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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样的状况时常发生。”卡瑟琳轻声说。
“不仅时常发生，而且还又不小的危险性。”冰熊深渊皱皱眉头，“我们这个高度应该没事吧。”
“再爬高一些。”卡瑟琳立刻命令巨型眼球再度升高，即使会被天穹上的火光蹭到也再所不惜。
两座山峦的距离在空中看去已经差不多快贴到一起，它们的速度也在明显增加，带起的“黑雨”越发密集可怖。
“轰隆”高空中发出一声巨响，火光自苍穹上喷出。幸好巨型眼球离得足够远，但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令卡瑟琳和冰熊深渊也是一阵后怕。
火光过后，苍穹上出现了一道打开的巨大闸口，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火红火红的钢水在闸口里流淌，一股无形的力量拘束着钢水，让它们不至于倾泻而下。
394 长着鱼首的庞然大物（）
卡瑟琳咽了一口唾沫，她口干舌燥，浑身颤栗，那是对于天地间不可抗拒伟力不自觉的敬畏。
地面上，两座山峦终于撞击到一起。难以计数的零件残骸从地下喷涌到半空中，数量之多之密，遮蔽了地面上的一切景象，仿佛一盆黑油泼到了白布上。
钢水忽然从天而降，恶狠狠地浇筑在零件残骸最多最密集的核心区域。苍穹上的闸口就在下方的碰撞发生时，撤去了无形力量。没有阻挡的巨量钢水如潮水般倾泻下来，就像自天际挂下一条汹涌的大河。
与此同时，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金属摩擦声自地面上传来，“嚓嚓嚓嚓”。声音越来越响，如同凄厉的惨叫声。
即使距离地面如此之远，那摩擦声仍然让卡瑟琳在巨型眼球上听得毛骨悚然。她不禁对身旁的冰熊深渊说：“你是否也听到了惨叫声？我觉得听到的是惨叫声，承受惨烈酷刑所发出的惨叫声。”
“嗯，我也这样认为。”冰熊深渊慢慢吐出一口气，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屏住了呼吸，直到说了这句话闷在胸口的浊气才被呼了出来。
在滚滚钢水、密集的零件残骸、无尽惨叫中，一只庞然大物正在悄无声息地诞生。没人能看清它的模样，因为视线根本无法穿透炽热的钢水与密集散布在半空中零件残骸。但是它的存在却无人不能感知，甚至它从铁与火中吸取养料，壮大自身的过程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齿轮城里发出更为急促的警报声，密集的黑色炮管从一座座工坊里伸出。那些高耸巨大的建筑轰隆隆地转动着身上的铁齿圆盘。在卡瑟琳的眼里，建筑们改变着自己的形态并且在城中缓缓地移动。
双方似乎在比拼着速度，庞然大物在不透风的铁幕下茁壮成长；齿轮城的巨大建筑们也在竭尽全力地聚集到一块。
危险的预感在卡瑟琳和冰熊深渊的心头盘踞，这种感觉太明显太明确，就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已经押赴到刑场。
“逃不了了。”卡瑟琳两眼茫然，表情绝望。她竟然下意识地让巨型眼球向下降落。
“啪”冰熊深渊顾不得许多，对着女法师就是一记耳光。“你清醒一点。”神山萨满的精神意志毕竟坚强许多，虽然同样感到绝望，但还能保持足够的理智。
刺痛感让卡瑟琳清醒过来，她立刻伸出一截小手指放进嘴里，一口咬了下来。伤口处没有流出一滴血，而是布满了黑色。卡瑟琳吐出嘴里的小手指头拿在手中查看，整截小指头完全漆黑，坚如磐石。
“好可怕的恐惧力量。”这截小手指中聚集着刚才潜入卡瑟琳精神里的恐惧。要不是这种纯粹的黑暗力量惊动了钍蟮谋灸埽苌钤ǖ哪且话驼瓶删炔涣伺ㄊΑ｜额鼠是来自地下世界的生物，天生具有黑暗力量，它的本能对于黑暗力量犹为敏感。一直被卡瑟琳压制的钍蟊灸埽驮诟詹磐蝗豢裨昶鹄矗酝颊跬咽咳ネ淌衬切┣秩氲目志濉？志迕谴蟾攀歉惺艿教斓械拇嬖冢还赡远囟级憬丝ㄉ盏男≈竿防铩�
冰熊深渊的掌击倒是恰到好处地帮卡瑟琳压制住了钍蟮谋灸埽沟盟靡砸履墙乜志迨种浮�
趁着恐惧力量还没再次袭来，卡瑟琳催促巨型眼球向更高更远处飞去。
地面上的庞然大物慢慢铸造出了形体，它的头部先从钢水与零件残骸混合的中心地区伸了出来。那是一只嘴中长满利齿的鱼首，一双鱼眼死气沉沉，毫无活物的灵动。乍一看，这就是用拙劣的模子浇筑出的钢铁雕塑。但是鱼首两侧，烧得火红的两腮完全由铁齿圆盘和铁轴组成，居然一张一合好似在呼吸。
