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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埃德呐呐地开口，“我是想问，如果失败的话……会造成很大的破坏吗？”
“我想不会。”佩恩回答，“这里可是无声之塔，长老们不会希望它有任何破损……但以错误的方式试图打开这扇门的精灵，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噢，跟我想的一样。”埃德说，“……但我可不是精灵。”
他故作轻快的语气并不能掩饰其中的不安。
他没有多少把握，却按捺不住地想要试一试。恐慌之中混合着强烈的兴奋，变成了无法抗拒的诱惑。
佩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也无意阻止。
力量灌注于手杖之中。灰色宝石矜持地闪烁着，给了他想要的保护。埃德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搓动手指，魔法之力沿着相反的方向，在花朵之间画出熟悉的标志。
像一个没有两端的沙漏。
一片寂静之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埃德呆呆地站着，心跳几乎停顿，佩恩却猛地伸手向门推去。
木门无声无息地开启，埃德憋住的那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
佩恩回头向他微笑，并没有开口称赞——他的笑容已经是最好的称赞。
但精灵的微笑中有无法驱散的阴影，他迟疑地停在了门口，许久无法踏出最后的一步，仿佛步入这扇门后的黑暗，比带着一个人类偷偷闯入精灵的禁地更需要勇气。
“……也许我们最好还是快一点。”埃德只能开口提醒，“我怀疑很快就会有人发现。”
门开时他感觉到一阵微弱的波动……封闭这扇门的精灵，很可能设置了另一种警告。
出于尊敬和谨慎，他没有跟着佩恩进入房间，直到佩恩邀请了他。
“你有权知道这个。”精灵王轻声说着，“而且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什么。”
房间里光线昏暗，人类的双眼花了一点时间才能适应。埃德惊讶地抬头看向满天星辰——他的头顶上，大大小小无数颗闪烁不定的宝石，镶嵌出了一片灿烂的星空。
埃德脸色发白。他看到过同样的装饰……在极北之光外的荒野上，希德尼盆地的那座属于耐瑟斯的神殿里。
他低下头，在地板上看见他同样熟悉的东西。尽管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连那些藏在繁复的花纹间的符文都认不出多少……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在斯科特肯定的回答和并不详尽的解释之下，他至少能够肯定，铺展在他脚下的，是与耐瑟斯神殿那巨大的圆盘上同样的祭坛。
而那些古老的符文，有着独特且唯一的用途。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八章 诱惑（下）（）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埃德近乎茫然地想着。尽管现在看来，这些刻意编织成某种花纹的符号，更像是精灵的风格……它在这里比在耐瑟斯神殿中要显得合适得多。
可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佩恩开口问道。
埃德觉得他或许是知道的……精灵王低沉的声音在平静之中显出从未有过的恐慌与动摇。
埃德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祭坛。”
另一个声音代替他回答，“如果你如此急切地想要知道的话。”
埃德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杖——来者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迅速得多。
斐瑞？银叶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神情依旧是在平静与矜持之中透出一丝隐隐的不耐烦，像是不得不忍受他所鄙夷的粗鲁与幼稚，满心厌恶，却还不值得为此而愤怒。
“我不知道精灵还在用这种远古时的方式祭祀神灵。”佩恩压抑过的语调中所表达出的情绪却要强烈得多，“也想不出这有什么隐藏的必要。”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陛下。”斐瑞看起来更像人类印象中的精灵，高傲，优雅，说出口的话却意外地常比矮人还要直接，“而这也超出了你理解的能力。”
埃德嘴角一抽，莫名地想起了伊卡伯德。
连他都觉得像是被一拳猛揍在脸上，佩恩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紧闭双唇，那燃烧在沉默之中的怒火让埃德不安地挪了挪。
不是更远，而是更近。
他不自觉地伸手轻触佩恩的手臂，然后才意识到这样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似乎并不适合用于眼前地位尊贵、年龄还是他几倍……十几倍的精灵王者。
“……那么，也许您能允许我借用您一点时间，多少解开我的疑惑？”
佩恩的语气依旧僵硬。即使他刻意用了过于委婉的句子平复自己的情绪，听起来也更像讽刺。
斐瑞的回答毫不客气。
“也许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他说，“这超出了你理解的能力，也不是你应该理解的东西。”
埃德头皮发麻。他觉得斐瑞简直就是来开战的……他从不知道精灵也会如此地蛮不讲理。
他担心下一刻就会听到佩恩拔剑出鞘的声音，但在片刻的死寂之后，佩恩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地开口：“这样的互不相让并没有意义，斐瑞……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我已经看到这一切，就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个解释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需要解释的并不是我。”斐瑞却依然寸步不让，“需要解释的是你为什么会带着一个身份可疑的人类闯入连你也不被允许进入的禁地。在其他长老发现之前，如果你能给出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看在你死去的哥哥的份上……或许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身份可疑的人类”低头揉揉鼻子，尴尬之余也有一丝一拳揍到对方鼻子上的冲动。这个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精灵一点也不像是佩恩的叔叔……倒更像仇敌。
