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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了上去,想牵着她的手,她却将他的手轻轻地打开了,在这轻微的动作里,两人的距离不言而喻。
你一会儿看云,一会儿看我,你看云的时候很近,你看我的时候很远。
几次下来,萧礼不敢再牵她的手,只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保持一个人的距离。韶华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泪腺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乱走,不知走了多久,居然走到了她以前的家门口。
家里一片灯火通明,温暖的光芒仿佛在等待着游子的归来,那熟悉的饭菜香,是她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和羊肉水饺。
家门大敞着,多少年了,这样的场景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过。在模糊的泪光里,她仿佛看到了餐厅里的那张大圆桌,桌上有大腹便便笑的如同弥勒佛的舅舅,有不停地教训着堂妹的舅妈,有慈祥的外婆,有戴着眼镜笑得一脸儒雅的哥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那些逝去的人,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萧礼从她身后走来,将她冰凉的手紧握在自己手心:“韶华,我带你回家。”
回家?回家?多少年不曾有人跟她说过家这个字了?因为萧礼这句话,韶华再次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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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1()
“韶华,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他将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
“不……”韶华轻轻挣扎,不停地摇着头。
“韶华,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好吗?现在我回来了,你的家也回来了,这两天我亲自来到这里指挥他们装修,保证还你一个跟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家,好不好?”他抚摸着她顺滑的发丝,轻轻地抚慰道。
“不……”韶华转身就走,“这里……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的家……我的家早就没了……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我只有我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萧礼慌乱地走上前来,抓着她的手腕,“外婆呢?哥哥呢?”
韶华使劲地摇头,声音崩溃,表情里透着一股死寂和绝望:“萧礼……我求求你别问了……你别再问了……”
“韶华!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他握住她的双肩大声问道。
“家没了……我的家不在了……”她的口中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两句话。
“韶华,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她的泪水,“我现在带你回家好吗?跟着我,我带你回家好吗?”
“萧礼……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她推开他,再次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韶华……”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韶华,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呢?”
“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若再相信,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当年那样的绵长而深刻的痛,经历过一次便已足够,她再也承受不起。
萧礼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走远,就像他们分别的那五年,明明是短短的五年而已,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他能肯定韶华的心中必然还有他,只是,如今的她,性格早已不是当年的勇敢和开朗,真的要一步步逼着她接受他吗?
回到暂住的旅馆,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疲惫的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鸟儿的啁啾由远而近地响起,一排白色的鸟儿扑棱棱的从树上跃起,飞到另一棵树上栖息,阳光从两旁的遮天古木里射下金线般的光芒,投射在晶莹剔透的白色鹅卵石上,沿着曲折的幽径往前走,能闻到阵阵兰花的幽香,白色的兰花像是星辰一般点缀在古木间的草地上,微风袭来,暗香浮动,娇羞迷人。
远远地能听到优雅的琴声,如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令人心旷神怡。
来者身穿天青色华服,上面绣着白鹤祥云,腰间的玉佩发出轻微的响声,似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享受着这树、这光、这花、这琴音……
曲终,他越过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来到精致玲珑的亭前。
为了应景,这亭子盖的是青色的琉璃瓦,刷的是绿色的油漆,与这大自然浑然一体。
亭中有一琴桌,桌上一架通体晶莹的青玉琴,一个女子素手微微探出袖子,用勺子从一旁的盒子里舀出一些香料,放进一旁的香炉中,手微微的扇了扇,保持热度的均匀。
红袖添香,赏心悦目。
“参见公主殿下。”男子恭敬的行礼。
“你来啦,”女子兴奋地提着裙子朝他跑了过来,头上金玉饰物叮当作响,“沧水哥哥,自从你学业完成后,你好久没来宫里看我了。”
“微臣事忙,还望殿下见谅。”裴沧水微微一笑。
“你怎么每天都那么忙啊,”韶光不满的嘟嘴,“我在宫中无聊死了,都没有人说话。宫女们见到我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而父皇的那些妃子,父皇不许我跟她们走的太近。”
自从当年韶光被掳后,皇帝哪里还敢让他的那些妃子们靠近韶光。一晃九年,斗转星移,皇帝再无所出,举国目光都落在了年方十四的公主身上,可公主天真烂漫,不通帝王心术,实非可交托祖上宏业之人选。
皇帝一方面宠着她,不忍她见识这世上的阴暗面,另一方面又惶恐不安,早在七八年前,便着手为公主布局,望自己百年之后,公主能有一帮旧臣帮衬。
尤其是这两年,眼看公主渐渐长大,朝中暗流涌动,关于征选驸马之事也是一提再提,可惜都被皇上给压下去了。皇上心中必然有他的顾虑,只要他一天不倒,这大周的江山便是属于姬氏的。若是他所托非人,那他驾崩之后,驸马必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等他掌握大局之后,公主能否留下性命,都难说。
“公主也知道,微臣乃是外臣,非诏不得入宫。”
“那我跟父皇说,让父皇每天给你下一封诏书。你每次来都是先看姐姐,再来看我,难道我在你心中不及你姐姐重要?”问到此处她又有些气苦,“算了,她毕竟是你姐姐,我计较这些做什么。”
“公主大量。”
“不,我小量!小量的很!谁让你那么久才来看我一次!”韶光走回琴桌前,愤愤地趴在桌上,看也不看他。
“公主恕罪。”裴沧水好脾气地笑笑。
“不恕!”韶光很硬气。
“那殿下要怎样才肯原谅微臣?”
