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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
「你总是给薇薇拉主人添麻烦，说不定死在这里她也来得轻松，不用再整天照顾你这块完全硬化，完全帮不上忙的水泥。」
「对，对不起…」
「你就不能做得好一点，别老是让她操心吗？」
「我会再努力一点点的…」
「硬化的水泥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重新变软。」
「…」
还以为小露稍微对自己展现关怀之意，可是态度立即骤然一变，令他无所适从。
每一句话也有如是铁锤重重地打在他的心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那张指头大的侧脸完完全全地摆出「拒绝」的表情，眼眸中映照着烦厌，把「我受够了」四个字清楚地刻在额头。
哈德见状，只得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为什麽不说自己是为了救薇薇拉主人才会身陷险境？」
「这个…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而且要是我身手再稍微敏捷一点，就不会落得如斯田地…」
小露轻轻「哼」了一声，便再没发出声音，不过好像能看到那张冷漠的脸蛋在一息间挂上了一抹可爱的微笑，想要看得更清楚而集中精神注视，笑意却有如夜空中的流星般消失无踪，不留下一丝痕迹。
然後再是一阵的沉默，哈德手持龙魂石跟在闭嘴不语的小露後方。
（人类…你还好吗…？）
薇薇拉不是已经跟小露沟通过了吗…？为什麽还会以念话询问我的情况…？
这个疑问刹那间出现在哈德的脑海，却有如水面的波纹般迅速消失。
（没什麽大碍啦，只是有点痛而已。那只龟已经倒下，现在跟小露在一起，正往你的方向走。）
（那就好了…）
（倒是你，我听小露说了，身体还能支持住吗？）
（好，好得不得了！我才没有那麽弱好吗！这麽一点小事我当然能支持住！再撑十个八个小时也没有问题！总之我也正向着小露走！你们就稍微忍耐一下！）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哦。）
（…要，要是小露真的消失了，你就留在原地，我会追踪她所在的最後位置来找你的…）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她的念话却回答得有气无力，身体似乎的确有点吃力，只是正在逞强而已。
不过哈德并没有揭穿她的意思，也没有本钱帅气地说一句「别走了，我来找你吧」，只能任由事态的发展。
过了一会。
「啦～啦～啦～啦～」
「唔…？」
一个奇怪的旋律，有如微风在不远的前方迎面掠过两人的耳朵。无法听清楚内容，但无疑是有什麽声音，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率先开口的是哈德。
「那是薇薇拉的声音吗…？」
「不可能，薇薇拉主人才不会发出那种幼稚的声音。」
「说的也是…」
「不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可能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孩子。」
小露这方面的感官似乎比薇薇拉还要灵敏，才走了没多久，便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
「啦～啦～啦～啦～」
那是一首哈德未曾听过的奇怪歌曲，当中带着诡异的扭曲感，并不像是孩童平常哼着的愉快节奏。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声音确实是由妮妮发出。
哈德看了小露一眼，轻轻点头，示意到那边看看，然後发出故作开朗，有如正在逗小孩的声音。
「妮妮～你为什麽来了这里～？」
「啊！讨厌的哥哥姐姐又来了！…唔？」
妮妮看到两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泛眼间又收俭下来，视线看着哈德头上的小露，发出疑惑的声音。
「魅魔姐姐…变成这样小小一只了…？」
咬着小小的指头，天真无邪地看着那位小使魔，似乎真的误以为薇薇拉缩小成这样子。
