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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命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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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卡姆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但格林夫人并不理会他,她好像很辛苦似的回头看看护士那边,然后说道:
  “克雷文小姐,请过来把枕头放好,好吗?”她焦虑的吩咐,然后又以埋怨的口气说:“连你都不理我了吗?”
  护士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你到那边去,在丰·布隆医生还没来以前,你去照顾亚达,真可怜!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夫人的声音突然有了担心的语气。
  “看起来好多了,夫人。”护士以毫无感情的公式化语气回答,然后,就消失在化妆室了。
  床上的老妇人用一种诉求的眼神回头看着马卡姆,说:
  “既不能走路,又站不起来,这种残废真是糟透了,我已经麻木10年了,不会有治愈的希望了。你想想看,马卡姆先生,我已在床上和椅子上过了10年。”夫人指着摆在墙壁凹处病人用的椅子,又继续道:“而且,若没有人抬我的身体,我连从这里移到那里也不能呢,不过,我想反正再活也没多久了,就一再的告诉自己要忍耐,只要孩子们能稍微体贴一下,我就不会活得这么辛苦,不过,我这个期望大概是太大了,那些年轻人一点都不能体谅年纪大而又体弱的人。这是社会的通病,我也只有尽量忍耐,谁叫我是大家的累赘,这是命啊!”夫人叹了一口气,把披肩拉紧了些,说:
  “你大概有事要问我吧!我无法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事情,不过,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试试看。我整晚没睡,因为这次骚动使我的头疼得不得了;虽然,我并不想向你抱怨什么!”
  马卡姆同情地看着这位可怜的老妇人。
  由于长期卧病的孤寂生活,使得这位以前可能很有才气又精力充沛的女人,现在完全被遗弃了。因而,她夸张着自己的不幸,自以为是个殉道者。据我看来,马卡姆本来是想对她说几句安慰的话之后就马上离开的,但由于职务上本能的责任感,而使他下定决心要从她这里尽量打听出一些消息。他说:
  “夫人,除了必要的事之外,我不会麻烦您,如果您能让我问一二件事,对我就很有帮助了。”
  “不论带给我的麻烦是多或少,不都是无所谓的吗?这种事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夫人反驳似的说。
  马卡姆以旧时代的礼仪向她鞠躬道:
  “谢谢您如此体谅我!我听杰斯达说,你并没有听到朱丽亚房间的枪声,而是被亚达房间的枪声惊醒的。”
  “是的!”夫人点点头,“朱丽亚的房间离我这里较远——中间隔着一个大厅——而我因为担心亚达在半夜说不定会有事,所以,与我房间之间那道可以互相进出的门是开着的,当然,我一听到她房里的枪声,就立刻惊醒了——等一等;那一定是在我刚睡着的时候,因为,昨晚我背痛得很厉害,当然,我根本就不会把这事告诉孩子们,因为不管我这个半身不遂的年老母亲如何痛苦,孩子们也不当它一回事——当我好不容易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枪声,于是又醒了过来——我动也不能动,只能躺在这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所以,我很焦虑。但是,又没有人来看我是不是平安无事。我想,像我这样孤独而无任何力量的人,是没有人会想到我的。”
  “夫人,我向你保证,他们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没有想到你,因为,情况实在特殊,所以,当时除了被枪击的二位小姐之外,其他事情大概暂时无法顾到。”
  马卡姆安慰她几句,接着又说:
  “我想请问您,当您听到枪声而惊醒之后,有没有听到亚达房里有什么声音?”
  “真可怜!我听到了她倒下的声音,至少我听起来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声音呢?例如脚步声或——”
  “脚步声?”夫人费力的回想当时的记忆。
  “不!没听到脚步声。”她说。
  “那么,有没有听到通往大厅的门开或关的声音呢?”提出这个问题的是班斯。
  夫人以锐利的眼神看了班斯一眼,好像瞪着他似的说:
  “没有!我没听到开门或关门的声音。”
  “这样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班斯说:“因为,凶手一定是从房间出去的啊!”
