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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眼睛的闭上，我的视野渐渐的收窄。在眼睛完全闭拢之前，我看到那黑衣人扬了扬手。他手里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兵器。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上剧痛，大吼一声，醒了过来。
剧痛的是我手腕上被崔宁抓出的紫色手爪印，过了这么久，这手印不仅没有消肿，反而肿胀的更加厉害了。
手腕痛的同时，我的脑袋也阵阵裂开似的疼痛。
“不，不会……”我一抹，发现自己脑门上都是冷汗。
这次，我通过崔宁的眼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凶手的面容。
薄薄的嘴唇，上扬的眉毛，像是刀砍斧凿一样的轮廓。这张脸我看了20多年，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都会看到。
我的脸。
我看到了凶手的脸。是我的脸。
不是酷似，而是确确实实就是我的脸。
这是什么情况？杀害崔宁的人当真是我？我呆住了。
难怪那个知客僧非说是我，老李头说在葛明辉死亡的现场看到了我……那确实就是我。
可是，我那时候确实是在洗手间里啊？而且我没有杀害崔宁的动机。至于说葛明辉彭程锦他们，那更不可能了。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当时的情况？”杨茂的声音陡然响起。我的身子震了下，抬起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擅长撒谎，更不会在他面前撒谎，点点头。
“结果呢？”
“……”我张了张嘴唇，却不知道怎么说，不过也不需要我开口，他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了一切。
“不过，我不承认那是我做的。我相信，自己没有发疯。”
他盯了我良久，扬了扬眉，“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不过有时候可能当局者迷，你自己的事，连你自己也未必能看清。”
这让我想起来自己脑海里那仿佛被人篡改过的记忆，比如，我为什么死活记不起来那个被关在柜子里的小孩的任何情况？为什么院长和苏妮她们都说没有这个人呢？
“所以，我把小宝也喊过来了。他准备对你做次催眠，通过催眠来真正弄懂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杨茂看了下手表，“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我曾经听说过，厉害的催眠师，能够完全进入被催眠者的潜意识，从而挖掘出对方深层次的记忆和意识，有些宗教人士甚至宣称能看到被催眠者前世和来生的事情，这当然是有吹牛的成分了。
听说要被小宝来探查我内心的隐私，我本能的有些抗拒，但看现在的情况，是我不接受也不行了。
小宝来的很快。他上次在游轮上和Cover组织那个女人交锋之后，脑力受损不轻，这段时间一直在静养休息，所以没有跟着我们行动。
他对我的催眠是在卓刀泉寺，崔宁的禅房内进行的，理由是这儿的气氛能身临其境的对我感染。寺庙方面虽然不是很乐意，但在公权力面前也只能让步。
“你心里对我有抵触的话，我没法对你进行催眠。”在禅房里面对坐了半个小时，小宝略有不快的对我说。
我不否认自己对他有成见，尤其是他本身也是借尸还魂，附着在枉死的小宝身上这点。
“我不管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我现在是在工作，而且是为了帮你洗脱罪名，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这番例行公事的话说完后，他语气忽然一变，用了种我从来没听过的温柔语调说，“和你共事这么久，我也不相信你是凶手。”
听他这么说，我心头一暖。不管是不是心理战术，反正对我是有效的。
“好，现在深呼吸……感觉自己全身都很放松……从头部开始放松……我数10个数字，你就会深入到最深层次的自己……看到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依照他的话，我当真觉得自己从头部开始，变得很轻松，脑海里的杂念全都被摒除。
“10……”
“9……”
“8……现在，我已经进入你的表层意识……”
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而小宝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像是从天外飘来的。
“3……”
“2……我已经要准备进入你的深层意识……”
我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122章 童年（一）（）
“1……”
“2……”
“3……”
“4……”
“……7……”
“……9……”
我在柜子里喃喃默念着，我已经从1数到了99。等数到200的时候，我就要从柜子里出去，去抓小辉和小宇他们了。
小宇他们告诉我，我如果在捉迷藏游戏里面当鬼。抓到他们中的谁，他们就会和我做朋友。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从小我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而且据说我的父母来路也很诡异，我娘据说是个逃犯，在生下我后不久就伏法了，我爹也随即不知所踪。因为这些关系，我在福利院里并不受待见。低斤巨弟。
小伙伴们都欺负我，喊我瞎子，时不时的还会捉弄我，这些我倒是都能忍。不能忍的是。他们对我父母肆无忌惮的调侃和嘲弄，也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他们的。
“你娘是个逃犯，你爹是个傻子，你是个杂种！还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小瞎子！”
因为这句话，我和崔宁结结实实的干了一架。我身材比他瘦弱不小，而且眼睛看不到，在跟他干架前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好我，觉得我甚至连崔宁的衣角都抓不到。
