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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用说吗。”孙探长笑着说:“现在老弟的手铐不是已经打开了?”
方天仇微微点了下头,遂要求说:“既然孙探长不准备拘捕兄弟,那就请让我下车吧!”
“那不行!”孙奇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为什么不行?”方天仇自认无愧于心,是以理直气壮。
孙奇郑重其事地说:“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弄弄清楚,同时,为了方老弟的安全,我不能让你单独行动。”
“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方天仇正色说:“但警方的保护,我是绝不接受的!”
孙奇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想了想,说:“这么吧,方老弟既然不需要保护,我也不便勉强,等我们回警务处把几个问题弄明白,那时候去留由方老弟自行决定,如何?”
“难道非去警务处不可?”方天仇不以为然地说:“有问题现在不能问?”
孙奇摇摇头:“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的,方老弟,我看你就暂时忍耐一下,跟我去一趟,保证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的。”
方天仇听他这么说,只好不再坚持,勉强同意跟孙奇到警务处去。
孙奇这辆专用轿车,里面的设备与警车完全相同,只是外表看不出是警车,看上去跟普通轿车一样为的是在执行任务时方便,而不致引人注目。
不过他这辆车子,几乎所有的交通警员都认识,所以尽管它以超速飞驶,也不会被骑着摩托车的老兄追拦,送上一张违警超速罚款通知。
不消十分钟,他们已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警务处。
孙奇把方天仇带到办公室,吩咐所有的人一齐退出,招呼他坐下,敬了香烟,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方老弟,你可知道林广泰发这个飙的原因?”
方天仇坦然说:“我急于去见林大哥,为的就是要明白真相。”
孙奇脸上露出种难以形容的奇怪表情,似笑非笑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真相却需要你方老弟自己说明,或者有些地方还得特别解释一下。”
“哦?……”方天仇感觉有些莫名奇妙,好像突然堕入了五里云雾里,满头都是疑雾。
孙奇对方天仇仍具有信心,认为他绝不至于甘心受歹徒摆布,于是毫不隐瞒地把林广泰所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方天仇听完之后,居然一言未发,不知他是在沉思,还是默认了一切,使孙奇大为惊诧,心里不禁在想:“难道他承认了这些罪状?”
沉默了足足有一两分钟,孙奇终于忍不住问他:“方老弟,你没有什么解释?”
方天仇忽然大笑说:“我只能说,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根本一无所知,孙探长会相信吗?”
孙奇怔怔地望着他问:“你的意思是林广泰无中生有?”
“那倒不是。”方天仇收住了笑容,正色说:“林大哥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我却不曾参与任何一件!”
“这我就不懂了。”孙奇茫然说:“既然林广泰说的确有其事,而且有好几个人能指证亲眼看着方老弟参与的,但你又否认,这是怎么回事呢?”
方天仇笑笑说:“我相信凭孙探长的办案经验,一定能找出合理的答案来吧!”
孙奇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呐呐地说:“如果照科学解释,那就是方老弟患了梦游症,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都无法记忆……”
方天仇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连摇头说:“没那回事,如果孙探长现在找法医来鉴定,绝对可以证明我的健康情况非常正常。”
“那么除非你有分身之术!”孙奇脱口而出。
“对了!”方天仇点点头说:“孙探长果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行家。”
孙奇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说,居然歪打正着,不禁振奋地说:“方老弟认为有人冒充你?”
方天仇“嗯”了一声说:“这个并不太困难,目前化装术很进步,假如技术高明,是可以化装得惟妙惟肖,鱼目混珠的。”
孙奇听得连连点头,认为方天仇的判断很有可能,只是他一直没想到这上面去,幸亏被方天仇一语点破,才恍然大悟。
其实在警方的办案部门,往往也利用化装的手段,以便深入侦查。不过那只是改变本来的面目,或者掩饰办案人员的身份而已。像方天仇所说的,化装成一个众所周知的人,去接触最热悉的人,警方倒从未尝试过。
如果真是有人冒充了方天仇,先后跟庄德成,郑二爷,以及林广泰这些人照过面,而不致被识破,那么这些人的化装术确实非常高明。要是在好莱坞当化装师,岂不稳可拿到奥斯卡金像奖!
