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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赵琲绷紧心神,面容严肃的看向那个方向时,就见一根木梯搭上了隔壁的房檐,那梯子实在是破旧不堪,边角不知道沾了什么污渍,看起来黑黢黢、油乎乎的,隼卯松松垮垮,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但扶手和脚蹬的地方中间却格外的光滑,显然是常用的。
赵琲屏住呼吸,那东西,怕不是要上来罢!若是上来了,他们上哪躲去!
赵琲看看地下,虽不是极高,但也足以让人头晕目眩,若是从这跳下去,万一没跳好,保不齐还会摔断腿。
再去看程洵,他虽然也肃着一张脸,但却似乎并不紧张的样子。
赵琲这才想起来,她身上佩戴了小乌鸦们的羽毛,可不怕被发现!这样一想,赵琲也就舒了口气。
她学着程洵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双手托腮,好整以暇的看着那把木梯。
嘎吱嘎吱。。。。。。
木梯主人每爬一阶,木梯就不堪重负的发出一声快要散架的呻。吟,伴着浓雾,越发显得格外的诡异,好似是那木梯子成了精一般。
管三好奇的飞高去看,待看见木梯主人之后,小眼睛瞪的圆圆的。
管二见状也凑了上去,它只看了一眼,就用小翅膀捧着肚子嘎嘎的笑了起来,笑的身子乱颤。
就在这时,木梯主人总算是爬上来了。
但映入眼帘却不是脑袋,而是一个硕大的木盆,木盆用布盖着,里面不知道盛了什么东西,满满的,鼓鼓囊囊。
其下,是一颗发量稀少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相貌十分“不俗”,那饱满的额头宛若被戳了一下鼓气的河豚一般,正大光明的昭示着主人高耸入云的发际线,一双距离极远的小眼睛,各自镇守着南北天门,那鼻子却小巧的过分,鼻梁都恨铁不成钢的躲了起来,再去看那张扁扁的大嘴,其上缀着两道卷曲的胡子,活脱脱一个鲶鱼精!
约莫四十有余的年纪,他的身板却格外硬朗,头顶着巨大的木盆还一副来去自如的样子。
那一瞬间,此人与房檐上的赵琲和程洵对视着,下一瞬,他的小眼睛迸发出一种微妙的光,他暧昧的挤挤眼:“二位,跑房檐上私会来了?”
赵琲:。。。。。。
程洵:。。。。。。
见赵琲和程洵不理他,那人眯着眼睛瞅了眼天色,愉悦的说:“今儿月色真不错。”
赵琲看看被乌云和浓雾遮住大半的月亮,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这时管二终于止住了笑,它凑到那人身边,好奇的问他:“你头上这是什么?”
那人终于察觉到头顶木盆的重量,他极轻松的把头顶大盆卸下,一面小心翼翼的揭开盆上的布,一面解释:“这可是吾新做的咸菜,吾寻思着今日天气好,上来晒晒咸菜呢!”
说着,他自顾自的乐呵呵笑两声,又看看管二:“呦,你还会说话呢。”
管二骄傲的仰起小脑袋。
赵琲小声问管一:“你们认识?”
管一低着声,颇为无奈的解释:“头次见。”
那状似鲶鱼精的人动作灵活,没一会儿就把一大盆咸菜均匀的摊开在了隔壁的房檐上。
一时间,萝卜白菜芥菜映入眼帘,甚至还有咸鱼!各种强烈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涌入赵琲的鼻中,她艰难的掩住口鼻,眼泪经不住呛,已经落了一滴。
月色下的娇人儿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美的让人心疼。
程洵心中的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回响良久。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那一瞬的失神,而后揭开自己腰间的香囊,递给赵琲:“用这个掩鼻。”
赵琲这才想起她身上也戴有香囊,不过里面装了小乌鸦们的羽毛。
她抬眸,那双美眸里面水光莹莹:“程公子自己用罢。”
她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程洵了,左右就是咸菜味儿,她忍忍便是了。
可惜她不知道,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这副娇弱的模样都恨不得把心掏给她,更别提舍得让她流泪了。
程洵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虽未再说什么,却不容反驳的把自己的香囊解开,送到了赵琲面前。
赵琲还想拒绝,但见程洵的俊脸,生怕再拒绝下去,他就又恢复成初见的冷面冰山了。
那“鲶鱼精”虽在忙活着摊咸菜,但耳朵也好使的紧,他听到赵琲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知道是自家咸菜熏着人家了,颇为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二位叨扰了,起初味儿有些浓,过会儿便好。”
赵琲点点头,礼貌的回复:“无碍。”
“鲶鱼精”的目光在赵琲和程洵之间打转,他在这里卖咸菜这么久,还从未见过相貌如此出挑的人物,更别提还一碰就碰到了一双,尤其是,这二人好像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想到这里,“鲶鱼精”喜不自禁!
