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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烟雨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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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形未定,忽然右边肋骨上一痛,已给韩云鬼头刀拍中。韩云心头一喜,刀身一翻,往他身上削去。唐虞川凛然,往右一让,蓦地左边背上火辣辣地疼痛,已给一个汉子划了一剑。

    鱼幸暗呼糟糕,心道:“他这几个月武功精进飞快,但终究不是十二人的对手!可别让韩大哥等人把他杀了!”

    再抬眼看去,却吃了一惊,这时场中打斗又已变了,但见唐虞川飞身跃在空中,倒立着栽了下来,右手五指张开,朝燕若愚头顶“百会穴”拍去。

七九章 徒伤故人恨(四)() 
燕若愚已不及思索,亦是右手迎将上去。只听“嘭”的一声,两掌粘在一块,两人就此不动。那米四哥等八个汉子觑时机,八柄长剑破空而出,同时刺向半空之中的唐虞川。

    唐虞川右手催动内力下压,左手犹如附了魔法,一一将前后左右之剑拨开。触及剑身之时,力道提到十分,八人身子大颤,但听“喀嚓”、“喀嚓”之声响不绝于耳,八柄剑之中竟然断了六柄,余下两人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出,远远飞出,“咣当”掉落在地上。

    韩云与青毛虎刘增见霎那八人便即受挫,互递一个眼色,正待猱身而上,灰暗天色之下,却见燕若愚身子不住颤抖,嘴里轻轻哼出声音,似乎已是受了内伤。两人看得分明,心里均想:“原来是比拼内力来啦?”

    青毛虎惊诧万分,说道:“燕兄,我来助你!”他身材矮小,浑身力道送至手臂之上,一掌拍在燕若愚肩膀之上,体内真力源源不断送出。

    不料一拍之下,燕若愚身子一晃,同时一股透骨冰冷的寒气从燕若愚背上直传过来,瞬间已袭至胸口,青毛虎更是吃惊,暗想:“飞鱼门走的不是阳刚路子么?怎地所修炼的内力这样寒冷?”当下急运功力与寒气相抗。但寒气越来越厉害,片刻之间,他牙关相击,堪已抵御不住。

    韩云看得分明,慌忙抢出,问道:“刘兄,怎么了?”一掌往唐虞川头顶拍落。唐虞川身子往前一挪,燕若愚与刘增竟然给他牵着往前走了一步,韩云这一掌登时拍在燕若愚手掌之上。韩云暗骂诡异,正要收掌,已然不及,与燕若愚手掌粘在一起,一股阴寒之气从掌心处涌来。

    弓未冷见唐虞川制住三人,不禁笑道:“不错,你将‘纯阴真气’与‘六移蹈海功’合在一起用,好的很!”鱼幸心中大伈:“纯阴真气?六移蹈海功?这弓老贼都传授给他了?”

    孙万仇手中握了半截断剑,听得弓未冷开口说话,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蒙古少年其貌不扬,与燕若愚等三人比拼内力,也不曾落败;喜的是三人既然缠住了唐虞川,那么现下便是杀弓未冷的最好时机了。

    心想到这里,飞步冲入凉亭,喝道:“弓老贼,不要命的杀你来了!”姓米的大汉忙喝道:“孙大哥,切莫鲁莽!”孙万仇哪里听他,奔入亭中,但见弓未冷双目半张半闭,果然是重伤未愈之兆。他大喜之下,半截断剑刺得更疾。

    蓦地眼前一花,全身似乎给什么重物击中,向后飞出,手腕一疼,断剑拿捏不稳,掉在亭子之中。姓米的大汉等人见他方入亭中,又即飞了出来,忙疾步上前,要将他拦腰抱住,岂知这一送力道大的出奇,方一抱住他,便踏踏踏地往后退了六七步,这才拿椿站稳,脑目发昏,耳中嗡嗡作响,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孙万仇全身如火灼烧,嘴里叫道:“弓……弓……他受伤……是……是假的……”未曾说完,已晕了过去。

    如此过了片刻功夫,场中相斗四人,又是另一番光景。唐虞川源源不绝地从双掌送出“纯阴真气”,燕若愚、韩云与刘增掌力推出,却犹如泥牛入海,毫无感觉,三人牙关紧咬,眉毛上已罩了一层清霜。唐虞川神定气闲,见三人已无甚反抗之力,喝道:“撤掌吧!”倏尔收了掌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韩云等三人乍得松懈,颓然坐倒在地。

