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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棵大叶木兰。不远处一朵开到极致的白色花朵,即使被巨大的叶片遮掩了一小半,看起来也比她的头还要大,一片巴掌大的厚实花瓣坠下去,几乎能在潮湿的地面上砸出个坑来。
这种树原本不该长到如此惊人的高度,但……这里是格里瓦尔。
作为大陆上最古老的森林之一,在精灵们精心的呵护之下,这里的树总能长得人们难以想象的高。
“奇迹之森”——人类如此称呼这片他们难以进入的森林,半是恭维,半是敬畏。哪怕其中有一些,已经完全违背了自然的规律……所以才能称之为“奇迹”,不是吗?
泰丝并不喜欢格里瓦尔。它“自然”得太过刻意,似乎永远生机勃勃,不见一点腐朽与倾颓,过于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满眼的绿色从四面紧逼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但现在,头顶有风从树梢窸窸窣窣地掠过,丝丝缕缕的阳光透下来,草地上跳跃着金色的斑点,木兰花浓郁的香气也变得不那么刺鼻,小莫在她腿上蜷成圆滚滚又毛绒绒的一团……
这实在是她意料之外的悠闲与惬意。
把埃德和娜里亚扔在斯顿布奇,与诺威一起悄悄地渡过维因兹河时,她已经暗自做好了永别的打算,只是遗憾着都没有机会跟朋友们说一声“再见”……娜里亚一定会气得要死。
可事情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别说拼命,她甚至都没有“努力到死皮赖脸”的地步,一切就似乎已经结束了。
她打个呵欠,低头看向树下。诺威依然站在那里,跟他亲爱的妹妹说个没完。
尽管在自己失而复得的哥哥面前变得温柔了许多,维奥莉塔还是像泰丝讨厌她一样讨厌泰丝,大半的时间里都试图当她不存在。泰丝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但就这样看下去……她得承认,两个一头金发的精灵相对而立,在这片阳光下的森林里,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和谐得连她都想为之唱上一首歌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诺威抬头向她微笑。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明亮又温柔。
泰丝眨眨眼,心跳漏了一拍,突然很想跳下去遮住那双眼睛,除了她之外,谁也不给看。
维奥莉塔也抬头看了一眼——泰丝确信她翻了个毫不优雅的白眼,转身离开。
泰丝得意地像只红毛猴子一样从树上溜下去,挂在了诺威身上。
“我们今晚就去空庭。”诺威告诉她,语气轻松,“兰斯会带我们去见银叶王。”
泰丝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点头。她一点都不觉得需要向那位银光闪闪的精灵王道歉……她的确扎了他一刀,但这不是没扎中嘛?而且,谁让他骗人了?
但如果诺威希望如此,她也不介意稍稍低声下气那么一点点。说一声“对不起”她也不会少一根头发……何况,至少那位精灵王非常努力地自己解决了自己的麻烦而没有麻烦别人为他送死,泰丝觉得她都愿意送上几句甜言蜜语以示鼓励……或者给他唱首歌?
她兴致勃勃地打着自己的主意,抱着诺威的手臂,踏着软软的草地,不自觉地哼出了声:
“踏过小石桥,向南是回家的路……”
诺威低头看着她耀眼的红发,笑得温柔又无奈,再次望向前方时,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格里瓦尔,他怀念的故乡……是如此安静的地方吗?
他分明能听见风声,听见鸟儿婉转的鸣叫,甚至能听见不远处有精灵交谈的声音,而更远的地方,有谁在吹着长笛……
一切都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但在他灵魂之中的某个角落,能够感觉到的却只有一片死寂。
然而不安转瞬即逝。泰丝挂在他的手臂上,那熟悉的温度是真实的,他也许……也许只是无法相信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幸运。
。
“她是……在唱歌?”
