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托马斯,谁告诉你费拉斯先生结婚了?”
“太太,我今天早晨在埃克塞特亲眼见到费拉斯先生,还有他的太太,就是斯蒂尔小姐。他们乘坐一辆四轮马车,停在新伦敦旅馆门前,我也正好从巴顿庄园到那里,替萨莉给她当邮差的兄弟送封信。我走过那辆马车的时候,碰巧抬头望了望,当即发现是斯蒂尔府上的二小姐。我摘下帽子向她致意,她认识我,把我叫住了,问起了太太您的情况,还问起了几位小姐,特别是玛丽安小姐,吩咐我代她和费拉斯先生向你们表示问候,衷心的问候和敬意。还说他们非常抱歉,没有工夫来看望你们——他们还急着往前走,因为他们还要赶一程路——不过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望你们。”
“可是,托马斯,她告诉你她结婚了吗?”
“是的,太太。她笑嘻嘻地对我说,她一到了这块地方就改名换姓了。她素来是个和蔼可亲、心直口快的年轻小姐,待人客客气气的。于是,我冒昧地祝她幸福。”
“费拉斯先生是不是和她一道坐在马车里?”
“是的,太太。我看见他仰靠在里面,但是没有抬头,他从来都是个言语不多的先生。”
埃丽诺心里不难说明他为什么不向前探身,达什伍德太太可能找到了同一解释。
“车里没有别人吗?”
“没有,太太,就他们俩。”
“你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吗?”
“他们直接从城里来的,这是露西小姐——费拉斯夫人告诉我的。”
“他们还要往西走?”
“是的,太太——不过不会呆得很久。他们很快就会回来,那时候肯定会到这里来。”
达什伍德太太看看女儿。可是埃丽诺心里有数,知道他们不会来。她听了这个消息,就把露西这个人彻底看透了,她也深信爱德华决不会再接近她们。她轻声对母亲说:他们大概要去普利茅斯附近的普赖特先生家。
托马斯的消息似乎说完了。看样子,埃丽诺还想多听点。
“你走开以前看见他们出发了没有?”
“没有,小姐——马刚刚牵出来,我不能再停留了,我怕误事。”
“费拉斯夫人看上去身体好吗?”
“是的,小姐,她说她身体好极了。在我看来,她一向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姐—一她好像非常称心如意。”
达什伍德太太想不起别的问题了,托马斯也好,台布也好,现在都不需要了,她便立即让他拿走了。玛丽安早就打发人来说过,她不想吃饭。达什伍德太太和埃丽诺同样没有胃口。玛格丽特或许会觉得,两个姐姐最近搞得心神不定,总是有那么多理由动不动就不吃饭,她自己倒真够幸运,还从来没有迫不得已挨过饿呢。
等甜点和酒摆上桌,桌前只剩下达什伍德太太和埃丽诺两个人。她们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都在沉思默想,达什伍德太太唯恐出言有失,不敢贸然安慰女儿。她现在发现,她过去相信埃丽诺的自我说明是错误的。她得出这样的公正结论:因为她当时已经为玛丽安吃尽了苦头,为了不给她增添痛苦,埃丽诺显然把一切都作了轻描淡写。她发现,她本来很了解埃丽诺和爱德华之间的感情,但是埃丽诺的小心体贴使她得出了错误的结论,认为他们的感情实际上比她原先想象的淡薄得多,也比现在所证实的淡薄得多。她担心,照这样说来,她对她的埃丽诺有失公道,有失体谅——不,简直有失仁慈,──玛丽安的痛苦,因为她认识到了,而旦就摆在她的眼前,便使她深情倾注,从而忘记埃丽诺可能忍受着同样大的痛苦,当然只不过她更能克制,更有毅力罢了。
第十二章
埃丽诺发现,一件不幸的事情,不管你心里如何认定会发生,但期待中和发生后,两者之间毕竟还有不同之处。她发现,当爱德华尚未结婚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抱有—线希望,希望能出现个什么情况,使他不能与露西结婚;希望他自己能下定决心,朋友们能从中调解,或者露西能遇到什么良机奇缘,促成大家皆大欢喜。但是他现在结了婚啦,埃丽诺责备自己不该存有侥幸心理,这种侥幸心理大大增加了这条消息带来的痛苦。
爱德华居然这么快就结了婚,没等他(照埃丽诺的想象,当上牧师,因而也没等他)获得牧师俸禄,这在起初使埃丽诺感到有点吃惊。但是她很快领悟到,露西出于深谋远虑,一心只想赶快把他弄到手,除了担心拖延的危险之外,别的事情一概无所顾忌。他们结了婚,在城里结了婚,现在正急着赶到她舅舅家。爱德华来到离巴顿不过四英里的地方,见到了她母亲的男仆,还听到了露西的话,这时他作何感想呢?
