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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可是,孩子,流了……”
夹竹桃在晨风中摇摆。一朵粉红色的花被弹掉,花瓣一瓣一瓣地散落到地上。
“当然,这是你跟奈绪子之间的问题,我不该说什么……不过,跟她好好谈谈吧,她精神上的创伤可不轻。”
梁平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气的同时吼道:“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什么意思?”笙一郎问。
越是觉得笙一郎坦荡无私,梁平越是生气:“你什么都知道!谁都把你当靠山!”
“嗨……”
梁平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孩子气,更觉得受不了了,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幸区警察署,正要上三楼会议室去开会时,碰上了伊岛。
“干什么呢?开会了。”伊岛严肃地对梁平说。
梁平把伊岛拉到没人的防火楼梯处,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小声对伊岛说:“优希,找到了。”
伊岛马上紧张起来:“从哪儿得到的情报?”
“律师那儿。”
“久坂聪志呢?”
“还不知道。”
“本多中队还不知道吧?”
“好像他只告诉了我。”
伊岛重新看着梁平的脸问:“这样好不好?”
“什么?”梁平面无表情地问。
“好!等会儿再说!”
伊岛走进会议室,大概是跟股长商量什么去了。不一会儿,伊岛回来,冲梁平点了点头。俩人出了警察署,拦下一辆出租车,梁平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司机笙一郎公寓的地址。
6
优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医院,往四下一看,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医院。
这是一个14平米左右的西洋式卧室,蓝色的地毯,从未见过的衣柜,大理石台面的桌子,窗户上挂着浅蓝色的百叶窗。
床上铺的是蓝色的床单,她盖的是蓝色的毛毯。可是,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那套运动服,而是从来没见过的男人的睡衣。优希摸了一下自己的内衣,没有被动过。
优希下床走到窗前,拉开了百叶窗。从外面的光线来判断,好像是早晨。优希打开窗户,看出这是住宅区的一座公寓。优希只记得自己从医院出来以后,碰到一条河,以后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除了梦就是梦。
“家里有人吗?”优希一边问一边从卧室里走出来。楼道对面是卫生间、盥洗室和浴室,顺着楼道往左拐是大门。面朝大门,右边是跟厨房连在一起的饭厅,有冰箱和简单的碗柜,左边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写字台、一把皮椅。厅里没有录像机,没有音响,没有任何摆设,也没有花盆或绿色植物。这种故意显示生活的单调的排列方式,反而使优希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谁的家。
作为书房的那间屋子充满了烟味儿,厨房里的煤气灶周围被烧得焦黑,那是他母亲干烧水壶引起了一场小火灾时留下的痕迹。厕所里的架子上还放着护理重病人用的一次性尿布。
但是,为什么自己在他的房间里呢?优希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优希想起了自己穿的那一身运动服。回到刚才的卧室一看,发现脏兮兮的运动服被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把手伸进运动服的口袋里一摸,里边的东西没有动过。
厅里的电话铃响了。如果接电话的话,也许会给主人带来麻烦,优希犹豫着,一直没接。
“以后应该怎么办呢?”优希一边想着自己的今后,一边想起了母亲和聪志。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心里痛苦得喘不过气来,“无论如何要暂时关上感情的闸门。”优希想。
这时,就像有人前来营救她似的,对讲门铃响了。顾不上考虑是谁来了,优希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摘下受话器。
“早上好!你起来啦?”是笙一郎。
优希松了口气:“早上好……”
“怎么了?好像有点儿不舒服……”
优希总算平静下来:“嗯,没什么,不要紧。”
“进去可以吗?给你带来一套衣服。”
“啊……你等一下。
“我有钥匙,把衣服放下就出来。是我们事务所的女孩儿帮我买来的。衣服的大小只跟她说了个大概,不一定很合适,姑且对付一下吧。”
“谢谢!”优希挂上受话器,回到卧室里整理床铺和自己身上穿的睡衣的时候,听见笙一郎开门进来了。
“身体好些了吗?”笙一郎问。
“好多了。”优希一边回答一边走出卧室。她想见笙一郎,见到他会感到心安的。
笙一郎正在往厅里的地上放那个装着衣服的纸袋,那里边装的是一套做工精细的夏装。听到优希的动静,笙一郎抬起头来。
优希看到笙一郎那熟悉的面孔,一下子放下心来,轻轻吐了口气:“谢谢你救了我。
笙一郎不好意思地说:“别这么说。只不过接到你的电话以后去接了你一下。
“我给你打电话了?”
