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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天雪站在他身边,慢慢地向他靠拢。
“总有一刻,我将一把抓住他!”邢天察觉到华天雪的靠拢,慢慢地转回身,坐到桌子前一张单人椅上。他不是不喜欢华天雪。不喜欢美女,就不算男人。但他不想让这种关系“进一步”。
华天雪当然感觉到这种“无声的拒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她没有生气: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他见她摇头,就一字一顿地说,“升级。”
“升级?”华天雪不懂。
“由常规战争,演变成核战争。”邢天解释道,“我们切断了外向的渠道。他必定会让这场战争升级。由K牌狗粮,变成婴儿食品,而且很可能是婴儿奶粉。”
华天雪不由地一哆嗦,“他还是先投放,再声明?”
“应该是。否则就不是威慑了。”邢天慢慢地说。
“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孩子误食……”华天雪简直不敢继续想象。
“他不在乎这个。他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邢天做了一个罕见的激烈手势,“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个当口,一举将其擒获!”说完这句话,他改用一种商讨的语气,“你知道对于一个投毒者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华天雪不是很肯定地说:“毒药?”见邢天不置可否,又说:“我猜不出来了。”
“是耐心。”邢天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同样,我们这些抓捕他的人,也需要耐心!”
一切如同邢天所料。K先生发出了最后通牒:已经将两桶含毒K牌婴儿奶粉,放入大华超市。如果不将一百万美元,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存入指定账户,将规模投放有毒奶粉。
市公安局全体常委,听取邢天的汇报。
邢天汇报完情况之后,金副局长首先说:“K牌公司的意见,我看可以考虑。”
邢天态度鲜明地反对:“私下里支付一百万美元,将会导致再次升级。”
“这个投毒犯,就是要一千万美元,对K牌来说,也是值得的。”金副局长翻动面前的资料,“光是K牌在中国为树立品牌所花的广告费,就达一个亿美元之多。工厂、办公机构、销售渠道等,更是价值将近两亿美元。孰多孰少、孰轻孰重,我想谁都会算。”
邢天知道会议的“政治技巧”,不能公然反对,而是引用了一句成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听不懂!”金副局长很不习惯邢天这种知识分子味道,故意这么说。但见邢天没有反应,就自话自说:“庆父连杀两个国君,但除掉他还要借助齐国的力量。齐国在哪里?”
“私下支付一百万不可取。将K牌撤出中国,更不可取。”李汉魂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如果这样做,我们这些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若是发生公共安全事件怎么办?”金副局长反对道。
“不会发生的。”邢天说。
“你敢保证?”金副局长锐利地质问。
“可以保证!”邢天肯定地回答,“因为这不是投毒敲诈者的目的所在。”他转向李汉魂,“切断外向渠道,把K困在S市,一定能够抓获他!”
“你怎么能肯定他一定在S市?”李汉魂希望听到理论分析。
“一个罪犯,尤其是投毒、纵火类有预谋的罪犯,通常都要选择一个熟悉的地方作案。如果他还要在犯罪的过程中,获得金钱,就更要如此了。”邢天的语气很肯定,“在S市,他不能像在美国一样,自由地将钱由一个账户转到另一个账户。所以,我相信他要的一定是现金。”
“他要是要求把钱打到卡上,然后在自动取款机上,把钱取走呢?”金副局长设问。
“一百万美元,大约就是八百万人民币。而自动取款机的上限是两千元。那就需要提四千次。按照每天两次计算,也需要六年左右的时间。”邢天用简单的算术,回答了金副局长的问题。“如果他想在S市拿到现金,我们就一定能够在这个阶段抓住他。请各位原谅我重复:拿到敲诈的钱,对于罪犯来说,是整个事件中最困难的部分。换句话说,对我们来说,则是最有利的部分。”
“目前的信息通道是单向的。只能他知会我们,我们无法知会于他。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李汉魂问。
“我们对他的最后通牒,置之不理,他就一定会建立一条通道。”邢天说。
“就这么定了!”李汉魂下了决心,“各部门必须全力配合!”他扫视众人。(敬请关注《巅峰对决》17)
(连载17)众人都感觉到李汉魂目光的分量:这位局长,从来不会说“严惩不贷”“拿你的帽子来”“你不想干了”之类的话。只有没有本事的官,才会那么说。“必须”就是最高级别的警告。
一出公安局大门,邢天就听到汽车的喇叭响。他头也不回地往旁边让了让,但喇叭还是顽固地响。他偏头一看,江夏驾驶的奔驰车,已经停到了他身边。
江夏邀请他上车。他不肯,说还有事。江夏不依,“有事也得吃饭啊?”说罢,强行将他拉上车。
“你这是绑架!”邢天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既无财,又无色,我绑架你干什么?”江夏反驳道,“不过是想请你吃顿饭而已。”
“就咱们两个?”
