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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鸡尾酒到起居室途中,也没有人靠近被告!让我重复一两个问题:被告手捧托
盘走向起居室时,有没有人靠近他?”
“没有,”奎因先生耐心地回答。
“被告在后头和洛拉·莱特讲话时,有没有其他人进入餐具室?”
“没有。”
布雷德福几乎不能言语。
“但你刚才却说——史密斯,根据你的见证,除了吉姆·海特以外,还有谁可
能给鸡尾酒下毒?”
马丁法官已经站起来了,但在他将“抗议”两个字说出口之前,埃勒里平静地
说:
“我有可能。”
一时,他面前哄地发出一片喘息声,而后是死寂。于是他又继续说:
“你知道,从厅里那扇门穿过几尺的厨房到餐具室,而不让在后门的吉姆或洛
拉看见,然后把砒霜倒进其中一个鸡尾酒杯,再从原路回来,这对我只需要十秒钟
而已……”
巴别塔又整个竖立起来了,奎因先生从他搭起的高塔塔尖俯望底下制造嘈杂的
人群,宽厚地微笑。他心想:这个塔到处是漏洞,不过,这么短的期限,用手边现
有的材料完成这样一座塔,已经是最棒的功夫了。
在众声喧嚣、纽博尔德法官的敲槌声和记者的忙乱声中,卡特胜利地大吼:
“那么,你有没有给鸡尾酒下毒,史密斯?”
接着又有几分钟沉寂,在这片沉寂中,可以听见马丁法官软弱的声音说“抗议
……”以及奎因先生的声音盖过法官的声音——他声音爽利地说:
“根据宪法——”
霎时混乱爆发了,纽博尔德法官不再敲槌,而是大喊庭警清场,然后声嘶力竭
大声宣布休庭,明早继续开庭。接着几乎是跑步冲进他的议事室——想是赶忙在额
头上覆盖一块凉醋压布吧!
第二十五章 帕特丽夏·莱特小姐的奇特请求
第二天早上,已经有几件事起了变化。莱特镇的注意力暂时从吉姆·海特转移
到埃勒里·史密斯身上。弗兰克·劳埃德的报纸不但有醒目的一版大肆报道史密斯
先生作证的耸人听闻的情节;而且社论也谈到这件事,其中一部分是这样说的:
史密斯先生昨日见证的惊人事件实在不过是枚哑弹。事实上没有什么证据不利
于这名男子,因为史密斯没有可能的谋杀动机。去年八月来到莱特镇以前,他不认
识诺拉、吉姆·海特或莱特家什么人。实际上他和海特太太没有接触过,更别说罗
斯玛丽·海特了。不论昨天他那闹剧式作证的堂吉诃德式的虚幻性质的理由何在,
终究不代表任何意义。而布雷德福检察官将因其对证人的安排——显然是他让史密
斯上证人席的——而受指责。除夕那天,即便除了吉姆·海特以外,史密斯是唯一
可能给鸡尾酒下毒的人,他也无法确保下毒的那杯鸡尾酒会到达诺拉·海特手中—
—但吉姆·海特却能有效地做到这一点。那三封信也不可能是史密斯写的,因为三
封信的笔迹已经证实是吉姆·海特的手迹。莱特镇和陪审团对昨日所发生的事只能
下结论说,它或者是史密斯极端的友善姿态;不然就是一名作家利用莱特镇做实验
之余,为报纸空间做玩世不恭的补白。
第二天早上,布雷德福对证人席上的埃勒里提起的头一件事是:
“我现在让你看看你昨天在法庭上作证的正式记录。请你读一读好吗?”
埃勒里扬扬眉毛,不过,他还是拿过记录,并读起来:
“‘问:你的姓名?答:埃勒里·史密斯’……”
“停!那是你昨天的证词,对不对?你说你叫埃勒里·史密斯?”
“是的,”埃勒里说,并开始感觉发冷。
“史密斯是你的真实姓氏吗?”
埃勒里心想,嗯哼,这家伙是个威胁。
“不是。”
“那么它是假名了?”
