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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放明之际，寂白神尊打开屋门走出，身上已是衣冠齐整。
他径直走到河边，冰封的河面在他指尖触及之时寸寸消融，化为水线淌入他端来的木盆里头，微微流转间褪了寒凉之意。
随后，他托着这个墨小晚用了许久的木盆，迈开修长的双腿又回了屋。
这木盆怕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做工很是粗糙，却因为被她用了许久，棱角边沿处都被磨得圆滑。
行至榻边，寂白神尊半俯下身子，抬手揭开覆于墨小晚身上的披风以及云被，取过干净的帕子于木盆里沾湿之后，动作轻柔地替她擦了脸，随后又拉过她的手。
她纤长白皙的五指早已在几百个日日夜夜的忙碌中磨出了薄茧，寂白神尊的指尖自上头抚过，感受着那些薄茧的存在，心里不免又是一番自责。
他将她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得特别认真，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
这种事情，她在过去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一天都在为他做。
如今他也为她做一次，说起来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只是，当他手执沾湿的帕子为她擦拭脖颈之时，目光触及上面遍布在其白皙肌肤上的斑驳痕迹，耳根子便悄无声息地泛开了红晕。
依着她以前的性子，他都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在心里想着等她醒来自己该如何解释了。
墨小晚一觉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
坐起身之际，更是感到浑身一阵酸疼无力。
须臾才回想起自己昨日受寒发烧之事，顿时将两条胳膊扭了扭，小脸微仰发出一声哀叹。
然后，她的动作就僵住了，声音也卡住了。
因为就在她仰头之际，她的脑海里忽地窜进了另外一幅画面，
那副画面渐渐清晰，她墨黑色的双眸也越来越清明，精致小脸骤然凝出一抹严肃之色来。
那是
许久，墨小晚才缓缓地，带着一丝机械扭过头来，却在看到榻上之人沉睡的面容时，垮了一张小脸，眸底掠过一抹黯然。
果然是幻觉
是自己深陷梦境而不自知
寂白神尊分明还在沉睡，何曾醒转过来。
心中是掩不住的失落。
墨小晚正欲收回眸光，转动一半的脑袋却忽地又顿住了。
半晌，她再度扭头，目光紧盯着寂白神尊自云被下露出来的衣着。
她看到了他的外袍！
而她记得，自己当日分明是没有为他穿上外袍的，后来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再继续。
但是现在，她竟然看到了外袍穿在了他的身上。
这说明什么？
思索间，墨小晚的手已经先于大脑反应地伸了出去，心脏在这一瞬间跳动得极快。
蓦地，朝他靠近的手被他抬起的五指精准地扣住了手腕。
墨小晚紧绷的身体像受到了什么惊吓般，条件反射地狠狠抖了一下。
下一秒，就见那人偏过头来，冰蓝色的眸子径直与她对视，薄削的双唇微动，嗓音清冽依旧。
“小晚，你想作甚？”
第441章 有生之年，能等到你，已是无憾了。（）
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墨小晚被狠狠震慑在当场。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坐起身来，身姿流畅优雅，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寂白神尊看着她怔愣的模样，眸底浮现点点笑意，就着被他扣住的那只手，将她拉到面前，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额角碎发。
墨小晚像瞬间失去了所有面部表情一般，只木然着一张脸看着他。
直到他眸光微垂凑到她的面前，轻声开口说道：“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话语窜入耳朵，墨小晚才终于回神，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已然簌簌地往下掉。
自心底衍生而出的情绪，震得她浑身上下都开始发麻。
心脏，是麻得最厉害的，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颤抖得厉害。
寂白神尊正抬手替她抹泪，她已然跪坐起身，伸出细长的双臂去搂他的脖颈。
“神尊，你醒了，真的醒了”
一句话说到后半截，几乎失声。
她确信自己这一次不是在做梦，眼前这个是真的，活生生的，就在她的面前坐起身来的。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死寂许久的心脏又活过来了一般，为他而固执地在胸腔里头跳动着。
寂白神尊早料到墨小晚会是这般反应，当下只能将她搂在怀中，抬手轻拍她的后背，微偏过头在她耳际安抚性地哄道：“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人，莫哭了。”
闻言，墨小晚哭得更厉害，不满地抬手一拍他的后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一睡近两年，我哭一下怎么了！”
鬼知道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
寂白神尊：“”
须臾，他半托着她的腰际往上提了提，让她更好地钻在他怀里，极有耐心地继续哄道：“那就，由你哭最后一次。”
听到这话，本来哭得好好的墨小晚，生生被噎了一下，差点破涕为笑。
寂白神尊这个耿直人设，果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他刚沉睡不久的时候，她总想着，等他醒了，她要如何好好控诉他的‘罪行’。
后来，所有的期望，都在日积月累的消磨中，变成了‘只要他醒过来就好了’。
