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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伊斯回头冲他不耐烦地招招手,“过来!”
埃德赶紧走了过去,目光掠过桌面上几十支长短不一的箭矢,微微一怔。
“看出点什么吗?”艾伦问道。
埃德拿起一支箭,有些迟疑地开口:“它们……全都不一样?”
扔在桌面上的箭没有统一的规格。有些显然是精心打造的杀人利器,上面还刻有不同的印记,有些则更像是森林里的猎人自制的,简朴却实用。唯一相同的是,箭身上都有许多新旧不一的划痕,显然已经被反复使用过多次,箭尖上黑色的污渍像是再也洗不干净……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埃德不寒而栗,手一抖,把那支箭扔回了桌面。
“……你以为它们是从死人身上拔出来的吗?”伊斯轻易看穿了他的恐惧。
埃德尴尬地搓着手指:“不是吗?”
艾伦摇了摇头:“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昨晚制造那些灰雾的到底是不是死灵法师。”
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昨晚布劳德只是让部分圣骑士坚守在平原上,今天一早才派出更多人手,和艾伦的冒险者朋友们一起小心地进入森林搜索。
大雨让森林里一片狼藉,他们几乎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满地灰色的泥浆。而那过分细腻和粘稠的泥浆证明了加文——昨晚那个用一柄小匕首救了黎明女神的牧师的“杂耍艺人”的猜测。
那些很像是死雾的灰雾,并非诞生于某种邪恶的法术——或至少不全是。
加文本身是个战士,平常却更喜欢以杂耍艺人的身份四处游荡。他知道中南部一些流浪剧团会将一种被叫做“杰森的胡须”的植物晒干后碾成粉末,和其他一些东西混在一起压成饼状,必要时点燃以便在舞台上制造出烟雾的效果,却又不至于呛得演员和观众们涕泪横流。
那种烟饼没有什么气味,但一被水打湿就会变得粘糊糊的,像森林里那些糊了每个人一脚的泥浆一样,只是颜色更浅一些。
加文确信那是类似的东西,只是无法解释昨晚那些人是用了什么办法,能让包围了整个平原的灰雾连绵不绝地涌出。
“一点戏法,再加一点法术……大概。”他摊着手如此猜测。
布劳德相信,敌人依旧是莉迪亚和她的死灵法师们。除了他们和与之为敌的圣职者,并没有多少人如此了解死雾的形态——见过它的普通人大半都已是死人。
“如果真是莉迪亚,而她的目的是用灰雾引开我们的注意,趁机带走肖恩和博雷纳……那么这一次她可算是大获成功。”艾伦捏了捏额头,苦笑着,“而她居然没有留下什么醒目的标记来嘲笑我们,倒真是令人惊讶。”
“我想说,死灵法师可不擅长射箭。”伊斯弹了弹手边的箭矢,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亡灵更加不会……而隐藏在灰雾里的那些人,视线显然也会受到同样的影响,箭倒还是射得挺准,哪怕是你们先愚蠢地用圣光暴露出了自己的位置……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才不是‘愚蠢’!”愤然的反驳冲口而出,埃德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提姆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他不允许任何人如此侮辱那个年轻牧师的牺牲!
伊斯紧闭双唇,一声不响地瞪着他,眼中有怒火一闪而过。
埃德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垂下头一阵心慌。他可不想跟伊斯再吵起来……不是现在这种时候……什么时候都不想!
艾伦清了清嗓子,及时岔开了话题:“伊斯……你是不是在雾里看见了什么?”
埃德忐忑地竖起了耳朵。
昨晚在冰龙低飞过平原,用双翼挥开迷雾时,他也曾经模模糊糊地看见过雾中一晃而过的身影,以伊斯的视力,或许会看得比他更清楚……
“……没什么。”伊斯的语气冰冷而生硬,“只是想告诉你们,就算莉迪亚真是幕后主使,她的手下恐怕也不止那帮见不得光的法师和死人了。如果你们还以为敌人只能在黑暗中出没……迟早会输得更惨。”
。
“伊斯!”
