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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信北笑道:“嗯,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有些重财轻义,显得无情。可是,以后如果我们发展壮大了,你能担保不会出现我最后提到的两个问题?如果出现,并一再累积,你觉得我们的情义还会维持多久?那就不单单是‘吃得亏,坐得堆’的事情,照我说,早早散伙算是最好的结果。”
杨友宁道:“那倒也是。”
江信北接着说道:“所以,我说‘先讲规矩,再论交情’看似无情,却恰恰是我很看重我们的弟兄情义,不想因为几个钱财损坏了我们的交情。也就是要在情义和钱财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规矩,大家各自心中要有个谱,情义要讲,钱财也要讲,关键是遵照这个规矩,自己自觉,管好自己,把公事和私利拎清楚,凡事不过分。因为,一旦过分,就是非分之想,就破坏了这个规矩。结果,不是钱财毁掉我们的情义,就是我们产生信任危机,最终无法合作下去,一拍两散,到头来两手空空,还赔上了交情。”
江信北已经讲得够明白,公事与私利分清楚,大家都懂,但陈义海和杨友宁还是将信将疑,江信北是不是杞人忧天。石顺东和刘玉坤也对发生江信北所担忧的事情将信将疑,不过两人把自己放在江信北跟班位置上。宁愿相信江信北说的是真有其事。真正理解的只有张才景。
想了想,江信北又道:“我也希望我的想法是多余的,不过。我还是认为,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规矩讲了,如果谁有什么难处,或者确实是事出有因,大家再来相互帮衬,我们的情义才更真诚,更经得起考验。”
江信北都如此说了,不管理解不理解,相信不相信。江信北总归是处于好心,无论如何,大家都得给江信北这个面子。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用得着用不着,六人你一言我一语,充分列举各自不能接受的现象,定出几条规矩。
第一,按实际出工天数领取工钱;第二,按股本多少分红;第三,危害大家利益。情节不可饶恕,那就好合好散,踢出江信马帮;第四。临时出现新状况,大家意见出入较大,临时商量,再细化,写进规矩中。
这几条基本都是江信北想好了的,难得大家也就想到这么几条。
商定下来,天色已晚,庞老头早就弄好了晚餐,只是众人讨论热烈。没有打搅。
八个人一桌,大家还从来没这么齐整地坐在一张饭桌上。从江信北的粗略算账当中。众人知道锁赚不少,至少今年的年是好过了。心中有底气。似乎就有了奋斗目标,众人喝酒格外来劲,酒量都增加不少。
却不免太过放肆,每人两碗后,家里没酒了。
石顺东觉得不过瘾,欧全海放下碗筷很自觉地跑到镇上买酒。
“信北,你倒是给我们交个底实话,今年过年,我们能拿多少钱回家?”
等酒喝,得找话题,陈义海忍不住问道。
江信北也很高兴,粗粗一算,这十来天,从猫冲运出的冬笋有二万六七千斤,扣除损耗,和给各商户的上浮斤数,以及还来不及运到县里的三千来斤,还有二万多,除去本钱和费用,每斤至少可以赚到一角二三分,那就有一千多大洋,九个人,就算预留一些做砖瓦厂的筹措成本,平均每人可以拿七八十大洋回家过年。再加上帮齐柳笙向吴思棉定制二百来套棉衣裤,最少还有百十大洋进账,想不高兴都难。
见一桌人都望着自己,江信北道:“急什么,到领钱的时候,自己再数,岂不是更加高兴?现在知道了,新鲜劲就过去了,没来由,领钱的高兴劲就低了几分,是不是这个理?”
确实是这样,特别是刘玉坤压抑住再纠缠江信北说说的冲动。十个?二十个?想想都来劲。这些年刘家穷惯了,一年到头难见到几个大洋,自己跟着江信北做事,不过一个月山下,就能拿到这么多大洋,刘玉坤看向江信北的眼光都发亮。
众人说话间,欧全海和酒店店主抬着一瓷坛子酒进屋,恐怕有二十来斤。欧全海或许是受到江信北所说工钱的刺激,这酒是他自己掏的钱。按江信北的说法,欧全海不奢求参与石顺东几个的分红,仅就江信北准备每人每天发四五大洋的工钱,把欧全海计算在内,就能让欧全海睡在梦里都能笑醒。
庞老头早早下席,帮着添加菜肴。桌上都是年轻人,一个老家伙再呆在桌上就有点不知趣了。
又是两碗碗酒下肚,石顺东兴奋起来,说道:“信北,反正我们都捆绑在一起了,不如趁今天高兴,大伙来个桃园三结义,学下刘关张如何?”
