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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乘风心中大悦,他修行至今,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刘墨这样入道如道的绝世大能,所以一时间也不再试探,而是骤然提速,身上道袍一抖,人也化作雷霆,眨眼之间便已破空而至,一记剑指已刺向刘墨眉心。
刘墨心中大惊,他虽然不曾轻敌,也当真没想到张乘风有如此惊人的道行,不过好在刘墨身经百战,无论是百年前击退各国列强宗教交流团,还是在幽冥鬼界中的经历,都让刘墨养成了临危不乱的心境。
所以就在张乘风剑指所到瞬间,刘墨却是髋骨一松,扭动身形,以腰带肩,以肩引首,在避开张乘风剑指同时左掌一推,直向张乘风腋下而去。
人体玄妙,刚柔并济,这腋下却是要害之一,于内有脏器要冲,于外无筋骨防护,刘墨一掌而至,连消带打,张乘风也不敢硬拼,却是手臂画圆,荡开刘墨来掌,身形一转,横出一肘,想要逼退刘墨。
谁料刘墨不退反进,重心急沉,以肩膀顶住了张乘风躯干,让张乘风来肘顿时失去了发力距离,与此同时,刘墨更以寸劲迸发而出,竟将张乘风震退三步之外。
自龙虎山下山至今,张乘风虽从未尝到败绩,但也不会指望一招半式内便能胜了传闻中的袭明真人,所以受挫同时,张乘风也未有迟疑与惊讶,而是借力收身,同时以六张五雷咒符箓自怀中飙射而出,分别射向刘墨头部、胸部、腹部、双腿和……影子!
修行之中,有影子里藏有人灵魂的说法,这种说法虽然并不科学,但从修行角度而言,天冲灵慧二天魄之阴,与精英二地魄之阳交,而产生人魄有形之气力,影子也便蕴含有人的三魂七魄于其中。
刘墨没想到张乘风对大道的领悟已然到了此种境界,却是心中一惊,急忙撤身走避,堪堪比过四张符箓,却是没能避开击向自己头部和影子的两张。
不过躲避只是身法,刘墨身法扭转,手足未停,更是一瞬间也掷出两张符箓,一张向天,一张向地,居然准准与张乘风的五雷符箓拼击在一起。
只听见一声如雷鸣的爆响,刘墨已然在一片雷光之中身如火云勃然而出,一步便踩在张乘风面前,更见他身体之上有墨色纹身浮现,对准张乘风腹部便是一记崩拳。
张乘风哪里想到自己的符箓会被刘墨击破,错愕之时倒也没有失了冷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张乘风猛挫身体,收紧腹部,双臂以柔韧劲力抱住刘墨手臂,直让刘墨崩拳如泥牛入海、力无所触,与此同时,张乘风更是借力腾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稳稳落在刘墨身后,回身便起鞭腿,直击刘墨背门。
劲风所至,刘墨即便是背后无眼,也感受到张乘风来势凶猛,却是低身闪避,身如浪涛,起伏之中化守为攻,避开了鞭腿,还化掌为爪,扣向张乘风咽喉。
张乘风身形未稳,索性借势后仰,平掌一扬,托开刘墨铁爪,同时以柔劲紧缚刘墨手臂,盘龙之劲陡然而发,竟让刘墨丝毫不能抽离!
险中求胜,得机得势,张乘风没有一丝迟疑,瞬间狠落马步,以身为轴,以肩头顶刘墨后背,如猛虎下山般用尽力气猛力一扭,不仅逼住刘墨不能动弹,更让刘墨完全吃中自己的全部力道,只听见刘墨右肩处一声碎裂之响,而刘墨整个身体更被张乘风以整劲砸落地面之上。
胜负已分。
传说中的袭明真人竟然当真被张乘风掰断了右肩关节,重重摔在地上,一瞬间便满头冷汗地痛苦蜷缩起来。
罗裳惊愕万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墨输了?
