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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却低声嘘了一声,只在他耳畔笑道:“大敌当前,要专心。”
陆升尚未答话,只觉手中异样,低头一看,悬壶剑竟化作了三枚通体剔透如冰晶的弓矢,全无半丝瑕疵,映着银光,熠熠生辉、跃跃欲试,饱含无穷杀机。
那青年道:“尚要借抱阳一臂之力,随我行动。”
陆升只得压下心头纷乱,肃声道:“必全力以赴。”
那青年将长弓放在陆升手中,同他一道持弓,又取了那冰晶样的弓矢,搭在弦上,徐徐张弓如满月。二人仿若一心同体,手指相扣,一道摆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
随即那白虎身体前倾,朝着地面急冲而去,那青年道:“放!”
二人同时松手,铮——那弓矢锐利呼啸,穿云破月般冲向地面,将大地撞开了硕大空洞,一时间地面震颤,房屋倾毁,如同地动山摇、江河咆哮。在肉眼难及的幽深地底,那冰晶弓矢一路破岩裂石,穿土钻木,直指向鬼叶所在的浓绿圆球,却终究在距离尺余时,力竭而碎裂成万千晶屑。
鬼叶猛然仰起头,先前的愉悦尽化作惊怒,圆球收缩了一半有余,根系层层叠叠交缠在外,与碎岩巨石交缠一起,形成了足有数十里厚的巨型藤茧。
妖藤全力回防,自然地面攻势便弱了,先前仗着妖藤而一味猛攻的净业宗僧兵暴露出来,却已经深陷大晋士兵的包围当中。
高泰一声令下,镇东军的铁炮接连轰鸣,便将成群僧兵砸成了肉泥。招杜罗首当其冲,凭借强横肉身硬生生挨了几次炮弹袭击,一口气拉近距离,不料足下踏空,竟跌落到深达十余丈的陷阱当中。陷阱底部更是树立着根根尖锐长矛,将他穿刺成了烤架上的肉块。
招杜罗愤怒嘶吼声也渐渐弱了,模糊而血红的视野当中,隐约见到一个青年书生自坑边探出头来,摇头叹气道:“蠢材、蠢材,到底是蛮夷番邦,岂不闻兵者诡道也,竟连个捕兽的陷阱也躲不开,天不亡你,才是老天瞎眼。”
招杜罗气急攻心,抓住一根长矛,生生自土地中拔了出来,奋力往头顶一掷,只可惜失了准头,矛头最终扎进了距离洞口三寸的泥壁之中。
那书生叹道:“这厮力大无穷,只怕比郭大傻还更厉害几分留着是个祸患,速速杀了。”
一旁便有军士应道:“是,沈军师。”
随即几个弓兵上前,张弓瞄准,将其射杀在坑中。
这“沈军师”便是沈伦,他与高泰肩并肩站在一处,同眺向天顶光辉,又不约而同齐齐叹了口气,各自道:“也不知恩师见到了卫将军/水月先生没有。”
雁回山下,卫苏正以剑鞘支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立于一片枯萎藤蔓中,不顾遍体鳞伤,撑着剑哈哈大笑道:“老小子,你怎么才”来字伴着一口鲜血喷出口中,魁梧身躯随之倾倒,却正好被水月接了个正着。
亲卫们手忙脚乱上前救治,水月松了手,一面平静道:“不必惊慌,祸害遗千年,这厮死不了。”
平郎郡外,侯总兵当先扯开了缠绕石屋的枯藤,冲进屋内,将正哀哀哭痛的幺子抱在了怀中。侯家长子、次子紧跟在后,次子听着小弟中气尚足的哭声,安心拍了拍胸膛笑道:“尚有呼痛的力气,断然死不了。”
随即被兄长狠狠抽了脑袋。
台城天际,陆升跟随那青年抽了第二支冰晶弓矢,再度搭在弦上。藤蔓与箭雨攻势尽被其余三圣兽抵挡住,日光只得拦在了地面洞口,足下踏着八叶曼荼罗,头顶悬着大日如来金身,竟是一副慨然赴死的姿态。
陆升不禁停了手,那青年察觉到他的迟疑,一时间脸色也沉下来,冷道:“抱阳舍不得?”
陆升轻轻摇头,也不知是说舍不得,还是说并非如此,只突然扬声道:“日光,你前二十六年与那揭罗宗鞠躬尽瘁,守护西域都护府百姓安宁,居功至伟,如今虽然一时糊涂,悬崖勒马也不迟,何必执迷不悟?”