娜里亚直起腰,一脸愕然,哭笑不得。连心中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忧虑,一时间都变成了说不出的气恼。
泰丝的嘴唇蠕动着,那两句微弱又走调的歌变成了一声含混的嘟哝,唇边依旧挂着满足的笑。
她睡得那么甜,初看会让人的心都软下来,忍不住想要随之微笑,看久了……心底却生出森森的寒意。
布鲁克?修安收回轻按在她额头上的右手,沉默不语。
两个年轻人紧盯着他,却谁也不敢开口。
“她的灵魂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果这是你所担心的。”
片刻之后,老人低声告诉埃德:“她陷入了某种幻境。这种法术并不罕见,许多牧师或法师都能做到,但通常持续不了太久,也很容易唤醒……”
“我知道那种法术,”埃德神情沮丧,“我也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她就是醒不过来。”
他自己也曾被梦境所捕获,在极北之光城外的荒野上,希德尼盆地的耐瑟斯神殿中……一个结合了赎罪术和睡眠徽记,在奥伊兰的指导……和操纵之下,由他自己施法,却把自己也卷入其中的法术。
如果没有得到意料之外的帮助,他几乎也无法挣脱。但即便是那么强大的法术,显然也是有时限的。泰丝却已经睡了整整两天——还不算她在曼西尼的藏身之处睡过去的时间。
他甚至都不知道泰丝是什么时候开始沉睡……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本该逐渐衰弱,却直到现在都还无比健康,脸色简直比他和娜里亚都要红润许多。
“抱歉……我能做到的并不比你多。”布鲁克的眼中带着歉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我听说过某种来自异界的生物,能把人困在几乎永恒的幻境之中……”
埃德下意识地避开娜里亚带着恐惧的视线,垂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他也知道这个,只是不敢说出口,也不愿相信。
那是只有施法者……或被困的人死亡才能够结束的噩梦,他不相信这样的厄运会落到泰丝的头上。
以及,他始终有种无法解释的,奇怪的感觉——那神秘而强大的施法者,并不想伤害泰丝。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三章 未尽之言(上)()
“抱歉。”
在院子里的月桂树下,布鲁克再一次向埃德道歉,“没能帮上什么忙……”
他神情沉重,奇异的紫色眼瞳在阳光之下也黯淡无光,虽然满头白发依旧像从前一样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却衰老了许多。疲惫藏在他深深的皱纹里,那为人所称道的、从容而谦和的风度并没有多少改变……但埃德能看得出他眼中无法消散的阴影。
那并不只是因为泰丝。
埃德连连摇头,心生愧疚。
他原本也没有抱多少希望。他尊敬布鲁克?修安,却也很清楚布鲁克并不是伊卡伯德。
“肖恩……他还好吗?”
他匆匆开口,似乎只是想转移话题。
没人能确定肖恩?弗雷切到底去了哪里。人们见到他向西而行,远离了斯顿布奇,但斯科特坚信,他无论如何也会回到水神神殿。
布鲁克眼神一暗,没有回答。
“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见我……”埃德喃喃低语,假装并没有留意到老人的迟疑,“我想跟他谈谈……虽然或许也没什么用。”
“我想,也许还是让他自己冷静一段时间更好。”布鲁克低声回答。
“……你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跟斯科特打起来吗?”埃德犹犹豫豫地问道。
“斯科特没有告诉你吗?”布鲁克平静地反问。
埃德沮丧地摇头。
“我只知道那是因为费利西蒂。”他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对他们而言……她永远是无可替代的,是吗?”
