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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跟在维克多的身后，穿过了海象大街，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拐角进入了另一条街道——海象大街通往南北，而这条街道，接近于东西走向。夜晚的大海浮动着淡淡的月光影子，风从街道中建筑的缝隙穿过，带起阵阵呜咽呼啸的声音，这个夜晚本就人影稀少，看到这一幕，莫妮卡不禁拉紧了身上的斗篷——
“怎么了，莫妮卡？”
维克多关切地问道，他脱下自己的毛呢外套，准备盖在莫妮卡的肩头，这让吸血鬼领主有种莫名的感动——吸血鬼的肉体冰冷得就像硬梆梆的石头，他们没有体温，不惧怕严寒，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不过就在此刻，莫妮卡察觉在心头似乎多出了些许悸动。
她一把推开了维克多，向后退了两步。这也让维克多疑惑起来，他怔怔望着这位美貌的年轻女佣兵，但他不知道的是，莫妮卡在她的感知中看到了一件令她害怕的东西——在维克多这件毛呢外套的衣兜中，放着一具圣光十字架。这并不是一件徒有其表的仿制饰品，真正的纯银质地上加持强大的神术，这种力量的层次几乎和她旗鼓相当。
靠近这件东西，恐怕会有危险。莫妮卡暗自在心底嘀咕，联系起之前在佣兵团驻地遇到的那位老人，她忽然想起，她好像一直没有看出那位老人的深浅——那位老人和维克多的对话被她立即回想起来，她开始不确定维克多的“好意”是否带着某种特别的目的。
不过，还是警惕为好。虽说目前为止，这位名叫“维克多”的男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
两人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海风呼啸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响——维克多和莫妮卡转过最后一个街角，街角的落叶枫在暗淡的月光下留下了稀疏斑驳的影子，教堂高耸钟楼的轮廓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三个全副武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当中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骑士举剑对住了莫妮卡。她带着头盔和面罩，看不出表情，不过，维克多可以清晰感受到这位女骑士对于莫妮卡的浓烈敌意——她的身上，银白色的铠甲布满着弯曲环绕的魔纹，他看到这些魔纹一一升腾起来，散发着澎湃的力量。
圣辉的力量。
维克多顿时就判断出了这种力量的属性，他以为这是一位负责警戒的圣殿骑士，俯身行了一个教会礼仪后，他对着三位拦路的骑士说出了来访的目的——艾丽莎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入教堂的区域，可紧接着，她继续横剑，拦住了莫妮卡。
不知好歹——
莫妮卡恨恨地在心底说道。她犹豫着是否暴露实力给这个小丫头一点教训，一位身材高大而干瘦的中年男人已经从台阶上缓缓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袍，肩膀上的位置绣着三道金色的条纹。
莫妮卡骤然收缩了瞳孔。
她知道，眼前这是一位圣辉教会的主教——她小心翼翼地将精神力扩散开来，虽说眼前包括主教在内的小猫三两只她并不害怕，但她开始担心着，附近极有可能隐藏着其他的敌人——
在迪尔亡灵和圣辉教会的战斗历史中，可从来没有以一对一公平决斗这种说法。
而另一方面，她想起了埃迪陛下的吩咐和交待，亡灵议会在阿弗隆作出了一些布置，她的脑中飞快思考，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动用起来。
“主教大人，我是‘灰烬之歌’的维克多。”
维克多向着维拉主教自我介绍道，事实上，两人并不是初次见面，不过作为无信仰者，两人相互碰面的机会并不多。他报出自己的身份，这也同时表明了自己拜访教会的缘由，身穿白袍背负双手的维拉主教微微一笑，带着他向教堂大厅内走去。
“海因里希和拜登都在里头。”
维拉主教说道，他站在大厅前说道，里头点燃了无数盏油灯，通亮的光线映照在墙壁上有如拜旦，祈祷的信徒和平民匍匐在地，密密麻麻挤成了一堆，正放声吟唱着圣诗。
“圣辉永在，荡涤世间一间邪恶……”
第42章 与亡者之战Ⅰ（）
《圣言》第二卷，第一章。
维克多听了几句后，很快知道了这一段内容的来历——这一段内容描叙了圣辉教会播撒正义与光明，与邪恶的迪尔亡者们殊死搏斗，保护平民的一些故事。在王国的民间传说中，这几乎是每一个小孩子耳熟能详的东西。
不过，时至今日，在一个阅历丰富的佣兵耳中，这些故事多少有着一些不合逻辑和荒谬牵强的地方——为什么获胜的每一次都是教会，为什么教会总是在亡灵作恶后才出现，为什么平民们只有在圣言的祷告之下才能升入天堂？
……
维克多可是清楚一些并不广为人知的东西。比如某些平常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偶尔遇到好心的死灵法师可以信手解决，实在无法的话，还可以将躯体转变为亡者之躯，比起送进教堂治疗来，更为省钱省事……但在圣言的描述中，这是一种可悲的堕落