    余下七人见他功夫如此高明,如何敢轻举妄动,慌忙退在燕若愚等人身旁。弓未冷喝道:“布脱,这十二个人半夜闯到这里,饶不得他们!你上去都杀了吧!”唐虞川心间一颤,却不敢违拗,目光之中阴险之色大出,冷冷地道:“今日便都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那七人听他话语大是可怖,又退了几步。目光紧紧盯着唐虞川,似有乞求之神。唐虞川却之不理,走上前数步,运起掌力,当先往韩云头顶拍落。

    韩云等人浑身乏力,躲闪已不能够,临死之际,心中均在自我抚慰:“能够死在燕王府中,已是不赖了。”眼看唐虞川这一掌拍下,便可了此一生了。是以都闭上眼睛待死。

    忽闻头顶“当”的一声,似乎唐虞川这一掌拍到了什么利刃之上。韩云等人忙睁眼看去,不知何时,眼前已多了一条人影,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并未拔剑出鞘,却也将唐虞川逼得连连退了数步。

    那人影逼退唐虞川,一下退到韩云等人之前,出手如风,在三人“玉堂穴”上各点了两下,出口道:“三位切莫运功抗寒!”韩云甫一听到声音,虽看不清来者模样,但已晓正是鱼幸,说道:“……是你……”体内寒气袭来,后面的半句话再不能继续。

    唐虞川却不认得鱼幸,又见他头戴斗笠,神秘鬼祟,功夫又高明得很,问道:“相好的,你是何人?报上万儿来!”鱼幸一句“唐虞川”险些冒出口,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揭露了他的身份,弓未冷非杀了他不可。想起之前答应齐倩之话语,便说道:“你不认得我,说了名字也无用处。”

    弓未冷仍旧双目半开半合,说道:“好徒孙,这人功夫好得很,你用最近学的和他过几招。”唐虞川心下雪然:“弓未冷不知道这人来头,要我和他过招,探出他的底细。”当下道:“是!”摆开拳脚,道:“阁下请了,在下请教几招。”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鱼幸淡然道:“我不和你打。”快步径直走到亭前,对弓未冷说道:“你想探我底细,何必多费手脚?”弓未冷听他声音恁也熟悉,却记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问道:“怎么?”鱼幸单刀直入地道:“我师父呢?”他“我师父呢”这四个字一脱口,弓未冷登时明白:“是你!”鱼幸将头上斗笠取下,远远扔了出去,笑道:“是我!”

    弓未冷双目陡然精光四射:“好小子,我正打算寻你呢,你倒是跑到大都来了,嘿嘿!”鱼幸说道:“我这些日子也在寻你,我问你,我师父呢?”弓未冷如获至宝,微笑道:“按理我当是你师叔,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有什么样子?这些都是你师父教你的么?”鱼幸尚未答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是我教的!”鱼幸叫道:“前辈!”

    “我教他见到好人,自当不能失了礼数,乱了辈分。”风寻忧一边除去头顶斗笠,一边说道:“但对方若是恶人,便是大呼小叫,也是无咎。”弓未冷目光一扫,蓦地里站起身来,扶着凉亭的一棵大柱子,问道:“是你?是你么?”不知怎么了,声音之中颤抖得厉害。风寻忧道:“不错,是我!”

    弓未冷叹了一口气:“刚才他用的剑法是你教的?唉,我早该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你……你这几年还好么?”鱼幸心中砰然:“听弓未冷对她说话的口吻,倒似故人相逢之语。这位风前辈果然与师父他们关系非比寻常。”

    风寻忧冷然道:“你不用询长问短地套近乎,我来问你,大……这孩子的师父去哪儿了?”朝鱼幸指了指。弓未冷道:“你是问大师哥么?”风寻忧道:“不是他,还会是谁?玉蝶楼中一战,你将他带到哪里去了?”弓未冷茫然道:“玉蝶楼中一别,我也不知道大师哥去了哪儿。”

    鱼幸急道:“不可能,师父定是落在你的手中!”风寻忧看了一眼韩云等人,轻描淡写道:“让他们走。”弓未冷道:“好,我依你。”掌力一吐,“嗤嗤嗤”地发出三枚物事,分别打在韩云三人胸骨顶下二寸的“鸠尾穴”之上。这是人身要穴,三人陡给点中,打了一个寒颤,旋即全身暖烘烘的,体内“纯阴真气”已尽然拔除。

八零章 徒伤故人恨(五)() 
弓未冷道:“三位六个时辰之内不要运功,否则阴气浸入肺腑,便活不成了;两个时辰之内,取一缸冷水将姓孙的小子浸泡上一个时辰,他的伤才会痊愈。”

    三人料想弓未冷一代名宿,自不会虚言相欺,一同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多谢了!”

