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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看来,两个雪球之撞微不足道,但弓未冷心中已是骇然不已。
他惊骇交迸之间,只听一个遥遥道:“长歌当泣,远望当归,望断天涯路,也不过一叶凋零,你又何须狠心而屠取,置人而不过?”
这声音一出,老若一只历经风吹雨打的大钟,远远传来,诸人耳膜呜呜作响,久久不绝。
那声音陡歇,一个声音接着道:“师父,你说要怎么办……”
语音略显稚嫩,但其中似有过千磨万韧,经过日晒雨淋,此时融在深邃的夜空之中,竟变得苍凉无比。
之前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过去,在那小姑娘‘肩贞穴’和’乳白穴’上轻拂三指,运起六分力度,在其余七人‘玉堂穴’上各点两下。”
淮阴七秀中的六人听他说什么在“玉堂穴”上拂上两下,心中俱是大喜,都想道:“玉堂穴属于任脉,是气脉必由之道,只需在上面点上两下,我们体内真力必得积聚,再加运功,体内涣散真力便犹如溪流入河,自成一息,只需打坐片刻,内伤就好了。”
那苍凉但稚嫩的声音道:“好,弟子这就过去照办。师父,你不过去么?”
那苍老的声音道:“我不去了,你就对姓弓……哦……姓弓的老前辈说,请他高抬手足,别伤害楼上数人的性命。”
那苍凉的声音道:“是!”旋即“沙沙”声音一响,似乎是他滑雪而行,余音未落,众人眼前一花,楼上已多了一人。
之前抬弓未冷前来的那十二个轿夫,在蒙古族人之中,属于佼佼之者,脚程之快,当世罕见,但上楼之人却是脚不点地,风不沾身,比之那十二人,乃是一在原地,一在在千里之外了。
弓未冷抬眼望去,却是吓了一跳。但见上楼之人年仿十七八岁,白衣胜雪,大袖飘飘,剑眉星目,一张俊脸之上风霜未脱,但是却似刻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寒风嗍嗍而来,拂动他白袍上下翻动,直如画中君子抚掌鼓瑟,人中潘安凌波而行。想不到天地之间,竟尔有此等相貌之人。
那美貌少年嘴角含着一缕笑意,长身作了一揖,道:“弓老前辈,我师父说了,请你手下留情,不要伤害楼上众人性命。”
不俟弓未冷答话,脚步旋回,掌下作动,当先拍赛雪盈“玉堂穴”。
弓未冷见他举动浮佻,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不禁发怒,右手五指如钩,横抓他手腕。那少年低头一闪,手臂滑如泥鳅,似惊鸿一动,让开弓未冷抓来手掌,哧哧两声,立即点中赛雪盈“玉堂穴”。
赛雪盈给他点中,胸口烦闷之气顿时消弥无踪,体内真气犹如万条溪流合归大海,身子大为舒畅。
二三章 金剑未沉埋(三)()
弓未冷惊骇共萦,眼见那美貌少年又飞步去点南剑飞的穴道,二爪复起,抓他后心。
这一抓还未打到他背心,却觉罡气大作,扑袭而来,将他这一抓弹开两寸。
弓未冷大惊,不明其中所以,就片刻功夫,那少年已在南剑飞和诸赫林“玉堂穴”上点了两下。
弓未冷觉他后背罡气劲道旺盛,当下踏上一步,一指戳去。
那少年随即长袖轻轻一拂,将他力道卸开,身体趋前,又点中了何少陵穴道。
弓未冷愈加吃惊,接着双腿轮动,踢出两脚,拍出三掌,五式相交,厉害绝伦,都打他后背要害。
那少年“啊哟”惊呼一声,右足后提,径点弓未冷足底板“涌泉穴”,身子偏侧一斜,“金鸡独立”与“仙人指路”一同使出,右足“噗噗噗”探出五式,皆封弓未冷手足齐施招式,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使出这五招之后,身体朝前探出,又点了秋狐的穴道。
诸赫林等数人“玉堂穴”都被点了两下,真气汇通,顿觉舒服洋然,但若一动弹,势必适得其反,仍不动弹,运功恢复真力。
弓未冷又惊又怒,见这少年举止轻轻巧巧,却能将自己招式一一避开,寻机救人,杀心顿时滋生。
他两掌旋转,一上一下,运起“纯阴真力”内劲,分上中下三面,一抓头颅,一拿手腕,一点他“神阙穴”。
美貌少年退的一步,就要踩着淮阴五秀,听得掌声风动,抽身急转,挥掌格挡。他招式虽然轻灵飘逸,毕竟年幼,劲道不足,只拆了一招,手腕上一凉,已被弓未冷“纯阴真力”点中。
再斗过一招,胸间寒气大作,整个身子算都被罩在弓未冷发出的阴寒之力之下。蓦然手腕一痛,寒气大增,他得得地打了一个寒战,侧身退了一步。
弓未冷得势迅上,直逼少年中宫。那美貌少年闪无处闪,只得大叫一声:“哎哟妈呀!”
