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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是宜府千金，即使她是老夫人钦点的孙儿媳，尽管她的样貌跟过世的牧静姝一模一样，可是只要秦彧不把她当一回事，那她就什么都不是。
因为她不像舜英那样手握实权，因为她不像玉念春那样沾亲带故，“夫人”的虚名固然让人欣羡，只有虚名没有荣宠却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
于是，面对这个没了娘家的如浮萍一样孤立无援的“宜桃夭”，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都在等着看她要怎么出招夺得那遥不可及的宠爱。
新一轮流言就像暴风雨一样，猛烈地袭向蒹葭园。然而，从宜府回来后，楚伊人就又将自己锁在蒹葭园内，对园外的事不闻不问，就像彻底放弃了一样。
直到冬至前几天，老夫人亲自派春娘来把她请去碧玉园商讨过节事宜，秦府的人才终于看见这个落魄的夫人。
失宠失依靠的女人，果然是看不得。看看，那精致的妆容完全遮掩不住一脸的憔悴，那华丽的衣裳也完全遮掩不住那虚弱蹒跚的步伐，想来是因为过度失意没有睡好吃好吧，真是可怜的人，却让他们一下子完全了解到应该站到哪一边。
无视众人鄙视的目光，楚伊人忍不住以袖遮脸打了一个大哈欠，为了尽快把牧静姝的神情举止学起来，她这些天废寝忘食地不断练习，简直就要走火入魔了，就是当年学轻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认真过。
绿兰和小五并肩跟在她身后，对于外人那些锐利的目光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是淡淡地跟着。经过这些天，尽管绿兰对于楚伊人的做法还是十分不理解，却也慢慢变回原来那凡事淡定，凡事不过问的性格。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楚伊人一时也说不清楚，却也觉得省心许多。反正不要来烦着她，一切好说。
“老爷午安！”春娘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将楚伊人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的人已经自动退到两边，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恭敬地请安。
楚伊人抬眸看去，只见那个清冷卓绝的男子正迎面走来，高傲，冷然，完全无视眼前跪了一地的人。
“夫君。”楚伊人回过神，上前一步行礼，然而秦彧恍若未闻，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当她是柱子一般，绕过她径直往前走。
楚伊人巴眨一下眼睛，转过身盯着他越走远越的身影，愣愣不说话。
跪着的人，虽然都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可是却能看到秦彧没有一丝犹豫的步伐，以及楚伊人稍嫌突兀的转身。
“夫人别看了，老夫人还等着你呢。”春娘早已站了起来，站在楚伊人身后，冷笑着说道，“再怎么看，老爷也没空看你一眼。”
此刻，她都懒得继续装恭敬了，“您”也就顺势变成了“你”，一双浑浊的小眼睛还鄙视上下打量着一身狼狈的楚伊人。
其余跪着的人早已在春娘开口的时候便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完全没把楚伊人放在眼里，如今听到春娘这样毫不留情地讽刺，微微一愣至于，也很快地反应过来，咧开的嘴止不住那一声声嗤笑。
对于这些人大喇喇地嗤笑，作为楚伊人的贴身婢女，绿兰只是淡淡地看着，一副置身度外的模样，完全没有跟楚伊人荣辱与共的自觉性。倒是小五憋红着一张脸，愤愤不平却又不敢说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慢慢变得强势，可是面对着秦府这些资历比她都要来得老，而且都是在碧玉园做事的人，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得反抗，只能暗自不平，暗自为自家小姐心疼。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背对着她们的楚伊人，此刻的脸上没有哀戚、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脸愉悦，嘴角甚至很轻轻上扬着。
他待她越是冷漠，她就越轻松。本来她还以为他会像在宜府那般对自己，还为此忐忑了好几天，却不曾想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乖乖，这样看来，形式一片大好呀！
可是，这样还不够！
这般想着，楚伊人收敛了心神，换上一副茫然哀戚的表情，缓缓转过身，低着头不让别人发现她眼中的神采飞扬，以压抑着的颤音说道，“对不住，我们现在便走吧。”
她努力压着自己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听在别人耳中，却是深受打击、悲痛欲绝却又不好意思让她们这等下人知晓。
想到这里，以春娘为首的一众碧玉园的丫环对楚伊人的鄙视更重了几分，眉眼上更添了一些张狂。
“请。”春娘斜睨她一眼，便微微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转身继续带路。
不一会儿，就到了碧玉园。
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不同，秦老夫人依然那么亲热地待她，神色、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而在老夫人面前，那些丫环倒也不敢放肆，手脚伶俐地为楚伊人备好了茶。
“不知奶奶特意找我过来，所为何事？”楚伊人决定先发制人，她也知道自己近段时间的言行会让人侧目不已。
事实上，她认为秦老夫人应该会更早一些找她来“谈心”，能放她回去宜府小住几天，拖到现在才把她找来，她实在不得不佩服秦老夫人的忍耐心。
“冬至将近。俗话说冬大过年，每年冬至，我们都会举办家宴，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你虽然入门不久，但作为府里的女主人，这些事必须要亲力亲为，方能让下面的人对你心服口服，知道么？”秦老夫人笑着回答，完全没有问起楚伊人最近反常的举止，这让楚伊人微微有些惊讶。
“可是……”可是不该是这样啊！楚伊人一皱眉，在心底狠狠地咆哮着。
