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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前有人来往，却并不多，这些大概都是有些身份的人。
冬晨风和大胖和尚并肩而去。
迎客的人早已站在门口，很是热情的道：“大师，少侠，二位远路而来想必劳顿，可容许我前去通报一下？”
远路而来，这四个字说明他并不认识大胖和尚和冬晨风。
他虽热情，但这只是客套，其实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二人的身份。红艳公子的宴会并不是什么样的无名小卒都可以来的。
“阿弥陀佛。”
大胖和尚刚刚施礼，突然，“滚开！”
冬晨风毫无防备的被人一把推到了一边。
有小婢在门前挂灯笼，大胖和尚体型宽阔，路就有点窄了，许是冬晨风挡住了谁。
等冬晨风踉跄的站稳的时候，大胖和尚已经回过了身。
小婢们全被吓得瞠目结舌。
推开冬晨风的这人活像个铁塔一样，两个眼睛跟铜铃一般，就算大门上的灯笼点了起来恐怕也不会有他的眼睛亮。
迎客人抖了一下，慌忙道：“冯大侠息怒！”
大胖和尚仰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迎客人立马冲那些小婢道：“去去去，快一边去。”
小婢们立刻恍然，纷纷逃走，生怕他们突然打了起来。
“嘿嘿，冯大侠这是去哪里了刚回来啊，我家主人”迎客人不住赔笑，冯大侠却根本不去看他一眼，他低下头看着大胖和尚，就好像一个巨兽正在盯着一只肥嫩嫩的绵羊。
大胖和尚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月白僧袍却无风自动，夕阳将冯大侠涂得一身古铜。
迎客人的脸瞬间青了。
突然，冯大侠的目光颤了一下，随即，他的身体也颤了，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身形一晃差点摔在了地上。
嘴里颤颤巍巍的道：“血屠血屠和尚！”
迎客人呆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大胖和尚忽然回头看着冬晨风。
冬晨风捂着怀，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脖尾巴，让它的毛发更加的顺畅。
冬晨风迎着大胖和尚的目光，奇怪的一笑，向他招了招手。
大胖和尚笑了笑，他懂得冬晨风的这个表情：吃饭要紧。
于是冯大侠被撂在原地，冬晨风和大胖和尚一起进去了。
第142章 绕（）
处处都透着沧桑的古宅院，广阔的院落，朴素的建筑，这是一种经历过时光洗礼的底蕴，平常人见了可能只会觉得古旧，可懂得的人见了便会默然凝视。
堂前有一块烫金匾：中州儒商。
再往里，十三桌酒席已毕，每桌十双筷子，证明这一桌该有十个人。
最前面，已有五桌坐上了客人。
奇怪的是，最里面的那三桌上，每桌只有一个人。
第一个人是个叫花子，吟吟笑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当冬晨风和大胖和尚进来的时候突然抬头看向了他们两个。
第二个人是个女人，很漂亮，一身翠绿，只是她的眼睛上却横缠着一圈白布，好像是眼睛受了什么伤。
漂亮的女人危险，受伤的人也危险。一个漂亮而又受伤了的女人更危险，以至于第三个人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一丝奇异的目光。
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有一把剑，就放在饭桌上，凡是看到过这把剑的人都纷纷的让开了位置。
他们三人各自独占了一桌。
大胖和尚好像谁也不认识也不想去认识一样，随便找了一桌坐了下去。
这桌子上本有人，只是他们定睛看了看大胖和尚，忽然话也不说头也不回的换了地方。
这一桌也清净了，只有大胖和尚和冬晨风两个人。
也不知大胖和尚究竟何许人也，四周投来的目光都不太友善。
不过江湖酒宴向来如此，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真为吃而来的恐怕只有冬晨风一人而已，如果非要再加一个，也就只有围脖了。