“这些话以后再细说吧。不管怎么说,你好像已经恢复过来了。”笙一郎微笑着,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优希抓住睡衣的袖口:“这,是你的?”
笙一郎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有点儿结结巴巴地说:“你那身运动服,被泥水弄脏了……我这里只有这么一身睡衣……不过,是新的,你别生气。以后,我把它收起来不再用就是了。”
“没关系,这有什么,像我这种人……”优希轻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像我这种人,我这种人……”一个劲儿地重复着。
“不许你再这么说了。”笙一郎的声音里饱含着真挚的感情。
优希痛苦地抬起头来,眼神正好跟笙一郎的撞在一起。
笙一郎赶紧低下头:“不知道运动服洗了好还是不洗好,我就那样把它放在那儿了。”
“没关系,谢谢你!”
“还没冲澡吧?浴室的架子上有毛巾。冲个澡把衣服换上吧,我过一会儿再来。”
“谢谢你!”优希再次道过谢,把纸袋拿起来抱在胸前,“可是,你不能就在家里呆着吗?”
笙一郎疑惑地问:“为什么?”
“剩下我一个人,又得想这想那的,受不了……”
“如果我留下来可以的话……”
“求你留下来。”优希看着笙一郎,退到走廊里,推开跟浴室连在一起的盥洗室的门走了进去。听见笙一郎走进厅里,才把门关上。
藤条编的架子上,有专门为她准备的毛巾和浴巾,使优希感到笙一郎是多么的细心。她把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放进一个塑料筐里。那是一条长裙和一件半袖衫,还有长筒袜和内衣。
优希抖开长裙看了看,布料又轻又薄,浅蓝色的地儿,印着红色和黄色的兰花。半袖衫是鲜艳的橘黄色,领口开得很大。
“你们事务所的女孩多大了?”优希隔着门大声问笙一郎。
“22岁吧。”笙一郎在饭厅里回答。
“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吧?”
“尽穿些时髦的衣服。所以我特意嘱咐她尽可能买素一点的……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嘛……”优希既像是在回答笙一郎,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优希提起长裙在自己身上比量着。十几年没穿过裙子了。中学时代校服是裙子。优希入学一个星期了,一直穿牛仔裤或纯棉长裤,班主任老师批评了她,她也不换上裙子。她不在乎跟大家合群不合群。结果,连教导主任都惊动了,把她单独叫去批评了一顿。
优希接受不了,反问教导主任:“又不是在像医院那样的跟社会隔离的地方,穿着校服,又要在街上走,又要挤电车,为什么非要穿这种可能给女孩子带来危险的裙子呢……”
教导主任说,这是校规规定的。优希则提出疑问说,规则难道不是为了使人们能够幸福地生活而制定的吗?为什么非要人们牺牲自己,甚至冒着身体被侵害的危险去迎合那种规则呢?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教导主任是一位40多岁的女性,她没有解答优希的问题,只是微笑着说,一般女孩子都喜欢裙子,也喜欢被人看嘛。
优希感到屈辱。她极力抑制着没哭出来,向教导主任提出抗议:“您只看得见多数人的好恶,却对那些可能受到伤害或者害怕受到伤害的人不管不顾。”
最后,优希建议,如果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的话,就定做一套下身是裤子的校服。教导主任笑了,说那得多花钱。
“钱,难道比人的尊严和安全还重要吗?,优希茫然地看着教导主任的笑脸。
教导主任说:“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请到私立学校去吧。”可是,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家庭,是没有那个经济能力去私立学校的。
结果,因为学校要把母亲志穗叫到学校来,优希还是穿上了裙子。优希不愿意看到母亲那痛苦的表情,自己忍了。不过,她故意把裙子弄得长长的,里边还穿上一条长及膝盖的短裤。初中毕业以后,优希还是到允许穿自己的衣服的私立学校上高中去了。