埃丽诺想,他们很快就会在德拉福安居下来——德拉福,就在这个地方,—系列事件激起了她的兴趣,使她既想了解.又想回避。转瞬间,她看见他们住在自己的牧师公馆里,发现露西是个活跃机灵的当家人,她把崇尚体面和克勤克俭融为一体,生怕别人看出她在节衣缩食。她一心一意追求自己的利益,极力巴结布兰登上校、詹宁斯太太以及每一位阔朋友。她知道爱德华怎么样,也不知道她该希望怎么样,他是幸福还是不幸福—一这都不会使她感到高兴。她索性不去考虑他是个什么样子。
埃丽诺满以为,她们伦敦的哪位亲友会写信来告诉这件事,并且进一步介绍点具体情况。谁想一天天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她也说不上应该责怪谁,便干脆埋怨起不在跟前的每位朋友。他们一个个不是不体谅人,就是手太懒,“母亲,你什么时候给布兰登上校写信?”她一心急着想找个法子,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好孩子,我上星期给他写了封信,我期待能见到他,而不是再收到他的信。我恳切地敦促他快来我们这里,说不定今明后天就会到。”
这话很起作用,使埃丽诺有了盼头。布兰登上校—定能带来点消息。
埃丽诺刚想到这里,不料有人骑着马走来,她情不自禁地朝窗外望去。那人在门口停住。他是位绅士,而且就是布兰登上校。现在,她可以听到更多的情况了。期待之中,她不禁颤抖起来。但是——这不是布兰登上校——既不是他的风度,也不是他的身材。如果可能的话,她要说这一定是爱德华。她再一看,他刚刚下马。她不会搞错,──就是爱德华。她离开窗口,坐了下来。“他特地从普赖特家赶来看望我们。我—定要镇静,—定要控制住自己。”
转瞬间,她察觉别人同样意识到这一错误。她发现母亲和玛丽安脸色变了;发现她们都在望着她,相互耳语了几句。她真恨不得能告诉她们——让她们明白,她希望她们不要冷落他,怠慢他,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听任她们自行其是。
大家一声不响,都在默默地等着客人出现。先是听到他走在压石道上的脚步声;一眨眼工夫,他走进走廊;再—转眼,他来到她们面前。
爱德华进房的时候,神色不太快活,甚至在埃丽诺看来也是如此。他的脸色因为局促不安而变得发白。看样子,他担心受到冷遇,他知道,他不配受到礼遇。可是,达什伍德太太心里一热,还是想—切听从女儿的,于是她自信是遵照女儿的心愿,强作笑颜地迎上前去,把手伸给他,祝他幸福。
爱德华脸色一红,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听不清说的什么。埃丽诺只是随着母亲动了动嘴唇,动完之后,又巴不得自己也和他握握手。但是,已经为时过晚,她只好带着想要开诚相见的神气,重新坐下,谈起了天气。
玛丽安尽量退到隐蔽的地方,不让别人看见她在伤心。玛格丽特对情况有所了解,但又不全了解,她认为保持尊严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找了个离爱德华尽可能远的地方坐下,一直沉默不语。
埃丽诺对这干燥季节表示完喜悦之后,出现了非常糟糕的冷场。达什伍德太太打破了沉默,表示但愿爱德华离家时,费拉斯太太一切都好。爱德华慌忙作了肯定的回答。
再次冷场。
埃丽诺虽然害怕听到自己的说话声,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费拉斯太太在郎斯特普尔吗?”