哈德见状喜形於色地笑了，心里因为妮妮这般可爱的举动而莫名地感到愉快。
「不是啦，虽然小露也有着魅魔的特徵，不过并不是魅魔姐姐，而是魅魔姐姐的朋友哦。」
「朋友…？」
「是的，是很好的朋友，妮妮也有很多朋友不是吗？」
「妮妮的朋友…找不到了…」
「找不到…？」
「是的…被哥哥姐姐吓走了後，再也找不到了…」
一双娇小的肩膀因为消沉而下垂，眼眸不再骨碌骨碌地打圈，原本就已经十分瘦弱的身体，好像在一下子变得更小，珍珠般小巧的牙齿轻轻咬住嘴唇，两滴小小的泪水在眼眶中晃来晃去。
哈德看到她突然沉静下来的模样，心里不是味儿，萌生出一个的想法。
「哥哥也是妮妮的朋友，不是吗？」
妮妮闻言猛然抬头，灰溜溜的脸蛋好像吹入了一股和暖的春风，把缠绕身上的阴霾驱散，为异常苍白的脸增添了那麽一点点的色彩。
「哥哥…是妮妮的朋友？」
「当然是朋友罗，妮妮是那麽乖巧的孩子，我和魅魔姐姐都很喜欢妮妮呢。」
「如果是朋友的话，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只要妮妮不再乱跑，便能一直在一起啦。」
「朋友…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脸上好像出现了一点迷茫，视线变得虚无飘渺，刚才的笑意荡然无存。
「妮妮…？」
妮妮并没有回应，赤着的小脚掌蹒跚地向前踏出了几步，继而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直从旁观察的小露，却突然放声大喊。
「小心！她的气息很奇怪！」
第三十六章 暴走的少女？（）
哈德眼看著整个人高兴地扑向自己的妮妮，虽然清楚听到小露的忠告。但那张无邪的小脸要是因此而消沈下来实在是太可怜了，难以想像她摔到地上后，向自己投放的失望眼神会有多么锥心。保护欲的驱使下，哈德无法狠下心逃开，还是展开了双臂，迎接跳跃途中的妮妮。
放开怀抱的妮妮完全没有顾忌地飞扑到哈德怀里。不过即便如此，比小怜还要娇滴滴的她，所造成的冲力比起想像中还要小，感觉有如是一只幼犬跳到自己身上，不太费劲便能稳稳地接任她。
那双看起来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折断的苍白手臂绕过哈德的胸口，轻抚著他的背部，小脸不断在他的衣服上蹭来蹭去，悬在半空的小脚掌晃啊晃，晃啊晃。那种能够溶化人心的愉快模样，有著能把欢乐分送旁人神奇魔力。
轻盈得完全不寻常的体重，难以想像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好像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血液或肌肉，仅以一层薄薄的皮肤披在骨头外面。令哈德不禁感到有点迟疑，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随著那匹淡绿色的头发在哈德的下巴蠢动，鼻腔深处传来一阵淡淡的幽香，是一种小孩子独有，令人感到舒心的清新气味。
顿时变得安详的小脸蛋流露出安稳的笑容，小小的嘴巴念念有词。
「太好了…朋友…能永远在一起…」
话语不是对著任何人说，仅仅是因为安心而流漏出的自言自词。
当下哈德认为有好好接住妮妮真是太好了。当然他并没有把小露刚才的话抛诸脑后，抱著妮妮的同时向小露打了个眼色，示意「应该没问题吧？」，而小露也仅仅回应一个不确定的表情。
哈德眼看并没什么不妥，便放下最后的那点戒心，紧紧把妮妮抱住，宠溺地轻抚那个绿色长发盘在脑后的小脑袋。在旁人眼中，一定会误以为是一对感情十分要好的兄妹，久别重逢的温馨画面。
哈德浸淫在光滑长发的舒适触感之中，因为过于投入，不小心把夹著长发的发饰弄歪了。正想把它推回原处，视线却恰巧注意到那个巨大发饰的模样。
之所以说巨大，因为那个发饰几乎比妮妮的头还要大。有著骷髅头外表的巨大发饰，虽然并不是十分真实，而是可爱化的那种，但想到一个小女孩竟然不使用可爱的动物或是花朵饰物，而是这种带著诡异感的骷髅头，令哈德不禁感到疑惑。
刚才小露的话语有如走马灯般重现脑海。
小心！她的气息很奇怪！
如是般想的同时，身体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全身起鸡皮疙瘩。那是一种比杀意还要可怕，单纯至极的死亡气息。想要寻找感觉的来源，可是思绪在霎眼间陷入空白，脑袋好像不听使唤般，无法下达任何指令，就连双眼也变得无力，不能对焦任何事物，只能在虚空中浮游。