趁着酒兴,大伙一起起哄。
江信北道:“什么桃园三结义,你和那俩个结义?这里有七个人,外带一个庞振民不在。”
张才景道:“信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顺东不过借个名头,说我们大家结义罢了。我看,不如顺势就势。我听过七侠五义,不如我们就叫南河八义,怎么样,我够有才吧。”
这个主意不错,江信北提碗,在众人面子绕一个圈,道:“那就这样了,同意就把碗中的酒给我干了。今天庞振民不在,过几天,嗯,把齐柳笙的事情办完,大概是二十七八,我们一起到县里结账领钱,八义聚齐,怎么样?”
没什么比这更具有纪念意义,众人轰然叫好,差点把酒碗碰破。(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排年庚,论大小,吵吵闹闹,不觉间,桌上菜碗见底。家中没有备用的其他菜肴,庞老头剥笋壳,添加了两碗竹笋。
众人不好意思再要一个老人家服侍,用开水漂洗碗中的油分,再兑上一些盐巴,作为下酒汤菜。
喝酒莫讲菜,七人似乎不乐意就这么草草收场,开始捉对猜拳罚酒,接着演变成猜拳杀通关,只有杀了通关的人才可以离席。
酒席人数渐少,热闹劲再也不复之前盛况。一天的劳累加上酒意上涌头晕晕乎乎,倦意袭来再也挡不住。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干年轻人各自回房就寝,丢下一桌凌乱的碗筷。
庞老头后面收拾碗筷,烧水洗刷,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一家子逃难,家人中途失散,要不是舍不得丢下庞振民,难说庞老头不去寻了短见。庞老头带着庞振民逃到西林壁碰碰运气时,已经几天颗米都不曾粘牙,彷如世界末日,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不曾想,到西林壁就是苦难无助日子的尽头。庞老头和庞振民祖孙先有伍泽猎的接纳,后跟江信北做事,半年时间就这么一晃就过。
先讲规矩,再论交情,江信北对伙伴讲的一番话,庞老头全数听进耳里,想入心里。初听之下,庞老头还有点小小的不适,想多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私利,这很正常,但人也要有吃得起亏的自觉。求私利有上限,吃亏有底线,这是老天给人立下的规矩,也就是为人处世的本分。丧失这个本分。再好的关系也会破裂,再好的游戏也玩不成。
村村寨寨的事情不断在庞老头脑子里闪过。有些人家,吃不得半点亏。斤斤计较,得寸进尺。见好处就上,私利索求无节制,弄得在地方上没人缘,邻里之间关系紧张,甚至恶语相向,拳脚往来。有些人家一味退让,说得好听是与人为善,老实善良。说得不好听是软弱可欺。
一方求私利没上限,一方退让无底线,违背天理,富的更富,穷的更穷,这世界不乱套才是怪事。
庞老头逆来顺受惯了,从来没朝这方面想,一边洗碗,一边胡思乱想,江信北的话不时出来牵头。越发认定人得有规矩,懂规矩,守本分。
没有规矩得情谊。像碰瓷,脆弱得稍不经意就一地碎片;没有交情的规矩,像牢笼铁窗,剩下的只有冰冷和世态炎凉。
想到孙子能和江信北几人结为兄弟,庞老头不由从伤感中挣脱出来,心中泛起一丝兴奋,随之,整门心思被为庞振民而高兴所覆盖。
年轻人体力恢复很快,第二天大早。众人陆续起床,不久欧全海从家里赶来。。
昨晚大家排序。一觉起来,叫法上不适应。显得五花八门,倒是好好地热闹一阵。
“老大,你还是去把那两架马车租来,家里的这两架今天得到瓜坪去。”
