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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尽管心底充满了震惊和疑问，但是绿兰依然一脸平静，也没有多问什么，一如既往地回答，然后迅速跟上楚伊人的步伐。
“姐姐，你怎么来了？”温润优雅的声音自她们身后响起。
转身一看，一脸温婉笑意的舜英正缓缓向她们走来，她身边跟着的是一脸紧绷的若珠。
“呀，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舜英看到楚伊人额头上的伤，一脸震惊，“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呃，就不小心摔倒了。已经找大夫看过，没什么大碍了。”楚伊人笑笑，不想多说什么。
“真的？”舜英一脸担忧状。
“嗯。我已经搽过药了。那移花接木膏还真是神奇。”楚伊人趁机打探移花接木膏的底细。
“移花接木膏？”舜英一脸懵然，“姐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名字听着好别扭。”
咦？她不知道？楚伊人心底有些疑惑，却也没打算如实相告，“呃，是我爹给我的。效果很好呢。”
舜英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却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
楚伊人被看得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园子问道，“听绿兰说，这都是舜英姐姐亲自张罗的？”
“嗯。妹妹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欢什么，便自作主张了。”舜英马上来了兴致，“只是妹妹不才，不能尽善尽美。如今这样，姐姐看着还喜欢吗？”
“谢谢你这么用心，我都很喜欢。”楚伊人淡淡地笑了笑，其实她对这种仙仙的唯美完全不感冒，只是人家如此费神劳力的，自己再说什么便显得过于矫情了。
听到她的回答，舜英更是笑得眉眼弯弯，指着那一片桃树林，继续说道，“那片桃树林是妹妹特意给姐姐栽上的，取自姐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
“真的吗？谢谢你！”楚伊人越发觉得舜英是一个内外兼修的贤妇，比她这个“宜府千金”更高贵，“对了，舜英姐姐的名字是否取自诗经的有女同车中那句‘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如果舜英姐姐有姐妹，理当叫舜华吧？”
楚伊人的话，让舜英猛地有一些怔忪，记忆被无限拉远。
——既然你不愿再用旧名，那么你从今以后就叫舜英吧。
——舜英？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舜英，木槿花的意思。跟舜华一样呢。
——真的吗？
——嗯。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小姐，你这是在念的什么？
——诗经？有女同车。你们好好把这首诗背下来，时刻记得要做一个德音的女子。
——德音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美好的品德声誉，你们虽是丫环身，却不能有丫环心，多读书，多助人，内外兼修，知道吗？
——是！舜英知道。
“舜英姐姐，在想什么呢？”楚伊人凑近舜英面前，关切地问。
“姐姐？”舜英眼神有些迷离，缓缓地抬起手抚上楚伊人的脸，“你过得可好？”
这是认错人的节奏！楚伊人有些无奈地看着舜英，她那样的眼神，自己在秦彧那里领教过几回了，明显是通过她看着“她”嘛！
“舜英姐姐，我是宜桃夭啊！”楚伊人抓着她的手，轻轻说道，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直透心扉，完全不同于牧静姝那温雅静心的语调。
“嗯？”舜英愣愣地回过神，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绝颜，忍不住惊呼一声，整个人更是连连往后退，幸好一旁的若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舜英姐姐，你没事吧？”楚伊人也被她吓了一跳。
“没，没事。”舜英轻抚着右胸，脸色惨白地回答，“对，对不起，妹妹失仪了。”
“没关系。倒是舜英姐姐刚才在想些什么？”
舜英轻轻抿了抿樱唇，并没有回答，而是扯开了话题，“姐姐怎么喊妹妹做‘舜英姐姐’呢？哪有正室喊侧室‘姐姐’之理？”