叫声未落,之前远处那苍老的声音轻声说道:“幸儿,千里枯松!”
那少年听得提醒,面目喜悦,乍然挺立如松,同弓未冷对了一掌。他身子借力一跃,从弓未冷头上飞转鲤跃而过,平平落在楼板之上。
弓未冷目中阴鸷之色大作,忽然走上一步,挥掌拍向何少陵的天灵盖。
何少陵等人运功疗伤,正是到了龙虎归一的紧急关头,哪里能够避闪得开来?
突然间,弓未冷身后一个人影飘渺而至,左右变幻无影,一掌排开弓未冷,将他击退数步,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这一掌拍出,随即退至那美貌少年身旁。他一进一退,毫无痕迹,人不见影,掌不闻声,倒是有如魑魅。
那少年面上大喜,唤了声“师父!”
弓未冷大凛,张目看去。四只眼睛一交甫止,身子却不得紧缩,一阵颤抖,颤声道:“你……你……是你……”
老者面目冷峻,目光撇向他处,更不理会弓未冷,说道:“幸儿,你去解了这小姑娘身上的寒毒吧。”
那少年道:“是。”走向凌苏雪。
弓未冷略微讶异,半张口道:“幸儿?师……”那老者一掌拍向他嘴唇,喝道:“别叫我!”
弓未冷疾退两步,顿住脚步,张目端详了眼前这老者半天,只见他两鬓滚上雪白,一张老脸之上岁月之痕纵横交错,但兀自身板挺直,两眼放光,炯炯有神,有一股春秋时期慷慨义士之风,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
诸赫林等人听他说一句“师……”便即闭口不言,同时存了一个念头:“师……?师什么?”
那少年走至凌苏雪身旁,只见她秀眉之上星星点点尽是雪白,牙关紧咬,得得打颤,寒气阵阵逼上身来,已是难受至极。
他不待时刻,立即伸出手指,在她肩上“肩贞穴”上轻拂三指,抽出手指,正待朝自己师父指点的第二个穴道拂下,月光之下,忽见凌苏雪双颊苍白之中隐隐两点殷红。
那少年慌忙手指一缩,才想起要点的是凌苏雪胸前“乳白穴”,心中疚责:“啊呀,不妙呀。如此众目睽睽,叫她情何以堪?”
但若不救她,半个时辰之后,她便要不活了。权衡之下,望了众人一眼,又望了凌苏雪一眼,嗤地扯下自己衣裳一角,将包在指尖之上,弓身道:“姑娘,我鱼幸为了救你,这下非礼了!”他自报出姓名,对对方可谓崇敬至极。
他认准穴道,别过眼去,哧哧哧地点了三指。凌苏雪身上寒冷大减,正欲活动身子,那少年鱼幸突然摁在她秀肩之上,提醒道:“别动,阴气侵入姑娘身体之内,寒毒未褪尽,一动辄伤及肝肺。”
凌苏雪忙顿住自己。
这时弓未冷忍之不住,问了句:“这些年来,你还好吧?”这话颇有故友相逢的口气,显然是对老者说的。
老者道:“很好,好端端地活着呢。”弓未冷一时语塞,不再说话,只是又盯着老者瞧。老者对他毫不理睬,目光瞥向别处。
那少年从未与年轻女子如此亲近,颇觉不妥,忙收回手掌。
凌苏雪一面运气,一面斜眼朝他瞥去,只见他脸上略微一红,随即退了,她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心中竟然对眼前这个美貌少年充满了好感。
弓未冷心下骇动不已,说道:“鱼幸,鱼幸,师……师……恭喜你啊。”
老者冷冷地道:“你恭喜我什么?”
弓未冷道:“没想到你隐遁了……哦,七年吧,却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儿来。”
那老者道:“隐不隐遁,又干你什么事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来这里干什么?真的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么?”