日光略略仰头,面上的笑容依然和煦如春阳融雪、光风霁月,与兴善寺初遇时,那位堂堂正正的护国大僧一般无二:“陆抱阳一片好意,贫僧心领了。然则贫僧已同抱阳说过了——退一步便是无底渊薮、万劫不复,贫僧无路可退。”
那青年插口冷哼道:“本座这就送你去万劫不复。”
竟握紧了陆升双手,拉弦放箭,冰晶弓矢闪耀出夺目强光、发出刺耳尖啸,将日光刺了个对穿,去势稍减后,仍是直穿地底。
121。第一百一十九章 终()
一箭离弦,一箭又至。om
比之前气势更强横百倍的冰晶弓矢宛若化身银色巨龙,一路摧枯拉朽,撕裂厚实坚固的绿茧,箭簇正正扎进浓绿圆球,将鬼叶当胸刺穿。
那少年僧人两眼涣散,反手抓着箭杆缓缓朝外拔,绿汁如鲜血汩汩涌出来,银光照耀处,伤口发黑开裂,如漆黑蛛网飞速扩散,直至连清俊面容也如残破人偶般,裂开了深黑的创口。
鬼叶抓着弓矢的手指宛若碎屑般散落,胸口的创伤也越裂越大,仿佛吞噬万物的黑洞渐渐扩散。
他失神般四顾,轻声低喃时,仍是在虔诚诵经:“愿我来世得菩提时,光明广大遍满诸方,我于尔时,身出光明,照受苦者所有业障悉皆消灭,解脱、众生苦师、师兄”
最后一声呢喃如羽绒般轻忽,轰然一声,鬼叶已尽化碎屑,不见踪影。
绿球乃魔藤之种,如今被毁,顿时地底藤蔓枯萎消散,引得地裂山崩、泥土塌陷、河倾海啸,眼见得建邺方圆百里千里土地要化为深川沟壑、吞没其上的百万生灵。
那青年身形骤然升腾,离了白虎后,重又握住神州鼎。
他掌心相对,犹如白玉的手指优美颀长,将神州鼎虚虚托在两手中央,凝声道:“吾之先祖,开天地以立华夏;吾之先考,育生灵始创现世;吾铸神州之鼎,鼎成而神州永固。吾今告于皇天后土、名山大川听真:昔吾征伐蛮庸,合集大统。大邦畏吾之威,小邦怀吾之德,是以炎黄之血荣生、七海之民咸服。吾今上告天、天休震;下告地、地休怒。青龙、玄武听令,固我神州之骨血。”
话音一落,银链般盘旋的腾蛇一头扎进了环绕建邺半个城郭、沸腾不休,好似要决堤扑来的大河之中,洪水之势稍缓,渐渐退回河床。
龙龟收了守护光罩,身形轮廓一口气膨胀得仿佛顶天立地,犹若一层浅黑雾气,沉沉下坠,渗进了土地内。开裂沟壑终于静止,过了少顷,竟渐渐收了回来,仿佛从不曾裂开过。
那青年又道:“朱雀、白虎听令,涤我神州之正道。”
毕方赤红双翼略略一扇,便盘旋着往台城外飞去,所过之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陆升见状险些惊呼出声,随即却又看了个真切:那火焰竟仿佛有灵性一般,遇妖藤则燃,木石、布帛、以至于活人身上半点不曾沾染。
火焰无边无际,映得神州宛若化作红莲地狱,烧尽邪魔灾厄、烧尽外道罪业,杀不尽的妖藤在火海中灰飞烟灭。
而后白虎将陆升放回了城墙,身形眨眼弥散无踪,化作了席卷全大陆的狂风,将漫天黑烟吹得无影无踪。
正是晨曦初露、朝阳初升之时,黑烟散尽后,云破天开,天际金光万丈,一轮火红耀目的旭日跃出地面,鸡啼声畅快报晓,既蕴含着劫后余生的欢愉,又带着无穷尽的期冀。om
陆升耳畔响着无数人的喜极而泣,望着那人周身光芒渐褪,面色却是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惊喜多些,亦或是恼怒多些。
自台城近郊到建邺城外,数不清的黎民百姓对着空中隐隐约约的白色人形光影虔诚祈祷,含泪跪谢,唯独陆升独自立在原地,怔怔瞪着那光影愈发黯淡,终至于消散无踪。
只是那人先前十分不安分,大敌当前,偏偏能腾出手来,在他腰间捏一捏、腿上摸一摸,更有甚者,还在他耳廓舔一舔——在生死存亡之际也藏着满心思的不正经,天下间除了谢瑢,断没有第二人。
“你这人”陆升没了悬壶,只得抓着剑鞘在手中攥紧,搜遍枯肠也寻不出词句,只得气闷喃喃道,“你这厮”
大晋一场劫难,总算是有惊无险。
皇帝又换了人做,众人提起时也只道习惯了,丝毫不足为奇。
只可惜陆升的大将军府也开不成了,仍是回清明署任他的司民功曹。
因要修缮房屋、城墙,填平地裂沟壑、高筑堤坝,救助伤患、灾民,整个冬日里,清明署全员忙碌不堪。就连谢宵也不回府,夜夜都留宿署中办公,累得连花俏的仪表也顾不上修饰了。
若说喜事,倒也不少。
周氏诞下了三胞胎,两子一女,令全家人意外之余、更是忙得鸡飞狗跳,欢喜得陆远整日里魂游天外、傻笑不止。就连陆升趁势同他说了“我要做个断袖,不成亲了”,也不过打了陆升一顿,将他逐出家门而已。
——虽说是逐出家门,也不过是搬去了谢府暂住,每日里必定上门来逗弄外甥、外甥女,陆远嘴硬心软,只由得他去。不时还叮嘱一句:“你大嫂做了盐水鸭,明晚早些回来用饭。”陆升讪讪应了。
另一件喜事则同南来有关。
这丫头兴冲冲来寻陆升,劈头一句便是:“我要成亲了!”