布鲁克微微一怔,无法回答。
他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无精打采的年轻人,神情复杂,心中隐隐的一丝警惕,变成了难言的苦涩。
他们亏欠他许多,他很清楚……这个无端地遭遇了许多磨难的年轻人却并不曾抱怨过什么,甚至不曾责怪布鲁克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固然有不得已的理由,但那并不能抹消所造成的伤害。所幸,他大概还有补偿的机会……
“我也从未想要取代她。”埃德怅然低语,“可是……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那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忍耐了许久,即使明知得不到回答,也终于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委屈……却在布鲁克心头砸下重重的一击。
他可以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就像肖恩那样坚信不疑,但是……
“你是个……好孩子。”他艰难地开口,“别去多想那些别人加在你身上的头衔,能够决定你是什么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这样的话说起来总是很容易——年迈的牧师在心中苦笑着,忍不住自嘲。
然而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所见到的,也只有一个费利西蒂。
埃德已经不是能如此轻易被安抚的年轻人,但他向布鲁克展露的微笑依旧真诚。
“我会努力。”他说,“哪怕努力的结果是做一个会法术的商人,像父亲一样扬帆出海……大概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那或许只是个玩笑,布鲁克却一瞬间难过得无法附和。他能听出其中隐约的希望——挣脱眼前交错纠缠的命运之线,自由自在地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希望。
但在肖恩布置已久的棋盘上,他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自由。而他们自以为无比珍贵的,他可能根本就不想要。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去主宰他人的命运?
压抑已久的疑惑与不安翻涌而出,年迈的牧师在炫目的阳光之下感觉到一阵晕眩。
“……神殿里有几本书。”他仓促开口,原本只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却突然意识到,他并非别无选择。
仿佛有清凉的水流浸入炙热干涸的大地,他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我会尽快派人送来给你。”他说,“那其中有些东西……或许能帮助你唤醒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儿。”
。
天黑之前,一个中年牧师抱着三本书匆匆而来,将它们交给了埃德。
那是埃德从未见过的陌生的面孔。牧师告诉他自己来自东岸潘萨里克附近的一个小神殿,因为斯顿布奇的神殿人手不足刚刚被抽调过来。他沉稳寡言,没说上几句话就告辞离去,连大门都没有进。
埃德望着他在暮色中渐渐远去的背景,又低头看看怀中沉重的书籍,若有所思。
他原本是希望能从布鲁克那里打听出些什么来的……但他无法确定自己有什么收获。
至少,布鲁克似乎知道肖恩在哪儿。那么……他也知道肖恩暗地里都做了什么,又有什么目的吗?毕竟,如果肖恩使用了神殿的力量,布鲁克不可能一无所知。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老牧师看起来并没有肖恩那么坚定……或固执。
他从未见过布鲁克把他的彷徨表现得如此明显。
直到现在他仍觉得斯科特言之凿凿的猜测无比荒谬,却也并没有过于震惊——那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渐渐的竟有些麻木。
一次解决一件事——他这样告诉自己,抱着书转回自己的房间。如果泰丝真的能够醒过来,眼前着一片迷雾,多少总能消散一些。
布鲁克体贴地在重要的地方加上了标记。被当做书签的是各种植物的标本,那是老牧师不为人知的小小爱好。但他从来不会将还活着的植物做成标本,那些干枯的树叶或花瓣就多半有些残破。埃德看过了每一处被标记的地方,得到的也只有同样的结论——想要从梦境中挣脱,除了用外力解除法术之外,只能靠泰丝自己。
没有任何幻境是完美的。只要能发现其中的漏洞,有足够坚强的意识,就能够从其中挣脱。很久之前,一些牧师和法师能够让自己潜入这样的梦境,强行破坏它,或追溯法术的根源,但因为这一类的法术与死灵法术有太多相通之处,在长久的禁止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人拥有这样的能力……
