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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弄清楚我底想要什么。”埃德让自己的语气更坚定一些……让自己能够坦然地直视那双在阳光下更加明亮通透的浅蓝色眼睛,即使他的怯懦和自私在其中全然无法遁形“我也会牢牢地抓住你……我会让你觉得这是值得的,我会让你相信站在我身边才能看到更好的结局——至少,我会为此而努力,拼了命地努力。如果你觉得不够,在你离开之前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更努力……总之……”
他渐渐语无伦次,懊恼无比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词句。
“如果你非得说自私是你的天性……那我会尽力满足你所有的自私。”他说,“……好吗?”
他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补充“但、但是,娜里亚是不算的……我们说好的,那得由她自己决定……”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顶,重重地往下一压,伊斯的声音在恼怒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都不等我答应就开始讨价还价吗?”
。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幽昧(上)()
再厚的脸皮也烧得通红。埃德低着头,呐呐无言。他听出了伊斯的释然,却因此而更觉羞愧——他的确总是先退一步的那一个,但无论他犯了怎样愚蠢的错误,他的朋友也总是能轻易原谅他。
“……我并不想逼你。”伊斯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并不想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你身上,可是……”
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一条龙会在什么时候真正继承祖先的记忆?”
埃德摇头。既然伊斯问出这个问题……那显然不是他原本所以为的,一诞生就能继承所有。
“至少,大概两百岁的时候。”伊斯说,“初生的灵魂太过脆弱,如果在还是一张白纸时就涂满了陈旧的颜色,它根本就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意识。两百年的时间才能让一条龙的灵魂足够成熟和强大,即使被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所淹没,也不至于会扭曲破碎……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在我被孵化的那一刻,该是她在我的灵魂之中筑起堤防;在我能够接受一切的时候,也该是她教我如何融合那些记忆,让它们成为我的力量之源,而不是被它们所支配。可是……”
他停了下来,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埃德小心地挪得更靠近他一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的母亲,在我诞生之前就已经放弃了我。”伊斯喃喃低语,“有时我真恨自己能记得那么清楚……”
他记得自己的绝望与恐惧,也记得母亲在长久的孤独中生出的无尽的厌倦。它活着,它孕育后代,都已纯粹出自本能,它对他的期待……或许还不及莉迪亚护在小腹前的双手中的那一点温柔。
“是炽翼的力量让我得以生存。”他说,“但如果一切如它所料,我破壳而出时就已经没有自己的灵魂——我会是一个瞬间被祖先的记忆所充满的空壳,一个再好不过的傀儡,空有本能而无自我……可我诞生成了一个人类的婴儿。”
他看着埃德,笑容苦涩“我不知道你的女神是否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拥有了一个人类的灵魂,即使当我知道自己是一条龙,也无法……摆脱它,因为那是唯一的‘我’。肖恩·弗雷切说过,如果我不能看清真正的自己,就永远不可能获得我想要的强大……他是对的,我需要那些记忆,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需要那积累了千万年的知识和经验,可我不敢面对它们。我在深海里躲了那么久,所做的根本不是试图接受,而是拼命修补起快要崩溃的堤防——我自己努力筑起的堤防,因为我如今的灵魂根本弱得像一粒沙,海水一卷就会无影无踪……”
他垂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埃德……我也很害怕。”
一直都很害怕……可一条龙怎么能承认自己的软弱与恐惧?
埃德在屋顶上蹭啊蹭,直到他们的双肩紧靠在一起。
“没关系啊。”他小声说,“我说了,我会牢牢地抓住你……如果我的力量不够,还有娜里亚,艾伦,伯特伦……我们会牢牢地把你抓在手心里,再大的浪头也卷不走……好吗?”
他扭头看着他的朋友,重复着,像期待又像承诺“……好吗?”