百年传说,袭明真人,真的输了。
可是……
千真万确。
“前辈承让了。”张乘风擦擦自己额角的汗水,也不再继续下去,而是俯身架住刘墨左臂,将他托扶起来。
刘墨强忍着右肩剧痛,紧咬牙关,眯着眼看了张乘风几秒,才缓缓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输了……”
张乘风微微一笑,却后撤一步,双手抱拳,深鞠一躬,满面歉疚道:“是我下手重了些,让前辈您废了一条臂膀。”
刘墨忍着疼,有些站立不稳,罗裳赶忙上前扶住刘墨。
“不过,前辈与我也算是各取所需了吧,”张乘风春风得意,却不失谦逊的神色,“晚辈得胜,前辈也能与大姐姐重聚了。”
听到张乘风的话,刘墨竟真的挤出一丝微笑来,对张乘风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说道:“小张同志所言甚是……我……不送了。”
张乘风即得所求,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因为他的心里,此时此刻浮现出的是天下第一修行者常无心的面庞,所以张乘风再次向刘墨长躬及地,同时念一声法诀,竟有一道寒光自天际而落,化为长剑停在张乘风手中。
“多谢前辈赐教,晚辈这就告退了,”张乘风背上长剑,向刘墨又施一礼,对罗裳也摆了摆手,“小姐姐,后会有期,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便说你是我龙虎山张乘风的朋友,或多或少是有用的。”说罢,张乘风转身便走,大步流星又不失飘然,只留下罗裳搀扶着一身冷汗的刘墨。
吴义与虎锋此时已经自大蛊师的小楼内走出,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正是一身银色风衣的苗疆大蛊师木颜。
刘墨侧过脸,看到满面惊诧的吴义和虎锋,却将目光停在了木颜的身上。
那琥珀色的眸子。
那乌黑色的长辫。
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刘墨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顿时流下两行泪水。
只见刘墨几乎是甩开了罗裳的搀扶,趔趄了两步,却已经跑到了木颜的面前。
二人相隔三米,终于不约而同地站住。
刘墨似乎根本不在乎方才的惨败和右肩的重伤,他流着泪水,但是他笑了。
木颜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却又放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刘墨。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
刘墨张了几次嘴,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眼前的一切,莫说是罗裳已经湿了眼眶,就连吴义和虎锋都只觉得鼻子发酸。
良久,木颜终于轻轻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抿着嘴巴,轻轻柔柔地也微笑了。
见木颜露出笑容,刘墨终于合上了双眼,右肩处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刘墨再承受不住,双膝一软便栽倒在木颜怀中。
木颜被刘墨忽然栽倒带得也瘫坐地上,却只是紧紧地抱着瘫软的刘墨,一瞬间泪如雨下,更紧地将刘墨的面庞抱在怀里,抱进心里。
她又何尝不是在等着这一天?
她又何尝不是在等着这一天。
等着她的刘墨。
等着她的男人。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
第一百〇一回 几回魂梦与君同()
迷蒙着,有绵柔的触感自指背传来。
恍惚中,有清甜的气息自鼻息铺开。
刘墨缓缓睁开双眼,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左侧床边伏着的是已经睡着了的木颜。
她双手轻握着刘墨的左手,脸颊枕在刘墨的手背上。
刘墨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木颜,只是微微笑着看着木颜。
应该是木颜在《九黎巫蛊大经》中寻到了医治三尸蛊蛊毒毁容的方法,此时的她几乎已经回复了容貌,虽然岁月的痕迹难免让木颜比以前多出了少许浅细的皱纹,但她依然是那么美丽着,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的样子,甚至更多出几分风韵,如同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三十年不见了。
木颜的呼吸轻缓柔和,呼出的气扑在刘墨手背上,却让刘墨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与坦然。
这就是幸福吧。
右肩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却也有着一种古怪的麻痒感觉自断骨处传来,刘墨忍不住轻轻动了动手指。
“嗯?”木颜猛地坐起身子,双眼中还有一些半梦半醒的茫然,却愣愣地看着刘墨,似乎她也不敢相信刘墨真的就在她的身边一般,随即便红了脸,颇为关切地问道,“你……醒来了?”
刘墨点了点头,轻轻翻过左手,将木颜的手半握在手中,微笑了。
木颜的手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抽离开去,她也笑了,说道:“看我说的什么傻话……伤好些了吗?”