万万没想到的是，凭借着发疯似的气势。我竟然把崔宁给打赢了。刚开始打架的时候，他欺负我看不到，偷偷摸摸的走到我背后想偷袭我，然后被我反手一个肘击给打的鼻血长流。打架最重要的是气势。气势没有了，架就输了一半。
崔宁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朝我的喉咙打过去，在他的拳头打到我的喉咙之前，我已经结结实实的捶在了他的心口。
这样连续几下后，形势就完全没有了悬念。我骑在他身上，把他揍的嗷嗷叫。随即，我被四面八方数不清的拳头和脚给踹翻在地。
事后，他们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我打架了，但是暗地里使坏欺负我的事情却更多了。
不过。有件事让他们始终很不明白，我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有时候，特别是打架的时候，能够准确无误的判断位置呢？
俗话说，上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我的眼睛看不到，所以，从小我的听力就特别好。我不是用眼睛去看世界，而是用耳朵去听世界。
久而久之，我的耳朵就变成了我的第二双眼。
比如现在，我躲在衣柜里，但是还能听到院子里，院长亲手栽种的那棵柏树已经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内部发出轻微的脆响，估计10分钟后就要断裂了；
我听到院子左侧角落里有个老鼠洞，里面的母老鼠正在分娩；
再远处，我听到一群孩子正聚集在教室里，听院长在说什么事情……
嗯？
“小冲冲，你躲在衣柜里面干嘛？”
衣柜的门忽然被拉开，传出个熟悉的声音。王姨。
王姨是这个福利院里面为数不多的让我感觉到亲切的阿姨之一。
“我在和小宇他们玩躲猫猫啊，他们说，我抓到他们，他们就和我做朋友。”事实上，当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哎，那些小兔崽子，他们又逗你玩呢。赶紧出来，院长召集所有人，在教室里面有重要的事宣布。刚才在一个一个点名呢，找了半天也没见你。哎，我还以为你要像小豫婉一样，失踪的不明不白呢。”
王姨把我从柜子里面拉出来，牵着我朝教室走去。
“……刚才接到警察的通知，最近有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在咱们市流窜，那个罪犯据说很会化妆，会化成别人的样子，已经连续杀了好多人了。咱们最近一定要提高警惕，最近取消外人来福利院探望和领养吧。另外，所有的工作人员也看好自己名下的孩子……”
正值壮年的龚院长声音严肃的在朝众人训话。“各位孩子们，也一定要加强安全意识，不要和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接触。”
“另外，卢征宇，葛明辉，彭程锦，崔宁，你们几个，不要再欺负党冲！如果再被我发现你们联合起来作弄他，我把你们都关小黑屋！”
我听到卢征宇他们发出不屑的嘘声，显然不以为意。
这时候，李阿姨忽然急匆匆的撞开了教室的门，凑到龚院长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院长马上宣布解散，让所有的阿姨带孩子们回休息室。
我听到李阿姨说的话是，“院长，公安局的同志们来了，他们在附近的水塘里发现了小豫婉的尸体。”
王姨把我带回自己房间之后，我又悄悄溜了出去，顺着墙根，慢慢走到了院长办公室的窗户下面，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开口的是个很好听的女声。“首先对这小姑娘的遭遇表示不幸。我们6个小时之前接到群众的举报，说在南郊的水塘里面发现了她的尸体，经过DNA检验，和贵院之前报失踪的小女孩配型一致。”
“她是怎么死的？”院长义愤填膺，“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凶手太不是东西了！”
“……她是溺水而死，是被人推下水的，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以及下落，现在我们正在侦查。对了，最近本市通缉的那个连环杀人犯，根据种种线索表明，这起案件也可能和那凶手有关。凶手有易容改装的能力，很有可能混到普通人群里面，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女警说。
“我们这里都是些保育阿姨i，知根知底的，不会有事。”院长说完，出去给民警们泡茶。
我大气不敢出的继续趴在窗户下面听。那女警叹了口气，“毛子，你说我这么骗她合适吗？”
回应她的是个非常青涩的男声，“佳姐，这老太太如果听说自己院里的孩子是被放干了全身的血死的，不被气得或者吓得出毛病才怪。”
“哎，这个凶手真是凶残。等我们把他抓到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下他。”
那年轻的民警笑道，“你最近的性子倒是跟你那个泼辣的小妹越来越像了。”
“小洁啊，我可没有她那么暴力。她是天生神力，你不知道，她五岁的时候就能单手劈碎七八块青砖了，这成绩我现在还达不到。”
我听他们随后在扯别的事情，不想再听，就拔腿要走。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传出那个女警的声音，“小弟弟，在窗户下面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得一哆嗦。我茫然的点点头，低着头准备从她身边绕过去。
她忽然“咦”了声，语气里充满疑惑。
“小弟弟，你看不到？”
我轻轻的点头，“生来就是这样。”
“不，不是这样……你天生不该是瞎子的，反而要比常人更……”说到这里，她好像自知失言，捂住了嘴，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可怜的孩子。”
“可是我看你刚才走路什么的都和常人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来了兴致。
“我靠记忆和听啊。比如，我左手边有个柱子，那柱子离我直线距离有13。5米。在我面前2米的地方有个突出的树墩子，我要绕开它才不会被挡住。”