方天仇为了证明他不是胡思乱想,特别指出他一直是被困在“勒索公司”的电笼里,并且叙述说了用计脱身失败,以及最后得金玲玲的暗助,始能在海里逃生的经过。
孙奇对他出生入死的经过,听得瞠目结舌,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更像是听了一篇紧张刺激的侦探小说,差点儿情不自禁地大呼“过瘾”了!
方天仇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忽然不解地说:“孙探长,对于金玲玲这女人的态度,我实在莫名其妙,你认为她的居心是什么?”
孙奇沉思了片刻,始说:“这很难说,不过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就是那天夜里方老弟到舍下去,我们正在谈话的时候,她不是以找香烟为藉口,闯进来使我们的谈话中断了吗?”
方天仇对当时的情形记得很清楚,于是点了点头。
孙奇接着又说:“方老弟走了以后,我曾经跟她谈过,当时我不便说破她跟‘勒索公司’的人有来往,只是侧面向她透露,香港政府已决心消灭这个不法组织,必要时甚至准备动用军方的武力。并且把一切利害分析给她听,希望她能悬岩勒马,及早觉悟……”
“她接受了你的劝告?”方天仇插嘴问。
“我们当时只是一种闲聊的形态。”孙奇说:“她没有作任何表示,我也不便往深处说。不过,由于她能在紧要关头,冒险暗助你逃生,我猜一定是那天夜里的谈话,对她发生了作用。”
方天仇想了想,郑重说:“如果她真有觉悟的意思,我倒是不便公然露面,以免对方怀疑到她身上呢!”
“你的想法跟我一样,”孙奇说:“好在现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你被我拘捕了,我得赶快去见林广泰……”
“不,林大哥我必需亲自去见他!”方天仇仍然不变初衷。
孙奇急说:“目前他已毫无理智,方老弟不必去冒险,我自然会把一切向他解释明白的。”
方天仇不顾他的劝阻,毅然站了起来,正要准备离去,突然灵机一动,兴奋地说:“孙探长,现在我们有了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只要进行顺利,相信‘勒索公司’就可指日而破!”
“什么机会?”孙奇急不可待地问。
“我们何妨以牙还牙,也来个鱼目混珠!”
说罢,他不由大笑起来。
四、疑云
孙奇为了“勒索公司”的胆大妄为,居然在老虎嘴上拔胡须,绑架了赫尔逊伯爵夫人的公子,业已遭到港督饬令限期破案。
限期是一个星期,案发迄今已不知不觉过了几天,但仅有的几条线索仍然停滞在欲断还续的侦查阶段。严格说起来,井无多大进展。到时候是否有把握如期破案,连这位大探长自己也不敢肯定。
这幸亏是他,靠着贤内助跟港督夫人的私交不错,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已不知捱了多少官腔,能保得住那顶乌纱就是上上大吉了!
尤其是昨天夜里,派在银星俱乐部的两个便衣,跟踪方天仇和金玲玲未果,反而因公殉职,使他愈觉得事情的棘手,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中。
现在听方天仇的一番分析,他才知道几次出现的“方天仇”,原来是对方的人化装冒充,以致使林广泰真伪莫辩,一怒之下,出动了全部人马,矢志要为宋公治报仇。
当然,目前方天仇贸然去见林广泰,非常可能发生意外,也许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置他于死地呢!
刚才在“东方大饭店”露娜的房间里,孙奇如果迟赶去一步,费云便已扣动了扳机。由此可见,林广泰所发出的“格杀勿论”命令相当真,他手下的任何人发现方天仇,都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因此孙奇是绝对不会让方天仇冒险的,必要时甚至于准备利用职权,以警方的职权把他强行留住。
没想到刚要阻止方天仇的离去,他走到门口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好像对破获“勒索公司”己有了很大把握。
孙奇不由怔住了,诧然问:“方老弟,你这个鱼目混珠的计划我还不太懂,是准备冒充对方哪一个呢?”