“桃夭年少无知，怎担得起‘姐姐’之位？舜英姐姐比我先进门，待人接物又比我成熟，于情于理，都是我喊你一声‘姐姐’。”看到舜英还想说些什么，楚伊人又抢先说道，“这不过是你我姐妹之间的称呼，就不要纠结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英姐姐，我就是你的……”
“小夭妹妹。”舜英笑着接话，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势而上。
小夭？小妖精？楚伊人心底有些抗拒，却想着不过六个月时间，咬咬牙便忍了。
“对了，英姐姐，我上次无礼匆匆离去，实在对不住。”楚伊人蓦地想起自己本来要去找舜英的原因，赶紧道歉。
“小夭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新婚燕尔，理当是忙些，我早已忘了那点小事，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舜英十分有技巧地应对着。
“妹妹谢过英姐姐的宽宏大量。”楚伊人煞有其事地说道，引得舜英一阵轻笑。
她们两人在这边嘻嘻闹闹，一旁的绿兰冷眼看着，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反倒是若珠一脸得意，这到了最后，这所谓的“夫人”还不是得喊她们英夫人一声姐姐？
“时间也不早了，小夭妹妹要不要到我的木槿园吃个午饭？”舜英看了一下天色问道。
“我……”楚伊人刚想答应，却被绿兰一下扯住手臂。
“回英姨娘，夫人明天开始就要学着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她今天可能有点忙。”绿兰恭敬地回答。
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绿兰的话，恍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向舜英主仆二人。
第31章 不祥之火（4）（）
“这，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舜英脸色有些苍白，“怎么没人跟我说？”
“夫人回来之后，老夫人和老爷共同商定的。”绿兰淡淡地说道，“明天开始，还得劳烦英姨娘多些提点一下夫人。”
“我怎么不知道？”舜英没有回应绿兰关于“提点”的话，径直呐呐反问。
在知道秦彧答应续弦的时候，她就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归还“当家主母”的权。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更没有想到竟然没有人跟她打一声招呼，难道在他们眼底，她依然什么都不是吗？那她这三年的战战兢兢、任劳任怨，算什么？自作自受吗？
想想便觉得心寒、心痛。
“英姐姐，你没事吧？”看着她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楚伊人既担忧有困惑，能把麻烦事甩掉，理应高兴才对呐。
单纯如楚伊人，根本不知道贵胄人家权术争斗之事，更分不清别人的真情假意。这会儿，她是真真切切地担心舜英。
“没，没事。我不过有些担心，这担子对你来说，是否会太早了一点，太重了一点？”舜英迅速调整好情绪，“不过一切应该只是我多虑了。妹妹这么聪明伶俐，想来很快就能接手了。在此之前，我就倚老卖老一下，在一旁好好协助你。”
闻言，楚伊人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吗？谢谢姐姐！”
从小到大，她对于“协助”的理解，从来都是跟字面意思相反的。譬如她被罚抄书，哥哥们“协助”她，全部包办抄完，而她则是在一旁坐着吃点心，偶尔去磨个墨。如今舜英这样说，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舜英依然全部包办，而她则在一旁看着学习就好。
不知内情的舜英和若珠，却觉得她的这个笑容充满了挑衅和得意，是那么地刺眼，那么地剜心。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舜英扯开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微微福了福身子，“那妹妹先忙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楚伊人心底涌起一丝不舒服，虽然舜英没有说什么，但秦老夫人的这个决定，似乎给她带来了十分大的打击。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强盗，先抢了她的名分，再抢了“当家主母”的名衔。
“绿兰，你说老夫人为什么非得这样做？舜英姐姐明明比我好呐。”这么好的一个女子，难道就因为丫环出身而永远要低人一等么？
“奴婢不敢随便揣测主子的用意。”绿兰静静说道，“时间不早了，夫人请回房用午膳。”