“还有一位。”江夏说。
“谢明明。”邢天肯定地说,“第一,你不是乐善好施的人。”
“我反对。”江夏学电影中的吕氏模样,举起了一只手,“我又不是没有请你吃过饭。”
“那是有缘故的,你想拉我入伙。”
“入伙?好像我们是强盗似的。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企业。”
“第二,你和谢明明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内的。”
“和我一个利益共同体内的人多了!”
“但你我共同认识的只有谢明明。”
“谁也闹不过你铁一样的逻辑。”江夏把车停在皇家酒店门口,把钥匙递给侍者,让他去泊车。“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个人太聪明了,会折寿的!”
“只有你们这种家财万贯的人,才希望长生不老,钱越多,就越难撒手。”邢天对向他致意的迎宾小姐举手示意,“要是能够活到七十二岁的平均数,我就很满意了。
-谢明明异常谦恭地给邢天、江夏倒酒,并介绍几道新派粤菜的渊源,但就是不涉及正题。
他不说,邢天自然也不会问。他知道在通常的谈判中,谁先开口,谁就吃亏。他望着谢明明有些憔悴的脸想:你小子懂这,兄弟我也懂!
“研究了?”谢明明小心翼翼地问。
“研究什么?”邢天知道谢明明想问针对“最后通牒”的研究结果,但故意装傻。
谢明明只好说:“对K先生的来信,贵局打算采用什么对策?”
“我奉劝谢先生最好不要问这样的问题。这是高级机密。外人不得与闻!”邢天正色说,“如果你非要问,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无可奉告!”他知道断然拒绝,是最好的办法。“另外,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K这个代号的?”
谢明明一时语塞,只好拿酒杯遮住脸。他是通过金副局长知道“K先生”的,而且还请托金,为K公司谋福利。会议的研究结果,也是金告诉他的。同时,金还说:“协商解决未果的最大阻力是邢天。”于是,才产生了这顿饭。
“喝酒。喝酒。”江夏赶紧打圆场。
“治国用正,出兵用奇。”邢天认为有必要教训一下谢明明和江夏,“不要剑走偏锋。”他估计谢明明的信息源是金副局长,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金有一个妻弟在K公司。“我是怕,罪犯抓住了,K牌也垮了!”谢明明沮丧地说。K公司总部,对他的擅自行动,很是恼火,收回了“大中华区总裁”的任命不说,还让他留任于此,如何处分,要看此事的结果而定。
-邢天的回答很原则:“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对策,都是从国家、人民的最大利益出发的。也应该符合贵公司的利益。”
“兹事体大。我们输不起啊!”谢明明哀叹,“万一酿成公共事件,一百多年的K牌就毁了。”
“你怀疑我们的能力?”邢天尖锐地质问。
“岂敢。岂敢。”谢明明抱拳道歉。
“没有人怀疑你的能力。相反,有人很欣赏你的能力。”江夏不失时机地插入,“老谢他们的大老板说过,此事妥善了结后,很希望邢老弟去K牌就任高职。”
“且不说你这不过是个画饼而已,”邢天居高临下地笑笑,“就算是真的大饼,我也不稀罕。本人志不在此!”他站起来,“另外,我警告两位:倘若擅自行动,就会遭到严厉的惩罚!”说罢,不客气地往外走。
谢明明留下结账,江夏自然要送邢天。
到了大门口,侍者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邢天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知道你要走?”