风卷着桂花的甜香飘上屋顶。在娜里亚的呼唤传来时,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伊斯才飞快地吐出一个字,然后逃一般跳了下去。
埃德撑着下巴,忍不住嘿嘿地笑——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伊斯害羞的样子了呢。
两天之后,出现在斯托贝尔面前的埃德昂首挺胸,精神十足,连满头灰发都似乎在发光。
相比而言,还没有收拾完残局的中年法师憔悴不堪,那种简直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连刻意整理过的外表都掩饰不了的精疲力尽,让埃德同情不已。
一路走来,他能看见那些原本像烤过头的饼干一样带着怪异花纹的半焦的尖塔,几乎已经看不出多少受损的痕迹,连被烧毁的树木都被迅速移植而来的,茂盛的灌木和花草所代替……可路上那些来去匆匆的法师,看似平静甚至骄傲如昔,神情里却透着不可避免的迷茫和恐慌。
埃德觉得在魔法都快要消失的时候花费力气去遮遮掩掩粉饰太平实在得不偿失,还不如痛定思痛,趁机好好整顿这个因为被人敬畏了太久而开始腐烂的地方……但他毕竟不是师塔的人。
作为发出邀请的主人,斯托贝尔居然发了一会儿呆才能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向埃德道歉。
“我知道你的麻烦不比我少,”他说,“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他把埃德带到了秘银厅。虽然有某种预感,看见干枯瘦小,一动不动地缩在软榻上的维罗纳大师时,埃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老法师看起来像具尸体……他实在就是具尸体。
“他倒下的时候说,‘去找那个小圣者’。”
斯托贝尔垂头盯着老人婴儿般蜷成一团的身体,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埃德无言以对——就算是请求帮助的时候都带着嘲讽,也的确是维罗纳的风格。可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拂袖而去。
“你……知道的吧?”他干巴巴地开口。
“……知道他早就已经死了吗?”斯托贝尔的脸色并不比死人好多少,“是的。”
“那么你指望我能做什么呢?”埃德叹气,“我并不能让他活过来啊。”
虽然他曾经让博雷纳死而复生……可那其实并不是他做的。或者,维罗纳总不会以为他能让他继续当个亡灵?
斯托贝尔摇头。
“我也并不觉得他还想以任何方式活下去。”他说,“他觉得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多‘活’上那么几天帮我撑撑场面已经仁至义尽……可他倒下时的情形不对。”
埃德疑惑地看向那张他不敢细看的面孔——皱巴巴满是斑点,毫无生气的青灰……可的确有某种一个安心等死的人不该有的情绪凝固其上。
那是惊异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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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幽昧(中)()
在派人去请埃德之前,斯托贝尔并不是什么也没做。
自从将至高塔的钥匙交给斯托贝尔,老法师拒绝再回到至高塔,也拒绝任何人的陪同。但在弗尔南的坚持之下,至少原本负责管理和守护秘银厅的法师得以留在此处——当然,得离老法师远一点。
无论是秘银厅严密的魔法防护,还是身处其中的任何一个法师,都没有在维罗纳倒下时发现有一点敌人入侵的迹象。如果不是老法师留下的那最后一句话和他脸上的神情,谁都会以为他是“正常”的死亡——尤其在他自己当众不止一次地表示他“随时会断气”之后。
“……确定不是有内鬼吗?”埃德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道。
斯托贝尔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但是……
“以维罗纳大师的性格,在那种时候,既然他还能说得出一句话,如果有问题的是这里的人,他会直接说出来。”
他已经和弗尔南一起查探过了整个秘银厅,唯一的发现,是一件来自商旅之神迪柯的神殿的礼物,有了怪异的变化。
商旅之神的神殿在尼奥城的势力丝毫不弱于曾经的水神神殿,在师塔建起时送出的礼物也相当的……财大气粗。那是一束用各种宝石雕刻和镶嵌而出的花,插在一个同样华丽的花瓶里,但附着其上的魔法,却令人无语地意味深长又毫无用处——那被称为“奇迹之花”的礼物,能够极其敏锐地感知“神的祝福”。