楚伊人收回视线，沉默地跟着绿兰走进旁边的随风园。
甫进新房，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小跑过来，惊喜地说，“小姐您回来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伊人定睛一看，竟是小五，心底瞬间就乐开了花，但是面上依然是那么端庄，“小五？你怎么在这里？”
“是青爷带我过来的，他说让我过来秦府服侍小姐。”小五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冷淡的绿兰，小脸上的欢乐马上收敛起来。今早常青把她带过来后，就让一个叫“春娘”的嬷嬷教导了一些入府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可随意跟主子嬉笑耍闹，必须要谨守下人的本分。
楚伊人一愣，常青估计不敢做这个主，所以说，这是秦彧的意思？蓦地，她觉得一股暖流滑过心田，不管他之前对她下了多么狠的手，她此刻还是对他充满了感激。
至于小五以后要怎么办，还有六个月时间慢慢考虑，不急。目前急的，应该是学习当家一事了。
午膳过后，楚伊人紧张兮兮地一直看着绿兰。
“夫人，请问有什么吩咐？”绿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以开始了吗？”楚伊人抿了抿唇，一脸凝重。
“请夫人明示。”绿兰轻轻皱眉，心下不无疑虑。
“你刚才不是跟舜英姐姐说，我今天会有点忙吗？那我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绿兰一愣，刚才那不过是推脱之言，她怎么就当真了？想了想，便有些迂回地说道，“回夫人，今天您要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啥米？就是说她其实没啥要做的？看着眼前淡定的绿兰，楚伊人眼角微微有些抽动，她这样算不算被耍了？
楚伊人虽然不好开口责骂，却学着秦彧那样，默不作声却直直地盯着，让绿兰无形中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
“夫人，明天开始，您需要学习的不只是去上香。按照秦府的规定，您上香之后还得去厨房煮一碗面，然后跟老爷同吃，寓意恩爱绵长。”被那种视线给压得难受，绿兰索性直接把明天的安排给她详详细细地说一遍，“吃过面后，您还得帮老爷收拾书房，包括打扫、磨墨等。”
上香！煮面！打扫！磨墨！楚伊人表示她只会做最后一项，其他那些还真是碰都没碰过。
“一天怎么做得来？”她喃喃低语地说道。
耳尖的绿兰听到，适时开口说道，“夫人，这是明天早上需要做的事。午膳后，还有别的安排。”
“别，别的安排？”楚伊人希望自己出现幻听，可是绿兰那坚决的点头，将她心中那一抹微笑的希望给灭得一干二净。
“你觉得那都有些什么安排？”楚伊人努力镇定精神问道。
“上账房学习管账，库房物品的购置和分配也要了然于胸，还有各个园子的每月支出……”绿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在听到“管账”的时候，楚伊人就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了，她烦躁得好想掀桌，直接把桌子甩到宜老爷那老狐狸的脸上！这个坑可是越挖越大了！
“夫人？”绿兰看出她在走神，“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她觉得自己这样一来，马上得穿帮了！
“呃，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才能把这些活干好。”楚伊人端起一个温柔却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夫人放心，英姨娘会协助您的，奴婢也会在一旁照顾着。”绿兰安慰着她，可是那面无表情的神态却让人怎么也感受不到安慰的味道。
“也是。我有些累了，你们退下吧。”心好累！好想不管不顾地溜走！
“是！”说着，绿兰便带着小五等人退出房间，完全没留意到楚伊人眼里的精光。
第32章 不祥之火（5）（）
一关上门，楚伊人马上就脱了外衣，整个人十分没有仪态地横趴在床上，用脚把鞋蹬掉，把脸深深埋在被子里，狠狠地大喊大叫起来，声音闷闷的，并没有惊动外面守候着的丫环。
待发泄够了，她一个翻身就仰面躺着，一双腿挂着床边晃荡着。
“鬼地方！”楚伊人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悲催过，狠狠吐槽着秦府这“不人道”的做法，心底不断祈祷着这六个月快点过去，或者，明天不要这么快来。
可是无论她怎么祈祷，太阳还是如常升起。
天刚泛白，绿兰就带着小五进来帮她梳洗。因为是第一天给列祖列宗上香，她今天必须打扮得既隆重也端庄。