“可能你我出门的时候,服务员已经通知底下了。”
邢天望着穿梭般进出的车问:“他怎么记得住你的车?”
“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的。反正他们不光能记住车,连你的姓名都记得住。上次,我开朋友的车来,这小子就问:江总怎么换了车?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和他交流过,也没有给过他名片。”
“一个不坏的系统。”邢天自言自语道。
从大华超市取来的奶粉罐头,经过华天雪的化验,在其中一桶中,查出了秋水仙碱。
“能查出它的产地吗?”邢天虽然知道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但还是这样问。
华天雪无奈地摇头。她知道这是邢天内心焦虑的外在表现。
“按说秋水仙碱是有机化合物。你应该能查出来。”蒋勋说,“查出植物的DNA。”
“我还查出制造者的指纹呢!”华天雪讽刺道,“亏你还知道有机化学!”她挥动着化验报告,“这是化合物!化学变化和物理变化不一样。化学变化就是连性质都变了。懂吗?”
“我不懂!我不懂!”蒋勋赶紧举手投降,“要是兔子能驾辕,谁还养活马?我亲爱的华博士!”
华天雪也被他逗笑了。但笑容只不过片刻,“说真的,以前K投毒狗粮罐头的时候,我还不那么紧张。虽然有‘狗是家庭成员’一说,但毕竟是狗。可这是人啊!而且还是孩子。我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K也不愿意酿成惨剧。”邢天说,“这倒不是因为人性。他根本没有人性。而是因为这么一来,他就失去了谈判的资格。所以,他才把这两桶奶粉,放到了运动衣的货架顶端。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回避监视系统,二来是为了不出意外。所以,我断定他还要继续谈。”
“要是出错了,可怎么办?”华天雪担心孩子,也担心邢天。
邢天慢慢地说:“美籍华人科学家丁肇中,主持了一个暗物质研究计划。其中一项,就是把一台测量仪器,放到卫星上。有记者问丁肇中:万一这台仪器出错了怎么办?因为卫星一去不复返,根本就没法修理。丁肇中回答:不会的。记者又问为什么?丁回答:我从来就没有出过错!”邢天一顿,“我没有丁博士那么完美。但在关键问题上,我从来没有出过错!这次也不会出错。”他挥手召集众人,“来,咱们再讨论一番K的心理画像。”
-随着讨论的进行,K的心理画像越来越细致了:
男性。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有商业背景,有国外的联系。三级以上的钳工水平。没有狗。没有孩子。没有女主人。
邢天根据敲诈信的文本,又加上了一条:文化程度大学以上。
“第一封信中有‘品牌坍塌’一说。第二封信中有‘阁下’、‘亲启’、‘诚挚’、‘筹集完毕’、‘指定账号’、‘合作之迫切’、‘含有新内容’、‘S之标记’、‘知名不具’。而第三封信中的‘规模投放有毒奶粉’一句,最显性格!”邢天说,“这种话,我说不来。一定是工商业中的人所说。”
“可这样的人有多少呢?”秦川问。
这确实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近年来S市渐渐成为中国乃至亚洲的经济中心。这里充满了有这种背景的人,而且都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但有三级以上钳工水平的人不多!”蒋勋反对。
“三级钳工?”秦川摇摇头,“又不是六级英语,谁会往表上填?”
