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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暗器来势汹汹,怎是他说闪避便能闪避,只见两股间一抹白光闪过,打他“神庭”穴的暗器已只距他大腿三寸远。
就这电光石火之间,他急中生智,双腿陡然张开,但听“嗤”、“嗤”两声,一枚贴着他右腿飞出,一枚贴着他脚底飞出,俱都钉在墙外的一棵大树上,霎时没入树身之中,不见首尾。
鱼幸避过此难,身子往下一沉,落在墙上,吓得额上冷汗涔涔。他生怕两人再发难,可张目一望, 二楼转角处青衫显现,随即隐没,正是两个青衫人。
原来那两人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负,兼之身负要事,察觉有人跟踪,两人对望一眼,也不回头,反手各射出一枚暗器,配合得甚是契合,两人只道对方已死,便即放开步子朝二楼掠去。
鱼幸定了定神,凌空跃起,扑向二楼去。 复沿转角处追了二十余步,却已不见了两个青衫人的影子。
他暗自戒备警惕, 忽听得东北角隐隐传来声音,只是想去甚远,难以听闻清楚,似乎是有人低声哼叫之音。
鱼幸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向传声处靠去。走得近来,只见是一座房舍,气势恢宏,有如宫殿。他愈觉得古怪,全神贯注,听声音乃是从身旁屋子中传来。
他想探个究竟,凑过双目挨近窗子,正要往内看瞧,背后罡气大起,有人挺兵刃朝他后背砍到。鱼幸大吃一惊,身子往右一闪,躲过了这一招。
那人手中用的是一柄屈刀,一击不中,敢情是怕惊动房中之人,刀甫地收回,一出一回,行云流水般,竟然熟稔到了极致,随即又朝鱼幸的后背削去。
鱼幸得跃开身子之空隙,右手往腰间一引,随身“泣剑”已在手中握实了,耳听得身后刀风大起,他又往前疾跑了两步。
那人心中大是诧异,蓦地刀锋一扯,变为剁的手法。他这招乃是江湖中常用的招式,叫做“附骨之蛆”,无论对手左闪右避,都能随之而到。若是用招之人内力雄混,对手往往毙命于斯。
听他这招“附骨之蛆”使到,鱼幸身子向后前一紧,刹那间使出一招“乳燕投林”,身子登时斜飞而出。
他也深知用刀人这招的厉害,不待身子落地,又是一运劲,顿时高起丈许,险些碰到屋子的椽角,忙将身体一扯,飘飘就要落在地上。
那人此招一落空,便即变剁为刺。他削剁刺变化纷繁,费时极短,鱼幸身形未定, 他刀尖早刺到,鱼幸无暇闪开,一招“苏秦负剑”用出,握着泣剑的右手将它往自己背后斜插而去。
“嚓嚓”巨响,那人的刀尖与泣剑剑鞘相交,激起无数火花,鱼幸只觉后背火辣辣得好不疼痛,却是那人的刀尖顺势往下一拉,划出一条两寸长的口子,鱼幸闪身一侧,泣剑霍地一抡,左足在那人手中刀身一点。
那人奋力一掷,力道大的出奇,已将鱼幸甩脱,立即又泼风般用出了好几招,削砍剁刺,变幻无常。
鱼幸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却险象迭生,不得已往前一撞,只听“蓬”的一声,门板给他撞开,他就地一滚,全身纵入房中,立即一个“鲤鱼打滚”,已挺直腰板,双足着地。
一入房中,登时一大股药味充斥着口鼻,屋中并无点着灯火,却有四个人围着一张大床站着。听得有人进来,一同张大了嘴,正要惊呼出来。
那使刀之人见门板一破,又跟了跃入房中。靠外那人最为胆小,张着阔口,就要惊叫,使刀的青衫人眼疾手快,刀尖一点,只听“噗”的一声,刀锋在那人口中一割,顿时鲜血四溅,他的一声惊呼“啊”已梗在喉咙,脑袋断成两半,倒地气绝。
青衫人屈刀一旋,隔空“噗噗噗”点出三指,余下三人已给他封了穴道,再不能说话。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一瞬之间。那青衫人声凉如水,低声道:“若想活命,最好乖乖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要说。”
鱼幸站在一旁,见他身形庞大,双目似电,不由一怵,手将“泣剑”捏得更紧了。
青衫人道:“可惜,可惜,你功夫很好,人也长得周周正正,却甘心与蒙古人为奴。”
鱼幸一呆,辩驳道:“我不是。”这时另一个青衫人也跟了进来,反手将门板轻轻合上。鱼幸面不改色,两眼紧紧盯着两人不放。但见后一人身材略稍短,看年纪,两人都是五十来岁。
与他斗过数回的青衫人目中略微狐疑,旋即脸露狡黠一笑,道:“功夫练到你这个地步,已属不易,这样废了,岂不可惜?你告诉我二人文公子关在哪里,饶你一条性命!”
