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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怎么也来了?”我笑呵呵地问。
周海:“你被抓走后,我们两个也没办法,只有向总部求援。邵老师傅就赶过来了。总部还给你定了位,”对,我们成为预备调查员的那一天,邵百节就在我们身体里留下了标记,“原来你在县政府大楼,我们就赶紧找了过来。”
我自己也有点儿愕然:“我在县政府大楼?”
周海:“嗯,在地下车库。我们找遍了整幢大楼,最后才在地下车库找到你,还有柏晨。”
我忙问道:“柏晨怎么样了?”
周海:“没事,也在医院里躺着呢,在你之前就醒了。医生说不放心的话,再留院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松了一口气。
章家骠问我:“饿不饿,有八宝粥,还有面包。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笑道:“不用不用,有什么吃什么吧。”
我一连吃了两罐八宝粥,面包倒没怎么吃。其间,只有周海叫我慢点儿,别的什么也没说。
直到我吃完了,邵百节才问我:“你和柏晨是怎么出来的?”
我想起郑晓云。但是我也知道如果可以告诉邵百节,肯定老早就自己告诉邵百节了。就像我现在,虽然明知道小赵他们在为我着急,我也还是不能跟他们联系一样。不光是为我自己的安全,更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郑晓云的情况,比我的情况可要凶险、复杂得多了。
所以,我只好挠挠头,茫然中带着苦恼(这也是我现在真实的心情写照,只不过和我即将要说的理由不一样而已)。
“我也不知道,”我说,“当时柏晨被附体以后,把我带到了一个像是大仓库一样的地方。她也不给我止血,我又疼得厉害……后来就昏过去了。”
“我还以为是你们救的我呢!”我特别纯洁地看看他们。
周海摇摇头:“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没事了。你的伤口还被人上过药。附在柏晨身上的东西也不见了。”
“是吗?”我惊诧地道,“那柏晨是怎么说的?”
周海:“柏晨也昏过去了。她最后记得的片断,还是在胡德凡的别墅里。”
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周海支起下巴:“看来是有人在帮我们啊!”忽然眉毛一挑,想起来,“老师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跟着你办案子,从武氏密咒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后来是一头熊一样的灵兽把我们带出去的?”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周海的脑子真够灵活的,马上就联想到那一次了。
邵百节看向周海:“你是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周海:“我想武氏密宗一直都神龙见不见尾,可见也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能潜伏在这种组织里,暗中帮助我们可不是容易的事。有一个就已经算我们走运了,难不成还有不止一个?”
我心头又是一凉。周海的分析还是很切中要害的。
“也不一定就是帮我们的吧?”我昧着良心说,“我们现在连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一下子把他归到帮忙的那一边,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一些?也许,我们对他来说,只是敌人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可以相互合作,但不一定是朋友啊!”
周海听着,又点了点头:“这话也对。”
章家骠:“就算是敌人的敌人,也比和敌人站在一边强。”
周海再度点头:“这话也对。”
“好了,这次总算有惊无险。”邵百节道,“你刚醒,还要好好休息。”转头对周海和章家骠道,“行了,你们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留下就行了。”
周海连忙道:“这怎么行。哪有让老师傅守着,我们去休息的道理。”
邵百节:“这些日子你们查案子费了不少神,该休息了。我没事。”
见他很坚持,周海和章家骠只得受宠若惊地接受了他的安排。和我们打完招呼,两个人便离开了。
邵百节看着病房门关上,走到我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
活人里面,我最怕他和崔阳的眼睛。总是冷冷的,像藏着刀子一样,看什么都像拿着冷利的刀锋刮过去。刮不着骨头,刮得我脸皮也紧绷绷地疼。
我有点儿心虚。
邵百节:“到底生了什么事?”
他一上来就问我这个,连弯儿都不拐。
第二一五章 忘忧草(上)()
他
我真想硬着头皮说不知道,但真说不出来,只能勉强地道:“我真昏过去了……”
“是后来才昏过去的吧?”邵百节一下子就戳穿了我,“昏过去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我躺在床上,看着邵百节,真想蒙头钻到被窝里去。我自忖,刚刚我表现得很自然啊?周海和章家骠都被糊弄过去了,为什么在邵百节身上就失效了呢?
“老师傅,”我舔了舔嘴巴,“我刚才哪儿露馅了?”
邵百节:“你醒过来问柏晨的时候,周海说医生说她没事,你就放心了。可她不是被附体了吗?你不是应该要再追问一句附体的事?”
……fn,调查员之间,除了正在一起调查的案子,是不能擅自讨论其它案子的吗?”