围脖是真要忍不住了，小爪子来回的挠。
冬晨风来回看了看，红艳公子还不出来，这是矜持还是磨蹭？
围脖磨一磨蹭一蹭，冬晨风新换的衣服都要漏了。
冬晨风左右一看，不等了，开吃！
冬晨风放下背着的大琴，轻轻戳了戳大胖和尚，悄声道：“把僧袍脱了。”
“啊？”大胖和尚一愣。
“脱！”
大胖和尚不明所以，却也照办了，他边脱，冬晨风边道：“这菜油多，可别把衣服弄脏了。”
冬晨风边说边把围脖从脖子上解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整了整大胖和尚的僧袍，盖好围脖，大功告成。
大胖和尚恍然。
月白的僧袍盖住了围脖，同是一片白，围脖更白。
围脖不便在所有人面前露面，这真是个很不错的方法。
或许已经有人发现了这里有蹊跷，可不会有人多事，很多人对这四个桌子上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冬晨风不再等主人，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了起来，筷子如飞，一口一口的喂着围脖，十个人的份，或许够吧。
他一个人是喂不过来的，大胖和尚也跟着帮忙。
大胖和尚道：“这只狐狸，你是在哪弄的？”
“捡的。”
“在哪？！”
冬晨风给围脖的嘴里填了一口菜，道：“很久以前了，具体地方记不清了。”
“那当时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有！”
大胖和尚一肃，道：“说！”
“最特别的，就是它在那里趴着！”
“”
冬晨风笑了一下，道：“一片大雪茫茫，哪能有什么特别的。”
大胖和尚沉吟。
冬晨风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大胖和尚皱眉，迟疑的道：“或许，它是长尾妖狐？”
冬晨风悚然一惊，筷子都放了下来，道：“你认识？”
“不，我只是觉得它尾巴太长了，这个名字挺合适。”
“”
大胖和尚道：“不过它真的很奇怪。”
冬晨风继续吃菜，道：“那你有没有觉得你也很奇怪？”
“没有。”
冬晨风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大胖和尚微笑，一嘴油光闪闪。
“你叫‘血屠’？”
“对。”
“为什么叫这么这个名字？”
“名字就是名字，哪来的为什么。”
“你师父给你取的？”
“不是”
“那这不是你的法号？”
“不是，我没有法号。”
冬晨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大胖和尚道：“怎么？很奇怪吗？和尚必须有法号？”
冬晨风还是那个奇怪的表情，突然，他将嘴里的一口菜全吐了出来，伸着舌头道：“真难吃”
“”
冬晨风喝了一口酒，涑了涑嘴，又吐回了坛子里去，道：“不奇怪，我也没有法号。”
“你也是和尚？”
“算是。”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以前是，现在不是。”
“在哪挂单？”
“苍龙湖道观。”
“那不叫和尚，叫道士。”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已经不是了。”
大胖和尚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直接说你不是不就好了。”
冬晨风笑了笑，道：“如果我说我也没法号，你问我：你也是和尚，我又突然说我不是和尚，你一定会觉得我脑袋坏掉了。”
大胖和尚用筷子绕着一盘粉丝，绕成像一根鸡腿一样，一口吃了下去，道：“你别绕了，我脑子都要坏掉了。”
“那你为什么叫血屠？”
大胖和尚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不想说吗？”
冬晨风道：“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看出你不想说，却偏要你说吗？”
大胖和尚无奈，道：“你偏要知道？”
“没错。”
“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杀人，喝血！一次要杀很多人，喝很多血，所以人们才叫我血屠。”