突然，强烈的不痛快感侵蚀全身，惨白的意识在一瞬间被粗暴地拉回身体。这才发现脖子好像被巨大的手掐住，传来强烈的窒息感，与世隔绝的气管无法进行呼吸，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肉也在渴求著新鲜的空气。
身体使不上力，只好以视线追踪力量的来源，才发现掐住自己的并不是巨大的手掌，而是与强大的力度不乎的纤细小手。
而那双手，毫无疑问是妮妮的。
只见那张小脸的脸色骤然一变，刚才的舒适表情好像从没存在过般，完全消失在苍白的脸蛋上。五官如同配合著失去理性的主人，剧烈地扭曲抽动。与发色十分相似的双眸充满著恍惚，空洞的瞳孔虽然看著哈德的方向，但感觉却像是对焦在更远更远，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远方。小小的嘴巴正在发出不详的低鸣，不断重复同一句说话。
「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妮…妮妮…你怎么了…？」
试著伸手推开妮妮的手，可是四肢因为缺氧而使不上力，甚至双腿一软，与怀中的她一同跌在地上。
「妮…妮妮…你怎么了…？」
即使感到痛苦不已，但哈德还是勉强地挤出声音，想要与怀中的这些小女孩对话。不过妮妮的眼眸并没有为哈德的话而动分毫，比起无视了，更像是根本无法传到她的耳朵。
这时候，哈德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缕不禁令他闭上双眼的强光。
那道强光，是从小露的爪子上发出的，光线比起刚才对付骨骸龟时所散发的更加耀眼，说明这一击的力量比起刚才更为夸张。
然而，正当爪子化成一道银白色的扇形光芒袭向妮妮的脑袋时，哈德却咬紧牙关再次从喉咙挤出丁点的声音。
「不…不要伤害她…」
「她想要杀掉你啊！这种时候你还说什么傻话！」
「不…不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小露还是专重哈德的意愿，定住了挥向妮妮的爪。哈德见状，在万般痛苦之中还是勉强挂上一道无力的微笑。
「真是的！」
高声的抱怨后，小露便收下爪子，飞向妮妮抓住哈德的手，尝试以力度强行松开。可是妮妮无情力相当骇人，就连力度非比寻常的小露，还是无法轻易把她的手拉开。
「放手！放手啊！」
也许是担心伤到哈德的脖子，小露并没有以蛮力拉开妮妮的手，反而张开了小小的嘴巴，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朝妮妮的手腕咬下去。
「啊！好痛！」
理性被痛觉重新唤醒，被咬了一口的妮妮瞬间便放开掐住哈德的手，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轻轻按住因为被咬而不停冒出血液的位置，发出恐惧的声音。
「好痛！哥，哥哥为什么弄痛妮妮了！」
「咳－咳咳－」
能够重新呼吸的哈德，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吸气。不过其实被掐住的时间很短，身体的情况不是太差，反而是被掐住的位置刻上了一个紫黑色的掌印，传来烧伤般的炽热疼痛感。
回过气的哈德，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因为我快要死掉了啊…倒，倒是妮妮…为什么要掐住哥哥的颈…」
「哥哥说了要和妮妮做朋友！要永远在一起！所以妮妮才这样做！」
「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呜！手好痛！哥哥是个大骗子！大坏蛋！妮妮最讨厌哥哥！不要再看到哥哥了！」
就好像真的没有恶意一样，妮妮赤著的小脚用力跺了一下，一脸闹别扭的样子，不顾一切跑开。
「妮妮，等等！」
哈德想要追上去，可是妮妮脚程意外地快，眨眼间便溶入了漆黑之中，消失在两人的视线。
不消几秒，那个方向重新出现了一个慌慌张张，朝两人奔跑的身影。
「人类！小露！你们都没事吗！」
从黑暗中探出头来的，是与两人失散了的薇薇拉。
「薇，薇薇拉，先不说这个，刚刚你没有遇到妮妮吗…？」
「唔？那孩子？没有啊，为什么我会遇到她？」
第三十七章 旅程的末段（）
薇薇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食指轻轻舐在唇前，认真聆听两人向她简单地交代刚才妮妮的事，然後仔细打量哈德颈上紫黑色，有如瘀青一样的掌印。