“在郎斯特普尔!”爱德华带着惊讶的神气答道,“不,我母亲在城里。”
“我的意思是,”埃丽诺一面说,一面从桌上拿起针线活,“问问爱德华·费拉斯太太的情况。”
埃丽诺不敢抬眼看,但她母亲和玛丽安却一齐把目光投向爱德华。爱德华脸上一红,似乎有些茫然,疑惑地望了望,犹豫了一阵之后,说道:
“也许你指的是──我弟弟──你指的是—─罗伯特.费拉斯太太。”
“罗伯特.费拉斯太太!”玛丽安和母亲带着极为惊奇的语气重复说道。埃丽诺虽然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却带着同样急切惊奇的神情凝视着爱德华。爱德华从座位上立起身,走到窗前,显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拾起一把放在那儿的剪刀,—边说话一边乱剪,不仅把剪刀鞘剪得粉碎,把剪刀也剪坏了。这时,只听他急忙说道:
“也许你们还不知道──你们可能还没听说,我弟弟最近同那位二小姐──露西·斯蒂尔小姐—─结婚了。”
在场的人,除埃丽诺之外,都带着不可言状的惊奇表情,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埃丽诺一头俯在针线活上,只觉心情过于激动,简直不知道自己呆在哪里。
“是的,”爱德华说,“他们是上星期结婚的,现在在道利希。”
埃丽诺再也坐不住了。她几乎是跑出了房间,刚一关上门,便喜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她起先以为,喜悦的泪水永远也止不住了。爱德华本来始终没有朝她那里看,直到那时,他才瞧见她急急匆匆地跑走了,也许看见——甚至听见她激动的感情,因为他紧接着就陷入沉思,任凭达什伍德太太说什么话,提什么问题,谈吐多么亲热,都无法打破这种沉思。最后,他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朝村里走去,留下的人见他的处境发生了如此奇妙、如此突然的变化,不由得感到惊奇不已,大惑不解——而这种困惑之感,除了凭借她们自己的猜测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消释。
第十三章
虽然在达什伍德母女看来,爱德华解除婚约一事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他确实是解除了婚约。而他将如何利用这次解约,却被她们大家轻易地预料到了。因为四年来,他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已经尝到了—次轻率订婚的甜头,现在这门婚事吹了,谅他会马上再订—次亲。
其实,爱德华来巴顿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请求埃丽诺嫁给他。鉴于他在这种问题上并非毫无经验,这一次他居然会如此惴惴不安,如此需要别人加以鼓励,需要出去透透新鲜空气,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他路上如何迅速地坚定了决心,如何迅速地将决心见诸行动,又以何种方式表达衷曲,这一切都毋庸赘述。需要说明的只是:四点钟光景,大约在他到来三个钟头之后,大家一道坐下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把他的意中人捞到手了,并且取得了她母亲的同意。他声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这不仅出自情人的狂喜,而且不管从情理和实际来说,他也的确如此。他的情况确实令他异常高兴。除了求爱被接受了之外,他还有别的事情使他心潮格外澎湃,情绪格外高昂。他丝毫不用责备自己,他终于摆脱了一起长期给他造成痛苦的爱情纠葛,摆脱了一个他早已不再爱慕的女人——而且立即一跃赢得了另外—个女人。可是想当初,他刚刚产生这个念头时,心里几乎是绝望的,他不是从疑虑不安.而是从痛苦不堪中转而获得了幸福。他毫不掩饰地表白了这种变化,那股发自内心、感激不尽、涌流不止的欢快劲头,他的朋友们以前从未见过。
他向埃丽诺敞开了心扉——他供认了自己的全部弱点和过失一—并且带着二十四岁的人所具有的明哲和尊严,叙说了自己最初对露西的幼稚的眷恋。