  “那大概是已经出去了吧!”夫人很不高兴,转而对检察官说:“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马卡姆已经断定从夫人那里是问不到任何消息了,所以就说:“没有了,不过,当令郎和管家到亚达房里时,你应该听到吧!”
  “哦!当然。因为那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骚动,他们一点也不会为我着想的。史布鲁特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那般的大喊大叫,而他打电话时那种喊叫的声音,令人不禁怀疑布隆医生是否是个聋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把全家人都叫醒。昨晚的那阵骚动,吵闹得使人无法休息,而在这种纷乱的情形下,警方派人来了,他们在房子四周好像要赶出野兽般的到处搜索,真是丢尽了我家的脸。而我这个忍受着脊椎刺痛毫无办法的人,却一直在这里无人理会。”
  马卡姆又说了几句应付性表示同情的话,并一再道谢她的合作就告退了。当我们离开房间走到楼梯时,还听到夫人很凶的喊叫声——
  “护士小姐!护士小姐,你没听见吗?赶快替我把枕头放好,你这样不理我,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一直持续到我们已走到楼下大厅,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4、遗失的手枪
  11月9日 星期二 下午3点
  “我母亲是一位很难取悦的老人。”杰斯达当我们又回到楼下大厅时,若无其事的解释道。
  “她总是对她可爱的孩子们凶巴巴的说话——那,接下来要看哪个地方?”
  马卡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因此,回答的是班斯。
  “我想和佣人们见面,听听他们的说法,就从史布鲁特开始吧!”
  这时候,马卡姆才猛然恢复神志来,点了点头。于是,杰斯达站起来,拉了一下拱形入口旁那条绢制的叫人铃下面的绳子,管家立刻就出现了,在走进房间时,以一种看得出是讨好的那种恭敬的态度站在那里。马卡姆又陷入沉思,对管家的来到没有什么反应,因此,问话只好由班斯主持。
  “坐下吧!史布鲁特,请你把昨晚的事情尽量简单的告诉我,好吗?”
  史布鲁特把视线放低,看着地板慢慢地走出来,走到中央的桌子旁边时,就一直站在那里。
  “好的!当时我正在房里读马歇尔(玛鲁卡斯·瓦霍留斯·玛鲁西雅斯,罗马警世诗人,38?~104)。”他胆怯的抬起头开始说话。
  “当时我好像听到微弱枪声,但不很确定,那是因为外面来来往往的汽车引擎声很大的缘故。不过,我想还是巡视一下比较好,那时我已经换了睡衣——我想你了解我的意思——所以,我就披了件便衣到楼下。我不知道声音是从那里发出的,但当我走到楼梯的一半时,又听见了枪声,而这次我觉得声音好像是在亚达的房间,所以,我立刻跑到那边。由于门没上锁,因此我就跑了进去,发现亚达已经倒在地上——模样看起来很可怜,于是,我叫杰斯达先生来,我们二人合力把她抬到床上,然后再打电话给丰·布隆医生。”
  班斯一直仔细地注视着管家。
  “你很勇敢呀!史布鲁特,在那种深夜你居然可以不顾黑暗,去查清楚枪声的来源。”
  “谢谢你!”他恭恭敬敬的回答。接着又说:
  “如果是为了格林家的事,我一定会鞠躬尽瘁,因为我在这里受到他们很多的照顾。”
  “这些我知道,史布鲁特。”班斯打断他的话说:
  “你打开门时,亚达房里的灯是不是亮着?”
  “是的!”
  “那你没看到任何人或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例如关门声。”
  “是的。”
  “当你在大厅时,那个开枪的人应该也在附近才是。”班斯道。
  “大概是吧!”
  “而且,他也可能向你开枪。”
  “是的!”史布鲁特对于自己的幸免于难显得毫不关心。“但这有什么用呢?——很冒失的说,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你在说什么?你还可以活很久哪——,当然,我不能确定你还能活多久。”
  “没有那回事!”史布鲁特茫然地看着前方说。
  “没有任何人知道生死的秘密。”他接着又说。
  “嗯!看起来你蛮有哲学思想的。”班斯冷淡的答。
  “你打电话给丰·布隆大夫时,他在家吗?”