“你要是每天来看我,我就原谅你。”韶光狡黠地说道。
“这……”
“裴沧水!”韶光愤愤地站了起来,“你若是以后成婚了,也这么对待你的妻子吗?整天不回来看她?”
“微臣……”
“够了!”韶光气得眼眶红红的,“昨天父皇还跟我说,他属意你做我的驸马,原本我还挺高兴的,现在我要跟父皇说,我不要你做我的驸马,你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
“公主……”
“别叫我!”韶光扭过头去。
“公主,”裴沧水叹了口气,“殿下可知,这家国大事并非儿戏,若一味的儿女情长,只会误了大事。”
“沧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韶光委屈的哭了起来。
“公主别哭,”裴沧水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泪水,“微臣并非……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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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2()
“那你就是喜欢我咯?”韶光破涕为笑。
“微臣……微臣……”太多的话积压在心中,却开不了口。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啊,你至于这么纠结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只是迫于我的地位,不好跟我开口?”
“微臣并无心仪之人。”
“沧水哥哥,”韶光凑近他,叹了口气,“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离我好远,君臣之别就那么重要吗?你从来不会主动与我亲近,也总是隔好长时间才来宫里看我一次,你在想什么,我永远都不知道。”
“微臣在想什么不重要,公主只要知道,微臣肯为公主赴汤蹈火,并且永生永世都不会背叛公主。”裴沧水颔首,恭敬的说道。
“父皇说,婚礼会在我及笄次日举行,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微臣但凭皇上做主。”
“就知道你什么想法都没有,”韶光有些失望,“沧水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因为迫于皇命,以后才不得不娶我?”
“公主不要多想。”
“什么都是我多想,每天在宫中,一堆人对我说,公主不要多想。可我是一个正常人啊,要是不想事情,那岂不是变成傻子了?”她趴在手臂上歪头看着他,浅笑盈盈,“沧水哥哥,如果我以后嫁给你了,你要对我好,你要多陪着我,知道吗?”
“此事尚未定论,更何况,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不敢有非分之想。”裴沧水叹了口气。
韶光笑了起来:“京中多少权贵弟子,我父皇却单单对你亲睐有加,我们的婚事,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么?”
“微臣多谢皇上厚爱。”
“你要谢我,我可是天天在父皇面前念着你的名字啊,”韶光笑嘻嘻地说道,“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沧水哥哥,宫外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好玩的事情倒没有,只是最近龙心大悦,皆因近日以来,西北连连传来的捷报。”裴沧水敛容道。
“西北的仗,也打了好些年了,”韶光点点头,“羯戎族真是可恶至极,屡屡犯境!”
“本以为此仗乃会功败垂成,因为羯戎族狡诈,派刺客于深夜刺杀了西北之战的主帅。主帅被杀一事,原本令军心大乱,谁知那危难时刻,副将主动请命,只带了区区五千精兵夜袭,便破了敌方十万大军。敌方兵败后,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连夜向西北奔逃而去,谁知那副将早命人在他们逃往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剿灭敌军六万,剩下的四万俘虏尽数坑杀!”
听到此处,韶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刀剑无眼,战场无情,公主勿需多想。”她眼里的害怕,令他后悔,怎么忘了,韶光如此善良,平时连一只飞蛾死了都要难过半天,廊下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自己怎能将如此恐怖的事说给她听呢。
“羯戎族乃是那蛮荒之地的彪悍民族,因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本就是一个小族,纵然两百年前一统蛮荒之地,将其他的民族也并于羯戎族下,人数也不过区区百万。此次羯戎族战败,族长与我国签订了盟约,百年之内,年年向我国进贡牛羊。此番战役为我天朝扬眉吐气,皇上决定,将那位副将升为将军,并亲笔题字册封为骁骑大将军。”
“那位副将姓甚名谁?”韶光起了好奇之心。
“他乃当朝相国之子奚原,为侧室庶出。说到这位年仅十六的将军,倒也是个传奇。相传他生母原是奚丞相极为受宠的一位妾室,后来因宠妾灭妻,正妻不得已诬陷她与人通奸,与别人珠胎暗结。奚丞相愤怒之下,一纸休书将身怀六甲的她赶出家门。那位妾室身无长物,不久便病倒在养生堂,在没有良药医治的情况下,缠绵病榻几月有余,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那年天灾颇多,为赈济灾民,国库空虚,没有国家接济的养生堂难以运营,变将这孩子丢去了育婴堂。”
“育婴堂又何尝能运营的下去呢?这孩子不过在育婴堂呆了三个月,便被育婴堂遗弃于大道上。这孩子在大道上饿了三天,若不是被一个好心的老乞丐救了,只怕就一命呜呼了。后来,老乞丐病逝,他渐渐成了一帮小乞丐里的孩子王。奚丞相这么多年来,陆陆续续地又纳了几房小妾,但奚家始终无后,那些小妾不是怀不上,就是怀上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掉了。后来,一个性子刚烈的小妾在掉了孩子之后,撞死在大夫人院门口,死前直呼自己遭毒妇陷害,无辜孩儿死于麝香,若苍天有眼,便以六月飞雪昭其冤屈。奚丞相原本不甚在意,熟料半夜果真下起大雪,又梦到一位仙人托梦,言其冤屈,丞相醒来后,冷汗出了一身。不日便着人秘密查探此事,哪知一月过后,查出来的真想令他大吃一惊、悲痛欲绝,当即便写了休书,当着全府所有人的面斥其恶毒,列举数条罪状,遣送京兆府。”
“这在当年,也算是一件大事。因为奚丞相的正妻,乃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当年在他的官路上,也对他帮助颇大,朝中也因此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浪潮。可奚丞相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部署好措施,仅仅在半月之内便将朝中的江左派清扫得一干二净,吏部侍郎锒铛入狱,受不住刑死在狱中,三日后,女儿也悬梁自尽。”
听到此处,韶光不甚唏嘘,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这位小将军又是怎样认祖归宗的?”