    鱼幸朝韩云招手唤道:“韩大哥。”韩云道:“鱼公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这老贼阴毒得很,留在这里,怕他会加害于你。”

    鱼幸微笑道:“你先走吧,我还要向他询问我师父的下落。”韩云道:“既然是如此,公子当心则个。”鱼幸抱拳道:“多谢韩大哥关心,韩大哥保重。”

    韩云抱拳回礼,转身便走。十二人沿原途返回,急匆匆取了房中的物事,趁着夜色,便悄悄潜出了“燕王府”,往僻静之处找了间客栈落脚,取水为孙万仇治伤。这番轻举妄动暴露了行踪,要取钥匙相救文逸公子,那是难上加难了,唯有等群豪来了,再作计较。

    风寻忧道:“难得你这般好心,当真放他们走。”弓未冷微微笑道:“你叫我做什么,我何曾违拗过你?”

    风寻忧面色阴冷,道:“好,那你告诉我他师父的下落。”弓未冷两手摊开,作一个无可奈何之姿,说道:“你要我说别的那成,但你说大师哥的下落,我却无从告知了。”

    鱼幸急道:“他骗人,在玉蝶楼中,师父与他打斗之时,说是不愿与他动手,故而已受了重伤,那么师父下落,他最清楚不过!”说罢将长剑横在前胸,又道:“你若不说,我只好冒昧动手了!”

    弓未冷哈哈大笑:“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你师父了呢,原来并没有。他下落不明,我也心中着急。”鱼幸忍不住詈道:“好老贼,你哪有这么好心?”风寻忧道:“好孩子,你别着急,你师父若是落在……落在他手中,我一定追究出来,你放心。”鱼幸心头大慰,闭口不言。

    风寻忧再看弓未冷一眼,问道:“他的下落,你到底说是不说?”弓未冷道:“我不知道,从何说起?”风寻忧咬了咬嘴唇,道:“好,你不说便罢了!好孩子,咱们走!”走将过去,要将鱼幸的手拉起。

    弓未冷忽然道:“且慢!”风寻忧头也不回,顿住脚步:“你要说么?你若不说,我自己花功夫去打探,只要他还活着,好歹也要打探出来。”弓未冷对唐虞川道:“布脱,你过来。”唐虞川径直走到他身旁。

    弓未冷在唐虞川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后高声道:“布脱,你带鱼公子四处走走。”

    鱼幸正要出口拒绝,听风寻忧道:“你不要担心,你师父的下落便交给我。你不是纳闷我的来历么?我也叫你师父大师哥……”

    鱼幸心头若遭重锤,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么这风前辈与弓未冷也是师兄妹了。他二人虽有仇隙,终究是故人相逢,想要叙叙旧,弓未冷怕我与唐虞川听了去,所以叫他带我四处走走。”

    他所料果然不错,只听风寻忧续道:“好孩子,你和他去吧。”鱼幸道:“是,前辈。”心里想道:“我和唐虞川独处,也可将我那好妹子托付的鸳鸯吊坠给了他。”

    唐虞川道:“鱼公子,你随我来吧。”当先在前引路,往东边而去。

    目送二人远远离去,偌大的一片林子中只剩两人。这时乌云消散,清冷的天边零零洒洒地钻出几颗星星来。

    耳闻清风呼呼之拂不绝,眼看虫豸啾啾鸣叫不断,两人竟都沉默无言。

    过了半晌,弓未冷当先念道:“花落后,人空瘦,云间飞絮水中柳,原是清明时候。”

    风寻忧听在耳中,脸上阴戾之气渐去,目光变得霁和起来。蓦地她心头一紧,回过神来,道:“你别念,你要说什么,快些说吧。”弓未冷道:“你不是要找大师哥的下落么?你我师兄妹好生叙叙旧,我再告诉你吧。”

    风寻忧道:“好,你要说什么,你说吧。”弓未冷道:“师妹,十五年前一别,今日终得重会,二哥呢,他还好么?”