邵百节:“是啊。不过现在讨论的这个傲因很可能和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相关,所以那件案子也是重要参考,并不是擅自讨论其它案子。”
我:“……哦。”这个理由还真挺充足的。
那我就必须主动一点了。
“那个案子我知道啊。”我说,“当年闹得可火了,可是我年纪比较小,家里面人也不大跟我说。我只记得那时候,我爸我妈都很担心我,天天接我上下学。很多同学的爸妈都是这样做的。”
这个时候,我真得感谢总部严令调查员之间也不许有任何关联到私人资料的交流。如果邵百节问一句,你在哪个小学?就算我嘴巴上能撒谎,我整个人的反应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掩饰。
邵百节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刚碰上那件案子时,我还是天龙市的刑警队队长,还带了两个徒弟。”
我知道。其中一个徒弟,就是崔阳。他现在是天龙市刑警队的队长了。
邵百节:“没想到那件案子,也是我碰到的第一件特殊案件。就是从那件案子开始,我成为了特殊调查员。”
“最后的调查结果就是傲因在作祟。”邵百节说,“我们当时洒下了天罗地网,把整个天龙市都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得到的结论只能是它早已逃出天龙市了。没想到,它跑到青浦来了。”
“中间可能也有一些辗转,”我说,“二十年前,胡德凡刚来青浦县开房地产业,包括后来他的儿子犯了事,他替他儿子掩藏罪证,这段时期,应该还是胡德凡本人。”
邵百节也很赞同:“嗯。如果早知道它在这里,我应该跟你们一起查这件案子。”
我笑笑:“谁也不能预先知道嘛。不管怎么样,它现在都被消灭了。”
邵百节点点头:“但愿他地下有知,也能看见这个喜讯。”
我:“你的第一任搭档吗?”
邵百节再次点头。
气氛瞬间有点儿凝重下来。
邵百节并不是一个表情丰富,善于流露的人。但正是因为他的隐忍,所以当他只是沉默、微微黯然的时候,反而可以让我感觉到更为深沉的悲伤。
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好过一些。
可是现在,我知道他的第一任搭档就是郑晓云。郑晓云根本就没有死。
可是我不能说。
于是他沉默的时候,我也沉默,一颗心在胸口里兀自地翻来覆去。
我正愁该怎么样才能打破这僵局时,却忽然响起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我的肚子。
虽然很丢脸,但是也起到了打破僵局的作用。
邵百节微微愕然地看我一眼。
我呵呵笑着摸上自己的肚子,一串才刚刚响完,又响一串:“两罐八宝粥好像不扛饿啊!”
邵百节:“……你想吃什么?附近有几家店。”
我没费什么劲儿就想到了:“红烧肥肠盖浇饭,再加碗海带排骨汤。”
邵百节点点头,就走了。
他走了我就能松口气,总算躺踏实了。正想闭上眼睛歇会儿,却听病房门又被轻轻地打开了。不会是邵百节这么快就回来了?
睁眼一看,却是柏晨。
柏晨:“你要休息?”
我连忙摇摇头,慢慢坐起来:“你不要紧了吗?”
柏晨点点头:“是你救了我?”
我连忙摆手,刚想说不是我,但又怕她会追问是谁救了她,只得笑道:“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再说我后来也昏了,多亏了我搭档他们及时找到了我们。”
柏晨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一阵小小的安静。
柏晨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胡德凡就这样死了。”
“是啊……”我问她,“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当时准备怎么对付他呢?和乔爱梅、胡光达一样,让他自杀吗?”
柏晨的眼神有点儿飘忽:“也许吧?不过……他们最后是不是自杀,其实并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我有点儿好奇:“嗯?”
柏晨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瓶子,像一般口服液大小。瓶子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液体像油一样,呈透明的紫色。
我从她手里接过来,仔细地看了又看,还凑上去闻了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很像薰衣草。
我问她:“精油吗?”
柏晨也不太肯定:“好像是。给我的人说,这是忘忧草的精油。”
然后,她就跟我详细地说了起来。
柏晨因为要制作大量的手工皂,所以对植物精油的需求量也很大。而植物精油的质量直接影响到手工皂的质量。所以柏晨对植物精油的供货商很挑剔。大概半年以前,本来一直合作的供货商突然出了问题,精油的质量出现了很严重的滑坡。柏晨跟他们沟通过几次,他们每次都是口头上敷衍,但没有丝毫的实际行动。柏晨一怒之下就和他们断了合作。
但是小店每个月的销售在那里,存货有限,不赶紧找到新的供货商,影响到利润还是小事,影响到店里的信誉才是大事。
柏晨急得到处找,可是质量上总是不过关。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人主动找到了她的网店,还主动提供了一些精油的样品。
本来柏晨对这种自己找上门的也不太有信心,只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了一试。没想到,那些精油的质量非常好,比她之前用的那家品质最好的时候,还要好。而且更难得的是,价钱还便宜了百分之十。
这样价廉物美,而且合作态度还良好的供货商,柏晨没理由不合作。
从那以后,那个人就成了柏晨唯一的供货商。渐渐的,两个人越来越熟,从一开始的纯粹生意上的合作,也会谈一些私人的事。
那个人的d就叫忘忧草。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说一下她和乔爱梅结交的情况。
“就像你说的,”柏晨说,“我一开始和乔爱梅接触就是有目的的。我一直不相信丁烨会是那种人。他被关进少年劳教所的时候,我想过去找他。但是那时候我自己也只是个学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也怕被我家里人知道。后来等到我长大了,丁烨也已经从少年劳教所出来了。”
“他回到了青浦县,可我出去上学了。”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丁烨寄给我的。”
第二一六章 忘忧草(中)()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丁烨寄给我的。”
我不禁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柏晨自己也有点儿意外:“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消息。你猜他在信里面说了什么?”