他虽是商量之语,可口气冷漠,使人一听之下,犹如坠入冰窟。
鱼幸猛然省悟,问道:“文公子?你说的是文逸文公子?”
青衫人轻轻冷笑一声:“不错,”蓦地话锋一转,问道:“他被关押在哪里?快说!”后面那一个人低声道:“凌兄弟,别与他纠缠废话,他要不说,就杀了他,留他小命,贻患无穷!”往大床上一看,猛地跃起,掀开床帘,从中揪出一人来。
就此之际,鱼幸道:“文公子关押在哪里,我并不……”他本待说“并不知晓”,哪知“知晓”两字还未脱口,使屈刀的高老者已一招“风漫四壁”削到。原来他听了矮老者的话,恍然大悟,这一招用尽平生之力,乃是要置鱼幸于死地。
那个矮老者一把从床内揪出那人,只见他身子臃肿,原来是裹着厚厚的貂皮袍子,仍旧得得颤抖,面如土色,两眼深陷,身上的药味颇为刺鼻。
矮老者心念一动:“这人定是得了重病,莫非是他?不可能,堂堂太子得了重病,门前怎么会不安插守卫?”
问道:“你是谁,敢说假话,取你性命!”那人不知是病后无力,还是吓得怕了,顿时瞠目结舌,口里道:“我……我……我……”
矮老者见他如此举动,甚是蔑视,问道:“皇太子真金在哪儿?抗元反贼文公子被关在哪儿?”那病夫仍旧嚅嗫:“我……我……”
刹那之间,这边高老者和鱼幸已交三招。高老者乃是武林中名声素著之人,浸淫屈刀三十来个春秋寒暑,兼之内力修为老道,已臻化境,这时二次使刀,更是虎虎生威。
鱼幸不敢轻敌,提起十二分精神,手中泣剑时而轻灵,时而沉重,用的是近日从风寻忧那儿新学的“伏羲剑”。剑招之中夹杂着步法,躲闪有序,重守轻攻,三两招让人捉摸不透。
高老者三招不中,见这少年剑法怪异,划出一道凌厉刀锋,抢步上前,刀法陡变,转为生平最得意的“八卦刀”。
这八卦刀本是一门常见的功夫,常与走八卦之位的掌法(后来清朝时,河北文安县的武学宗师董海川所创的八卦掌,就是从此中吸取精要,反复推敲练习而来)连用,使用者用的主要是长刀,他手中屈刀稍为短窄,本来是稍落下风,但他用起来竟丝毫不见落下风。
这一间屋子甚为宽阔,中间并无陈设,是以相斗的空间极大。
但见高老者随着步法的起落摆扣,身法的左转右旋,一把屈刀变化出劈、扎、撩、砍、抹、带、摊、拉、截等刀法,绵绵不断,滔滔不绝,似游龙,如飞凤,变化万千。
鱼幸脚踏奇门,剑走偏锋,踩在“旡妄”位上,旋即脚步一旋,又转到“明夷”位上,霎时诡谲无比。
自风寻忧授他五路剑法以来,他脑袋之中一直思索着步法,如何运用等,第二此用将出来,已不似那般生硬,竟比第一次威力大了许多,一时半会,也不致败给了高老者。
场中两人各尽浑身解数,刀剑不断交合,摩出无数火花。
鱼幸手中“泣剑”的剑鞘乃是以黑玉和玄铁水熔铸而成,比之金刚石之硬物尚要坚硬倍蓰;
青衫高老者屈刀的材质乃是从太行山寒潭底掘出来的,请高手匠人提炼之后以高温锻造六个月而成,也是当世少见的利刃。
刀剑相互摩擦不停,一时间,火花点点,给整座屋子增添了不少星星之光亮。
八五章 身入局中(四)()
一旁的矮老者问不出蛛丝马迹,眼见两人斗得正狠,双目集注于鱼幸的身形步法。
他见鱼幸第一套剑法用完,转步站在圈子北面,剑法有如洪水泛滥,滔滔不绝,两人相持不下。
再斗过三十来招,鱼幸又回身向南,剑如火舌,招似烈火蔓延,端的奇怪诡异。
矮老者越看越惊奇,问道:“小子,你的剑法与身法是谁所教的,怎会如此诡谲?”