陆升一愣,下意识便问道:“同谁?”
南来横他一眼,却掩不住满面春风得意、桃花泛滥,竟少有地拧着发梢,显出了几分羞涩:“自然是同云常哥哥。”
陆升只得道:“恭喜恭喜,何时成亲,我为你添妆。”
南来也不同他客气,嬉笑道:“现在就添罢,卫将军要回幽州养伤,水月先生陪着他,云常哥哥随行,我自然也要同去。”
陆升失笑,便揉了揉南来的头,柔声道:“好,哥哥为你添妆,大婚之时,必赴幽州,去背你上轿。”
南来突然红了眼圈,拉住了陆升的衣袖,“一言为定抱阳哥哥,你要常来幽州。往后我沈家的子女,可都要认你做干爹的。”
陆升笑道:“南来妹妹身体康健,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我这点微薄薪水,可都要存起来做见面礼了。”
南来又羞又恼又欢喜,再瞪他一眼,终于破涕为笑,叮嘱了几句,这才兴冲冲地走了。
翌日沈伦也来见他,自然彼此打趣几句,小酌几杯,这次却是定下了再会之期,方才欣然作别。别离之时,满腔俱是欢喜。
正是春末时节,黄昏时分,天色正好,落马桥谢府的后花园里绿树成荫,宛若绿纱葱茏。
陆升送走了沈伦,只觉酒意微醺,便自食案中提了一壶酒,坐在后园回廊边,背靠朱漆廊柱,默然望着潺潺流水,蜿蜒过假山,没入野花之中。
又是若蝶那清脆吵闹的嗓音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寂静,因欣喜若狂而略显尖锐的嗓音,却是分外悦耳:“抱阳公子!抱阳公子!我们家公子总算回来了!!”
陆升却只略略抬了抬眼皮,冷淡望着远处一人踏着满地欣欣然伸展枝叶的野草繁花,缓缓向他走来。
玄冠紫緌,深衣如垂云,迈步时如轻云逐月、流风回雪,连洛神见了也要自惭形秽的面容上,一点笑意却渐渐消散无踪。
谢瑢立在三尺开外,负手皱眉道:“我回来了,你竟不来迎我。”
陆升这才坐直身,仍是冷冷望着他,“不知尊驾何人,唯恐认错惹来雷霆之怒,是故不敢迎。”
谢瑢愣了愣,不觉抬手摸了摸鼻翼,叹道:“抱阳,你听我解释。”
陆升道:“洗耳恭听。”
谢瑢迟疑稍许,仍是叹道:“我本是神明生造的法宝,而非三界五行中天生的活人,合该生无可恋,死无所哀。然而我谢瑢何其有幸,竟能遇到你,生了执著心。”
陆升跃下回廊,朝谢瑢靠近几步,不动声色应道:“哦?”
谢瑢续道:“只是光有我独自生了执著心尚且不足,是以我只得赌一赌。”
陆升从善如流问道:“赌什么?”
谢瑢柔声道:“赌你一滴眼泪。”
见陆升仍是面色森寒冷睨他,谢瑢只得再解释道:“单我一人执着,不过一厢情愿罢了,恋栈红尘也是徒劳。抱阳为我落泪时已生死志,全因对我也生了执著心的缘故抱阳,我好欢喜。”
谢瑢再度展颜笑开,上前待要将陆升抱在怀里。
陆升却反手按住谢瑢胸口,缓缓推开一臂之距,沉声问道:“是以我若不愿同你赴死,你便不愿与我同生?”