齿轮城中，巨大的建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无数如枝条般的机械从它们身上伸出，相互交汇，搭建成新的部件和关节。
卡瑟琳从高处看去，能辨认出一个巨大的人型在形成。
“这是要开战。”形势已经差不多明朗，冰熊深渊说出结论。
“不知道那下面会长出什么样的怪物来，齿轮城的速度有些慢。”卡瑟琳心有余悸的望着露出鱼首的庞然大物。她内心深处不知不觉站在了齿轮城的一边。
“应该来得及，齿轮城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对付下面的怪物了。”冰熊深渊也将注意力投到庞然大物这边，“不过如果只是长出一条鱼来，也许不难对付。”
但下一刻的变化令冰熊深渊瞠目结舌。鱼首之下，一具强壮的身躯长了出来。先是肌肉虬劲的胸膛，再是结实的前肢，锋利的尖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鱼的身子。
随着庞然大物身躯的出现，那死气沉沉的鱼眼开始变得灵活，时不时转动两下眼珠观察着四周。鱼鳃张合，直接将大量的钢水融合着零件残骸吸入了身体。或许是到了关键时刻，穹顶上的闸门似乎又努力开大了几分，挂落天际的钢水长河猛地粗壮了一圈。
齿轮城一定是感受到了危机，警报声急促到了疯狂的地步。巨大建筑们相互结合时撞击出“砰砰砰”的巨响，一个钢铁巨人初具规模。
“轰轰轰轰……”齿轮城中所有的工坊开始一齐开炮，炮弹划出弧线飞向天空，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长着鱼首的庞然大物。
天空中宛如架起了一道黑色的炮弹虹桥。一头来自齿轮城，另一头砸在庞然大物的鱼首之上。“当当当当……”命中声比鼓点都要稠密。庞然大物被突如其来的炮弹雨打歪了脑袋，恼怒地伸出一只巴掌遮挡在面前。但这似乎并没有多少作用，炮弹虹桥就像一柄重锤，将庞然大物的巴掌砸进了鱼首里。
而且更出乎两个天空中观战者意料的是，齿轮城的攻击远不止简单的炮弹。络绎不绝的机器傀儡竟然沿着炮弹虹桥从齿轮城中杀了出来，飞奔在数百米的炮弹虹桥上。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动物，有的如人类，更多的是奇形怪状——长着翅膀的螃蟹傀儡，龙形身体的牛头傀儡，如蛇般扭动而行的熊状傀儡，大大小小，模样怪诞。
395 只是在箱子里（）
机器傀儡大军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鱼首庞然大物。在炮弹虹桥的压制下，齿轮城明显占据了上风。
庞然大物的爪子和鱼首已经给打得变形，机器傀儡大军也陆续杀到。他们一拥而上，如蚂蚁般扑向庞然大物的身体。庞然大物新浇筑出来的身体部分，原本开始降温，颜色也从火红变成暗红。但不知机器傀儡们用了什么手段，遭到攻击的身体部位重新发红发烫，又有熔化趋势。
“那个怪物似乎快不行了。”卡瑟琳有点失望，刚才那么强大的恐惧力量在机器傀儡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不会那么简单。”冰熊深渊望了眼齿轮城，“那个钢铁巨人快完成了，肯定是要靠他来解决下面的怪物。”
果然神山萨满的话音刚落，庞然大物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炮弹虹桥以及机器傀儡大军一下子失去目标，全部投入钢水与零件残骸里，一时间火光四射。从天而降的钢水长河这时也逐渐变细，看来是快要倾倒完了。
卡瑟琳立刻感到了异样，有种无形的力场弥漫在整个空间里。虽然立场对自己没什么伤害，但令人极不舒服，全身上下仿佛都被浸入了液体，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丝阻碍。“你也察觉到了？”她问身旁的冰熊深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卡瑟琳眼里，高大魁梧的老野蛮人好像有点佝偻。
“嗯。”冰熊深渊点点头，“可怕的力量，源头就在那里。”
他指着钢水与零件残骸混合的核心区域，那里出现了一个钢水深潭。能看到深潭的水面在不停下降，逐渐露出深渊般的洞口。也许是受到无形立场的影响，在深潭周围的东西都变得滞重缓慢，就连飞舞在空中的零件残骸都好像静止在了半空中。