埃德追上几步,一把拉住朋友的腰带,老老实实地道谢:“对不起……”
他脾气暴躁的朋友没有立刻一怒而去,而是一直待到了最后,点头答应艾伦飞得更远一些,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让埃德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愤怒立刻变成了无限的感激与愧疚。
“……为什么?”伊斯回头斜了他一眼。
“……因为我……对你拍桌子?”埃德呆呆地回答,弄不明白这个问题意义何在。
伊斯摇了摇头,显然怒气未消:“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根本用不着为了这个向我道歉……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不生气,而且没有弄清楚情况就毫无防备地让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依然是愚蠢的!”
埃德只能更加茫然地看着他——他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听不明白呢?
“就……别总是道歉了行吗?”伊斯一脸别扭地伸手抵在他额头上,把他轻轻推开一点,“别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像是唯恐打碎了什么……除非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真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心中有某个地方隐隐地一痛。埃德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伊斯走进阳光之下,变回冰龙展翅飞走,也始终想不出该如何回应。
“圣者……圣者?”
艾瑞克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年轻的圣骑士向他躬身行礼,神情不自觉地拘谨了许多:“圣者……山克斯大人让我来提醒您,您说过想要参加提姆的葬礼……”
“现在?”埃德疑惑而不安地问,“这么快?不需要守灵吗?他的亲人已经到了吗?”
“……他是位牧师,圣者。”艾瑞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为自己应尽的职责而死……他的灵魂自有安息之处,不需要过多的仪式。他的亲人是西南荒原上惯于流浪的一族,居无定所,找到他们恐怕要花不少时间……”
“……我明白了。”埃德垂下头,“带我去吧。”
他依旧讨厌面对死亡,却只能学会接受。毕竟,即使身为圣者,他也不可能救回每一个逝去的生命——他付不起那样的代价。
。
柯林斯神殿是一座十分古老的水神神殿,但如今湖面上那座气势非凡的白色大理石建筑,却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人们早已忘却最初那座小小的,安静地耸立在湖心小岛上的灰岩神殿——曾经,信徒们只有乘着小船,穿越它周围终年不散的迷雾,才有可能到达那里。神殿中寥寥可数的圣职者从来不问世事,甚至很少离开小岛,却无人可否认他们强大的力量。
鲁特格尔前一个王朝的统治者,克利瑟斯家族,曾是水神虔诚的信徒。在建立起自己的王朝之前,他们便将柯林斯平原这一片原属于他们的领地献给了神殿。当克利瑟斯王朝在两百多年前覆灭,新的统治者想要收回这片富饶的土地时,却遭遇了极其惨痛的失败,无奈之下,新的国王再一次承认柯林斯为属于水神的圣地。几十年后,一个满头白发,容貌却犹如少女般的牧师来到斯塔内斯特尔湖岸边,用手中细长的手杖驱散了湖面的雾霭,踏着水面走向湖中小岛上那神秘的圣地之心,所有的牧师皆沉默地跪伏于地,迎接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圣者——费利西蒂?安珀。
而在那之前,白发的女牧师便已声名远扬。
新的柯林斯神殿在她的朋友,黑岩矮人的帮助下完成,优雅美丽,气势恢宏,却不再远离尘烟。无论是否水神的信徒,都可以来到这里,寻求指引与帮助……当它的名声开始远远传至南方诸岛之间,原本那古老神秘的小神殿则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但它并没有消失。