    风寻忧泠然道:“二哥七年前崖山投海而死,你不知道么?”弓未冷道:“当时我也听了些消息,但只是道听途说,也就不信了。”风寻忧道:“当时此事天下传得沸沸扬扬,那会有半分作假?”

    弓未冷道:“好。我听说你后来去了沧月岛上,是真的还是假的?”风寻忧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假的,我一个弱女子,去沧月岛上干什么?”

    弓未冷道:“我相信你。那你这十几年都去哪儿了?”风寻忧道:“行走江湖,四海都是家,大江南北,都走遍了。”弓未冷道:“那你跋山涉水,也颇为艰辛了。”顿了一顿,欲言又止,似乎不敢问,却又忍不住问道:“你……你当时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呢,她长大了么?”

    风寻忧听他一说,目光陡然变得柔和,说道:“多谢你挂怀了,她……她已经长大了。”弓未冷又问道:“她是不是长得很可爱,像你一样?”

    风寻忧道:“嗯,不过她有一半像……像二哥……”弓未冷双目涔着泪花,片刻才喃喃道:“哦,她长得像二哥,那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风寻忧唤道:“三哥,当年多亏你了,否则今日便没有秋烟这孩子了。”弓未冷道:“唔,她叫秋烟,这名字甚是好听。”忽然发笑:“哈哈,你谢我什么?”风寻忧道:“在雁荡山之时,若不是你出手相助,秋烟已死于襁褓之中了。”

    弓未冷听她提到雁荡山,蓦然双眼如钩,往事一幕幕浮上心来,自言自语道:“当日在雁荡山……当日在雁荡山……是啊,你叫我在山上等你,我就在山上等你了。

    我在山前搭了一座茅棚,茅棚搭好了,你却没来,我在屋子前前后后都种了花,春天百花盛开,馥郁芬芳,香气四溢,让人陶醉得紧;

    夏天的时候,萤火虫飞来飞去,好看得很哪;秋天大雁从北边飞来,飞过金黄的树林,嘎嘎地往南边去了;

    冬天虽然不曾下雪,可北风呼呼刮来,那也让人心寒得很。那一年中的几百个日子中,我闲暇之时,便搬张凳子坐在茅屋前,希冀你的影子会映入眼帘。可每一日,日出而盼,日落失望而归,有时候一连好几天连饭都忘记吃了。

    你和我分别日子越来越长,可心中你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我记得那一天我正坐在花丛中怔怔地发呆,你却来了。你不仅来了,还带了个尚未睁眼的小婴孩来……”说到这里,一张老脸之上悄然滑落下两行清泪,他却任由眼泪落在衣襟之上,并未伸手去揩拭。

    风寻忧道:“三哥,是我对不住你,这里向你道歉了。”弓未冷并未回过神来,又道:“不是的。不是你对我不起,怨只怨我当时年少痴傻,又怎么能够怨到你头上?我只是心有不甘,为什么我对你的话服服帖帖,你却……却背了我?我当时要是跟着你去找二哥,那就不会又今日之局面了。”

    风寻忧问道:“怎么?”弓未冷道:“你从雁荡山下去之后,见到了四弟是不是?”

    风寻忧道:“是,当时四哥也不相信我……我有了二哥的孩子,所以从……从青州快马赶了过来,想要问清楚其中缘由,他在山下遇到我,见我半边脸红肿了一大块,怀中又抱了个孩子,他天生聪明,已猜了个大概,当下便问我,你……你为什么出手打我?”

    弓未冷愧道:“当时我见你抱了二哥的孩子,确实心急,鲁莽打了你一巴掌,是我不好,你不怨我吧?”

    风寻忧道:“当年是怪我做错了事,怎么怨你?”弓未冷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你不怪我,那是最好啦。”

    说到这里,剑眉黯然下垂,又续道:“当时二弟便急匆匆跑到山上来找我理辩……”

    摇了摇头:“唉,当时也是年少气盛,三言两语不和,就动起手来了。现在想想,若不是我和四弟生性鲁莽,忘了你尚在月内之期,你也不会身处险境。”

    风寻忧道:“对方我自己挑下的梁子,与你和四个并无干系。再说了,当时你身负重伤,还不是奋力将五人都诛杀了么?”

    弓未冷问道:“你自己挑下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人应当是大师哥的对头吧?”风寻忧并不说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显然已是默认了。

    怔了片刻,她才说道:“三哥,你对我仁至义尽,我却欺骗了你,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弓未冷道:“你没错。”

    风寻忧道:“错便是错了,你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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