  “不在!但值夜护士说他应该回来了,等他一回来,会请他马上来,大概半小时以内会赶来。”史布鲁特答道。
  “好,我已经问完了,谢谢你!史布鲁特。——现在,请叫diegnadigeFraukochin(亲爱的厨娘——原注)来。”
  “好的!”他答道。然后蹑手蹑脚的从房里走出去。
  班斯一直注视着管家这种特殊的走路方式,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人哪!”班斯喃喃自语。
  听见班斯这么说,杰斯达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那是因为你不必与他同住的关系,不管是用哇伦语或瓦拉标克语,他都只会说:‘是,好的!’他一天24小时都在管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厨娘是一位矮胖而迟钝的德国女人,年纪大约45岁,叫做格鲁特鲁德·曼海姆,她一走进来就在门口附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班斯以锐利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问道:
  “曼海姆太太,你是在这个国家出生的吗?”
  “不!我是在德国巴登出生的。”她用平淡的调子,咕哝的声音说。
  “你看起来不像是一直作厨娘工作的人嘛!”班斯用与对史布鲁特说话时完全不同的语调说。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口说:
  “是的!我是在丈夫去世以后才开始做的。”
  “那你为什么会到格林家来呢?”班斯又问。
  她又犹豫了一会,然后才说:“因为我见过托拜亚斯·格林先生,他认识我的丈夫。当我丈夫去世以后,由于没钱维持家庭,于是我想起了托拜亚斯先生,所以,我……”
  “原来如此!”班斯停顿了一下,眼睛看着空中说:“那么,昨晚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是的!”她答。“杰斯达在楼梯口叫我们穿好衣服下来之前,我还不知道。”
  班斯站起来,走到那扇可眺望东边小河的窗口说:
  “好了!曼海姆太太,麻烦你叫年纪较大的女佣人——是黑咪吧——到这里来,好吗?”
  厨娘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一个高个子而脸上表情装得一本正经,头发看起来很乱的女人与她擦肩走进来,也走到同一个地方坐下来。她穿着黑色连身洋装和低跟小山羊皮制的鞋子,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使她的脸看起来更显得严肃。
  “黑咪,”班斯又走过来坐在壁炉前的位置开始问道:“你昨晚也没有听到枪声吗?是不是先生叫你,你才知道发生惨剧的呢?”
  她用力的点点头说:
  “幸亏我避开了这个危险。”她用沙哑的声音说,“不过,你所说的惨剧,我知道迟早是会发生的,依我看来,那绝对是上帝干的。”
  “嗯!虽然我们并未向你要求,不过,黑咪,能听到你的看法,我们很高兴——那你的意思是这次枪击事件是由上帝安排的,是吗?”
  “是的,一定是上帝干的。”她两眼瞪着正在一旁笑着的杰斯达说:“万能的耶和华说:‘我站起来攻他们——毁灭步入歧途者,并使其儿女及外甥们都一起灭亡’——‘我将以灭亡之帝,把这些扫除。’”
  班斯感觉有趣的看着女佣人说:
  “看起来你似乎把以赛亚书读错了,不过,关于耶和华找谁来扮演这个担任扫帚任务的人,你有没有得到上帝的启示呢?”
  黑咪咬着嘴唇说:“谁知道呢?”
  “他是谁呢?——现在,让我们降到庸俗的世界来吧!你对昨晚的事,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似的!”
  “我对全能的上帝所做的奇妙之事绝不感惊讶!”她说。
  班斯叹了一口气说:
  “好了,你可以回去精读你的圣经了,黑咪。不过,你在enroute(途中)请到芭顿那里,告诉她我请她到这里来。”
  黑咪身体僵硬的站起来,就像一支移动的通枪管一样,从房里笔直的走出去。
  芭顿走进来时,一看就知道她很害怕,不过,那种恐惧的情绪还不至于完全掩盖了她本能的娇态。从她看我们那种不安的眼神中能看到一点害臊的样子,她一双手不经意的把玩着她那褐色的头发,不断地将它往后摆梳。班斯把单眼镜重新挂好说:
  “你应该穿蓝色的衣服,芭顿,”他认真地建议道:“对你这种橄榄色的皮肤,蓝色要比粉红色更能衬托出你的美丽。”
  听了这些话,这位年轻女孩的心稍微缓和些了,但她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班斯。
  “刚才这事暂且不谈,现在请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格林先生亲过你没?”