“这是我的愚蠢和惰性引起的,”他说,“是我人情世态全然无知的结果——无所事事的结果。我十八岁脱离普赖特先生关照的时候,我母亲若是给我点事情干干,我想,不,我敢肯定,这种情况决不会发生。因为我离开郎斯特普尔的时候,虽然自以为对他的外甥女喜爱得不得了,但是我假如有点事情干,让我忙上几个月,和她疏远几个月,特别是多跟世人打打交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会这样做的),那我很快就会消除对她异想天开的眷恋。可是我回到家里,却没有事情干——既没给我选好职业,也不让我自己选择,完全无所事事。在随后的第一年,我甚至连个大学生名义上应该忙碌的事情都没有缘份,因为我直到十九岁才进入牛津大学。我在世上无事可做,只能沉溺于爱情的幻想。再加上我母亲没给我安排个舒舒适适的家——我与弟弟不友好,合不来,又讨厌结识新朋友,我也就自然而然地常往郎斯特普尔那里跑,因为我在那里总觉得很自在,总会受到欢迎。就这样,我从十八岁到十九岁,绝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那里。露西似乎非常和蔼,非常可亲,人长得也很漂亮——至少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我很少见到别的女人,没法比较,看不出她有什么缺陷。因此,考虑到这一切,尽管我们的订婚是愚蠢的,而且被彻底证明是愚蠢的,但是我希望,这在当时并非是不近人情、不可宽恕的蠢行。”
仅仅几个小时,就给达什伍德母女心里带来如此巨大的变化和幸福,她们完全可望洋洋得意地度过—个不眠之夜。达什伍德太太高兴得有点忐忑不安了,她不知道如何喜爱爱德华,如何赞扬埃丽诺才好—─不知道如何才能对爱德华的解除婚约表示足够的庆幸,而又不伤害他那脆弱的感情,如何才能既给他俩—起畅谈的闲暇,又能按照她的心愿,多瞧瞧他们,多和他们欢聚一会儿。
玛丽安只能用眼泪表示她的喜悦。她难免要做比较,要懊悔。她的喜悦之情虽然像她对姐姐的钟爱一样真心诚意,但是这种喜悦既没使她振奋起来,也没使她开口说话。
可是埃丽诺,她的心情应该如何描写呢?从她得知露西嫁给了别人,爱德华解除了婚约,到他证实她有理由如此迅速地燃起希望之火,在这段时刻里,她心里百感交集,难以平静。但是这段时刻过后.—─当她消除了一切怀疑、一切焦虑——将她现在的情况与刚才的情况一比较——见他体面地解除了过去的婚约——见他当即从解约中获得益处,向她求婚.就像她一直料想的那样,向她表露了深沉、坚贞的爱情——这时,她喜出望外,反倒变得沉闷起来。因为人心好喜不好悲,一见到形势好转就容易激动,所以她需要经过几个小时才能平静下来。
现在,爱德华在乡舍里至少住了一个星期。因为不管她们对他会有什么别的要求,他与埃丽诺欢聚的时间不能少于一个星期,否则,谈起过去、现在和未来,心里的话连一半也说不完。对于两个正常人说来,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钟头,谈论的问题确实要比他们共同关心的问题来得多,然而对恋人来说,情况却不然了。在他们之间,一个话题至少得重复二十遍才能完结,否则,甚至都算不上交谈。
露西的结婚理所当然是她们大家最感到惊奇不已的事情,当然也构成两位情人最早谈论的话题之一。埃丽诺对男女双方有着特别的了解,他们的婚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她平生听到的一个最异乎寻常、最不可思议的现象。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罗伯特受到什么诱惑,居然娶了一个她亲自听他说过,他一点也不爱慕的姑娘.——况且,这个姑娘己经同他哥哥订了婚,他哥哥为此还遭到家庭的遗弃——这一切真叫她百思不得其解。就她的心愿来说,这是桩大好事,就她的想象而言,事情甚至有点荒唐,但是,就她的理智和见识而论,这完全是个谜。
爱德华只能试图作作解释,凭借想象说:也许他们先是不期而遇,一方的阿谀奉承激起了另一方的虚荣心,以至逐渐导致了以后的事情。埃丽诺还记得罗伯特在哈利街对她说的话。他谈到他若是及时出面调解的话,他哥哥的事情会出现什么局面。她把那些话向爱德华重复了一遍。
“罗伯特就是那种人,”爱德华马上说道,“也许,”他当即接下去说,“他们刚开始认识,他脑子里可能就有那个念头。露西起初也许只想求他帮帮我的忙。图谋不轨可能是后来的事情。”
不过,他们之间究竟图谋了多久,爱德华像埃丽诺一样,也是不得而知。因为自从离开伦敦之后,他一直情愿呆在牛津,除了收到露西的信,没有别的办法能听到她的消息,而露西的信件直到最后既不比以往见少,也不比以往显得情淡爱弛。因此,他丝毫没有起过疑心,对后来的事情一点没有思想准备。最后,露西来了一封信,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的的确确,当时一听说自己给解除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