可堕落？堕落又是什么玩意，有什么东西比上得活下去更重要吗？维克多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一连串的问题，这些问题的存在使得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圣辉信徒，他看了一眼祷告的平民，又转过了头，那位举起长剑的女骑士站在了维拉主教的身后，她的一双眼睛仍盯着莫妮卡。
而莫妮卡，站在了台阶之下，一直没有移动脚步。
维克多正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却听到四面八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弗隆的教堂除了一座高耸的钟楼外，其他的都是一些低平的建筑，在这一片建筑周围，砌着一圈灰色的石头围墙，他们几人从大殿前的一小段行道走过，正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而就在这时，大批的圣殿骑士和战斗神官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维拉主教，你这是什么意思？”
维克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将右手落在长剑的剑柄之上——对于圣辉教会，他一直抱着中立的态度，可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可以欺负到他头上。刚才那位女骑士的举动已经让他有些愠意了，这一下，他的声音终于变得发冷。
“维克多，你的善良不应该为邪恶所沾污。”
维拉主教向前跨出了一大步，他站在大殿前的台阶最顶处，目光炯炯望向莫妮卡，一只干瘦如同柴禾般的手臂从宽大的白袍袖中伸了出来，顿时划开一圈白色的圣洁光芒。
圣光审判！
这是神职系职业的一个攻击神术。在游戏，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由于起手动作缓慢的缘故，PVP中通常只是用来欺负菜鸟和新手。不过对于亡灵来说，这一神术还有一个附加的效果，那就是可以进行锁定攻击。
针对亡者专用的打击手段。
莫妮卡的红色眸子陡然像火一般燃烧起来，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也无法隐瞒了——她一时并不清楚是哪里出了篓子，不过面对当下的局面，她可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何况，迪尔亡灵与圣辉教会之间，从来都没有过投降不死的惯例。
她终于明白心中的不安来自于何处，再也顾不得多想，她的身形顿时暴涨了几分，看了一眼维克多后——在那个男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原本黑色的长发迎风飘扬起来，她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上的斗篷化作了漫天的碎片，手臂、脚掌多出了数根倒勾的肉刺，一双青灰色的翅膀张扬开来。
“莫妮卡？”
情根深种的维克多一时哑然失声，这副画面让他想起了一种生物，在无数传说中，它们被喻为邪恶的不死存在、黑夜之中的不洁者——来自地底幽暗秘境的吸血鬼！
他看到维拉主教手中的白色光球已经朝着莫妮卡扔了过去，那个黑发的身影如同电芒般激射而来，惊人的速度让他只能看到模糊的残影——
嗤拉——
莫妮卡挥动手臂，圣殿骑士手中一支支火把的照耀之下，一道血红色的弧光一闪而过，“锵锵”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接着像是撕开了什么东西。
艾丽莎第一次见识到了【超凡之境】毫无保留的力量，莫妮卡的手臂划下，在这时候，说这是人类的手臂并不恰当，像是某种远古野兽的爪子，指甲化作了锐利的刀锋，一击之下，无可抵挡的浩大力量扑面而来，骑士小姐只感到自己全身上下在这刹那被反复轰击了无数次一样，血肉和骨骼重重震荡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她甚至发现视线中染上了一抹红色——
七窍流血！
艾丽莎倒飞着向后坠去，她身边的科迪和拉尔斯想要救援，却根本措手不及。维拉主教横踏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柄长长的法杖，才堪堪挡下这次攻击，但是这一抓余势不减，将他的白色长袍撕成了碎裂的布条，险些将他开膛破肚。
超凡层次的实力！
随意一击，就已将在场众人中实力最强的几位击败——在553年秋末的这个时期，【超凡之境】的实力者在大陆上几近无可匹敌，三位年轻的贵族骑士知道这一点，维拉主教也知道这一点。拉尔斯和科迪扶着艾丽莎，感到手脚发软，正准备向着教堂深处逃去，可他们却意外发现，维拉主教并未有任何的退缩，包括在那些在场在神职战斗人员，他们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坚毅决绝的神情。
这是一次有准备的埋伏。
科迪在心底暗叫道。他望了一眼拉尔斯，看到对方脸上的慌乱正在飞速褪去，两位年轻的就职骑士将昏迷的艾丽莎放在墙角的一个用来祈祷的软垫上，再次返回大殿的台阶之前。