鱼幸不住躲闪进招,心里也奇怪得很:“这些招式怎么会这样厉害?”
矮老者又问道:“你是哪一位前辈高人门下,快快说出来,免得伤了无辜!”
鱼幸心里一动,想起风寻忧的嘱咐“日后见到你师父,万不能将我教你剑法的事说出来,更不可对旁人提及。”念及此处,对了高老者发过来的一招,道:“我不能说!”
高老者久斗不下,除了吃惊之外,怒火慢慢爬上腹中。他一把刀横行太行山三四十年,未逢劲敌,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剑不出鞘,竟然与他斗了一百多合,叫他如何不怒?
蓦然脑中灵光乍现,刀交左手,右掌运起真气,一招“铺天盖地”朝鱼幸拍到,逼住他左边一道,同时左手中的刀点向他右肋,防他往右避开,登时将他笼罩在刀光掌影之下。
鱼幸左右受阻,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不得已左手运起内力,朝他迎去。
只听一声闷喝,两掌甫然相交,一合则开,鱼幸只感对手掌力刚猛无俦,翻江倒海似的袭将过来,逼得他连连往后而退,他想要使“定铁桩”的功夫稳住,却也不能,直待退到门旁右脚在门槛上一蹬,这才拿住身子,使之不再后移,门槛却给他这一脚蹬得碎了,“喀嚓”一响,从中断裂。
而他只觉虎口大震,腹内翻滚,右手堪堪握不住宝剑。
高老者得势不饶人,右手抓起靠自己最近的一人,往鱼幸面门挥掷而去。
那人只觉高老者用力极重,苦于穴道被封,叫不出声来。被矮老者揪住的那人见了高老者这举动,一声“啊”唤了出来。
余下二人也是双目鼓得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之事。矮老者心里一慌,一拳击在病夫肚腹“膻中穴”上。那病夫一阵痉挛,身子缓缓萎了下去,看来已是不能活了。
鱼幸身子尚未站定,那人的庞大身躯已飞掷过来。他不及细想,左掌画个半弧,用一招“天王托塔”横托在他腰间,将他硬生生接住。
甫一触及那人身体,只觉得冷的厉害,他心中一呆,见那人生着一双燕尾眉,约莫四十岁许,本是个英气逼人的蒙古大汉,可这时却眉目之间洋洋无力,似乎大病未愈。
他尚未回过神来,忽然身子右边一泓白光闪过,他只吓得魂游九霄,奋力将自己往左一挪,但已避之不及,只感腰间火辣辣的一痛,已被高老者划出了一条深约一寸的口子来。随即鲜血沁出,黑袍已殷红鲜血浸湿。
若不是他身形快捷,闪避得迅速,此刻早已被拦腰斩断,奔赴黄泉了。
一瞬间,风寻忧的话在耳边响起:“江湖险恶,你不须抱着大慈大悲之心,否则反被其累。”自己为救这蒙古汉子性命,反受高老者刀伤,陡然心里愤懑,悲苦不已,悻悻地喝道:“为何要赶尽杀绝!”
左手一挥,将手中蒙古汉子扔向高老者,同时回剑前胸,一把拔出剑鞘,白光闪过,长剑破空刺出,以蒙古汉子为掩作护,要报高老者的这一刀之仇。
长剑无声,却去得极为用力,鱼幸生平用剑,只怕这一剑才是最有力的。
高老者听他朗喝一声,兀有威慑之力,回道:“你为蒙古人鹰犬,我二人须不容你活着!”他话没落口,圈子外的矮老者叫道:“凌老弟,当心!”飞步上前,欲要相救。
他出口提醒快,鱼幸的长剑更快,瞬间已逼在他腰间,欲以刺他一剑以雪腰间血痕之仇。
说时迟那时快,高老者将手中屈刀猛地掷在地上,运起全身力道,将鱼幸掷来的蒙古汉子一引,自己却反身退了数步,他逢危不乱,突出奇招,以他人躯体,救得自己一条性命。
定睛一看,那蒙古汉子已给鱼幸长剑刺个对穿,鲜血沿着剑尖孔子一滴一滴滑落下来。被点穴的两人一见此状,头重足轻,摔倒在地。矮老者见状,愕然不已,心中似有所思。
鱼幸一怔,知伤错了人,六神失主。蓦然间,左肩上奇痛入骨,右手一松,长剑未曾拔出来,身子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在地。原来是矮老者一掌将他拍开。
高老者见他神情恍惚,手中又没了兵刃,大是有机可乘,一脚将蒙古大汉的尸体踢开,刷地从地上抄起屈刀,一刀往他头上剁下。
刀光一闪,鱼幸方回过神来,那柄大刀已至头顶,头皮尚能感觉刀锋的寒气。他心中一痛:“想不到我找师父未果,答应妹子齐倩之是也没做到,就要命丧大都了!”