方天仇这才停止了大笑,正色说:“我何必冒充对方的人,冒充我自己就行了!”
“冒充你自己?”孙奇顿时睁大了眼,对这莫名奇妙的回答,使他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啦。
方天仇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孙探长,不是我故意卖关子,如果要我把全部计划说出来,那么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条件。”
孙奇急于想获知这个耐人寻味的谜底,只好同意说:“方老弟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吧,只要我能力所及,绝对答应就是。”
“其实没有什么,只要孙探长点点头就行了。”方天仇笑着说:“我的要求是,当我说出这个计划后,孙探长得允许让我单独去见林大哥,而且不加以阻拦。”
“这……”孙探长不禁面有难色,犹豫不决起来。
“这有何难?”方天仇说:“孙探长只需要点点头,一切就OK了!”
孙奇迟疑了一下,终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好吧!方老弟,算我拗不过你。”
方天仇哈哈一笑,于是坦然说出了他这“鱼目混珠”的妙计。
他认为,对方之所以置他于死地,并不是他已没有利用价值,而是他们有了个唯命是从的冒牌“方天仇”。
换句话说,跟“勒索公司”敌对的方天仇已抛置在海里,他们一定认为必死无疑。除了金玲玲知道他手里有把弹簧刀,或许能藉这把刀死里逃生之外,别人绝对不会想到他命不该绝的。
真的方天仇死了,假的一个便会出现,替“勒索公司”卖命,进行一切不法勾当。
方天仇的计划,便是守候一个适当的机会,等那冒牌的家伙出现时,设法把他捕获。然后,真的方天仇再冒充那人混进那庞大组织,岂不是可以深入“勒索公司”。而他身上装备追踪器,随时通知警方确实的地点,里应外合,一举便可破获那非法组织了。
这个计划听了孙奇拍案叫绝,乐得眉飞色舞,情不自禁地大笑说:“妙!妙!方老弟果然是智勇双全,真是当之无愧!”
方天仇对他的奉承置之一笑,郑重说:“我的计划只能算是个理想,理想与现实往往是有距离的,有时候甚至于是背道而驰,适得其反。所以我们要想成功,还得配合周详的布置,更重要的是情报正确,把握时机,一切安排都得天衣无缝,否则就前功尽弃。”
“当然当然。”孙奇连连点点头说:“这次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希望方老弟不要见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免得我有疏忽的地方。”
这位探长是个老资格,谁都知道他很自负,今天居然移尊就教,虚怀若谷的态度,与往日简直判若两人,可见他是如何的破案心切了。
方天仇的个性非常豪爽,他是不会虚伪做作的,于是当仁不让地说:“有几点我们必需顾虑到,第一、我没有死在海里的消息,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而
且要让对方深信,任何一方面都不会怀疑他们那位冒牌货是假的。”
“这点确实很重要。”孙奇颇有同感地说:“好在只有费云和露娜见过你……哦,对了,方老弟可知道,通知我赶去‘东方大饭店’的是什么人?”
方天仇想了想说:“大概是万大海,一个很四海的江湖朋友,今天我曾在他那里落过脚。”
“那人靠得住吗?”孙奇急问。
“我想不成问题。”方天仇很信任地说:“我已经关照过,要他千万保守秘密的。”
孙奇这才放心,遂说:“那么我们只要通知林广泰,要他那方面的人跟我们密切合作就行了。”
方天仇把头一点,郑重其事说:“所以我坚持必须亲自去见林大哥,当面把一切解释明白,才能使他消除这一层误会。”
孙奇“嗯”了一声,然后说:“方老弟刚才说有几点必须顾虑,这是一点,其他的呢?”