天知道他因为卖咸菜无意中撵走了多少个邻居,就没有一个邻居能在他家咸菜的香味下待足一个月的,也因为这个,隔壁的房子被转手无数次,价格也一跌再跌,但跌到谷底也没有人买。
“鲶鱼精”时常怀疑人生,是他的咸菜不够好吃,还是他的态度不够热情?
14。第 14 章()
眼下终于盼来了新邻居,“鲶鱼精”十分的欣慰,也十分的热情:“二位应当是新搬来的罢,你们肯定没尝过吾做的咸菜。”
说罢,“鲶鱼精”利落的从木盆了舀了一大勺咸菜,盛进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大碗里,又捡了几条个大的咸鱼,送到程洵面前:“这位朋友,今日初见,吾就觉得咱们格外有缘分,一点小食不成敬意。”
程洵和赵琲的表情僵了一瞬,这里的“人”都这般热情的吗?
管一在一旁小声提醒他们;“且收了罢,这是他诚信相赠,沾不上因果。”
程洵这才面色复杂的接过“鲶鱼精”手里的大碗。
“鲶鱼精”更高兴了,他咧开大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吾名宜修,曾是南海的一块礁石,后来运气好开了灵智,便化了人形。吾瞧着你们小两口年岁不大,如果不介意可以唤吾大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吾。”
看来不是鲶鱼精,是石头精?
不过,小两口是什么意思???
赵琲想开口解释,但见程洵很是从容,根本不急着解释,就突然想起来,他们此刻正偷摸的躲在旁人的屋檐上,被人撞见了只好正大光明的装作赏月的样子,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石头精“我们不是你的邻居,我们就跑上来看看月亮”,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打死。
况且她身上还披着程洵的衣裳,再去解释的话,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赵琲只好装模作样的学着程洵淡定的样子,双手抱臂,一脸无懈可击的笑容。
既然石头精自报家门了,程洵也不再隐瞒,张口就道:“实不相瞒,我和内人确实是初来此地,鄙人乃一届凡人,奈何体弱多病,活到二十八岁便去了阴间。至于内人,她与我伉俪情深,舍不得与我分开,便也自尽寻我而来,因为留着一抹执念,孟婆不允我们喝汤,我们也不想遁入轮回,便寻了个清闲地。”
赵。为情自尽。夫唱妇随。鬼魂。琲听得目瞪口呆。
程洵还在一本正经的瞎扯:“宜修大哥,你唤我信弟即可。”
石头精一拍大腿,高兴的那大脑门都在发光,唇上的两绺小胡子也随着他的笑在颤抖:“妙极!妙极!”
“二位初来乍到,没有被骗罢?”石头精忽然放低了声音,挤眉弄眼。
赵琲和程洵对视一眼,摸不清这石头精是什么套路。
石头精见二人都没听懂他的意思,不由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就是这房子啊!你们还没交付房钱罢。”
程洵作出一副新人该有的样子,迟疑道:“我们初来乍到,还不知这里房价如何,依宜修大哥所见,多少合适?”
那石头精见自己派上用场了,洋洋得意的伸出五指,比出一个手势。
程洵了然:“五十锭太冥?”