“后来奚丞相梦到了那个妾室,妾室夜夜啼哭,奚丞相心中生出愧疚,便让人查探妾室以及那孩子的下落。经过一年的查找,终于辗转在洛城找到了沦为乞丐的他。那孩子认祖归宗后,碍于身份,奚丞相对外没有宣布他的存在,他在府中读四书五经三年有余,不好文道,便离家出走秘密参军,没想到仅仅六年便立下了赫赫战功,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年少万兜鍪,坐断西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奚氏将军,裴家教头,!”韶光赞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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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3()
“明日皇上会在金銮殿上接受羯戎族的降诏,同时册封奚原为骁骑大将军,公主可有兴趣前去观礼?”裴沧水提议道。
“不错,不错,”韶光摸着下巴,“如此少年英雄,不见真是太可惜了。可是,这么重要的场合后宫女眷不能参加呀。”
“公主不妨扮成宫女偷偷混进去,皇上纵然发现了,碍于天朝龙威,也不可能当场揭穿你。”
“这主意不错,沧水哥哥,你真是太聪明了!”韶光兴奋地说道。
“宫中日长,能解公主一时之枯燥也是极好的。”
“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韶光提着裙子像小鸟一样快乐的跑远了,那鲜红的裙子像是华贵的凤凰花一样盛开在风中。
裴沧水叹了口气,她是这么的天真无邪,可是纵然朝中有了后起之秀又如何,大周积贫积弱已久,又因穷兵黩武,更是严重耗空了国库。民间怨声载道,短短三年,已有起义军数十支,朝廷既要忙着抵御外敌,又要忙着镇压起义,真是应接不暇。
朝中这些年,又多出了一支叫嚣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派系,说到底不过是想从国库掏银子,好中饱私囊。国库里年年派下去的这些军饷,有几分是真的落到了将士们的口袋里的?乱世中,参军的人求得哪里是军饷,不过是一口饱饭,君不见饿殍遍野,国将不国啊!
只是这些事,他如何对圣上言明?说出来便是大不敬,可若是不说,皇上又是否清楚?是否有应对之策?
他明白,皇上最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宫中御医越来越沉默,对谁都是三缄其口。那隐晦的眼神,那谨慎的动作,无不透漏着一个信息,皇上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这样的皇上,纵然有心励精图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统治者若是将人民身上的枷锁解开一点,那人们便会更加不满足,蠢蠢欲动,期望以一己之力推翻统治,哪怕最后成功的果实会被其他人窃取,旧的统治秩序依然不会改变,他们也愿意用微小的可能去赌一个未来。
起义带来的是灾难性的毁灭,可这毁灭里不一定会重生出美丽的花,这是时代的悲哀。
正是因为看的太透,裴沧水才会感觉更加悲哀无力,韶光,我还能护你多久?
养心殿。
养心殿的金碧辉煌一如往日,韶光将殿内的大门关了起来,宫女太监们也尽数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她的心腹宫女蔓菁。
“菁菁,本公主最近好忧伤。”韶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公主……”蔓菁抬起头,忐忑地看了她一眼。
“蔓菁,这深宫大院,看似金碧辉煌,实则空无一物,连个像样的活人都没有。父皇的嫔妃们,对我避犹不及,碧瓦飞甍内的宫人们,见我战战兢兢。我虽是不懂,心中也甚觉寂寞,纵然父皇每月会请民间的一些演艺班子来宫中表演,可是那些表演乏善可陈,看多了不免心中郁郁。”
“公主何必多想,以后这大周的江山都会是公主您的,公主只要安心接受这九州大陆的朝拜便可。”蔓菁恭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