“是的。”
“那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马丁法官迅速说:
“阁下,我不明白这一串问题重点何在。史密斯先生不是来受审的——”
“布雷德福先生?”纽博尔德法官说,面露好奇的表情。
“史密斯先生昨天的证词——”布雷德福面带淡淡微笑,“引起了一个逻辑问
题。这个问题事关检方所称的,被告独有的下毒机会。史密斯先生昨天作证说,他
也是有机会下毒的人。所以我今天的质询就必须包括查验史密斯先生的身分。”
“问出他的真实姓名,你就可以确定他的身分?”纽博尔德法官皱眉问。
“是的,阁下。”
“我想我准许这个未决的见证继续进行,律师。”
“能否请你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布雷德福对埃勒里说。“你的真实姓名是
什么?”
埃勒里看见莱特一家人——除了帕特丽夏以外,她正苦恼且困惑地咬着指甲—
—都不解地望着他。他明白,布雷德福前一天晚上一定忙了一整夜。当然,理论上,
“奎因”这个姓氏对被控谋杀不具免疫力,但只要它一验明正身,实际上便会消除
陪审团的任何念头,不会再认为叫这姓名的人会与这项罪行有任何关系。
没希望了,埃勒里·奎因叹气道:
“我叫埃勒里·奎因。”
马丁法官面对此时此景,只能尽其所能了。布雷德福在时间方面安排之准确,
已显而易见;但他将埃勒里放上证人席,却给了被告一个着力点,可由此走向一个
重要目标。但这个目标由于埃勒里真实身份的暴露而失去了。于是,马丁法官只能
抓住一点加以反复强调:
“奎因先生,身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犯罪现象观察家,你对这案件的各种可能性
感兴趣?”
“非常有兴趣。”
“这是你在除夕夜当晚一直暗中观察吉姆·海特的原因吗?”
“一部分是,另外还有我个人对莱特家人的关切。”
“那天晚上,你是在注意海特的下毒企图吗?”
“是的,”埃勒里简单回答。
“你是否看出海特有此企图?”
“没有!”
“你看出吉姆·海特没有半点姿态或动作,可能把砒霜放进其中一个鸡尾酒杯
中?”
“我没有看到这样的姿态或动作。”
“而你那天晚上就是要注意看这个,对不对,奎因先生?”
“完全正确。”
“完毕。”马丁法官胜利地说。
各报均同意,为撰写新侦探故事而到莱特镇寻找题材的埃勒里·奎因先生,正
好抓住这个地狱送上门的机会,遍及全国地大出风头,为黑暗的文学之路带来光明。
而布雷德福呢,则带着严峻的表情为检方请求稍事休息。
周末到了,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都各自回家,或回饭店房间;至于外埠记者则
返回他们设在霍利斯大饭店大厅的临时床位。整个小镇的人都同意,案情发展对吉
姆·海特而言一片黑暗。何以不该如此?反正是他干的,不是吗?
周末,公路旁的酒店和旅馆不但全部客满,而且还相当热闹欢腾。不过,星期
五晚上,为吉姆辩护的非正式委员会再次在莱特家的起居室召开,但气氛因绝望而
忧闷不堪。诺拉痛苦而无望地追问埃勒里、马丁法官和罗贝塔·罗伯茨“你们有什
么看法?”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摇头。
“假如陪审团不是那么死死认定吉姆有罪,”老埃力抱怨,“奎因的作证是大
有帮助的。诺拉,情况很糟,而且我不想瞒你。”
诺拉呆呆望着炉火出神。
“奎因先生,想到原来你就是埃勒里·奎因,”荷米欧妮叹气道,“我当时激
动了一阵,可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妈,”洛拉低声说,“你的战斗精神哪儿去了?”
荷米欧妮微微一笑,便借口困了而上楼去,她离去的脚步沉重。一会儿,约翰
·F.说: “谢谢你,奎因。”并随荷米欧妮之后告退,仿佛荷米欧妮的离去使他
感到不适。
剩下的人沉默良久,最后诺拉才说:
“埃勒里,至少你那天晚上看见的,证实了吉姆无辜,这就不容易了,真的。
感谢上帝,”她叫,“他们必须相信你!”
“让我们希望这样吧。”
“马丁法官,”罗贝塔突然说,“星期一你该发威了,你打算说些什么呢?”
“你来告诉我吧,”马丁法官说。
她目光先是下垂,然后轻声说:
“我没什么有力的建议可说。”
“那么我应该是做对了,”埃勒里喃喃说:“你们不认为,那些人可能因而比
较能判断说——”
什么东西发出“啪”的一声。帕特丽夏站起来,原来她一直拿在手上的雪利酒
杯,躺在炉火中,碎成了片,被蓝色火焰环绕。
“你怎么啦?”洛拉问。“但愿这个家不是都有毛病了吧!”