闹什么！她都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声情并茂地为那些闹鬼啊，闭门啊一堆流言解释一通，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这种表错情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地难受。
第123章 家宴各种斗（2）（）
看着她一脸呆愣的模样，秦老夫人只当她是不知该如何做而有些茫然，便和善地笑着安抚，“筹备这家宴有些繁琐，却也不难。。。 况且我会让人从旁协助你，你无需担心太多。”
“从旁协助？”楚伊人立刻看向春娘，一想到她刚才的态度，想到要跟她共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更是起了一身。
虽说她一点儿也不在意春娘高傲的态度和冷言冷语，但是也不愿成天与之相处呀。
“对。”秦老夫人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小眼神，直直地看向门口，笑眯眯地说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楚伊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迈着小碎步款款走来的舜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舜英端庄地行礼、请安，然后优雅地落座，低着头等着秦老夫人说话。
“舜英，这几年来，冬至家宴你都办得不错。今年的冬至家宴依然由你负责，但是让桃夭从旁协助，可好？”秦老夫人笑着问道，看似十分尊重舜英的意愿。
咦？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楚伊人巴眨着双眸，一脸疑惑。
“请恕舜英无礼直言，这个提议不妥。”舜英淡淡地拒绝，抬头直直看向秦老夫人。
“哦？”面对她的拒绝，秦老夫人竟然一点也不恼，眉眼不动地看向她，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以前，夫人之位悬空，我才会逾越代位。如今夫人已经进门，倘若这家宴继续由我负责，实在于礼不合。况且，夫人正学着要如何挑起当家主母的重担，因此这次家宴，理应由夫人主理，我则从旁协助。”舜英轻柔地说道。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秦老夫人面无表情，淡淡地问道。
“是。”舜英坦然地看向她，“我说这番话，既不是负气，也不是想逃责，而是字字出于肺腑。”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协助桃夭。”秦老夫人顺水推舟地说道。
她一开始等的，就是舜英自己主动这样说，只是没想到竟然真么容易就成功了。虽然觉得有些诡异，却也乐于接受这样的结果。
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楚伊人，此刻总算了解到这两个人的小把戏，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就连这般小事竟然也要如此迂回地斗上一番，着实让人烦躁，真想什么都不管。
然而想是这样想，在秦老夫人面前，她可不敢表露太多情绪，只能端着高贵娴雅的模样向舜英致谢，向秦老夫人保证完成她交代的事。
最麻烦的事解决以后，秦老夫人心情大好，拉着她们聊了好几个时辰。就在楚伊人以为自己的下巴就要僵掉的时候，秦老夫人终于放了她们离开。
真是的，这种虚伪的客套真让人心累啊。楚伊人一边走出碧玉园，一边摸着下巴暗想道。
一出了碧玉园，舜英那高贵淡然的神情就没了，马上拉着楚伊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夫人这些天可是一直在练习？”
尽管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耳尖的绿兰还是听到了，娥眉一蹙，不满地看了过去。
果然，英姨娘也掺合进来了！难怪夫人对静姝夫人的习性这么了解！
思及此，绿兰眼神复杂地看向楚伊人，尔后整个人愣在那里，仿佛看到什么什么不得了的事。
只见楚伊人正一脸柔笑，清灵，优雅，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且淡漠，让人看了十分安宁，活生生就像是牧静姝站在自己面前。
别说是她，就连一向隐忍和冷静舜英也不禁看呆了，失神地紧紧看着她，喃喃低语，“姐姐……”
“你看着像么？”楚伊人对着舜英说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直直敲进她的心田，让她蓦地回过神。
像？岂止是像，除了那嗓音，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吗？
舜英双眸迅速闪过一丝忿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很像，真的很像。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说话间，楚伊人换回平常的模样，灵动的双眸笑成了弯月，“你有时间吗？不如到蒹葭园坐坐，顺便给我说一下这家宴的大概流程。”
舜英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明天再过去怎样？我也正好利用今晚好好整理一下这几年的资料。”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辛苦你了。”楚伊人笑了笑，也不再强求。
反正她也需要时间好好筹谋一下，本来她还在烦恼着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手，如今看来，这个家宴显然是上天赐给她的好机会。
唔，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承担秦彧的怒火和残酷。
接下来几天，舜英都准时到蒹葭园商量着冬至家宴的事，越是商量，楚伊人就越是烦躁。
冬至家宴？太坑了！到底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家宴？哪一家的家宴会如此大排筵席地宴请各个商号的主事？
单是看着这长长的宴请名单，楚伊人就觉得两个头大了。
“为何家宴会邀请这么多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夫人此言差矣。”舜英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楚伊人，“这一年来，各个商号的主事为秦府劳心劳力，理当好好犒劳一下他们才对。”
“明白。”就像是悠然岛那秋季狩猎大会吧？楚伊人一下子就想通了，然后思绪深深陷入回忆之中，那个热闹的狩猎大会，岛上的男人都会去狩猎，女人就会烹煮他们打回来的猎物，然后所有人都像家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坐在一起把酒谈欢。