刘墨试着用了一下力,右肩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刘墨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却回答道:“好些了,放心。”
“我用蛊虫给你化除淤血,同时梳理筋络,可是你道行太深,体内道气浑然,蛊虫本能地有些怕,所以进度慢了些。”木颜话语间有些调侃之意,眼神却温柔地让刘墨只觉得心中无比温暖。
“谢谢……”刘墨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我明白……”
木颜见状,马上要起身为刘墨倒水,却被刘墨拉住了手。
“小颜,回来真好。”刘墨凝望着木颜琥珀色的双眸,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木颜顿了顿,轻轻低下了头,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滴落在刘墨的手背上。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对不起……”刘墨紧握着木颜的手,他心中有太多无奈与不舍,也有着太多歉疚与思念,此刻终于化作一句抱歉。
刘墨真的不愿木颜有一丝痛苦,他希望自己给木颜的只有幸福,可是带给木颜最多愤怒、委屈和伤心的,偏偏正是他。
木颜仍旧哭泣着,却轻轻摇着头,她还不知道刘墨为什么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消失而去,可就在刘墨因伤在她面前昏倒过去的瞬间,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要的,已经得到了。
“木喜怎样了?”良久,刘墨抬手为木颜轻轻拭去泪水,问起了当年的拳拳赤子。
木颜难掩担心神采,苦笑了一下说道:“他之前被常无心伤了,此时还没有恢复意识……当时有张乘风给了他九转还魂丹保住了性命,后来又有我用蛊虫尽量让他的经络疏通着,可是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刘墨闻言,却是强忍疼痛坐起身来。
“你要干嘛?”木颜有些焦急,忙起身搀扶住刘墨问道。
“九转还魂丹功效极佳,你的蛊虫也相当厉害,可是木喜还是没有醒来,证明他受到的伤害奇重,我得去看看他,”刘墨说着,却轻轻夹紧了木颜搀扶着的手臂,将木颜的手抱在心前,“他不是修行者,伤势耽误不得,否则会更加难以痊愈。”
听刘墨如此解释,木颜也不再反对,扶着刘墨将他带到了木喜屋中。
吴义、虎锋和罗裳此时正坐在木喜屋内,而吴义更是在仔细查看木喜伤势,满面凝重,显然对于木喜的状态,他也并不觉得乐观。
见木颜搀扶着刘墨进屋,吴义三人都有点意外,却藏不住露出的欣喜神色。
刘墨苏醒,大家似乎都有了主心骨。
在木颜搀扶下的刘墨冲着几人淡淡笑了笑,走到了木喜床边。
只见到床上的木喜虽不至于气息奄奄,但也是面色惨白、呼吸虚弱,刘墨不禁心中一疼,想起来当年木喜还是个满腔热血的男孩子,如今却已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岁月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生活,与常无心一般冷酷。
“唉……”刘墨坐在木喜身边,为他把了把脉搏,然后俯身看了看木喜左肩处的伤势,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沉声说道,“常无心这混蛋,是故意下此重手,让木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枉为修行者,还什么天下第一,世风日下……”
“他怎么样了?”木颜轻声问刘墨。
刘墨思量片刻,转身对众人道:“木喜身受重伤,元气大损,此时神魂虚弱,最需要的就是能够滋养和镇敛神魂的药物,如龙骨、琥珀、朱砂、牡蛎最佳。可是……常无心这等层次的修行者造成的伤害,普通药石绝难治愈……”刘墨想了想,望向虎锋等人道,“我有伤在身,麻烦你们替我去寻几种药材吧……”
虎锋闻言站直了身子说道:“老板,你尽管说,我去办就是。”
刘墨点点头,顿了顿说道:“真龙之骨和百年牡蛎,我自有办法,而你便去东北辽省寻萨满教传人,借他们所持的血水珀来一用。”
“好,”虎锋点了点头,确认说道,“辽省萨满传人的血水珀。放心吧,东北爷们爽利,应该也不会很难吧……”
“不要大意,”刘墨苦笑一下,“血水珀是萨满一支的镇教宝物之一,珍贵非凡,切记要与他们言明事理,告诉他们此番只是救人,血水珀用完之后定完璧归赵。”
“我肯定给他们好好解释,我估计问题不大。”虎锋说完,对众人抱拳施礼,便要即刻启程。
“我随你去,”一旁的罗裳忽然说道,一双大眼睛忽闪着望了望虎锋,又看向木颜,说道,“咱家的事情,我应该出力的,再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大个子……”
木颜苦笑一声,自然明白罗裳心意,她是断然不会将自己家人安危置之不顾的,而且罗裳看起来对虎锋也隐约有着别样的情愫,于是木颜摆了摆手道:“虎锋有你跟着,我倒是更不放心了,去吧,两个人互相照应点也好……”
罗裳听木颜应允,顿时面露喜色,却又撅起嘴巴瞥了刘墨一眼问道:“你确定我们弄到什么血水珀就能治好木喜叔?”