“而你，站在我身体3点钟的方向。你走路的时候很重，但是又很快，说明你的身体密度要比一般人大。根据声音来看，你的身高应该有1米7，筋肉比较结实，体重在110左右，然后，应该是C罩杯。”
那女警听到我的话，欣喜的朝自己的同伴喊去，“毛子，这儿有个小神探呢！我看他长大，我们可以把他吸纳到我们组里哦！”
她笑盈盈的对我说，“小神探，我们交个朋友好吗。你叫什么名字？”
“党冲。你呢？”
“我叫孟佳。”
123章 童年（二）（）
“孟佳……孟佳……好，我记下了。”我仔细咂摸了下这个名字，郑重的点点头。孟佳笑得很开心，“小神探，党冲。我也记得你的名字了。”
在福利院里，我难得遇到对我这么亲热的人，虽然相处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心里已经对她产生了依恋。
她又跟我闲聊了两句，把我打发走了，让我不要记得以后不要偷听别人说话。
我虽然被她教训了一通，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嘿，小冲，我们一起去上洗手间好不好！”我摸索着回房间的路上，肩膀忽然被小辉亲热的架住。“刚才喊你捉迷藏，不巧院长让我们马上集合。没来得及喊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噢，没事……”他能主动来跟我道歉，我已经很知足了。小孩子表示亲热的办法就是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之类的。身为盲人的我，上厕所是个很费力的事，每次都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我尽量减少喝水。听到小辉喊我一起去洗手间，我很高兴。丝毫不怀疑有其它。
结果刚走到洗手间里，我就被人结结实实的绊倒了，摔了个嘴啃泥，差点把门牙给磕坏。
传入我耳朵的是小宇。噢，不，卢征宇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你不是听力超级厉害，记性也很厉害吗，怎么没有感觉到大爷放在门口的腿啊！”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的爬起来。“对不起。我……”
没等我的话说完，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过来，我头一偏躲过去了，不过随后前左右都有人上前。把我夹在了中间。
我想退后，然后撞到了葛明辉身上。
“怎么，想跑？”他用力推搡了下我，正好把我推到了卢征宇的拳头上，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疼。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葛明辉假装跟我要好，骗我来这里，一切都是个圈套，我又中了他们的计。
“你们之前骗我，欺负我，我都忍了，希望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是泥巴人也有火气，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接连被骗了两次，就算我涵养再好，再想和他们交朋友，现在也有点忍不住了。
“哎？你还挺横？”葛明辉重重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
这时候，崔宁的声音响起来。“刚才和那个美女警察聊得挺开心的啊？牙都笑没了吧？我就不明白了，对你这个小瞎子，那美女为什么有耐心和你说话！”
我完全没想到，他们对我施暴的原因，是因为我刚才和孟佳有说有笑的聊天的缘故。葛明辉他们，都已经有了性别意识，他们洗澡的时候，也会互相比比小鸡鸡的大小，有时候也会谈论谈论女人。
而崔宁，年龄比他们都大，已经步入青春期，开始发育，他前不久还得意洋洋的给我们说他遗精了，是真正的男人了。
想到他们在吃我的干醋，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快意。一直以来，都是我卑躬屈膝的想让他们和我成为好朋友，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我很自卑，没想到今天我竟然成为了他们羡慕的对象。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而简单，简单到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他们更加愤怒了。我的头发猛地被人揪住，在场的人，个子比我高很多的只有葛明辉。葛明辉揪着我的头发，把我跌跌撞撞的拉到了洗手间的蹲位前面。
然后，他踢在我的膝盖弯处，我身不由己的倒在地上。葛明辉用力把我的脑袋朝下按去，我闻到了坑位里面传出的阵阵尿骚味和恶臭，禁不住恶心想吐。
“不是聊得很开心吗？现在灌你喝尿，吃大便，看看她还有没有让你张嘴说话的欲望！”葛明辉哈哈大笑，手上更加用劲了。
福利院洗手间的蹲位是那种比较现代化的，长条形，铺着瓷砖的，人蹲在上面要像扎马步一样把两只脚分开。
蹲位很宽，把人的脑袋塞进去绰绰有余。
葛明辉用力按着我的脑袋，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他的大手给弄断了。
“让他吃大便！让他吃大便！”身后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也兴奋起来，纷纷起着哄。
尿骚味越来越冲，通过嗅觉我感觉出来自己的脸离那些污秽物不过就20公分左右的距离。要是真被他把我的脸塞到那粪便中，我估计我当时就想要自杀。
想到自杀这个词，我用尽全身力气，把脑袋往前面一顶，重重的撞在了旁边的墙上。这下我是抱着去死的想法，撞的毫不留情，脑袋撞到墙上之后，我感觉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同时头顶猛地一热，鼻子里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
葛明辉按着我脑袋的手松开了，我听到他惊讶的说，“卧槽，这小子这么虎逼！”
“你看他脑袋流血了！”
“刚才那下撞的真猛啊，我的心都哆嗦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