炮弹虹桥和机器傀儡大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向深潭，不过它们不约而同地变慢了动作。越接近深潭，动作越慢，最后也像飞舞的零件残骸一样静止在了空中。
齿轮城大约是意识到他们的攻击毫无作用了。横跨天空的炮弹虹桥突然中断，无数机器傀儡失去立足之地，从天上掉下来摔得粉碎，成为零件沙漠的尘埃。
当然，这轮攻击还是争取到了不少时间。钢铁巨人即将组建成功，率先完成的上半身从地上慢吞吞地坐起来。他的脑袋竟然由一百只机器傀儡蜗牛相互攀附在一起组成，五官怪异变形。蜗牛们总是不安分地伸展身子动来动去，让整个巨人的面目甚至头型始终在扭动变化。
深潭里的钢水彻底流入了地下，地面上只余下一个宽广的深渊洞穴。凄厉的惨叫声再度响起，其中还夹杂着骇人的咆哮，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着从深渊洞穴里传出来。
卡瑟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无形立场似乎在挤压收缩，要把它浸润的一切事物都拖向深渊之中。巨型眼球在高空中不住晃动前移，它极力挣扎，但也摆脱不了力场的迁移。
深潭上空的零件残骸从静止变为了飞舞，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飞动，在空中形成一股庞大的旋风，而旋风的尾巴就在深渊的中心。
没人注意到苍穹顶上的闸口关闭了，不时出现的火光电闪也停止了。这方空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这股庞大的旋风所裹挟，旋转着吸入深渊之中。
“怎么办？我们也会给吸进去，牛眼敌不过这种力量。”卡瑟琳眼看着巨型眼球一点点向下方落去，即使离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心里还是不免担忧。
“现在只能看运气。”冰熊深渊半弯着腰，他受到力场的影响要远大于卡瑟琳，“齿轮城的巨人快要站起来了，等两边打起来，我们应该能脱身。”
转机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苍穹之上猛的响起一记闷雷。卡瑟琳抬头望去，天顶居然给砸出一条裂缝。又是一记闷雷，裂缝给彻底砸开，变成一个窟窿。窟窿外一只红彤彤的眼睛凑上来，朝下面张望。
卡瑟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一直觉得地上的鱼首庞然大物也好，齿轮城的钢铁巨人也好，都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了。但当她看到那只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的见识是如此浅薄。那只眼睛的主人恐怕才是最为巨大的存在。
卡瑟琳终于意识到，地面上即将开战的两方，或许只是那只眼睛注视下的一场游戏，就像站在街边居高临下地看两只蚂蚁为一块面包屑争斗一样。
一瞬间，卡瑟琳视线真的来到无比高处。她向下看去，看见一只巴掌大的铁罐子里坐着一个大头娃娃，看到一个拳头来大的洞穴里趴着一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鱼脑袋狮子，看到这些东西都关在一个大铁箱子里，而自己就在箱子顶上开了个小孔，用一只眼睛向里望。
“怎么回事，我看到了什么？”卡瑟琳自言自语。她揉揉眼睛，再望向苍穹，发现那里并没有给砸开一个洞来，也没有什么眼睛在向里张望。身旁冰熊深渊坐了下来，看来给无形力场压得站不住了。
错觉吗？
卡瑟琳有些迟疑，她努力回忆着那一瞬间看到的一切。那景象真实生动，不管是不是错觉，她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了直观的印象。洞里的那只鱼脑袋狮子还没有完全长成，铁罐子里的大头娃娃也还需要时间站起来，巨型眼球的位置就在两者之间。想要不被两个巨物的战斗所牵连，只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一个安全的地方！有这样的地方吗？有！
刚才全景式的视野中，卡瑟琳看到箱子里有一个称得上绝对安全的地方。无形力场还在拖动巨型眼球向地面的深渊洞穴飞去。卡瑟琳却让巨型眼球不要抵抗，尽力向地面降落。