优希想着往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放下裙子,打开了装着内衣的塑料袋。穿不认识的女孩买来的内衣,不会有好心情,而且,新买来的内衣,优希从来都是洗过以后才穿的,现在也只好凑合了。看着洁白的短裤,优希松了一口气。乳罩也是白色的,而且考虑到合身,特意选了运动时穿用的,伸缩性很强的那种吊带式乳罩,还很周到地配了胸垫。
由于笙一郎就在厅里,优希脱掉睡衣和内衣的时候,多少感到有些紧张,但没有感到害怕。她拿着毛巾走进浴室,打开淋浴洗了身上,又用男人用的香波洗了头。没有女人到这里来过吧……优希不由得扫了一眼浴室。都是男人用的东西,而且只有一套。
优希用毛巾把湿头发拢起来,把水温调高冲着身子,全身的疲劳就像融到了热水里被冲走似的。她尽量不去想母亲和聪志,尽量让自己沉浸在愉快里,然而,眼泪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外涌。
优希对自己说,笙一郎在这里,笙一郎在这里啊,总算忍住了眼泪。冲洗着自己赤裸的前胸,优希感到害羞。她看不起自己的裸体。她的手摸到自己的胸的时候,她的手指触到自己的大腿的时候,一种近于恐怖的感情涌上心头,自己觉得自己很丑恶,想赶快把身体遮盖起来。
优希马马虎虎擦了擦身子,浑身是水地出浴室的时候,笙一郎正在跟浴室连在一起的盥洗室门口站着呢。优希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紧张地忘记了遮掩自己,呆呆地看着笙一郎。
笙一郎也认真地看着优希。优希既没有恐怖感也没有罪恶感,只是默默地等待着。渴望得到承认的激情,越来越强烈地冲击着优希的心灵。可是,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得到别人的承认,优希并不清楚。
笙一郎的眼神动摇了,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也很矛盾。终于,笙一郎垂下了眼睑,呻吟似地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关上了盥洗室的门。
“等等!”
优希叫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笙一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优希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跑光了,无力地蹲坐在地上,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周围很静,只听得见从身上流下来的水滴落地的声音。双腿之间渐渐聚集了一汪水,优希慢吞吞地把手伸向浴巾。
这时,门铃响了,优希赶紧用浴巾把身体裹了起来。门铃又响了,还听见笙一郎在说话。优希慌慌张张地穿上短裤,又擦擦上身,戴上了那个吊带式乳罩。
“是梁平来了。”笙一郎在盥洗室门外边说,从声音可以听出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为什么?有泽君怎么……”优希在心里说。
笙一郎就像听见了优希在心里说的话似的:“我跟他联系过了。他也正为你担心呢。让那小子在外边等着吗?”
优希犹豫了。至于为什么犹豫,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时,笙一郎又说话了:“现在让他进来,他可能会往歪里想;让他等着,也会产生误会……”既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说给优希听。
误会什么?梁平误会我和笙一郎?其实,优希对此也感到困惑甚至生自己的气。三个人之间,会产生什么误会呢?优希生自己的气,也生笙一郎的气。为什么怕误会呢?优希感到悲哀。
“还是让那小子进来吧。怎么样?”笙一郎决心已定似的说。
“好吧。”优希说完赶紧穿上裙子,拉上拉锁。听见开大门的声音的时候,优希穿上了半袖衫。半袖衫有点儿瘦,紧巴巴地系上了扣子。
“你这是要干什么!”大门外,笙一郎厉声喝道。
还有其他人说话,听起来不只梁平一个人。
优希穿上长筒袜,站在镜子前时,才发现头上还束着毛巾,连忙取下毛巾,又用浴巾使劲儿擦了擦头发。头发短,虽然不能完全擦干,却不至于再滴水。大门那边好像发生了争吵,优希拉开盥洗室的门走出来。
“你打算怎么样?你这个混蛋!”笙一郎愤怒的声音。
优希来到大门处,只见笙一郎正向外顶着门,梁平和那个叫伊岛的警察正向里推门。优希的目光跟梁平撞在了一起,看到了梁平眼睛里惊奇的神色。
“啊,你好!”伊岛对优希说。他强装笑脸,“身体不错嘛!”