谢瑢道:“你若不执着,我活着也没意思。”
话音才落,陆升扬起拳头,恶狠狠揍在谢瑢脸上,呯一声又脆又响,揍得谢瑢踉跄后退,额头垂下几缕碎发,捂住半边脸有些发怔。
守在回廊另一头的若蝶一声惊呼,急忙捂住了嘴,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望着若霞,小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若霞只按着她肩膀,平静道:“只管看着便是。”
陆升不管仆从如何惊慌,谢瑢后退,他亦步亦趋跟上,对准谢瑢下颌、胸腹接连挥了数拳,嘭嘭闷响中,拳拳见肉,揍得不留情面、凶悍凌厉。一面厉声道:“任性妄为,不可理喻!若是我、若是我不肯与你同生共死,岂非是”
谢瑢生生挨了几拳,到底是撑不住翩翩贵公子的架子,鼻青脸肿地握住陆升的拳头,嘴角流血,他便舔了舔鲜血,深深注视着陆升,柔声道:“无非是愿赌服输罢了,抱阳自然舍不得我输。”
陆升抽回拳头,反手再挥了一拳,冷道:“丧心病狂。”
谢瑢扣住他手腕,两人缠斗间双双倒在了回廊铺就的厚软垫子上,只是这公子哥儿脸上带伤,原本旖旎的姿势便显得有些惊悚,他压着陆升手腕俯身下去,长发也随之披散下来,落在陆升脸上,冰冰凉凉,反倒撩人心弦,“正是如此,许久不曾抱过你,委实是忍得丧心病狂。”
陆升面容骤然红得滚烫,心跳也变得慌乱急促,只得屈膝去撞他,咬牙恨道:“那日你当着日光的面,对我做了什么?”
谢瑢脸色一沉,扣住他膝盖,冷道:“你若再提旁人一个字,本公子现在就办了你。”
若蝶听不见那二人交谈,却见到谢瑢反客为主,对陆升下手,焦急道:“快些拦一拦,只怕公子一时意气伤了抱阳公子,日后后悔。”
若霞叹气道:“谁要你多事,我们走。”
若蝶气恼得眼圈也红了,咬牙道:“你不去救人,我去!”
她才提着裙摆作势欲冲,若霞使个眼色,若松若竹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若蝶,全府仆从悄无声息,自后花园撤退得干干净净。
陆升却只顾得上自救挣扎,死命攥紧了腰带,先前在同谢瑢争些什么,如今却如春雪融化般,无关紧要,更是想不起来了。只气恼道:“日光比你讲道理得多!”
谢瑢倾身压在他双膝间,眼睑微眯,笑容冰冷,仿佛猛兽磨牙般低声笑了起来,“抱阳原来也想我想得紧,所以几次三番拿外人激我疼你。”
陆升还待辩解,却被擒住了要害,一时间只得抓住谢瑢肩头急促粗喘,只言片语,再难成句。
暮春时节,桃花落尽,莲池中已铺满了碧绿的田田荷叶。
谢瑢也是言出必行,一而再、再而三,就在回廊下将陆升办了。
终……
122 番外:道成钟(下)()
马车辚辚碾过驿道; 天色又变得阴霾; 不知不觉飘下点点细雪,落在地上; 转眼融化殆尽。
云烨看得气闷,终于又转过头,瞪着佘青峰道:“天下好男风者众,你何必非要纠缠清泉一人?”
佘青峰冷笑道:“天下比你年纪大者众; 你何必非要唤陆功曹一人做大哥?”
云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眼角瞥到对面沉下脸色的安国侯; 有心辩驳也不敢开口; 只怕弄巧成拙、反倒落个欲盖弥彰的罪名,顿觉这青年当真是用心险恶、恶毒至极。
陆升见云烨引火烧身; 一时也苦笑不已; 只得再插话问道:“青峰; 你何时与郭源结识的?”
不料一句话却令佘青峰露出悲伤莫名的神色来; 他两手紧攥成拳,哑声道:“阿源七岁时,我就同他认识了。”
那青年抬起头来; 悠然神往:“我曾问他:阿源; 长大后同我成亲可好?你若说个好字,我就请你吃铜锣饼与杏仁豆腐。当年他分明满脸欢喜地应承了,谁知世易时移,人心善变,他如今却要娶别人。”
云烨不由阖眼叹道:“七岁小童懂什么成亲?他应承你,不过为的是铜锣饼与杏仁豆腐。”
佘青峰愣了愣,随即却满脸不服气,又道:“你懂什么,阿源绝不会骗我。他要娶亲,也是先同我商议过。”
云烨皱起眉来:“既然商议过,为何你又要从中作梗?”
佘青峰气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