欧全海年纪最大,算大哥。事实上,欧全海是最晚入伙的,而且还是庞振民的帮手,这突然之间成了众人的大哥,不仅欧全海感觉怪怪的,其他人也相当不适应。江信北这一声‘老大’叫的正合适,即表明大家的关系,也可以看做是一个人的雅号。
欧全海应声而去,江信北接着道:“今天已经二十二,一天也耽搁不起了。才景,友宁,义海和顺东你们四个带着马车到瓜坪听振民的安排,最迟得在二十六把瓜坪的山货拉到长塘来。过年了,大家都得回家,放着这么多货在瓜坪,没人看守,不安全。
我,玉坤和全海把这里货拉到县里,还得算账,结账,特别是猫冲杨家的帐一定得年前了结,明年才好办事。玉坤,这个事情,你得把握好,这也是个机会,能不能把杨五妹带回你家过年,就看你的本事了……”
刘玉坤明明知道江信北是拿自己开玩笑,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一本正经地回道:“搭到锅边暖,这个事当然得我去,非我莫属。”
众人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江信北止住众人说笑,道:“在县里清账,结账,算账,恐怕得几天,再要到猫冲走一趟,那最早也要挨到二十七,事情才清场。所以,我看,我们约定分钱的日子就定在二十七或者二十八好了。分了钱,怎么也得买些年货,好好在县里玩一下,二十九三十夜回家,时间紧紧的,一点也不能耽搁……”
江信北这么一算,时间还真的紧张。等欧全海把马车赶来,大伙七手八脚把冬笋装到马车上,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
五天一集,赶二七。
年前就两个集日了,买年货的,卖年货的,拉货结账的,浑水摸鱼的,似乎没人闲得住,屁股都能追出火来。
年节生意好,乡下人也挑着担子赶到县城凑热闹,紧赶慢赶,南河较平时赶集人数多上许多。
乡下人挑东西进城贩卖,还要赶着回家,对城里的小贩子来说,也是一个商机。早早有人等在城门外,有的甚至赶到半路拦截乡下人。运气好点,城外一接手,城内一转卖,就能赚个对本。
腊月二十二,南河赶集,江信北想赶个早,免得人多忙乱,赶到南河还是迟了。
自从前几个月**围剿红军后,好长一段时间,城门没岗哨,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又增设了。城门外老长的队伍,路边不断有人拉着挑担子的人,蔬菜,粮油,蜂蜜,猪肉,野味,不一而足。讨价还价一番,有人腾空担子,收钱返村。
队伍慢慢前移,江信北忽然发现吴兴钰和曹满梅在人群中窜进窜出,不禁有些发虚。偏偏虚什么来什么,吴兴钰和曹满梅朝马车走来。
江信北把缰绳交给刘玉坤,跳下马车,躲到车后,背朝城门方向。
曹满梅上前,问道:“大哥,马车装的是什么?”
穿着虽然朴素,但身材姣好,声音甜美,眉目生情,刘玉坤见有美相问,眼光从曹满梅身上溜过,微微一笑,回道:“竹笋,小妹想要?”
曹满梅笑道:“当然,要不我问干嘛的。怎么卖?”
刘玉坤成心想调曹满梅口味,道:“一块二。”
这样的叫价法,显然是不想卖。还想讨口舌便宜,谁占谁的便宜还不知道呢,曹满梅笑道:“哟,大哥,你不想卖,该叫两块一才对。这叫漫天喊价,坐地还钱。”
玉坤一张口,不知道怎么接,咽一下喉结,蹦出一句:“那你出多少?”
“一角。”
这妹子杀价这么狠,刘玉坤正要回话,后面催促,原来前面已经空出一截路。
马车走上几步,又慢下来,曹满梅紧走跟上,说道:“一角五,不能再多了。大哥,你看啊,在城里吃住得花钱吧?现在城里那么多竹笋卖,你自己卖,总得花时间,你一车竹笋要卖掉得多少天?家里人念叨起来,你就不心慌?”
江信北没办法把自己玩消失,马车走这几步,被吴兴钰发现。
四目相对之下,江信北脸色不自然地招呼道:“钰姐。”
吴兴钰问道:“你的?”