书是古老的手抄本,埃德翻得小心翼翼,唯恐一不留神就损坏了那脆弱的书页。他有点不明白布鲁克为什么要把如此珍贵的书拿出来给他,里面有用的内容实在不多,让人抄下来再给他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合上书,瞪着封面上那繁复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又再次翻开。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四章 未尽之言(下)()
手指仔细地摸索过精心装裱的封面。柔软的羊皮上,曾经鲜艳的色彩已几乎褪尽,黯淡的线条勾勒出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和一朵巨大的,生着利齿的花,怪诞中透出一种近乎可笑的朴拙,像儿时听过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
布鲁克送来的三本书,有两本是关于传说中各种奇异的生物,一本则用极其严厉的、谴责的语气,列出了一个又一个被禁止的法术。在确定任何一本书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藏着什么秘密的小纸条之后,埃德抱着头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如果他是布鲁克?修安,会用怎样的方式来避人耳目地传递一些消息。
这有点一厢情愿。他并不能肯定布鲁克就一定会偷偷向他透露些什么,但他一次次回想老牧师离开时平静而坚定的目光——那是做出了某种决定的神情,而他最后的一句话,那微妙的语气……显然有着无法出口的未尽之言。
埃德反复地看着每一处被标记的地方,试图从其中找出一点线索,甚至突发奇想地熄灭了蜡烛,让明亮的月光照在纸页上……事实证明,有些传说,大概就真的只是传说。
一片已薄如蝉翼般的野樱桃叶在他渐渐开始心不在焉的翻阅中飘了出来,被风轻轻一卷,差点就飞出了窗外,埃德手忙脚乱地把它抓了回来,只稍稍用了点里,干枯的叶片就碎了大半。
埃德有些无语地瞪着手心剩下的一小半——不知道老牧师会不会责怪他弄坏了他心爱的标本。可这么脆弱的东西为什么要拿来当书签……
门外突然传来的叩击声钻进他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他抬起头,惊讶地意识到,天边居然已经隐隐地透出了曙光。
维奥莉塔站在他门外,脸色憔悴得像夹在书里的那些失去水分的花瓣——她大概也一夜未能安眠。
“我来向你告别。”
她直截了当地开口,再没有多说一句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等等!”
埃德顶着他沉重的大头懵了好一阵儿才明白过来,慌慌张张地追上去,“你要去哪儿?外面……”
他想说外面并不安全,又突然想起这对骄傲的精灵来说或许算是种冒犯……哪怕那是句实话。
这栋不起眼的房子被保护得十分周全。艾伦的朋友们始终在暗中看护着它,洛克堡派来的人则更明目张胆一些——虽然半是保护,半是监视,茉伊拉派出的人都经过了精心的挑选。甚至连多利安都雇佣了几个人保护他不肯回家的小主人……自从娜里亚和埃德回到斯顿布奇,住进这里之后,盯着它的眼睛越来越多,埃德有时简直觉得浑身发痒,但至少,还没有敌人敢堂而皇之地闯进来。哪怕是那些曾经追击过维奥莉塔的黑影,也在发现精灵的去处之后,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维奥莉塔的脚步很快,埃德一直追到院子里才拦住了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焦急又坚决,“没有人会放弃寻找诺威……”
“我并没有担心你会放弃。”维奥莉塔打断了他,看起来要比他冷静得多,“我也知道你有很多朋友,消息远比我要灵通……可我还是得回去,回格里瓦尔。”
“可是,”埃德不解地皱眉,“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是啊……”维奥莉塔自嘲地一笑,“那是个错误。告诉我,埃德,你有多少朋友,能对格里瓦尔了如指掌?你熟识的精灵,就只有诺威一个——那样喜欢跟人类打交道的精灵,就只有他一个。而即使是他,也不会希望其他种族,哪怕是他的朋友,插手精灵的内乱……你们很难从格里瓦尔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埃德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我本该留在森林里。”维奥莉塔的目光垂了下去,“即使被监视,被威胁,至少也能掌握一些消息。至少,如果诺威在格里瓦尔遇到了危险,他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回去……还有,如果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离开,如果他像约定的那样,在夏焰之夜去找我……兰斯已经死了,他不仅会落入陷阱,而且孤立无援。”
埃德沉默不语。他能反驳精灵的每一个理由,却也意识到,他很难阻止她——总不能施个法,让她跟泰丝一样沉睡不醒吧?
“听我说——”他不肯放弃努力,却被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