冬晨风眨了眨眼，换了一坛子酒，又漱了一下口。
大胖和尚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一直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晨风。”
突然，大胖和尚眼瞳骤缩，捏着筷子，盯着冬晨风，肌肉紧绷，如果还能从他一身肥肉上看到肌肉的话。
冬晨风笑了笑，道：“你听说过。”
“听说过，只是才见过。”
“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也对。不过我又开始好奇了。”
“好奇什么？”
“好奇你。”
冬晨风笑了笑，道：“好奇我什么？”
“好奇你是人是鬼。”
“是人怎样？是鬼又如何？”
“如果是人，那么太危险。如果是鬼，请多杀人。”
“危险？是我对于别人来说是危险的，还是我有危险？”
大胖和尚笑了一下，道：“都有。凡是从求如山上下来的人都是危险的。而你，是最危险的一个。”
正如猛虎下山，人们怕虎，虎也怕人。常闻虎吃人，亦闻人杀虎。
只不过冬晨风大概是个鬼。
冬晨风抓一个真鸡腿，道：“如果我是鬼，该杀谁？”
他动作虽随意，可语气却一点也不随意。
“如果你真是鬼，你自该知道。”
冬晨风笑笑，忽然抬头。
只此片刻，其余九桌便坐满了人，热闹非凡，有人向冬晨风这桌看来，满桌狼藉
第143章 武悼天王（）
只此四桌最特别，共五人，如果不算上围脖的话。
冬晨风相信，应该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了围脖。因为满座的江湖中人中也只有那个翠衫少女什么都看不见，其他人就算再迟钝也该看见了，毕竟他们几个是这么的显眼。
不过冬晨风也相信，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同样是因为他们这么张扬，敢张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身份都是用实力换来的。
大胖和尚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可越是看上去安全的人往往就越危险。
危险的味道已经来了。
在一片菜香里也是那么的明显，微微似檀香却又偏偏有些清馨的感觉。
是红艳公子来了。
她还是和一团火一样，天已经黑了，灯笼高高挂起，红灯笼照亮了整间客堂，连前院也如同被红日照耀，可这还是暗了，自她一出场，仿佛在她的面前一切的火焰都会显得暗淡无光。
她就像是在发着光，艳红艳红的光。
冬晨风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清艳。
她一出场，所有人肃然无声，高举的酒杯也放了下来，还在畅谈的人们立刻坐回原位，许是来的人有点多了，就好像彼时的白王殿，又有人要站着了。
江湖中人没有不爱面子的，可他们宁愿站着也不会去靠近最里面的那四桌人。
实力划分出的地位，没有实力的人绝不会轻易去尝试打破。
红艳公子站在主位，左手边是那个翠衫女子，右手边是那个叫花子，叫花子似在吟吟的笑着，目光却投向了翠衫女子。
翠衫女子好像是真的瞎了，一手绕着发丝一手很自然的搭在腰间，她的腰间也有一把剑。
红艳公子上前一步，微笑道：“苍天垂怜，诸位能来，实我红艳之幸。”
宴会开始了，冬晨风却基本上吃完了，只有围脖还有点意犹未尽。
冬晨风根本没在意红艳公子在说着些什么，自顾自的和大胖和尚聊着天：“你和红艳公子很熟吗？”
“不熟。”
大胖和尚喂了围脖一口半生不熟的牛肉，“噗”围脖又给它吐了出来。
冬晨风赶紧接住，顺手扔到了酒坛子里。
冬晨风皱眉，道：“红艳公子竟是个女人，真的出乎我意料。”
大胖和尚笑道：“与我同行了这么久，你居然就是冬晨风，也更是出乎我意料。”
“我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比较好奇这个红艳公子。”
大胖和尚又笑了一下，道：“自己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奇怪。”
“嗯，不错，就好像你不觉得你自己奇怪一样。”
大胖和尚尴尬一窒。
冬晨风又道：“即便你和她不熟也一定比我熟，跟我说一说她的底细。”