哪怕只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现在他真的醒了，她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怨气。
墨小晚止住了哭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抽噎着说道：“有生之年，能等到你，已是无憾了。”
寂白神尊的身体僵了一下。
若他不醒，她是想终其一生，都守在他身旁的吧
一念撞击到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僵了半晌，他抬手一按她的脑袋，微偏过头在她柔顺的发上轻吻了一下开口：“今生得你相守，亦是无憾。”
墨小晚在微愣之后，笑了。
她觉得自己这两年的苦，受得很值。
能等到想等之人，再回头想想，竟觉得一点都不苦了。
甚至于，还觉得有余甘停留。
心情稍显平复之后，墨小晚窝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开口：“我有好几次觉得你醒来看我了，但你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哄我”
第442章 本尊若不留下，怎有机会将你带回？（）
墨小晚只要一想到自己每次仿若看到希冀、却又在转瞬间化为泡影的事件，当下的那种心境便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紧紧揪着她的心。
思索间，不由自主地又将眼前之人抱紧了一些。
蓦地，想到过往之事。
墨小晚抬起头来，看着寂白神尊光洁倨傲的下巴，微微咬唇开口问道：“神尊，当日在驻魔崖的小院里，我对你说出那些话时，你会不会觉得”
会不会觉得，她很令他失望？
寂白神尊甚至都没有听完她后面的话，就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当下抬手一揉她的脑袋，微微摇头：“不会。”
墨小晚错愕抬眸，又听他道：“本尊知你忘却过往之事，所言并非有意，在那之前定然受了许多苦，只怪我，当夜未能听你将话说完，错不在你。”
他短短一番话，将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当初分明是她欺瞒了他，他理所当然愤怒，所作所为皆在情理之中。
可在出事之后，他还是将所有过错揽到了他自己身上，还说错不在她。
墨小晚眼眶湿湿的，微哑着嗓音说道：“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不知道怎么去回报你。”
闻言，寂白神尊的微抿的唇线似挽起一抹弧度，好听的声音里挟着掩不住的宠溺意味。
“你的回报，早已足矣。”
守着一个空荡荡的仙府，守在他的榻前近两年时光
这份情，于他而言，已然够了。
他的回答却让墨小晚心中刺痛，忍不住出言反驳。
“不够！怎么够！你是为了我留在魔界，才会身受重创陷入沉睡的，都是我累及于你，无论守着你两年，还是二十年，两百年，我都理应毫无怨言。”
“但你也能弃我而去，可你未曾。”
墨小晚瘪了瘪嘴，骤然捏着粉拳愤愤地捶上他的肩头：“你就是傻！你若是当日听我所言离开魔界，怎么会沦落到面临谁人都可弃你而去的结果。”
若是因为她再也醒不过来，她这一生都要备受自己内心的谴责。
寂白神尊抬手，宽大的掌心将她紧攥成拳的小手包裹其中，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脸侧，冰蓝色的眸子微垂与她对视，轻声开口：“本尊若不留下，怎有机会将你带回？”
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庆幸：“只要你回来了，便是最好的。”
墨小晚暗暗咬牙，压下心口汹涌翻腾的情绪起伏，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别开脸垂下了眸子。
寂白神尊以为她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不曾想，她沙哑的话语却从低垂的脑袋下传出。
“你若是因此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啊”
话落，一颗圆润的泪珠往下跌落，啪嗒砸在了她置于身前的手背上，晕开一小滩泪渍。
寂白神尊修长的双眉微蹙，骤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微微使力将她扯到了怀里，沉着嗓音开口：“不会，你不是总说，我怎舍得将你丢下，我确实舍不得。”
第443章 这个事情发展不对啊！（）
以前的寂白神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身旁能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一步一步，瓦解他心底坚不可摧的堡垒，攻陷他的心直至为她沉沦。
而墨小晚做到了。
不仅强横地走进了他的心底，并且，让他甘愿余生都为她沉沦。
“日后你若觉得冷，便到本尊怀里来，纵使风浪当前，我也会竭力护你周全。”
墨小晚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已然平静许多，带着一丝丝窒闷。
“神尊，你变了哦”
睡了一觉起来，这小情话说得是越发顺溜了。
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撩得她一颗少女心‘噗通噗通’的。
寂白神尊却不懂她口中所说的‘变’，是指什么。
俊美的面容，略带不解。
墨小晚稍稍从他怀里退开一些，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悠悠地开口说道：“你从前可不会这么说话。”
寂白神尊绷着一张脸，薄削的唇瓣微动：“本尊是认真的。”
墨小晚忽地倾身上前，秀挺的鼻子都快要与他的碰到一起，声音轻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鼻翼一侧。
“你说的认真，有多认真？”
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墨黑清亮，眸底隐隐闪动着一丝狡黠。
有那么一瞬间，寂白神尊仿若穿透时间，看到了从前的墨小晚。