刘墨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保证可以的。”
“那就好,”罗裳点了点头,转身拉住虎锋便走,“我们一定完成任务,走!”
虎锋顿时红了脸,一边有些羞涩地笑着,一边有些拘谨地被罗裳拽出了屋子,二人一高一矮,却是显得很是般配。
刘墨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却又看向吴义道:“烦劳你去一趟湘省,找赶尸一脉中最有规模的归根堂,无论多少钱,买他们的丹辰火砂来。”
“归根堂?……”吴义顿了一下,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与归根堂发生过过结,便对刘墨点了点头,又对木颜微笑致意,便也转身离开。
刘墨目送几人走远,起身与木颜要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刘墨便说道:“喂,王英雄吗?我是刘墨……”
原来真龙之骨和百年牡蛎均产自海洋,而与刘墨并肩作战过的王英雄身为蓬莱一脉,自然了解这两味药材来历用途,也最是方便取得。听刘墨说完事情原委,王英雄似乎丝毫不曾犹豫便答应下来。刘墨又在电话里与王英雄调侃两句,说了些近况,便再次致谢,然后挂了电话。
“好了?”木颜关切地看着刘墨问道。
刘墨微笑着点点头,将手机递回到木颜手中,再次坐到木喜床边,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木颜有些不解,却很快明白了刘墨的意思,坐在了刘墨身边,轻声说道:“张乘风本性纯而不善,如果真的胜了他,反倒可能招来更多祸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刘墨见木颜与自己心有灵犀,不禁甜甜笑了,逝者如斯夫,然而总有些人和事情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远离和改变。
“不过你是真的让着他的吗?”木颜此时也不像之前那般担心木喜的伤势,毕竟有刘墨在,她的心里莫名踏实了许多,于是坏笑一下,眯着眼望着刘墨问道。
刘墨闻言冷哼一声,装作负气样子偏过头去,竟然有些撒娇般回答道:“废话,我堂堂袭明真人,想当年也是……”
“行了行了行了……”木颜忙笑着打断刘墨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刘墨也放松下来,只是微笑着看着木颜的眼睛,就连右肩处的重伤都不再如之前疼痛难当。
门外阳光灿烂,此时正值午后,独南苗寨中依然如同三十年前般潮湿炎热,却也已然如同三十年前般美丽安然。
回家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第一百〇二回 野狗()
虎锋在上了飞机之后直挺挺地坐了已经两个小时,一动都不敢动。
并不是因为虎锋恐高或者怎样,而是因为罗裳一直靠在他的肩头上酣睡着。
近些时候的经历让罗裳几乎从没有好好休息过,不过现在许多事情大致有了结果,罗裳心里的重担也算是或多或少的放了下来。
于是罗裳迷迷糊糊地便靠在了虎锋的肩头上,迷迷糊糊地步入梦乡。
自小到大,虎锋实际上极少与女性交往,而罗裳更是虎锋心中暗自钦慕的对象,所以此时此刻的虎锋才这般紧张,甚至头都不敢偏一下,只是用余光不时看看罗裳。
那长长的睫毛、翘翘的小鼻子和嫩嫩的嘴唇,无一不让虎锋为之心动、为之沉迷。
虎锋只觉得自己心中砰然不止,喉咙也有点干涩,却生怕自己动弹一下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