“我一天都必须穿这衣服？”楚伊人皱眉地看着绿兰把那些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套过来，略有些抗拒地问。
“不是的。只有上香的时候需要这样穿，之后，请夫人回来换上比较轻便的衣服。”绿兰边解释边继续帮她穿衣服。
就在楚伊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绿兰又继续说道，“穿上轻便的衣服去给老爷煮面和整理房间。”
本来到了喉咙的那口气，硬生生给又压了回去，楚伊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却又不敢有些什么异议，便决定缄口不语，如同布娃娃一样任由绿兰和小五帮她穿衣打扮。
早餐也没吃，楚伊人便出门了。此时，天色蒙蒙，整个随风园一片死寂。
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呢？楚伊人忍不住看向主宅方向，静谧得让人心底发慌。
这种心慌，让她忍不住想移开脚步，往那边走去看看，可是下一刻，她便清醒过来，马上移开视线，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暗骂自己，笨蛋！明明知道他是个危险，为何还总是惦记着他？
嗯哼，自己还有一堆破事呢，才不要管他呢。这般想着，她便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绿兰身后。
十月的清晨，露水深重，凉意很浓，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走在后面的小五看到，急忙走上前，想给她披上斗篷，却因为个子太小，怎么也够不着。
楚伊人笑着从她手上接过斗篷，却发现她的手冷得厉害，顺势便用斗篷裹着她。
“小，小姐？”小五一脸震惊，急忙想将斗篷摘下。
“你就穿着吧。”楚伊人阻止她的动作，因为来得仓促，小五并没有收拾什么衣服，她现在这一身都还是昨天连夜洗了晾干的，白天还好，到了这清晨，可是没有什么御寒作用。
“不，不行。这是小姐的斗篷，而且，而且应该是奴婢伺候您啊，怎么能让您亲自给奴婢……”小五想要拉开楚伊人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她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她帮自己系好斗篷的带子。
“你要是病了，还怎么伺候我？”楚伊人摸透了小五耿直、认死理的性格，故意板着一张脸说道，“难道你想偷懒？”
“不不不！”小五那颗小心脏被楚伊人的话刺激得差点要停顿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楚伊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越发觉得她像自己的贴身侍婢小芯儿，移情作用下，便像对待小芯儿那样对待小五，轻笑着说道，“那你就赶紧穿着。”
“可，可是……”小五怯怯地看向面无表情看着她们的绿兰，春娘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如果绿兰去告状，她就要被逐出秦府了。即使小姐护着她，那也会让小姐难做人。
楚伊人顺着小五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绿兰正直直地看着她们。
“夫人，时间不早了。”绿兰并没有对她的这种做法说些什么，只是一如往常地平静。
“好。”楚伊人点了点头，在小五肩膀上安抚地拍了一下，便又挺着腰，迈着小碎步往仙乐园走去。
看似平静的表情下，一颗心却又充满了疑惑。刚才是她的幻觉么？她怎么觉得绿兰刚才看她们的眼神有点不对？一点都不像她平日里那么波澜不惊。可惜对方回神太快，让她来不及捕捉。
“夫人，到了。”绿兰的声音将楚伊人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抬眸一看，发现仙乐园门口早已站着几个人。
“小夭妹妹，你来了？这么早起床，还习惯么？”舜英也发现了她们，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打招呼。
“我的一颗心还赖在床上呢。”楚伊人有些羞赧地自嘲道，“倒是姐姐起得真早，精神也很好。”
“英姨娘早就习惯了早起过来上香。今个儿想着要帮夫人，更是比平常更早了许多。没想到竟要等到现在。”一旁的若珠蓦地插话，言语间的不忿表露无遗，尤其是隐含在里面的不满和不敬。
“若珠。”舜英呵斥一声，随后歉然地看着楚伊人，“姐姐管教下人不力，妹妹别跟她一般见识。”
被呵斥的若珠马上闭了嘴，可是脸上的得意神色却没有褪去，甚至挑衅地看过来。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