真是暖心的回忆啊。哪像现在这么心塞！楚伊人回过神，有些幽怨地看着满桌子的记录簿。
“夫人，这是今年的出席名单，请过目一下。”舜英压根没发现楚伊人曾经走过神，将手中拟好的名单递了过去，“假如没有问题的话，就要去准备拜帖了。”
“好。”楚伊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将名单接了过来，假装细细地看了起来。
唉，这一大串的人名，她认识的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不不不，是五个指头就数得过来，瞧瞧，老夫人、舜英、牧守安、玉念春，以及……咦？
她先是一愣，然后皱眉地将名单前后左右翻看。
“可是有什么不妥？”看到她的举动，舜英连忙问道。
楚伊人又仔细地看了看名单，才抬头看向舜英，“怎么没有夫君的名字？”
第124章 家宴各种斗（3）（）
秦彧作为当家，怎么能缺席这家宴呢？何况，这家宴还要宴请各商号的主事，难不成还得她们出面跟那些人周旋不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就该养在深闺，不出大门，好好学着做个闲妻凉母就好了呀。楚伊人一脸疑惑地看向舜英。
“这，这个……”舜英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就连其他人，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都吓得浑身一颤，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夫人，过去三年夫君都不曾出席冬至家宴。”舜英很快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说出来的话总算很淡定。
三年？冬至？突然，楚伊人的脑海里迅速想起绿兰之前说过的话，牧静姝就是在三年前的冬至香消玉殒的啊！
难怪这些人的脸色变得这么不好看了。然而，她表面上却是装出一副不懂的模样，“为什么呢？夫君作为当家，理应由他来犒劳主事们。况且冬至这么大的节日，他不在，哪里还算是家宴？”
她的话，引得绿兰皱眉看过去，她明明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啊！
“夫君每年冬至前后都会去外地巡视生意。”舜英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回道。
“是吗？那他还真是辛苦呢。”楚伊人笑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惊讶地看向舜英，“等等，有些不对劲呀。”
“不对劲？”舜英侧头看向她。
“你想想，咱们举办家宴，不是把各商号所有的主事都请过来了吗？”楚伊人扬了扬手上厚厚的名单，“那夫君到底去哪里巡视生意？主事都不在，他又如何巡视生意？”
舜英直直地看着她，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想不到这个宜桃夭反应还挺快的嘛，她还想着要怎么引导她发现这个问题呢。嗯哼，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想到这，她忍不住又狠狠地鄙视一下那个只长脾气不长脑袋的玉念春。
舜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绿兰，你带她们下去备些茶果过来。”楚伊人轻轻地吩咐，又是一千零一招的清场招数，却百分之百有效。
绿兰淡淡应了一声，便带着所有人离开，把时间留给这两个人，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舜英一眼，祈祷她不要胡说八道。
“现在可以说了。”楚伊人直直地看向舜英。
“其实，夫君去巡视生意只是假象。我曾私底下问过那些主事，他们都说夫君根本就没去他们那里巡视过。”舜英双眼闪着复杂的光芒，“然而，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就连常青也不知道？”
“呃，他应该知道吧。他常年跟在夫君身边，对夫君的了解比我们都要来得深。”舜英尴尬地一笑，努力隐藏着话语中那淡淡的嫉妒和不满。
有时候，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常青，这样起码还有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机会啊。
楚伊人笑笑，假装没听得懂她话里的情绪。
“难道你就没有问过他吗？老夫人也不过问？”
“姐姐，正是在三年前的冬至香消玉殒。”舜英并没有回答她的那两个问题，脸色一凛，缓缓说道，“想来，你也曾听过关于姐姐的那些不堪的传闻。虽然在她生前，这些传闻就已经传得满天飞，然而在她死后，不管真假，一切盖棺定论。夫君并没有追究，也没有追查，只是从此将姐姐列为禁忌，别说是咱们秦府，就是东篱城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姐姐。自此以后，夫君便像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冰封起来似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温和。直到夫人你进了府，或许长得像过世的姐姐吧，他的冰冷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然而不知道是夫君对姐姐的恨太深，还是你依然不是姐姐，这些天来，夫君又……”
舜英蓦地住了嘴，收了声，纤细白嫩的手捂住嘴巴，巴眨着一双惊慌的大眼看着楚伊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想，夫君一定不是因为姐姐，才会对夫人……”
“没关系。”楚伊人笑笑，一脸不在意。
正听得兴起呢，不管舜英最后那几句话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她才不会去理会呢。
“你说，那些不堪的传闻传得那么难听，夫君怎么就一直不管呢？”楚伊人抓住细节问道，就他那样的性格，没有可能不管吧？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夫君外出的那两个月里。当时夫君和姐姐不知为何陷入冷战，待夫君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没了，只有那满天飞的传言，还有烧得面目全非的归荑园，就连姐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