佩恩却没有再因此而愤怒，仿佛早已经习惯。他甚至自嘲般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透出隐隐的疲惫。
“我不计后果地闯入这里，是因为我被告知安克兰是被召唤而来……他的灵魂本该被禁锢于至暗之地，却在许多年前就已被释放。”他说，“召唤者试图利用他的力量来击败敌人，却最终失去了控制……我被告知是我们自己招致了这一场灾难，正如千年前极北之光的统治者一样……自取灭亡。”
“……你在胡说些什么？”斐瑞不屑地斥责，“身为一个王者却轻易相信这些荒谬的传言，你不会觉得羞愧吗？”
“那的确荒谬，却并非毫无根据。”佩恩伸手指向地面，“你能告诉我这并非安克兰所创造，它的用途也不是献上祭品以召唤亡者的灵魂吗？它到底为什么会存在于此处……它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斐瑞沉默下来——看起来他至少不会撒谎。
“所以我说你无法理解。”他阴沉地开口，“它有什么用途和它被如何使用根本是两回事……这的确是他创造的，但如果我们对此毫无了解，如果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如何击败他？”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如果真是这样，到底有什么必要瞒着我？”佩恩微微皱眉。
“如果你足够成熟——如果你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王，总有一天，你会有机会和我们一起站在这里，知晓我们所了解的全部。”斐瑞恼怒地看着他，第一次表现得像一个长者，“我看着你长大，佩恩，我知道你有多么莽撞和大胆，如果你也一样被诱惑——”
他突然停了下来，一丝慌乱从眼底一闪而过。
“一样？”佩恩警觉地追问，“跟谁一样？”
“……离开这里。”斐瑞生硬地避开了他的问题，“立刻。其他长老很快就会发现，而他们并没有我这样的耐心和宽容。”
耐心和宽容——被无数个“如果”绕到头晕的埃德默默地觉得这两个词在精灵语中的含义大概与他所理解的有很大的不同。
佩恩垂头注视着地上蜿蜒的符文，并没有犹豫太久。
他一声不响地走出门外。埃德紧跟在他身后，看着斐瑞沉着脸用最快的速度重新锁住了门——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令人讨厌的精灵，居然是个极其强大的施法者。
“别再做这种事。”斐瑞头也不回地告诉佩恩，“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容忍你继续坐在王位上。”
他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脚步却仓皇得像是在逃走。
埃德偷偷看了佩恩一眼，精灵的脸色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看，却似乎并不是因为最后那句像是威胁一般的警告。
他怔怔地看着斐瑞的背影，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像是突然间陷入了什么可怕的记忆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九章 火之语（上）（）
埃德不敢惊扰，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当佩恩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埃德正不由自主地想起莉迪亚身边那个奇怪的“精灵”……他有些无法确定的猜测，但在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的现在，毫无证据的他，也许最好还是先保持沉默。
他们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沿着一条更蜿蜒的道路，曲曲折折抵达塔底的另一扇门。埃德不知道精灵们如何相互联络，但四散而开的侍卫们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重新聚集在佩恩身后，彼此之间没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仿佛只要一个眼神，一切便都已了然于心。
佩恩异常沉默。直到进入密道中与芬维和另一个“埃德”分开的地方，他才对埃德满怀歉意地一笑。
“抱歉。”他说，“我欠你许多解释……但或许也只能先欠着了。”
“曾经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真正的朋友之间用不着那么多的‘抱歉’和‘解释’。”埃德微笑着回答，心情复杂地想起，告诉他这句话的，正是诺威。
他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他想提醒佩恩，那个告诉他无声之塔里隐藏着什么秘密的“朋友”，或许最好还是提防一点，他总觉得对方的意图很值得怀疑；他还想告诉他，另一群来自鹿角森林的精灵或许就隐藏在格里瓦尔之外，他们信仰着一个并不值得信仰的神，而他们的目的连斯科特也从未听说……
但看着佩恩平静的绿色双眼，他怀疑并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或无法控制的。如果他依旧不希望精灵之外的人插手……
“……你眼睛里的各种忧虑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佩恩忍不住微笑，倒并未因此而不悦，“我真的是一个如此令人无法放心的朋友吗？”
埃德连连摇头。
“我只想说……”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而我也能帮得上忙的话……”
“我会像今天一样毫不犹豫地向你求助。”佩恩向他保证，“但现在，恐怕我最好还是尽快送你离开。”
“你担心斐瑞会做些什么吗？”埃德问道。
“不……”佩恩苦笑，“如你所见，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但在所有长老之中，他大概是我最信任的一个。并不只是因为血缘……他固执且自大，但他至少还不会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所以其他长老比斐瑞更为可恶吗？
埃德腹诽着，默默点头。