石头精点点头又摇摇头:“信弟聪明!你过会儿直接去掮客那里,便可领五十锭。不是吾吹嘘,这房子物超所值,里面家具一应俱全,还自带庖屋书房,这般便宜,上哪寻去!信弟赶紧去领了,莫让旁人把这好处占了。”
寒风幽幽的吹着,赵琲和程洵都有些凌乱。
管二飞在空中嘎嘎直笑;“这房子不仅白送还给钱呀。”
石头精努努嘴:“嘘,小点声,这可是小道消息。”
见面前二人都没有动静,石头精用摊过咸菜的大掌揉揉脑袋,颇为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也不怕你们笑话,因为吾这里咸菜味道冲,那些个邻居都受不了,才一个个都搬走了,做生意的更是一个亏过一个,时间久了,这房子的名声也就不好了,还有传言说这房子风水不好,住久了不宜修行。”
“不过你们莫怕,吾用脑壳担保,这房子绝对没问题!吾也就跟你们投缘,才说了这么多话。”
赵琲看着那颗发量极少且发际线极高的脑壳,良久没说话。
这石头精话格外多,大抵是没人陪着受够了孤独,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飞。
赵琲庆幸自己离得远,又有些好奇,石头精也有唾沫?
就在这时,石头精的黄齑铺子大门被扣响了,似是有人来买咸菜了。
石头精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他那酷似鲶鱼的脸上展现出一种喜悦的潮红,小眼睛放出炽热的光,他激动的说:“两年了!终于有人来买吾的咸菜了!!!”
他兴奋的也不用梯子了,风风火火的转身一跳就下去了,转身之前还不忘跟赵琲和程洵告别:“告辞,稍后再聊,二位真是吾的福星啊!”
留下那把老旧的随时都可能散架的木梯和一房顶散发着浓郁味道的咸菜咸鱼。
见那石头精终于走了,管一才忍不住开口:“小主子不若把这处房子先盘下来,日后梦醒之时也好有个地儿歇。”
赵琲眨眨眼,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不过,还是头一次听说买房子还送钱的。
看出赵琲的纠结,管二叽叽喳喳的说:“刚才我趁机观察了那位咸菜大哥,他身上气息干净,不像是奸佞之人。”
“我还当你只会笑呢,”管三用胖屁。股挤开管二,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它,还不忘飞到赵琲面前刷好感,“不过管二的话没错,那位鲶鱼大哥是精怪,没必要来骗咱们,这可是毁修行的事。”
管一轻咳一声:“那是石头大哥。”
管三讪讪,奇怪道:“他真的不是鲶鱼精?”
“他身上确实是木石之气。”管一耐心的解释,它最稳重,能力也最强。
管二飞在空中,笑到抽气,差点掉下来:“大概是化形前没见过人,只见过海里的鱼,审美被带偏了,化形时就化了一副鲶鱼的样子来,嘎嘎!”
管三听了,也用小翅膀捂着胖乎乎的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眼见两个伙伴笑的鸦身乱颤,管一不得不出生提醒:“事不宜迟,程公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里,届时我们可能护不住小主子,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小主子可以安心待在这里。”
赵琲依言去看程洵,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他离开的时候身体也会留在这里吗?
15。第 15 章()
程洵君子的把目光落在她的额前,说:“不若现在便去掮客那里问问?”
赵琲点头。
低头起身时看见赵琲缠着袖祛的玉足,程洵耳朵微红,好在夜色深,没人看的出来。
“赵姑娘暂且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之前情急之下抱了她,已经是唐突了,眼下她也有了隐匿气息的手段,程洵暂且安了心,便打算下去为她买双鞋。
赵琲点点头应了,模样乖巧的紧,信任又毫无防备,像只无害的小奶猫。
程洵见了,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在转身之后,却悄悄弯了唇角。
他动作利落,从房檐上跳下眼睛眨也不眨,又不像一般人那样粗俗,瞧着跟谪仙似的。
在他走后,气温陡降。
赵琲裹紧身上程洵留下的袍子,小声问管一:“我能在现实中寻到他吗?”
“天下这般大,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管一虽点头了,说出的话却让赵琲有些失望。
倒是管二出了个主意:“小主子若想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为何不等他回来直接问他?”