“……什么意思?”埃德一脸茫然。
“意思是,当你向神明祈祷而得到回应时,这些花会像向日葵一样扭头对着你……”斯托贝尔顿了顿才能勉强把最后一个词说出口“微笑。”
埃德紧闭双唇,十分努力才没有笑出声来。然而当他分辨出那束过于奢华和璀璨的“花”所面对的方向时,却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那些没有生命的花朵,整整齐齐地朝向维罗纳。
这情形简直诡异到有点阴森……好在它们至少没有真的“微笑”。
维罗纳当然不会向任何神明祈祷——一个连死灵法术都敢用在自己身上的老法师,对诸神早已失去敬畏和期待。退一万步,哪怕他真的在死亡、在灵魂或许会坠入地狱的恐惧中不由自主地默默地祈祷了,“得到回应”时也绝不该是那种表情。
他的灵魂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带走的。
“……我可以在这里施个祝福术吗?”埃德问。
得到允许之后他特意换了个位置。那个简单的法术让整束花瞬间改变了方向,冲着他闪闪烁烁,迎风招展,昂贵的宝石在相互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像在磨牙……它们一点也不像什么“微笑的花”,倒更像是埃德从伯兰蒂图书馆的战斗法师那里偷来的那种会吞噬血肉的异界植物,只差扑到他身上,张嘴咬出他一脸血。
埃德默默地退了一步,头皮发麻。直到那些花停止张牙舞爪,他才语气生硬地开口“……看来没坏?”
斯托贝尔忍着笑施了个光焰术,而那些花毫无反应。
“是没坏。”他说,莫名地有点遗憾。
“所以……”埃德吸了口气,“有可能是个牧师?”
斯托贝尔平静的眼神告诉他,他们有着同样的怀疑——还有哪位神灵的牧师,会使用这种更像是死灵法术的魔法?
“而且,不是一般的牧师……”埃德喃喃。
一般的牧师可对付不了维罗纳……即使他已经死了,即使他的灵魂已经脆弱不堪,那也是一位占据了至高塔几十年的、强大的法师,他不会允许自己的灵魂被轻易控制。
“我想我应该能找到他。”埃德轻声说,“但我可能需要一点……材料。”
尼奥城以北,嶙山连绵的山峰既薄且高,犹如直刺天空的利刃。山峰之下,向北是格里瓦尔茂密的森林,向南是四季如春的自由之城,灰黑色的山峰之上,却光秃秃没有一丝绿意。
这荒芜的群山隔绝了尼奥城与精灵的领地,对如今的尼奥来说不算什么坏事,毕竟,如果要做生意,有维萨河的连接也已经足够。然而许久之前,当尼奥尚未成为繁华的港口,生活在贫瘠渔村的人们,并不是没有想过偷偷翻过嶙山,在精灵富饶的森林里窃取一点财富。
如今,那隐蔽的小路早已荒废,连精灵也已经放弃在山脚下巡视。久无人迹的山谷中,却升起一点袅袅的烟雾。
烟雾很薄,混在晨霭中,就算精灵也难以分辨,但看在有意寻找的双眼里,却也并非毫无痕迹。
山谷之中,形状怪异的岩石的阴影下,一位战士警惕地抬头。他觉得似乎有一片影子从他眼角滑了过去……那应该只是从他头顶飞过的那只鸟。
几步之外,短发的精灵动了动手指,把落入手心的短刀推回紧贴手臂的皮套里。长久以来的本能在渴望着杀戮——唯有死亡才是最安静的。
他安静地站着,把那一点冲动压回心底,寻找机会继续向前。
近百年严苛的训练让他能轻易越过人类的警戒,甚至某些魔法都难以捕捉他的踪迹,但他仍十分小心……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眼前的道路向下倾斜,异常陡峭。碎石拼砌的台阶早已经损坏,两边石壁沉沉地压过来,狭窄得只容一人侧身而行。
精灵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抬头看向上方的岩石——在他眼中,路可不止有人走过的那一条。
然而当他攀附在岩石上,悄无声息地向上移动,却有一阵微风,轻拂向他的后颈。
当利刃触及肌肤,精灵才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一扭,避开了那几乎无迹可寻的一击。一丝血线从他的脖子上缓缓流下,死里逃生的紧张感却远不及他心中的惊疑。
他看见了敌人的脸……一张乍看起来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脸,黑色的刺青如荆棘般蜿蜒,遮蔽了苍白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
那是他的同类……那是另一个影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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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幽昧(下)()