陡觉全身没了力气,却听矮老者叫一声:“等等!”
睁眼抬头一看,高老者已被矮老者架开数步,矮老者道:“我见这少年相貌清奇,想必来路不凡,先不忙取他性命,反正他已是囊中之物,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高老者与矮老者相处数年,知他颇有智慧,便点了点头。
那高老者踢出去的蒙古大汉“嘭”地撞在墙上,正要摔倒在地,矮老者猛跨一步,在空中将泣剑拔了出来,忽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说道:“凌老弟,你过来看!”
高老者疑惑道:“怎么?”话音未落,却听“啪”的一声,那死去的蒙古汉子怀中跌出一件东西来,滚了一下,落向墙角。
矮老者心存疑惑,走将过去,将其拾起,只见那东西四四方方的,乃是以上好的玉雕琢而成,触手生温,四周以黄金镶着边,打造得甚是精致。
矮老者心想道:“这个寻常的蒙古汉子,怎么会身怀这等打造考究的贵重之物?”
将玉珮反将过来,对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顿时如遭电击,双眼睁得老大,他却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着高老者道:“凌老弟,快过来看!”
高老者道:“什么?”瞪了鱼幸一眼,见他受伤后面色惨白,遂朝矮老者走了过去。
“你看!”矮老者声音颤抖,指着玉上的几个字道:“这是什么?”
高老者只看一眼,微微颤抖的双手一把抓过玉珮,鼓着双目看瞧。
直待盯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全身颤抖起来,飞步上前,抓出跌倒在地的一个汉子,解开了他被封穴道,将玉珮送到他眼前,问道:“这是真的么?你说!你说!你若敢说假话,他就是你的榜样!”
说着指了指被矮老者击中“膻中穴”而死的那人。
“这……这自然……自然是真的……”那汉子吓得失魂落魄,这几个字还不及吐完,身子下面已湿漉漉的,原是他震于高老者淫威,吓得尿了裤子。
矮老者心想这人胆小如鼠,说的多半不是假话,松手放脱了他,说道:“果真是他!”
那汉子陡得松懈,身子遽然猛烈一晃,如一堆烂泥瘫倒在地,只觉四肢百骸犹如被抽干了力气,再无余力爬起来。
矮老者面露惊喜,走到鱼幸跟前,反转剑柄,说道:“给你!”鱼幸瞅他一眼,接过了剑。见矮老者右手兀自伸着,心有不平,说道:“不劳。”臀部在地上一垫,站直了腰板。
矮老者道:“适才我们只道公子与蒙古人关系极为密切,因而鲁莽出手,伤了公子,还盼见谅。”
说着抱拳作了一揖,又道:“公子的伤不碍事吧,你不妨封住创口四周穴道,以防鲜血往外沁。”
鱼幸见他举止有方,他本不是记恨之人,更何况方才还逼开了高老者的刀锋,想来他并非歹人,心中怒气消了几分,反手将泣剑插入剑鞘之中,又伸手封住伤口旁周遭穴道。
轻“哼”一声,道:“我与这些蒙古人素未谋面,何谈有着紧密关系?”
矮老者面带喜色,问道:“这么说来,公子不是蒙古人了?”鱼幸道:“不是。”矮老者冲他看了好几眼,突然道:“你是无剑帮的?对不对?”
高老者问了那汉子之后,又将玉珮上下前后看了数遍,蓦然心中一动,伸手往那蒙古汉子的怀中便掏。掏了数下,已掏出一堆东西来。
其中有篆章,印刻,书札等,上面都有与玉上相同的字,看到这里,已了然于胸,听矮老者提及“无剑帮”三字,心中诧异,走了过来,问道:“什么?”
同时对矮老者使了一个眼色,矮老者点了点头。
八六章 身入局中(五)()
鱼幸给他一问,顿时说不出话来,心中想:“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