“我会告诉你们我怎么了,”帕特丽夏喘息着说:“我烦透了坐在我的——干
坐着像是尤赖亚·希普(狄更斯小说中的一个伪善人物),我打算做点什么了!”
“帕特丽夏——”
诺拉吸口气,并注视着她妹妹,看她好像突然变成一个海德先生。
洛拉喃喃说:
“帕特丽夏,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有个主意!”
“小家伙有生意了,”洛拉咧嘴一笑:“我也曾经有过一个主意,后来我就发
现,我在跟一个龌龊的小子闹离婚,然后还被每个人嘲笑。坐下,小鼻音。”
“等一下,”埃勒里说。“事情仍有可为。帕特丽夏,你有什么主意?”
“勇往直前,外加玩把戏,”帕特丽夏热烈地说。“你们听着,我已经想出一
个计划,而且打算贯彻执行。”
“是什么样的计划?”马丁法官问,“帕特丽夏,任何计划我都乐意听。”
“真的?”帕特丽夏很是欣喜。“唔,我不只是说说而已,时候到了你们自然
知道。埃力叔叔,你只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传我做被告的最后一个证人!”
法官一脸困惑。
“但这——”
“对呀,这是什么把戏?”埃勒里很快问,“你最好先跟在场的长辈们谈一谈。”
“大家已经谈得够多了。”
“你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想得到三样东西,”帕特丽夏露出冷峻的表情。“时间、证人席最后一声
轰隆雷响以及你的一点新后宫香水,诺拉……奎因先生,你问我想达到什么目的吗?
我要救吉姆!”
诺拉跑了出去,一边用她的毛线衣当手帕拭泪。
“对,我要救他!”帕特丽夏忿忿地说。接着又用女歹徒惯用的那种低沉的声
音说:“我要让那个卡特·布雷德福瞧瞧!”
第二十六章 第七号陪审员
“我们只能靠上帝恩赐了。”
星期一早上在法庭里,等候纽博尔德法官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埃力·马丁法
官对奎因先生这么说。
“你的意思是……”埃勒里问。
“意思是,”律师叹口气,“除非无意调停,否则我老朋友的女婿就会成为一
只炸乳鸽了。假如我真的是在辩护,愿上帝帮助所有祈求者获得正义!”
“就法律来讲,我是个笨蛋。但我确信你在辩护中没错吧?”
“好像是没错。”这位老绅士眯起眼睛,不以为然地斜看着邻座的吉姆·海特
把头理在胸前。“我这辈子没接过这种案子!”他爆发道,“没人肯告诉我任何事
——被告、那个姓罗伯茨的女人、莱特一家人……奇怪,现在连帕特丽夏那小妮子
也不把事情告诉我!”
“帕特丽夏……”
“帕特丽夏要我传她上证人席,但我连这样做到底干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法
律,是疯狂。”
“星期六晚上,她神秘兮兮地出去了,”埃勒里嘀咕道,“昨天晚上也一样,
而且两天都很晚才回来。”
“在罗马城着火的时候!”
“而且她还喝了不少马丁尼酒。”
“我都忘了你是侦探——你怎么发现她喝了马丁尼,奎因?”
“我吻了她。”
马丁法官大惊:
“吻她?你?”
“我自有方法,”奎因先生说,样子有点不自然。但随即咧嘴笑着说,“可是
这一次没有用,她还是不肯告诉我她在玩什么把戏。”
“后宫香水,”老绅士吸口气。“假如帕特丽夏以为一点甜蜜的香气就能扭转
年轻的布雷德福……我觉得他今天一早上有点不高兴,你觉得呢?”