江信北点点头。
吴兴钰道:“今天是生旺值勤,你……”
俩人这一说话,后面不知前面事,又在催促,甚或有几声叫骂声。
吴兴钰放弃与江信北继续交谈,叫住曹满梅。
看着两架马车从身边过去,曹满梅道:“姐,怎么啦,拦下来,我们有一笔赚的。”
“有人不想见到你。”
“谁?”
“江信北呗,这货是他的。”
曹满梅神色一暗,心头一堵,抬头朝马车望去。
吴兴钰道:“算了,我们再找找,抽空跟你生旺哥说说,江信北应该能分点给我们。”
曹满梅和吴兴钰的遭遇让人同情,江信北没有看不起曹满梅的意思。只是和曹满梅发生肌肤相亲的那一幕,让江信北不知道怎么面对曹满梅。
如果有机会,有可能,江信北很愿意帮助曹满梅一把。
心里过意不去,江信北回头望了一眼,曹满梅和吴兴钰早已失去踪影。
曹满梅之前的生活也是被逼无奈,她和吴兴钰能在艰难中果断地依靠倒卖小菜为生,省吃俭用,逐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单单这份心意,也是值得人尊重。
想起自己和曹满梅仅差合体之缘,其实应该说,合体之缘的方式有点有违常态,江信北某个部位不觉有些异动。为什么要躲避曹满梅?想着自己身体最**的地方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江信北恍然间心生歉意又有些神往。
对于平常少见到的菜品,不是所有人都去关心它的价格,即便是常买菜的人都不一定了解。南河县城这么多人,范围这么广,同一个城市,不同的地方,价钱就有可能相差一倍,甚至两倍。既然做这一行,江信北对此多少了解一些。这就好像,一些家常菜,看似平常,江信北并不知道具体价钱怎么样,如果让江信北去买菜,很有可能,在城西就买得五角一斤的泥鳅,却发现原来城东只买三角一斤。
曹满梅和吴兴钰能靠这门生意在南河城里立足,并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想必对此应该深有心得。
是不是跟杨生旺说一声,顺手帮帮曹满梅?江信北胡思乱想中,不觉已经到了城门前。(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无妄之灾()
城门前的长龙队伍不是岗哨造成得,而是城门太小的原因。
如果是平时,人们进出城门,没有多大的妨碍,除非岗哨故意刁难,或者因为城里闹共党,需要封锁各个出入口。头几年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到了年边,进出县里的人群比平时多了几倍,而且多的是人挑肩扛的,岗哨如果不长眼的话,很难说不会引起骚动。
今天开始设哨岗,是应县府的要求。年关临近,生意好做,来往的商家多,只要拦住大宗商品,对于县财政来说,有一笔不菲的税收。
拦车,交税,城门显得狭小,后面的人群被迫停下等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班岗是储昌义和易仕华和另外两人,易仕华和储昌义都见过江信北几面,时不时地还听杨生旺提起过江信北。易仕华把江信北拦下,很和气地告知江信北到城门边上的亭子缴纳税款。
做这半年的山货,江信北基本没交过税,不等于不知道要交税这回事,最多是不知道如何交税。
江信北让欧全海去交税,对易仕华道:“听说,今天是杨排长值勤,怎么没见着?”
易仕华笑道:“他是长官,当然不会我们小兵蛋子一起在外面受风吹,日晒,雨淋。”
江信北呵呵一笑,说道:“说的也是,什么时候换岗?”
易仕华道:“快了,半个时辰一个钟点的样子。”
江信北笑道:“还有这么久,这也算快了?”
易仕华嘿嘿笑道:“当然,一班四个钟点,只剩一个把钟点,你说。是不是快了?”
说话间,欧全海交税完毕,走过来。江信北:“好了,好狗莫当道。别人有意见了。我在南街食家庄等着。方便的话,你去跟杨排长说一声,中午,我请客。”
有人请客自然是好事,易仕华目送江信北三人赶车离去,走到临时搭建的税收亭子,摇个电话给值班室,接通杨生旺。
穿过城门甬道。道路并没有比外面的路宽多少,不过不远的民房沿街而立,街道分岔,倒是分流了不少人。
街道路口人流较多,有人随地找个空挡就把挑子放下,就地贩卖。来往人众不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