我理所当然地道:“为自己辩解?说明当年的真相?”
柏晨摇摇头:“并没有。”
我脸上一片愕然。
柏晨:“他只是问我最近好不好?希望我以后能找到一个好男孩,可以过幸福的日子。他说他可能真是一个愚蠢的人。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过去真心帮助过的人,会反咬他一口。也许他不小心犯了错,连自己都没觉吧?他说过去的种种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本来不该再打扰我,但是还是没忍住给我寄了这样一封信。希望我能原谅他的冒昧。然后,再见。”
我听到再见两个字,不由自主地再次睁大了眼睛。
绝笔。
丁烨写了一封绝笔信给柏晨。
柏晨的眼睛红起来,泛着湿润的水光。略略一眨,便是两滴眼泪掉下来。
“我本来不知道是乔爱梅,”她说,“但是丁烨说为什么真心帮过的人,却会反咬他一口……让我立刻想起了那个小小的学习班。不瞒你说,当时学习班里不是只有乔爱梅一个女学生,但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她。”
“这也算是直觉吧,”柏晨笑了笑,“你说我是歧视也好,偏见也好,在上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问题。”
“当年,我就跟丁烨说过,最好跟她保持距离。但是丁烨就是一个烂好人。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他不相信能出什么事。而且他觉得他只是教她一些作业而已。”
“怪只怪我没有坚持。他那样一说,我就觉得……嗯,也是。”
柏晨擦了擦眼泪。
“收到丁烨的那封信,让我很不安。那个周末,我就赶回了青浦县。可是早就晚了,他已经死了一个多星期了。写完那封信的当天,他前脚寄掉了信,后脚就自杀了。”
“我收到信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想尽办法打听乔爱梅的消息。我把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联系上了,就是联系不上乔爱梅。”
“没有人知道乔爱梅在哪里,在做什么……大家所知的,也就是她高二的时候自杀未遂那件事。”
“乔爱梅简直就像一个陌生人,好像从来没有在我们班上待过一样。”
“但是我还是没有放弃。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回到了青浦县。继续到处找她。可是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一直到两年多以前,我偶然在公交车上碰到了她。”
我笑叹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柏晨也红着眼睛笑了笑:“谁说不是。”
“我当时真是欣喜若狂,一把抓住乔爱梅。乔爱梅还被我吓了一大跳。我还记得她的模样,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抓着她说了半天,她才想起来我们曾经是同学。”
“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渐渐地和她联系起来。”
“她的戒心很重,并不容易接近。但我有的是耐心。”
柏晨的眼睛里闪动着坚毅的光芒。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小心地跟周围的人维持着关系,但实际上并没有谁真跟她是朋友。所以,我的出现,其实对她来说也是有需要的。所以,她最终还是把我当成了朋友。”
“然后也是在半年前,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便装作无意地和她提起丁烨的案子。在我的诱导下,她破绽百出。她说她也不相信丁烨能干出那种事,还说想去看他。”
“但是我又不是瞎子,她的掩饰、惊慌,我全看得一清二楚。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想得没错。那个反咬了丁烨一口的、所谓的‘受害人’就是乔爱梅。”
“那段时间,我想得也很多。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乔爱梅说出真相?我应该拿她怎么办?”
“我的压力很大,经常失眠。于是我就跟忘忧草说了。”
“我没有跟他说原因,我只是说了失眠的事。”
“于是,他就寄了这一瓶精油给我。他说,睡前只是轻轻地嗅一嗅,可以安神,促进睡眠。但是如果嗅得太多,就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幻觉。”
“我当时也没有往心里去。我以为幻觉嘛,无非就是一些妖魔鬼怪,或者恐怖片里的一些形象,很无稽的东西。”
“收到精油的当晚,我就试了一下。确实睡得很香。”
“从那以后,每晚临睡前我都会嗅一下。但是渐渐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对精油适应了,所以效果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
“于是有一天晚上,我便想,多嗅一下也不要紧吧?”
“没想到,就是那天晚上,我梦到了灯烨。”
“我梦到他被警察从学校带走的那一天。我和所有看热闹的学生一样,只是远远地站着。他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好像对我说了什么?”
“这一幕它并不只是梦。它是真实生过的。”
“只是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当时,并没有听到他对我说了什么话。”
“我只是……只是像所有的学生一样,很镇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