很快那股旋风便抓住了巨型眼球，将它向深渊洞穴带去。
“你难道发现了什么？”冰熊深渊趴在眼球上，避免给甩出去。
396 潜入深渊洞穴（）
“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前往那里必须冒一下险。”卡瑟琳简略讲述了自己在一瞬间看到全景的事情，“这片零件沙漠下有复杂的地下洞窟，一直通到齿轮城里。我们只要进入地下洞窟，就能进入齿轮城，也不用夹在开战的双方之间。”
卡瑟琳没有说明该怎么进入地下洞窟，但冰熊深渊已经猜到，躲着庞然大物的深渊洞穴里肯定有入口，眼下的情形倒是值得冒这个险。
巨型眼球沿着旋风旋转的方向前进，在卡瑟琳刻意地控制下，它的飞行速度要比漫天飞舞的零件残骸快得多。
一圈圈地飞行，令人头晕眼花。随着深入旋风的中心地带，速度越发快起来。
卡瑟琳和冰熊深渊死死扒在巨型眼球上，四周的景象已经逐渐看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如何脱离旋风的控制也是个难题。已接近深潭洞穴的入口，必须在被吸入洞穴前脱离旋风范围。
卡瑟琳将胸口的锁链尽量地拉出来，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入口附近将锁链尽数抛出去，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能够挂住深潭洞口边缘残余的钢水——那些钢水因为冷却凝结成不规则钢铁，覆盖了洞口以及深渊洞穴的内壁——借此将巨型眼球拉出旋风。
女法师一边准备锁链，一边靠眼神向冰熊深渊示意。开口说话是办不到了，因为一张嘴就会灌满风。
也不知道神山萨满的智慧和他的年龄是否相匹配，反正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眼神交流。
洞口就在眼前，时机稍纵即逝。卡瑟琳用力将锁链甩出去，长长的锁链立刻飞散开来，几秒钟后挂住了洞口边缘。
冰熊深渊没有让女法师失望，他第一时间抓住锁链，整个人给旋风吹得飞在空中。
卡瑟琳也早有准备，锁链一挂住边缘，她就拽紧拳头狠狠砸在巨型眼球顶端，那个如同帽子的金属盒子上。
巨型眼球如遭电击，盒子的四面迅速打开，落到眼球表面，变成四块金属板。金属板又自行向周围复制出一块新的金属板，如此再三，无数金属板哗啦啦地铺开去，不到一分钟就将整个眼球表面给包裹起来。
现在要是从远处看，不难发现巨型眼球变成了一个金属眼球。“咔嚓咔嚓”的声响也随之出现，那是铺开的金属板向内折叠的原因。偌大的巨型眼球以一种及其诡异的方式在缩小，数十秒后恢复到之前沉睡时的钢球形态。
卡瑟琳这时也飞到了空中，她紧紧抱住牛眼钢球，连接两者的锁链承受着严峻的考验。
灵魂枷锁的强度取决于施术者的精神力度。所以卡瑟琳实际上非常辛苦，她不仅要维持锁链的长度，还要和旋风进行角力。每一下对于锁链的拉扯都是对卡瑟琳精神意志的冲击。
卡瑟琳能做的就是坚持，虽然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冰熊深渊正在努力抓着锁链向洞口边缘爬去，他已经脱离了旋风的范围，爬行速度越来越快。眼下的关键就看神山萨满能不能在女法师精神崩溃前到达洞穴边缘地带，然后将锁链另一头的女法师给拉过去。
作为野蛮人，冰熊深渊的力量自然不弱，他靠着强大的臂力成功地爬到洞口边缘。
冰熊深渊选好一个立足点，开始用力拉动锁链。在与旋风的对抗中他还颇占上风，虽然速度不快，但将卡瑟琳顺利地拖了过来。
卡瑟琳站在洞口边缘时，神色有些苍白。她消耗了不少精神力，刚才灵魂枷锁都险些维持不住，不过好歹是撑了过来。
“在洞穴的中部，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入地下洞窟，单具体位置我无法确定。”卡瑟琳稍许休息了一下，和冰熊深渊商议，“我们最好先爬到那里，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冰熊深渊观察了一下深渊洞穴，下方黑沉沉看不到多深的地方。“我在前头，你跟着我爬过的地方下来。”
两人又商量几句，把钢球那端的锁链缠在了冰熊深渊的腰上。冰熊深渊一点点向下爬去。因为沿途经过钢水的洗礼，洞穴壁是由钢水混合着零件残骸冷却后凝结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