笙一郎回头看着优希,使劲儿摇了摇头,意思是根本不知道伊岛会来。
只见优希深深地朝伊岛鞠了一个躬,说:“给您添烦麻了。”伊岛的存在,反而使优希感到安心。有外人在,就可以很容易地掩盖自己了。如果只是梁平一个人来了,必定会触动内心的真实。
优希用一个透明而坚硬的壳把自己罩了起来。她也朝梁平鞠了一躬:“给这么多人添麻烦,实在对不起。”
男人们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优希。
优希在餐厅里接受了伊岛的询问。
开始,优希觉得就是把她带到警察署去也无所谓。但笙一郎作为优希的代理人,拒绝在现阶段随意把优希带走,要求就地接受警察的询问。伊岛没带拘捕证,只好勉勉强强地接受了笙一郎的要求。
优希坐在伊岛和梁平的对面,笙一郎坐在了优希身后。
“聪志现在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优希诚实地回答着伊岛的询问。聪志到多摩樱医院找到优希,说把家烧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打那以后,聪志就不见了。优希说,聪志到哪里去了,她也很想知道。
“你弟弟只告诉你把家烧了,没说别的吗?”伊岛问。
优希点了点头:“没有。”
“你弟弟说,把你母亲也烧了。”
“没说……我不记得弟弟这样说过。”
“跟你一起值夜班的护士听见他这样说了。”
优希又摇摇头:“我当时惊慌失措,至于弟弟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对不起。”
“你的同事还说,你弟弟到病房找到你以后,看见他给了你一笔钱。有没有这么回事?”
“钱?”
“对。好像是一个装着钱的信封,她说没看清楚。”
“没这么回事!”优希口气强硬地说。
“真的没有?”
“他什么都没给我。”
“请不要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没接受任何东西。”
“是吗?那么,我们再确认一下……你弟弟放火烧了你们的家,把你母亲也一起烧死了,这是事实吧?”
“等等!”坐在优希身后的笙一郎说话了,他用谴责的口气对伊岛说,“您不觉得这种询问方式对于死者家属来说太残酷了吗?你好像是这次火灾事件的负责人吧?”
优希扭过头去对笙一郎说:“问什么都没关系。是我不好,我随随便便地从医院里跑出来,给大家添麻烦了。”说完回头看着伊岛,尽量用平静的口气继续说,“放火烧了我家的到底是不是我弟弟,我不知道。关于我母亲,目前也还没有最终得到确认……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伊岛不满地皱着眉头:“你知道你弟弟是怎样看待你母亲的吗?当然,母子之间有时候也免不了呕气,甚至你怨恨我我怨恨你的,但那是母子之间的所谓怨恨。你不认为你弟弟与你母亲之间有某种变态的纠葛吗?”
“我不认为我弟弟有变态心理。”优希当即反驳道,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弟弟从心里爱着母亲,没有什么变态的纠葛。弟弟是一个纯真的孩子,心地善良,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的善良。”
“过分善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他是个好孩子,比我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优希说着低下了头,但依然感觉得到伊岛在盯着自己。
“你从医院逃走的理由是什么?”伊岛又问。
优希回答不上来,只会说当时脑子很乱。
“是不是跟你弟弟说好了在什么地方见面?”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