“一个坚定不移的青年,”奎因先生局促地表示同意。
马丁法官叹口气,回头瞥瞥栏杆内那排座位。其中,诺拉小巧的下巴抬得高高
的,脸色苍白地坐在她爸爸和妈妈中间,流露祈求之色的目光盯着丈夫动也不动的
侧面。如果吉姆知道她今天在场,也没有表现出来。莱特家人后面的座位全部满座,
众人耳语着。
奎因先生偷偷地仔细观察帕特丽夏·莱特小姐。帕特丽夏·莱特小姐今天早上
有奥本海姆的风格——细长眼睛,嘴巴带着神秘难解的表情。昨天晚上,奎因先生
曾因科学的兴趣吻了那张嘴巴……但一无所获。也许不算完全一无所获……
他猛然感到埃力法官在碰他手肘。
“起立,起立,想必你懂得法庭礼节!纽博尔德出来了。”
“祝你好运,”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说。
马丁法官这天为吉姆·海特辩护所传的头一个证人是荷米欧妮·莱特。荷米欧
妮经过法官席前面的空地,踏上阶梯,走上证人席;她在这段路程的表现,如果不
像皇后登基,至少也像皇室成员登上断头台。做庭誓时,她的声音虽然带些悲凄,
至少还算坚定。埃勒里心想,把荷米欧妮传上证人席,聪明。荷米欧妮,诺拉的母
亲,应该是除了诺拉以外,吉姆·海特在世上一个最严酷的敌人——让荷米欧妮来
为这个试图杀害她女儿的男人作证!整个法庭和陪审团看到荷米欧妮以尊严迎向众
人的注目,都印象深刻。噢,她是个斗士!埃勒里看出她三个女儿睑上带着骄傲;
吉姆脸上有着奇怪的羞愧;而卡特·布雷德福则有不明露的钦慕。
老律师技巧娴熟地引导荷米欧妮重温那个晚上的罪行:先提一下当晚的“欢乐”,
每个人怎么开心、诺拉和吉姆怎么像孩子般起舞;顺便也提到弗兰克·劳埃德——
他是布雷德福的首要证人,见证派对的经过情形——大家怎么痛快地饮酒;然后,
尽管荷米欧妮的回答混乱而没有什么助益,法官仍力图给陪审团留下一个印象,那
就是:当晚所有参加派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确定鸡尾酒的事到底如何,更别说弗
兰克·劳埃德了;这些人当中,只有奎因先生例外,因为在众人为1941年举杯祝贺
之前,他只喝了一杯酒而已。
然后,马丁法官引导荷米欧妮讲出吉姆·海特和诺拉蜜月回来后不久,荷米欧
妮和吉姆·海特的一段谈话,当时吉姆怎么私下向岳母透露,诺拉和他怀疑诺拉可
能怀孕了,以及诺拉希望保密到能够确定为止;但吉姆因为太快乐了,再也藏不住,
必须跟什么人讲才行,但他盼望荷米欧妮别告诉诺拉他已经向她泄密了。另外她还
讲到,有希望当诺拉孩子的爸爸,吉姆是怎么地欣喜;吉姆曾经说,这件事将怎么
改变他生命,带给他一股新动力,推动他为诺拉和孩子努力迈向成功;还说到,他
怎么一天比一天更爱诺拉……
卡特·布雷德福放弃盘问时,神态中表现出明显的和气。荷米欧妮步下证人席,
法庭中响起一小阵鼓掌。
马丁法官继续传唤证人,所传名单之长,与纽博尔德法官拉长的脸相仿佛:在
银行工作的洛里·普雷斯赖和冈萨雷斯先生,公共汽车司机希里克·米勒,马·厄
用姆,小剧院的年轻经理路易·卡恩——他是吉姆单身时代的密友,卡内基图书馆
的艾金小姐——传她作证令众人大吃一惊,因为众所周知,艾金小姐从来没讲过谁
的好话。但是,这回作证,除了做“人格”证词时碰到技术上的限制以外,她倒是
讲了吉姆·海特一些好话——这一点,埃勒里怀疑是因为吉姆以前曾资助过图书馆,
而且不曾打破艾金小姐无数规定中的任何一条所致。
被传唤的人格证人,人数之多、社会背景涵盖之广,实在令大家吃惊,因为他
们不知道,吉姆·海特在镇上竟有这么多朋友——不过,这正是马丁法官想造成的
印象。 到了约翰·F.爬上证人席,简明直接地表示,吉姆是个好男孩,他们莱特
家族全心全意支持他时, 大家都不由得交头接耳说,这几个月下来,约翰·F.看
起来老了许多,真的——于是,对莱特家的同情浪潮,悄然涌进法庭,这阵浪潮实
际上已经让吉姆·海特感到了触动。
进行人格作证那几天,卡特·布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