弓未冷道:“师……”那老者厉声喝道:“别乱叫!”弓未冷道:“好,好。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假的,我这七年来,一直在寻找你和四弟的下落,来这里,自然是找你来啦……”
那老者“哼”地一声,似颇不信。弓未冷续道:“前一阵子,我听说你在沧州,这不,便不远千里来了。可是你却躲着我不见,我不得已之下,只得使出手段来了……”
那老者不答他话,突然出口道:“淮阴七侠,身子无恙,这便请走吧。”
原来他掐准时间,已知淮阴六秀内伤已然好了七八分了。
诸赫林等人一同收功,站起身来,横扫了他无数眼,但是极为面生,一个都不识,一时也猜不透他师徒二人为何要出手救人。
诸赫林抱拳道:“诸某等人武功不济,险些坏了性命,多谢恩公出手解救。”
那老者忽然道:“诸大侠人称八臂千面,武功本是好的,只是沾染酒水,难免功力失劲,加之弓……弓……这人大耍损招,否则以七位之力,别说一个,便是两个,也能敌过。日后若与之相斗,谨防他耍滑招便是了。他功夫虽高。可还不至于到天下无敌的境地。”
他这番话看似夸赞,话中却暗藏谴责,话锋直指诸赫林的不是。最后一句,话锋直指弓未冷。弓未冷却不发怒,嘴角露出微微一笑,似有轻蔑之意。
诸赫林等七人十余年来横行淮阴,无人敢说半个“不”字,这是给他一说,顿觉脸上无光。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淮阴七秀,依着他们的脾气,早已发怒。
诸赫林强自克制怒火,说道:“恩公言语,诸某人记住了。”他只说“诸某人”,而并非说“淮阴七秀”,想来也是对这话极为不满。
何少陵与南剑飞并肩走出,一个抱起余青,一个抱起曲凌,拾起地上曲凌断了的一条腿,就要走下楼去。他七人在楼上扫尽颜面,多待一刻,便觉面红耳赤,好生难在。
诸赫林踏自楼梯尾处,终于难以克制心中好奇,回过头来,问道:“诸某兄妹几人不才,斗胆问问老恩公如何称呼?”
那老者不动声色,吟道:“谁解秋风剑,落叶满长安。名字么,那倒不需要问了。”
诸赫林乍然听到“谁解秋风剑,落叶满长安”这十个字,脑中灵光划过,想起十二年前在长安之时一件事,胸中怒火尽然殆尽,长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淮阴七秀刻骨铭心。永生难忘!”转身大步踏下楼梯而去。
南剑飞抱着曲凌,见他腿断处血迹斑斑,鼻子一塞,望了一眼唐虞川滚入的枯木丛中,突然怒火万分,大步踏上,道:“我去宰了这狗鞑子!”唐虞川身着元人衣服,都被他们认定了是蒙古人。
诸赫林脚步旋动,挡在他身前,说道:“四弟,这狗鞑子已经昏厥,还怕脸面丢的不够么?你要报仇,来日方长。”
南剑飞目眦欲裂,禁不住放眼睨一下,突地发觉枯木丛中空空如也,哪里有唐虞川身影?不禁疑惑道:“人呢?”
余下四人八只眼睛一看,果然人已经不见了,枯木丛另一头杂草被压平,想来那蒙人已从那儿逃走了。
诸赫林等人愈觉不着头脑,只道:“先走吧。六弟七弟的伤要紧。”
五条人影作动,瞬间已在一丈开外。
远远只听诸赫林声音传来:“弓先生与淮阴七秀断腿之仇,我兄妹七人铭刻在骨心之间,此生但教不死,永不敢不忘!”
弓未冷自成名以来,从未受过任何威胁话语,颇觉搞笑,却又无从笑出口来。
二四章 金剑未沉埋(四)()
几人踏上雪地上奔出二十来丈,南剑飞怀中曲凌胸口一耸,喷了一大口鲜血。
六人双目噙泪,尽皆大恸。南剑飞伸掌抵在他后心,运功助他止血。诸赫林道:“四弟,慢些走,少点颠簸,伤口处的血方能凝止。”
六人一时哑口无言,都是心潮起伏:“七弟天生有驼背痼疾,天公已是待他不公,这下他断了一只脚,今后却得如何是好?”
“绣针玉狐”秋狐放慢脚步,停在余青身边,问道:“六弟,你没事吧?”
余青打趣道:“有什么事,还活着呢。”秋狐低声道:“你耍什么嘴皮子?要不要我搀扶你一下?”