赵琲用素白的小手托腮,看着远处的灯火,惆怅的说:“如今只是在梦里见过两次,我便去问这些,有些不大好罢。况且我若问他,为显诚意,须得告诉他我的身份。他虽然瞧着是个好人,但是这梦境变化多端,万一日后发生了什么,他若要去现实中寻我的麻烦怎么办。”
管三用胖哒哒的翅膀挠挠脑袋,一脸懵逼:方才小主子还一脸泰然的跟那位公子假装夫妻,转眼间人一走,她就开始幻想人家日后要害她了。
人类果然是种不可捉摸的生物。
管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琲,它抬起脑袋仰望天空,见雾气散了些,便把那半个月亮指给赵琲看。
“小主子您瞧,你入梦是有规律的,上弦月下弦月各两日。”
那轮月亮虽轮廓隐约,却能辨清凸面向东,正是下弦月。
仔细想来,距头两次入梦确实隔了半个月。
她虽入梦五次,但最近三次也确实都在这两日,也就是说她下次入梦是下月的上弦月!
赵琲想了想,问:“那我不在的时候他也进不了梦?”
管一用赞许的小眼神看着赵琲:“对,程公子是被小主子吸引过来的,小主子不在,程公子自然进不了这个梦。”
赵琲想起方才见过的宜修大哥,又问:“那梦境中本来就在的人呢,我瞧着他们的生活似乎不受我影响。”
“一切照旧。”
赵琲揉揉被风吹的有些疼的小脸,想起身上的金光又问小乌鸦:“我用你们的羽毛遮掩了身上的金光和人气,那现在你们能碰我了吗?”
管三委屈巴巴:“若是可以的话,我和管三早就争着扑到您怀里了。”
管二也说:“那金光可是您在这里最大的底气,我们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只能在视觉上遮掩一番,可不能改变其本质。”
“一会儿小主子下去的时候,不碰到人便是了。我们会飞在您周身保护您。”还是管一最稳重。
赵琲点头应了。
没过一会儿程洵就回来了,他不仅买了鞋子,还买了衣裳。尤其是他一回来,周围都暖和了一些。
赵琲一双美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看着程洵,把他看的有些脸热,他轻咳一声,开口,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赵姑娘,下来罢。”
跳。。。跳下去?
赵琲纠结的坐在不高但也不算低的房檐上,就,跳?
“莫怕,我在这里守着你。”程洵低声安慰她,那声音宛若清泉,干净动人,又让人格外安心。
说着,他张开双臂,以迎接孩子的姿态迎接赵琲。
赵琲听了这话,莫名就有了勇气。
管三也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小主子莫怕,我们护着您呢!”
“就是就是!”管二附和着。
赵琲虽不知以小乌鸦那小身板怎么保护她,但见管三说的斩钉截铁,也勉强相信了。
就在赵琲闭上眼睛准备往下跳的时候,那位跑出去卖咸菜的宜修大哥满脸红光的又回来了,他本是喜滋滋的表情在看到赵琲准备跳下来的那一瞬顿时就不好了。
宜修隔着半人高的围墙大喊一声:“信弟!”
那一声犹如鼓槌敲在锣鼓上,又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震得赵琲耳膜发疼,差点因此受惊直接掉下去!
程洵也是动作略僵:“不知宜修大哥有何事?”
宜修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程洵:“信弟呀,不是吾说你,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程。单身。洵并三只单身的公乌鸦皆是一脸茫然。
宜修见状,更加幽怨:“好在弟妹脾气好跟了你,若是换做别人,只怕要骂你一句死鬼了!”
说着,他指指房檐上的赵琲:“弟妹这样的娇人儿,信弟你舍得她自己跳下来?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磕着碰着了还得你哄,别说现在你们成了鬼,不怕缺胳膊少腿,就冲着弟妹殉情来阴间找你这事,你就得把人护好喽!再说就冲弟妹这模样,早晚得有人跟你抢,到时弟妹被抢走了,看你上哪哭去!”
程。瞧着是个好人。早晚被人抢媳妇儿。洵被这一通说教,那张清隽的脸上表情好不精彩!
好在赵。为情自尽。夫唱妇随。鬼魂。琲反应很快,她娇羞又造作的捂脸,声音掐的极软:“死鬼~还不亲自抱奴家下来!”
这这这。。。这还是它们认识的那个贤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