“还有一件事……”佩恩轻轻招手。芬维鬼魅般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来的时候埃德还是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他自问自己也不是感觉特别迟钝的人……像芬维这样并不刻意隐藏也毫无存在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希望你能带他离开。”佩恩诚恳地看着他，“他的技能在这里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我也不希望将他当场一把刺向自己曾经的同伴的匕首……他所寻求的东西，在这里或许很难找到。但在你身边，他能见识更多，我们相互联络也会更加容易……他很安静，会执行你的所有命令，也绝对能够保守秘密，如果不能确认这一点的话，我不会把他交给你——当然，如果你觉得不便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勉强。”
埃德不禁有些犹豫。并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他实在不太习惯这样影子般的存在。
但在芬维眼中隐约的渴望黯淡下去之前，他点了点头。
“没问题。”他语气轻快，“我有个朋友……他们也许能谈得来。”
他说的是尼亚——在他认识的人里，还没谁能比那个小个子更神出鬼没，也没谁能比他更轻易让人卸下防备……他们说不定真能聊得起来。
“你有什么打算？”
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也许，从不再把那么多的秘密藏在黑暗之中开始。”佩恩苦笑，“虽然长老们深信这是最好的保护，但看看我们现在变成了怎样？……我差一点就救不回兰斯，只因为我相信向他隐瞒一些事实对他更好……我会告诉格里瓦尔的所有精灵我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敌人，他们应该知道……他们也有权知道。”
“那不会……引起混乱吗？”埃德迟疑地问，“也许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承认隐瞒真相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他只担心会有谁会趁虚而入。
“或许。”佩恩回答，“我会尽量做好准备。但如果精灵已经脆弱到一个真相就能轻易摧毁……那么，或许我们已经无可救药，即使就此踏上灭亡之途，也是咎由自取。”
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一丝决绝让埃德暗自心惊，但闪烁在佩恩眼中的希望，仿佛那些盛放在夜色中的火羽木的花朵，不像在阳光下那样灼灼逼人，却一样热烈而执着。
复活与新生……或许必然要从毁灭开始。
。
从希安湖上掠过的风带来一丝清凉的水气。埃德在黄昏的余晖中看到还保持着完整的神殿时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一路上他都在担心等待自己的会是一片混战后的废墟，一边冒着黑烟，一边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也许伊斯真的已经成熟了很多，也许……也许斯科特压根儿就没有醒过来。
他打了个哆嗦，匆匆踏进神殿的大门。布鲁克提到的那位守门的老牧师抱着扫帚坐在神像边打瞌睡，他有点心虚地踮着脚溜过去，没找多久就撞到了菲利。
圣骑士毫无形象地抓着快烤肉，双目无神地啃着，胡子上油汪汪地挂着肉渣，颓废且邋遢得不忍直视……却还是让埃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哟。”菲利懒懒开口跟他打招呼，“你还活着呢。”
他的目光在埃德身后迅速地一转，埃德才反应过来他还带着个精灵……一个脸上刻着醒目的刺青，却偏偏能轻易让人对他视而不见的精灵。
“……说来话长。”埃德苦笑，忐忑地问道：“这里……情况如何？”
圣骑士咧咧嘴，神情复杂：“……一言难尽。”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章 火之语（中）（）
事情远未到最糟的地步，却也算不上有多好。
埃德神情恍惚地在神殿并不复杂的走廊里转来转去，不自觉地拖延着时间，不愿去面对现实。
尚待解决的麻烦和依旧没有答案的谜题在他脑子里列出一张长到令人绝望的清单……长得即便挂在三重塔的塔尖上，大概也能一直垂到地面。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曾经的梦中那迷雾笼罩的世界，既没有找出方向的智慧，也没有驱散迷雾的力量，只能永不停息地独自徘徊于其中，精疲力尽，四顾茫然。
沮丧和疲惫悄悄地从心底某个无人可见的角落里探出来，如冰冷的触手般一层层缠绕上他沉重的双腿，将他拖入黑暗的水底……直到激烈的争执声避无可避地传入耳中。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伊斯的咆哮已经隐隐带着巨龙的气势，震得埃德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停下脚步，有一瞬间只想转身逃走……但他想要逃开的，也正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人们。
埃德捏捏自己僵硬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大步走进厨房，拉高的语调里有过于夸张的轻快：
“嘿！……我听说这里有吃的？”
两张怒气冲冲的面孔转向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发蓝眼，和几乎一模一样的固执。
这里的确有吃的。烤架上已经半焦的鹿肉还在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但埃德远没有菲利那么粗壮的神经，可以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自顾自地割走一块，扬长而去。
“最好还是别去管他们，让他们结结实实地打上一架再说。”
不负责任的圣骑士是这么说的。埃德相信他不会真的袖手旁观，也相信这对兄弟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打到你死我活，但还是……放心不下。
至少，他不能让这座布鲁克好心“借”给他们的神殿无辜遭殃。
“我说……”他苦着脸叹气，放弃了那毫无意义的装傻：“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好好谈谈？我有一些坏消息，也有一些好消息，也许我们……”
“什么消息都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