从前她最喜欢端着这么一副样子，眸底闪着狡黠之色，逼近他，让他退无可退。
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他无数次想要让她找回最初的自己。
虽然她欺瞒于他确实不对，但她肆意妄为的样子，偏偏却是他在意外发生之后，最为怀念的。
而今，伴随着他的醒转，她埋藏在体内那个最为原始的性子，也开始跟着苏醒了。
思及此，他蓦地抬手，反托住墨小晚的脑袋，主动探过脸朝她逼近，在她目露错愕之时，猝不及防地攫住她的双唇。
墨小晚：“”
等等！
这个事情发展不对啊！
我在问你问题，你不应该先动口回答了再动手吗？
为什么是动了手又动了口
寂白神尊的吻一如既往的温柔，虽然只是浅尝遏止，却也足以搅乱她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思绪。
一吻毕，他还附唇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要本尊多认真？”
墨小晚被他微哑的声线撩得小心肝一颤，周身都麻了一下，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寂白神尊
果然变了
不是一般的变
是突变异变！
啊啊啊啊啊！
无意间抬眸，瞥见那双冰蓝色眼底泛开的浅浅笑意。
墨小晚怔愣了一下，躁动的内心一下子就淡定了。
寂白神尊从前在她的眼里，只有挨撩的份。
如今睡了一觉，点亮了小情话技能，这她就不说啥了，反正心里听着挺舒爽的。
但他若以为能够就此撩得她毫无反手之力，她可就不服气了。
思索间，墨小晚眯了眯眸子，没有被寂白神尊一句话撩得无力反抗，反而抬手一扬，稳稳当当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第444章 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神尊，你刚刚有提到：知道我一直在说你不会舍得丢下我，所以，你沉睡期间，也是可以听到我说话的，对不对？”
闻言，寂白神尊眸光微动。
须臾，才开口说道：“偶尔。”
墨小晚又将自己的小脸凑上前几分。
“那我说，你醒来以后要对我好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这一次，寂白神尊没再犹豫，微微颔首。
“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
“对你呢？”
“？”
不等寂白神尊反应过来，墨小晚身子一个前倾，借着这股惯性的力道，直接将他压倒，双手就搭在他的衣襟上。
一俯首，眉眼弯弯地凑近他，勾唇说道：“你刚刚亲了我，我要亲回来，你没意见吧？”
寂白神尊：“”
不是她要问他有多认真的吗？
他薄削的唇瓣微张，正想要说点什么，墨小晚已然捧着他的脸，俯首吻了下来，将他涌到唇边的话语都堵了回去。
这个场景很熟悉。
昨夜才刚发生过。
但眼下却又与昨夜不同。
昨夜的墨小晚，高烧不退，神志迷糊，吻着他的时候都不得其法，只凭着一股本能。
而现在的她，神志清醒，甚至带着几分坏心对他。
温热如樱般的柔软双唇细细地在他唇上吻着，不时探出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
萦绕鼻端的尽是自她身上传递过来的独特馨香。
寂白神尊的脑子里，不期然地窜入昨晚与她那般亲密的一幕，喉间骤然发干，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墨小晚本就是有心想要找回场子，故此虽是主动做着这般暧昧的动作，脑子却保持着十二分的冷静与清醒。
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动静，她微垂的眸底掠过一抹暗芒。
轻咬寂白神尊唇角的同时，原本置于他脸侧的手也往下一挪，滑到了他的脖颈间，纤长的五指有意无意地自上方轻抚而过。
极其细微的一个举动，却出乎意外地撩人。
耳边寂白神尊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喘。
墨小晚心中得意。
果然，论撩拨这事，寂白神尊怎敌得过她。
再怎么说，她以前撩他那么多次，多少也撩出那么一丢丢经验来了。
思索间，墨小晚一抬眸，见着寂白神尊光洁的额角，甚至都沁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因为她方才所说过的话而不敢推开她，唯有忍了又忍。
墨小晚心中暗叹：果然太过耿直也不好，但她就喜欢这样的寂白神尊。
从前她对他若有半分出格之举，他定然是绷着一张俊脸义正辞严地推开她的。
或者，被迫接受，一脸嫌弃。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任她为所欲为，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
墨小晚一门心思撩拨得高兴，殊不知，自己的小算盘早已被寂白神尊给看了个透彻。
在他的认知里，墨小晚虽然举止行为大胆，心中却极有分寸。
清醒之时，顶多是抱着捉弄他的心思。
真要动起真格来，她的一颗心就该缩回去了。
所以他只要克制住自己，等她的兴致过去了，此事自然也便过了。
第445章 先前你所言拜师之事，可还作数？（）
寂白神尊足够了解墨小晚，将她的心思给揣摩了一个透彻，打算得也挺好。
然而一垂眸，却不经意间，透过她微微敞露的领口瞥见她白皙肌肤上的浅浅痕迹。
刹那间，他的眸色微沉，下意识地别开了目光，垂在身侧的手五指微紧。
心里那一点刚刚被撩拨起来的旖旎之色尽散，只余一丝丝莫名的紧张感。
当下的寂白神尊，只一心寻思这事赶紧过去，墨小晚也千万不要有所发现才好，不然他要如何解释？
说昨晚是她先动的手？
她肯定不相信。
你跟一个当时发着高烧的人论先后，这压根就是说不通的好么！
然而事实充分跟寂白神尊说明了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
墨小晚起初确实只是抱着逗逗他的心思，也好让自己饱受思念之苦近两年的心里稍稍平衡一些。
岂料撩着撩着，心里骤然升腾起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并非来源于许久之前的类似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