它依旧耸立在原处,依旧不时被迷雾所隐藏,即使是从新的神殿,也只能乘船前往,一位沉默寡言的老牧师独自居住在那里,陪伴他的,是所有逝去的圣职者,遗留在这世间的躯体。
那里如今只是柯林斯神殿的墓地。
牧师与圣骑士们在神殿后小小的码头送别他们逝去的同伴。提姆的遗体被安放在一艘白色的小船上,只需解开缆绳,船就会自己缓缓漂向小岛,一位牧师和一位圣骑将随船而行,送逝者最后一程。
那是个神圣而安静的仪式。简短的祈祷代替了哀伤的哭泣,潋滟的波光代替了焚烧的香草,低头看向提姆安详如沉睡的脸时,压在埃德心头的重量却没有减轻分毫。
“我可以送他去墓地吗?”他低声问布劳德。
布劳德看着他,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低头:“……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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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圣墓之岛()
白色小船滑向湖心的小岛。云影摇晃着,涟漪自船侧如鱼尾般散开,轻柔的水声若有若无,细碎之中有一种沉静的力量,让埃德的心情逐渐平和下来。
他站在船头,眺望岛上那千年前便已存在,不知何人建起的古老神殿。简朴的灰白石墙掩映在绿树之间,宁静而不见倾颓。
几十年之后,若能安息于此处,倒也不错——这念头一闪而过。
随即埃德意识到,他仍未能真正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
他仍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百年终老,安眠于黑暗的墓穴,随时光一点点归于尘土……但圣者的躯体根本不会留在这世间,当生命消失,肉体也会随之而逝。
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这是神明赋予圣者的特权——诸生之中,唯有圣者的灵与肉,得以完整地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一如神祗自己。
所以圣者没有葬礼……他们并不曾真的死去。
埃德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找不到任何更明确的记录。伊卡伯德永远不会直接给他答案,肖恩对类似的问题从来听而不闻,而伊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沉思之中,小船微微摇晃一下,停了下来。
埃德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那位安守在此处的老牧师已经静静地站在湖岸边。
他们还是初次见面……如果不是提姆的死,似乎没人想得起要告诉他,岛上还有这样一位与世隔绝的圣职者。
老牧师的目光掠过埃德手中紧握的永恒之杖,微微躬身,干枯如纸的皮肤上,每一条皱纹都纹丝不动,看起来犹如一张面具。
——他老得几乎像是在坟墓里躺了几百年又爬出来的。
埃德被自己不敬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点头回礼,慌乱地从船上跳了下来,不顾艾瑞克无声的反对,帮着他一起把小船拖上湖岸。
另一条小船也在不远处靠岸——布劳德谨慎地另外多派出了两个圣骑士,显然是为了保证埃德的安全,但似乎没人觉得在这曾是真正的“圣地”的小岛上,会有什么危险。
他们抬起了提姆的尸体,艾瑞克则紧跟在埃德的身后,跟随老牧师走上碎石铺就的小路。
“……我该怎么称呼他?”埃德放慢脚步,低声问艾瑞克,这才想起来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位老牧师的名字。
“我们都只叫他‘牧师’……”艾瑞克带着敬意回答:“他已经放弃了他的名字,亲人……放弃了凡人拥有的一切,只作为女神的仆人而存在。”
埃德点了点头,心情却有点复杂——他知道对这样的虔诚与奉献表现出疑问是不敬的,尤其是作为一个圣者……但是,这真的有必要吗?
放弃了自己……就真的能更接近神吗?