「啊！痛痛痛…」
薇薇拉冷不防伸手触碰，哈德随即不争气地发出痛叫。虽然伤口没有流血，但灼伤般的疼痛感相当强烈。
薇薇拉缩开小手後，再度露出思考的模样。视线与小露对上，蹙起稀疏的眉毛。
「小露，你怎麽看？」
「薇薇拉主人，虽然那孩子的外表和人类很像，但却散发着一种极不寻常，好像长期活在黑暗之中的诡异气息。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不死生物…那个叫妮妮的，也许是不死族的孩子？」
「唔…这麽一说确实有这个可能，如果是不死族的话，即使在这般漆黑的环境也能够自由自在地活动。」
「问题是她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背後是不是正在策划什麽阴谋呢…」
就在薇薇拉专注於与小露对话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了力度，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好几下，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哈德见状来得及快步上前扶住了她，才没有受伤。
哈德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体看起来有点虚弱，使不上劲的双腿不断发抖，甚至维持身体平衡也十分勉强，别无它法之下只好不情不愿地把重心靠在哈德身上。
与此同时，小露在空中转了两圈，站了在薇薇拉下垂的肩膀上，轻轻说道。
「薇薇拉主人，我先回去了。」
「唔…对不起呢…小露…都怪我…」
「不，没什麽。」
语毕，小露便把自己藏在薇薇拉樱色的长发之中，随即失去了踪影。与此同时，薇薇拉的无力的表情好像重新恢复了一点点的精神，身体也得以重新站稳。
哈德露出不太安心的表情，吐露出担忧之声。
「薇薇拉，身体没关系吗？」
「没，没什麽，只是让小露现身太久，身体有点不胜负荷，现在好多了。」
「刚刚你不是说可以再支持十个八个小时的吗…」
「要，要你管！我可是为了找你才会这样！你到底懂不懂什麽是礼节？不懂的话，我可以想点办法帮你迹叮俊�
哈德看到还在逞强的薇薇拉，喜形於色地露出微笑。
「不用麻烦你了，不过我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可不可以先让我休息一会呢？」
「你在笑什麽…算了…好啦好啦！就稍微坐在墙边休息一下吧！五分钟而已哦！你这个人类真是麻烦！总是拖着我的後腿！」
说完两人便并排靠坐在墙边，得以坐下放松身体，哈德才发现除了伤口的疼痛，全身上下的肌肉也不断传来剧烈的酸痛，已经累得不行，意识很快便有如盖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变得模糊起来。
「薇薇拉，那孩子虽然行动十分怪异，可是看起来不像是很坏，我想她应该没在打什麽不好的主意，说不定只是单纯迷路了而已…？」
「呼…呼…」
薇薇拉没有回应。
哈德转头一看，那个小脑袋已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发出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
「还说只可以休息五分钟…结果自己立即睡着了…真是反复无常，爱挖苦人，嘴巴坏坏又喜欢逞强的人…不…是魅魔才对…」
「唔…？」
还在想薇薇拉是不是听到了，可是她仅仅有如幼猫一般慵懒可爱地「唔」了一声，小小的头摇了一摇，梦幻的樱色长发随着动作化成优美的形态，重新铺散在娇小的身躯上。似乎处於浅睡状态听到声音，而循着本能作出那麽一点点的回应而已。
低头俯视着发散着光芒的龙魂石，一个有如闪电般的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
「这二十年间…你也一直独自走过这段严峻的旅程的吗…？」
孤独地走过城堡前的荒凉之地…渡过那片几乎令血液结冰的冰晶湖，走过堆着厚重积雪的茂密森林，穿越伸手不见五指的漆暗洞穴…
每一个地方对哈德来说也是未曾经历过的痛苦之地，可是薇薇拉却孤身勇敢地走过无数遍…
想到这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