己亲身经历的也都不敢相信了。
老大反而对我这个说法似乎不太满意,眉头紧蹙了起来,把我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重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回头望着一个同样戴眼镜的后生问道:“老七,你怎么看?”
老七摇着一只铜铃走上前来。那铜铃的声音极其怪异,不是叮铛地响,而是发出嗡嗡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几欲不闻,但是仿佛能钻到人的脑子里,然后像洪水一样地扩散开来,左冲右突,前拥后撞,似乎要冲破脑膜。
我顿时感觉好难受,像戴了紧箍咒似的。
“别他妈的摇了!”酒鬼喝道,“摇得老子头都快炸了!”
看来,有同样感觉的不止我一人。我不由对那只铜铃起了好奇心。
老七嘿嘿笑了一声,停止了摇铜铃,向老大说道:“老大,你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并没有说假话。或者说,他没故意骗咱们,可能有些事情他也说不清楚。”
是啊,这个老七算是说中了我的心思。
老大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老七接着说:“如果说这串金币是他在这里捡到的,那么串铜钱的麻绳又是从哪来的?这些金币虽然很普通,但是年代也算久远了,麻绳应该早腐烂了。这个孩子不可能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盗墓,还费尽辛苦地把金币用麻绳串起来。”
“是啊,”老大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我也是这么想,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还有别人来过?是有人无意把这个钱串留在了这里?”
“嗯,有这个可能!”老七道。
我不禁疑惑,难道这传说中荒无人烟的北草地里,还居住着很多人吗?除了眼前这几个,还有不知躲在何处的其他人吗?还有那个蒙古姑娘,她又是谁呢?
“好吧!”老大似乎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吩咐道,“咱们再看看这里边还有什么。”
于是几个人在土坑里四处查看了起来。土坑,或者说坟墓,并不大,方圆几步的样子,在几道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一目了然。我的脚下是一堆枯朽的棺木,棺木堆里躺着那具白骨,可能是因为刚才被我猛力推开,此时已经是四分五裂了。
除此之外,再什么也没有。
“走吧,先上去吧!”老大说着,蹭地往上一跳,抓住坟墓边缘的一束芦苇,然后一借力,就到了外面。
很快,几个人都上去了。那个瘦削的刀疤脸后生抱住我往上一送,上面的人抓住我的手一拽,我也上去了。刀疤脸接着爬了上来。大伙儿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老大说:“咱们先回吧!”前面先走了。
我不确定他说的回是指回哪里,我是迫切地想回家。母亲不知道回去没有,父亲和妹妹一定正在着急地找我吧。此时此刻,我第一次体会到想家的滋味。
此时,天空中积满了厚实的乌云,月亮躲了起来,整个北草地骤然黑了下来,只能隐约地看到成片的芦苇像海浪一样起伏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影影绰绰地像是无数的鬼影。一阵冷风袭来,原本炎热的酷夏,顿时变得冷了起来。
“他妈的,我的手电坏了!”酒鬼忽然说。
“我的也是!”刀疤脸跟着叫道。
第5章 妈妈()
其他几个人也都说自己的手电坏了,亮不了。我不由觉得有些怵,刚才在坑里的时候,手电都还好好的,怎么说坏就都坏了呢?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大回过头来,喊道:“你们几个磨蹭什么?快点走!”
“手电都坏了,奇怪!”那个摇铜铃的老七跑了过去。其他的人也都跑了过去,反而没人顾我了。我正在迟疑要不要趁机逃跑,刀疤脸和另外一个人折回来把我拉走了。
老大狐疑地望着大家,问:“所有的手电都坏了吗?是不是没电了?”
“是啊!”老七答道,“没有一个能用的。不是没电,我的手电是新换的电池。再说,就算没电,哪能同时没电呢?”
夜色越来越黑,看不清楚老大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别管手电有没有电了,咱们尽快赶回住处吧!墓葬之地磁场异常,不一定就是神鬼作祟,你们都给我安静点!跟死人打了多少年交道,还信这个吗?”
于是几个人默默地往前走。
忽然都不走了,因为大家都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团芦苇剧烈地摇摆着,像是有一个人在芦苇当中跳舞,只是因为天黑,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而且,那个轮廓不仅跳舞,还唱着歌,时断时续,隐隐约约地,夹杂在风声和芦苇的沙沙声中,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来看亲亲你,半个月我去看你十五回,因为看你把我跑成罗圈腿……”
这是一首我们家乡的山曲儿,此时唱得幽幽咽咽,声音嘶哑凄惨。
母亲从前很爱唱这首歌,她好像只会唱这两句,反复地唱来唱去,唱的时候也总爱手舞足蹈,只是跳得杂乱无章,一塌糊涂。父亲曾经不满地埋怨,那不是跳舞,是在抽疯!
是的,我通过仔细辨认了那个声音,确实是母亲,而且轮廓也像极了。
“妈妈——”我激动地叫了起来,望着那个轮廓就跑。
刚跑了两步,被酒鬼和刀疤脸追上提了回来。
酒鬼骂道:“你他妈的找死吗?”啪啪就给了我两巴掌,打得好重。我感觉我的鼻子好像出了血,嘴角热乎乎的。
我挣扎着,指着那团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