“你们说,他可能在什么地方学的钳工?”邢天受到秦川“填表”一词的启发,“现在的大学,已经不学工了。所以,肯定是在某个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华天雪不解地问。
“我想,应该是监狱!”邢天下了结论。
这个结论,是心理画像最关键的一笔。它立刻使得排查的范围缩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也不到。
“什么罪名?”秦川提出另一个关键问题。
“应该是智力型的犯罪。这是一个老谋深算的风险评估者。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邢天不是很肯定地说,“贪污?诈骗?”
大家同意邢天的分析。排查的范围从此变得更小了。
-
邢天的分析很正确:谢明明收到了K先生从美国的邮箱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
内容很简单:你打算怎么付款?请电邮回复此IP地址。
大家都感到一阵兴奋:控制权终于易手。
邢天起草了复电的内容:“境内付款。”他尽量使得内容简单,避免K看出破绽,知晓警方已经插手。
这封邮件,带有一个回复装置:一旦有人阅读,立刻就能知道。
大家都不肯下班,在办公室里等。
“K感觉到控制权的易手,打算走开,但又抑制不住贪婪的欲望驱动。”邢天在分析,“他开始不耐烦了。不耐烦就会犯错。”
“生气真好!”蒋勋补充道。
秦川坐在电脑前,时刻监视K是否阅读文件。就连华天雪要看看自己的邮箱,他都不让。一个小时后,有人阅读了这封邮件。自然是远程阅读。
蒋勋立刻联系美方查找阅读这个邮件的“远程读者”的物理地址。
答复很快就来了:夏威夷一家度假酒店的一台公用电脑。
邢天知道再往下追是徒劳的:夏威夷是永远的度假胜地,游人多如过江之鲫。“等他答复吧。”
K先生独自一个人坐在皇家饭店顶层的一张餐桌旁。拿着一杯啤酒,慢慢喝着。好久之后,拿出了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这是一条谁看了也不会有疑问的信息:我一号到。
如果翻译一下,其意思就是“按照一号方案行动”。
这是最古老的密码编码方法:一切都是事先约定好的。如果不知道其内容,谁也无法从字面上破译。其道理就和日本偷袭珍珠港所用的“虎!虎!虎!”一样。
但有利就有弊:这种方法无法指导一个随机事件。不过K不在乎这个,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不过是工具而已。而工具是不需要理性的。
随后,他结了账,往出走。
就在电梯口,他遇到了出电梯的谢明明。
谢明明的脸色不太好,但携带的女士,却光艳照人。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他知道谢明明的一切,但谢明明对他却一无所知。信息不对称实在是好!K想到这儿,心中不禁一阵欣喜。这是一种类似猫捉住老鼠之后,玩弄老鼠的原始欣喜。虽然很低级,但强度很高。
下楼之后,他给了侍者十块钱的小费。然后坐进一辆外观陈旧,但发动机崭新的奥迪车。
车速迅速提升,上了街道。然后上了环城高速。在这上面,他把速度提到极限。征服与控制的结合,给他以极大的快感。
绕了一圈后,他回到了秋枫别墅。
K先生的答复,在他没有回家之前,邢天就已经收到。其内容依旧很简单:同意境内付款。具体方案,随后通知。
这是掌控权易手的明显标记。大家都很高兴,包括李汉魂在内。
邢天却很冷静,“现在我们确实是优势。但要把优势转化为胜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秦川提议即刻答复。
“这就和下棋一样,”邢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大家,“我总喜欢拿棋比喻。一个人每次只能走一步。如果走两步,就是犯规。一百万美元,对于任何人,都不是微不足道的。尤其是这种‘黑钱’。必须商量,然后决定。最早也要在明天晚上答复。”他看看李汉魂,“您说呢?”
“您的事,您来定!”因为心情好,李汉魂表现出难得的幽默。(敬请关注《巅峰对决》18)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 (连载18) 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如果即刻答复,K一定会起疑心:谢明明不可能在饭店里就看到了电子邮件,他两手空空,而且在酒足饭饱之后,一定会去寻欢作乐一番,更不可能在深夜召开会议。如果继续推的话,结论只有一个:警方已经介入。 K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