“她姓慕容，名红艳，家住江南，母亲来自西北草原，师承”大胖和尚想了想，道：“不祥，其它也不太详。”
“慕容？”
大胖和尚道：“嗯，很大的一个世家。”
“以前是皇族？”
“算是吧，但最多只能算王族，以往鲜卑族的一支，建过国，灭了。”
冬晨风微微一笑又叹了一声，道：“大起必有大落，慕容这个姓氏在前朝之初就已加入了中原，韬光了这么多岁月好像才在当朝崛起几百年而已，不过现在都算是中原人了，听说那时战乱之后连独孤氏整个氏族都并入了刘氏家族，现在凡是姓独孤的都只是那时的残支而已。”
大胖和尚道：“当朝虽姓夏，但却是前朝血裔，或许也有独孤的血脉吧。”
冬晨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道：“你听说过那时的羯族吗？”
大胖和尚一怔，低头默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听说过。”
冬晨风抬头看着大胖和尚，道：“后来被灭族了。”
大胖和尚目光微闪，道：“被武悼天王。”
冬晨风叹了一声，目光却渐渐发亮，道：“虽然我一生感念慈悲，可我还是很佩服他。”
大胖和尚微笑，似有一丝无奈的道：“只可惜现在他已是个死人，而且是被钉在历史柱上的死人。”
冬晨风好像已无酒自醉，道：“因为包容！”
包容，对文化的包容。
这段往事少有人提及，这段历史早已成为过去，可其中成败功过却连圣人也无法道清。
因为战争。
几乎绝灭了整个中原文化的乱战！
四周之国交替攻之，为什么，为什么周围的人群总会向中间靠拢？
因为文化，当一个文化仰望着另外一个文化时，他们只有两种选择，一臣服，二征服。
征服失败，就只有被征服。
谁都不会束手就擒。
可被擒的并没有都死，他们也变成了中原人。
仍是包容，这份包容不在个人，也不在群体，而是已深深的融入到了中原的文化之中。
武悼天王就是曾经抵御过这些外敌的人，现在外敌已成了自家人。
冬晨风道：“我曾想：武悼天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大胖和尚接道：“因为大家不想让那些已融入中原的外邦人后裔觉的自己被孤立，这样不利于团结。”
冬晨风微笑。无论多少岁月，古人就在那里任人塑造，或被平反或被污浊。
他们开不了口，也不必解释，圣贤寂寞，予后人评说。
冬晨风永远也不会知道，十年前，洛水边，有一位老者曾对一个叫云逸海的人说过：放手去做，圣贤皆寂寞，功过后人评说。
冬晨风凝望着永恒的夜空，道：“听说过北域狼族吗？”
“听说了，已陈兵北境，朝廷将战。”
狼族，就是一群以狼为图腾的民族，和狼一样凶猛勇敢。
“你说，这场战争会不会打起来。”
“不知道，但我猜可能会。”
冬晨风开了一坛新酒，慢慢的饮了一杯，道：“那你说，中原武林会不会插手反击。”
“会，肯定会，因为大侠总是为国为民。”
冬晨风轻笑：“你说，如果有一天北方的狼族也变成了中原人，那么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和那些为国为民的侠士是不是也会和武悼天王一样？”
大胖和尚想了想，突然摇了摇头，不回答了。
冬晨风深思，他忽然想起了初见莫行之时，莫行之对牧羊说起过的那些话。
牧羊就是北域的狼族。
牧羊和自己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是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不死不休呢？
这世界有多少种仇恨？又哪来的那么多仇恨？
自己生在中原就自认为中原人是正义的？杀敌建功就是荣耀？救己之民屠人之兵就是侠士吗？
历史的曾经无人追寻，将士，侠士，终究是局限的。
南蛮，西戎，东夷，可这世上好像还有妖族呢吧？
融合，分裂，征伐，未来何去何从。仇恨，是不能化解，还是不需要化解？这，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这，本就没有人能回答。
灯红酒绿，满眼迷醉，冬晨风觉得自己真的是喝多了。
冬晨风身体一震，是大胖和尚突然拍了他一下，道：“我等小民，不聊战争，不论国事。”
冬晨风展颜，道：“你说的对。”
大胖和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