小路极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巨大的橡树,舒展的枝叶在他们头顶交错如盖,绿荫之下,路边丛生的白色繁缕花犹如积雪未消,让埃德不由自主地微微感觉到一丝凉意。
路的尽头是一片草地,明黄色的冬乌头点缀其中。草地上没有柯林斯神殿里处处可见的喷泉,只有一个圆形的水池,像一面镜子一样嵌在草地中央。耸立在草地另一边的灰岩建筑不高,但一如千年前的城堡般厚重方正,虽没有用于防御的城墙,却同样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封闭……甚至冷漠。
走进旧神殿的大门,光线骤然昏暗。正殿比埃德想象中要大得多,也高得多,却幽深如地底,唯一的光明来自正殿深处,一尊高大的雕像头顶落下微弱的天光。
那应该是尼娥——那当然是尼娥。但埃德从未见过这样的尼娥雕像,用粗糙的灰岩雕刻而成的女神笔直地站立在那里,看起来强壮有力,一手下垂,一手平举至胸前,摊开的手心空空如也,漠无表情的面孔五官深邃,严厉得近乎冷酷。
埃德垂下目光,女神裙边的波浪里,隐约可见的人类的面孔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们茫然大睁着双眼,同时张大了嘴,仿佛在即将灭顶的浪涛之中绝望地呼喊……
埃德移开了视线,微微有些不安地想起那些更古老的传说——如今被人们视为慈母般温柔的水神,在远古之时,更因她的狂暴与无情而为人们所畏惧。维因兹河曾经数次改道,被洪水淹没的旧维萨城至今仍深藏在河底的泥沙之下,人们却似乎已经在数百年的安宁里渐渐遗忘了旧日的恐惧。
神像左侧有一闪紧闭的木门,不需要谁来指引,埃德也知道那通向墓地。他能隐隐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黑暗而宁静……
脚步自然而然地向右而去,却又被一声带着惊讶的呼唤拉了回来。
“圣者?”艾瑞克叫道,“是这边。”
埃德有些尴尬地回头,正迎上老牧师若有所思的目光,黯淡的光线中,老人铁灰色的双眼显得异常清亮。
神像右侧的木门是打开的,狭窄的石阶同时向上下延伸。埃德紧跟在老牧师身后,看着他依次点亮墙壁上的火把,温暖的火焰驱走了黑暗和他心底那一丝不安,却又让他不禁有一点好奇——柯林斯神殿里随处可见魔法制造的光焰,这里的一切却似乎更加……淳朴和自然?还是说,这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不可使用魔法”的忌讳?
墓穴并不深。一扇石门之后,长长的走廊两侧,灰白石棺安静而整齐地排列着,没有逝者的雕像,也没有墓碑或墓志铭,更没有亲人献上的花束……只有棺盖上熟悉的标志,和标志下简单的姓名。
“如果有人想来这里凭吊他们死去的亲人……他们可以来这里吗?”埃德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们通常会建议他们把花放进湖斯塔内斯特尔湖,湖水自然会传达他们的思念。”艾瑞克含糊地回答。
——意思就是不行。
埃德微微皱眉。这对逝者来说或许没有什么意义,但对生者来说是不一样的……
“更早之前,圣职者的尸体会被沉入湖中。”老牧师的声音幽幽响起,“没有石棺,没有墓地,没有名字……我们诞生自虚无,也归于虚无。一切都终将被遗忘,思念……并没有意义。”
埃德压下了反驳的冲动,沉默地跟随他的脚步。向左拐过一个弯之后,老牧师在接近尽头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里。”他说。
石棺是备好的,棺盖斜靠在一边。埃德看着两个圣骑士小心地把提姆的遗体安置在石棺里,仔细地整理好他崭新的白袍,将他的手杖放在他身边……只是,对于身材不高的提姆来说,这具石棺似乎显得太大了一些。
而后他们合上棺盖,静立在棺前,最后一次低声祈祷。祈祷声中,艾瑞克挥起铁锤和凿子,认认真真地将提姆的名字刻在了棺盖上。
“逝者永恒。”老牧师在埃德身后低语,声音如尘埃般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他刚才不是还说一切都是虚无吗?
埃德疑惑地想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离开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旁边的一具石棺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斯科特……克利瑟斯?”他喃喃地念出了刻在石棺上的名字,随即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惊讶大概太过明显。
这里的人显然不知道斯科特还活着……可石棺里的是谁?
“里面是空的。”
老牧师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死在那一场战争中的人几乎全都埋在斯顿布奇,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斯科特?克利瑟斯,无论死活……几年前肖恩?佛雷切在这里刻下了斯科特的名字,里面只有一柄他曾经用过的剑。”
埃德只能胡乱点点头,匆匆走开。他无法想象肖恩那时的心情……更无法想象肖恩知道斯科特如今的身份又会是什么心情。
——现在连肖恩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懊恼地提醒自己,加快了脚步。
回到女神像前时,他却又不由主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