  “是哪一位格林先生?”她脱口问道。
  杰斯达听到班斯这么问,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慨地想提出抗议,但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只好皱着眉头看看马卡姆。
  班斯抿了一下嘴唇,很快地说:
  “这没关系!你可以不回答,芭顿。”
  “请问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昨晚的事?”她问。
  “是的,关于那件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没有,我怎么会知道呢?”她否定的说:“那时候,我在睡觉——”
  “对啊!那我现在就不需要麻烦你了。”班斯很高兴的让她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要提出抗议。”芭顿一走出去,杰斯达立刻大声喊叫起来,“我认为——这位绅士那种随口说的俏皮话一点也不幽默——这点我不能不说。”
  马卡姆对班斯倾向轻率的询问方式也觉得困惑。
  “问那些无聊事,不会有用处的。”他尽量抑制不满的情绪说道。
  “那是因为你现在仍坚持是强盗闯进来的那种说法。”班斯这么回答。又接着说:
  “若真如杰斯达先生所言,昨晚发生的惨剧可能另有其他原因,那我们对这家人目前情况的了解是很重要的。此外,不要引起佣人们无谓的怀疑也很重要,所以,表面上我说的那些离谱的话,是为了想要了解我要开始应付的各种人为因素。事实上,事情进行得比我想像中还要顺利,目前我已产生了两三个非常有趣的想法。”
  马卡姆正要说话时,史布鲁特从门口走过去,打开玄关的门,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杰斯达听见了,就立刻走到大厅去。
  “喔!是医生。”我们听到杰斯达说。
  “我正想着你也应该来了,检察官和他那些entourage(跟班的)都在,听说他们要和亚达谈话,所以,我已经告诉他们,今天下午医生也许可以答应让他们去问话。”
  “这要先看亚达的伤势如何才能决定。”医生回答。然后,我们听到快步穿过大厅走上楼梯的脚声。
  “是丰·布隆医生来了。”杰斯达回到客厅时说。
  “不用多久,他就会告诉我们亚达的情形了。”他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这使我感到非常奇怪。
  “你和丰·布隆医生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这个——”杰斯达吓了一跳,然后说:
  “是从我一出生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我和他一起上古老的力克曼小学,他的父亲——就是微雷纳斯·丰·布隆老医生——格林家所有的孩子都是他父亲接生的,他不但是我们的家庭医生,也是心理及其他任何问题的顾问,很早以前就这样了。老丰·布隆死后,我们理所当然的接纳了他的儿子,他这个儿子也很能干,他不但在配药方面与他父亲同样出色,此外,他还曾到德国读大学医科。”
  班斯表示这种事是无所谓的点点头说:
  “在等待丰·布隆医生的这段时间,我想和希贝拉及雷格斯谈话,先请雷格斯来如何?”
  杰斯达以征求同意似的眼光看着马卡姆,然后叫史布鲁特去请雷格斯。
  雷格斯很快就来了。
  “有什么事吗?”他神经兮兮的看着我们的脸,声音焦虑地说。
  他那种埋怨的语气,令人不觉想起格林夫人那种起伏不定的情绪和怨天尤人的样子。
  “哦!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班斯哄着他说:“我们只是想要是你能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能帮忙什么呢?”雷克斯懒洋洋地回答。他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哥哥说:
  “因为那天晚上,我们家唯一还没睡觉的只有杰斯达一个人。”
  雷格斯是个矮个子,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窄肩、驼背,却有一个巨大的头,连接着一个又瘦又弱的脖子。散乱的直发披垂在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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