方天仇整理了一下思维,接着说:“其次是我们要密切注意对方的动静,必要时不妨设下圈套,诱出那个冒牌的家伙来,我才能有机会冒充他混进‘勒索公司’。”
孙奇灵机一动,兴奋地说:“这个不难,庄德成昨夜只写了个字据给金玲玲,正式出让‘银星’的手续还没有办妥。可以叫庄德成再提出条件,办手续时也要方老弟在场,这样对方不是非派那冒牌的家伙出面不可?”
“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才可以这样做。”方天仇说:“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只要我死里逃生的消息能不走漏,早晚他们会派出那冒牌货,混进林大哥的圈子!……”
“那他就是自投罗网了!哈哈!……”孙奇大笑起来。
方天仇并不太乐观,他已身历其境,深知“勒索公司”这个庞大的组织里,并不乏诡计多端的人物。要想使他们上钩,倒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必须有人作内应,始能事半功倍。
因此他想到了金玲玲,如果她真有改邪归正的心意,那就是最适当的人选。
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孙奇也无法作肯定的答复。虽然金玲玲暗助方天仇逃生,并不能确定她的真正意图,也许她是看出了“勒索公司”对她不予重用,而且也不太信任,才故意放个交情,在必要时留个退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在没有完全绝望之前,自然还得尽量争取那个组织信任和重用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她哪敢表明态度,贸然答应做警方的内应。
同时,到目前为止,方天仇也只能判断出,“勒索公司”的大本营,可能是在附近的一个小岛上,但港九之间,以及附近海上的岛屿,大小何止数十个,除非一个个地调查,根本无法确定是哪一个。
真正无法确定他们的根据地,又怎能跟金玲玲取得联系?
“反正金玲玲早晚会出面,跟庄德成办手续的。”方天仇终于说:“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吧!”
孙奇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方天仇的意见。
正在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孙奇还没来得及去接听,方天仇已走向门口说:“我先走一步了。”
孙奇欲阻不及,只得摇头而叹,随手抓起了话筒:“孙探长办公室。”他向对方说。
“孙探长吗?”对方是林广泰的声音,他大概已获得费云的报告,语气显得很不客气:“听说老兄利用职权,硬把方天仇带回警务处了?”
孙奇勉强笑笑,婉转地说:“林兄不要误会,职权是另外一回事,主要的是我不能明知将要铸成大错,而袖手旁观,不出面阻止,所以才把方老弟带走。”
“孙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方怒问。
孙奇仍然心平气和地说:“很简单,在那种拔剑张弩的紧张局面下,我要不赶去阻止,其中必然有一个伤亡,无论死伤的是方老弟,或是费经理,都将造成不幸。而我又不能装聋作哑,任凭凶手离开现场不加以拘捕,所以……”
“所以你就带走了方天仇?”林广泰忿声问他。
“以当时的情势而论。”孙奇说:“那是避免流血事件的唯一办法!”
林广泰突然冷笑说:“孙探长果然是明智之举!不过兄弟得说明一下,咱们的兄弟都是以生死论交的,义之所在,从不顾虑本身的利害。今天方天仇撞在费云的手里,他就是承担凶手的罪名,也会为我干掉那不仁不义的家伙!”
“林兄真的认为方老弟是那么不仁不义?”孙奇故意问了一句。
“事实俱在!”林广泰断然说:“难道孙探长还要我把他的罪状再背诵一遍?”
“那倒不需要。”孙奇郑重说:“刚才我跟方老弟已经详谈过,明白了一切真相,如果林兄能够冷静一下,我愿意把内容奉告……”
“不必了!”林广泰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孙探长立刻把方天仇交给我,否则我姓林的将不顾一切后果,决定孤注一掷!”
“林兄!……”
孙奇还没来得及劝说,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几乎在同时,一个便衣警探已经走了进来,向他递上一张名片说:“银星夜总会的庄经理要见探长。”
孙奇连那名片都无暇接,刚要亲自出办公室去接见,不料那个老粗已横冲直闯地冲进来了。
庄德成满脸杀气腾腾,两眼布满了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