这意料之外的敌人让芬维有瞬间的失神,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短暂的震惊里混杂着更复杂的情绪——他并不想与昔日的同伴为敌,哪怕他们素不相识。
但他下手毫不迟疑,狠毒依旧……否则死的只会是他。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发出警告——他不知道他的任务是否已经失败,而在确定这一点之前,他不能放弃。
影舞者之间的战斗和普通的精灵战士,甚至与同为佼佼者的剑舞者迥异。他们极少格挡和躲避,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极短的时间里,双方都受了伤,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芬维的视线掠过灰绿衣袖上深色的血迹,忽然意识到,这样不行。
他已经不是个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杀手……他的生命有人珍惜。
“你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临行前埃德很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即使失败我们也有别的计划,会有人接应你……如果有危险,逃走一点也不丢脸!”
他其实从不在意丢不丢脸……他从前根本没有过那样的尊严。
生死一线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唇边的一丝笑意看在敌人眼中有多么诡异,以至于当他换了一种战斗的方式……当他开始飞快地在咫尺之地东躲西逃却又始终纠缠不去,对方反而更焦躁起来。
那让他迅速地找到了漏洞,手肘重击在敌人的头侧,柔韧的身体在对方因短暂的晕眩而后退时疾扑向前,双臂随着身体的旋转借势一绞。
颈骨断折的轻响让他胸口一窒,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看得懂对方的眼神,就像他自己曾有过的……唯有死亡才能让他放弃。
他将尸体平放在地面的动作异常温柔,但他半伏于地,并未起身。
更多的敌人已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甚至能判断出那并非人类……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精灵?
他飞快地思考着在战死之前能传出的消息……或逃走的可能。然而片刻之后,预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发生。一个精灵从不远处的岩石后探出半身,微笑着做了个友好的手势,偏圆的面孔因为那明亮的笑容而年轻得近乎稚嫩。
“你快得我们都没法儿插手!”他小声感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芬维稍稍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精灵是值得信任的——现在,他已经能自己得出这样的判断,并作出决定。
“……芬维!”
过早返回的影舞者身上那明显的血迹让埃德心中一紧“你受伤了吗?”
他不假思索地想要施法治疗,精灵却稍稍侧身退开。
“已经治好了。”他低声说,故意藏在他身后的精灵也已现出身形。
“……柯瑞尔!”
埃德眼睛一亮,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小个子的精灵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个热情的拥抱,一点也没有精灵常有的矜持。
“你怎么会在这儿?”埃德问道,“佩……银叶王还好吗?”
“至少我走的时候还挺好的。”柯瑞尔回答,“至于我为什么在这儿……大概跟你是同一个原因?”
埃德一怔。
“我是来找……”他说,“你们发现他们了?”
柯瑞尔点点头“耐瑟斯的信徒们的势力早已渗入格里瓦尔……不止是从鹿角森林而来的那些精灵。说真的,他们的信仰反而更单纯一些,大多数也并不那么偏执……”
他停了下来,向埃德身后缓缓跟上来的法师点点头“斯托贝尔大人……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一声恭喜?”
斯托贝尔笑了笑,并不因为对方的消息灵通而意外——他接任至高塔之主的消息其实尚未对外宣布,但必然瞒不过这个无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