余青道:“谢谢五姐啦,我没事。你呢?”秋狐道:“方才那白衣少年指力浑厚,又懂得解弓老贼这阴毒的寒气,我现在全好啦。我只是担心你……”
余青眉开眼笑地道:“担心我什么?”秋狐将头一低,说道:“没什么,走,看看七弟去。”伸手扯住了余青衣袖。
余青翻手握住她纤纤手掌,心中一热,道:“好!”秋狐并不挣脱,余青登时觉得身上的伤一股脑儿全好了,情绪激动不已,两人一同奔到南剑飞旁边。
过了盏茶功夫,曲凌断腿创口处血渐渐止住,眼睛无力地张了一下。
六人异口同声呼唤:“七弟!”曲凌应了一声,随即闭上双目。
何少陵退到南剑飞身旁,道:“四弟,给我!”接过曲凌,平平抱在怀中。
他功夫较南剑飞高明,此刻放慢脚步,曲凌身体给他端着,一动未动,如置床上一般。再奔一会,曲凌呼吸渐浊,已沉沉睡去。
几人尽皆沉默不言,心中只想,事先得去集市之上,寻一个大夫救治七弟曲凌的腿创。
南剑飞听得大哥诸赫林脚步愈来愈虚浮,踏地有声,疑他与弓未冷对掌受伤,问道:“大哥,没事吧?”
诸赫林道:“没事!”南剑飞只当他要强,又问道:“刚才到底怎么,缘何大哥你对那老者竟持之以礼,恭敬得很?”
诸赫林放慢了脚步,说道:“四弟,你可还记得十二年前,那日在长安……”
淮阴五秀听他提及旧事,都停住脚步,南剑飞道:“自然记得,那时正值三秋之节,秋风萧瑟,咱们也是如今天这般狼狈,当时多亏了一位高人,否则今日江湖上便没有淮阴七秀这称呼了。”
诸赫林问道:“你可曾记得方才他说了什么?”
秋狐心细,说道:“他说什么谁解秋风剑,落叶满长安……”南剑飞心念一闪,脱口叫道:“是他?这么说,他两次出手相助淮阴七秀,算得上是咱们兄妹七人的大恩人了?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诸赫林道:“那老先生是什么来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对咱们有恩,那是没错的。如今师父已逝,可不能白白丢了他的脸面。淮阴七秀虽非善类,也要懂得知恩图报。”
五人齐声道:“大哥教导的是!”
目逸七秀影子消失在皑皑雪地之中,那老者眉目一垂,说道:“楞特大师,你回大都去吧。”
声音淡淡如春日里的一缕清风,却自有一股威严。弓未冷叫道:“师哥!”那老者侧过身去,说道:“你别叫我师哥,我不认得你,更不是你师哥。”
弓未冷道:“你叫淮阴七秀离去,怕的是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此时他们已经走的远了,你又何必隐瞒呢?你我兄弟好不容易相遇,自当欢欢喜喜,你何必这般冷淡?”
那老者道:“你要说什么?”弓未冷道:“你不是一直在打听四弟的下落么?我跟你说说,你听是不听?”
那老者脑中一激,吩咐那少年道:“幸儿,你过去封了那姑娘耳旁穴道,抱她坐在墙角椅子上吧。”
鱼幸登时会意:师父如此,怕的是凌苏雪偷听了他与弓未冷的谈话。
当下走将过去,说道:“姑娘,得罪了。”
凌苏雪身子不能动弹,见鱼幸持之以礼,大有君子之风,心想偷听别人说话,那也断然是不雅的,秀目一垂,是为意许。
鱼幸轻轻地点了她耳旁“听宫穴”,抱她走到墙角,放在一张椅子之上。
那老者斜眼瞥了一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之人,有六个仍然活着,六个已然被凌苏雪杀死。
又看了看卧着的三人及木讷站立墙角的齐倩,又说道:“你叫他们走吧!”枯槁之手一挥,躺在地上的九人穴道陡解,另外六具尸体飞出楼中,落入积雪满满的杂草之中。
弓未冷手下几人穴道一解,怒气冲冲,唧哩哇啦用蒙语说了一通,似乎在骂人。
弓未冷喝了一声,又用蒙语对几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人神色一涣,走将过去,拽了齐倩,一前一后走下楼去。
鱼幸上楼之时,并未细细察看,这时见弓未冷一干弟子拽曳着一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