“迪尔的亡者，既然你敢于来到人类的国度作恶，那就应有受死的觉悟！”
维拉主教嘴角流血，染红了白色的胡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充满愤怒的颤抖，手中的长柄法杖向着莫妮卡指去——吸血鬼领主露出两根泛着寒光的尖牙，舔了舔指甲上的血痕，忽然尖声笑了起来。
“但愿你们拥有这个实力！”
莫妮卡打量一圈周围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冷冷地轻哼一声。
维克多愣在了当场。
第43章 与亡灵之战Ⅱ（）
利爪仿佛将空间切割开来，一道道蕴含力量的波纹瞬间扩散，维克多只感到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又有些撕裂的疼痛。他下意识拔出长剑，可是他望着变成吸血鬼模样的莫妮卡，又看了看维拉主教和身前的圣殿骑士，竟不知如何抉择。
长剑停滞于半空。
“维克多，我已看到你的灵魂迷失于彷徨。”
老人的声音倏地在耳边响起。维克多忽然浑身一震，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信步穿过教堂前挤成一堆的人群，在那一排披甲执剑的圣殿骑士中，佣兵团内向来不起眼的“预言者”老雨果，分开圣殿骑士和神官们向着教堂大殿踱步走来。
他穿着一身平日里常见的脏乎乎灰色短袍，手臂裸露，上头一根根凸起的青筋看起来就像一段经过烈日暴晒的干柴，可他的一双眼睛，却根本不似往常那样的昏黄浑浊，目光远远投来，维克多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被看穿——周围安静得可怕，视线中的景象在这一刻凝固成静止的画面。
老雨果的手中提着一盏便携式的青铜油灯，是百年之前冒险者们所惯用的那种款式——油灯底部是凹下的圆盘托着灯油和灯芯，镂空的灯壳上火焰的光芒从中散发，他的步伐缓慢，但是每一步，维克多都似乎感受到了身边的一切事物正在颤动。
“世间万物皆有存在之理，永恒的亡者同样如此。”
老雨果停在莫妮卡三步之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这位已经暴露身份的吸血鬼领主微微愣了一愣，她很快认出了来者——虽说从服饰和装扮上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那种纯粹而强大的神力，却让她心中有了确定：这是一位教会中的苦修者。
苦修者的神情仿若枯槁，始终没有变化，他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悠扬平和的腔调回荡在身边，莫妮卡却渐渐有些紧张不安起来——她的精神感知集中在这位老人身上，却像被裹入一团浓浓的迷雾，根本没有任何的发现。
与她同样的【超凡之境】，或许，实力还在她之上。
而眼前，除了这位苦修者外，还有一位觉醒层次的主教，数十位的圣殿骑士、神官，面对这种局面，莫妮卡顿时反应了过来——在亡灵议会的记录中，不是没有过亡灵落到圣辉教会手头，而他们的下场？据说被囚禁于审判所内，躯体与灵魂被圣火灼烧千年。
她知道自己必须拼命突围了。
这个时候，天空重重的黑云遮住了本已稀薄暗淡的月光——维拉主教颔首向着这位苦修者致意；骑士小姐艾丽莎从昏迷中很快清醒了过来，她和科迪、拉尔斯两位同伴望向场中的莫妮卡；老雨果的视线遥望天空，喃喃自语……
“但是这次，你们的行为过分了！”
老雨果顿了顿，眉头皱起数条深深的沟壑，他的目光如电，扬起手臂，手中的青铜油灯刹那间绽放耀眼的光辉——莫妮卡转过了视线，光芒并不是单纯的火焰光线，这里头充斥着纯净的圣辉力量，就算身为【超凡之境】的吸血鬼领主，在这缕光芒照射下，也不可避免的感受到痛苦。
“啊——”
莫妮卡尖叫起来，这种声音的尖锐程度好像枯枝与坚硬粗糙的石头用力摩擦，让人莫名心脏悸动。教堂大殿正面的一排菱形窗户“咣当”作响，而在这片台阶之前这片挤满了人的场地上，落叶枫红色的叶仿佛卷入了一团激烈涌动的漩涡，在天空、在头顶、在人影与人影之间，给画面涂抹上了数点鲜艳的色彩。
维拉主教和圣殿骑士们齐齐向前踏上了一步。吸血鬼领主伸出了锋锐的爪子，在空气的呼啸中，寒光四射的爪影挥舞成了一团模糊几近消失的影子——一蓬蓬血花飞舞，那些制作精良的附魔铠甲，在这位吸血鬼领主的近身攻击下，如同脆弱的纸片一般，瞬间化为了一堆破烂。
这就是觉醒之境的实力吗？
拉尔斯站在维拉主教的身后嘀咕不已，骑士小姐艾丽莎从昏迷中清醒之后还想着再次冲上去，但是两位骑士毫不犹豫死死拉住了她的肩膀——作为贵族出身的年轻人，他们并非缺乏战斗的勇气，只是眼下这种战况，他们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绝不是他们现在的实力可以参与的。
吸血鬼领主的攻击愈发疯狂犀利。受伤的圣殿骑士们一个个痛哼着退到了后头，因为人数的绝对优势，这道包围圈仍旧严密，维拉主教挥动法杖，治疗神术的乳白色光辉不停在人群中泛起，而场地中央，那位老人的身影，与吸血鬼领主已经战成了一团。
目前为止，势均力敌。
……
空旷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了阵阵密集的马蹄声，当头的一匹战马皮毛漆黑，像是一道黑夜中飞快潜行的影子，格洛穿着一道轻便款式的皮甲，刺剑【公正之义】悬在他的腰间，他望向远处白色光芒冲天而起的方向，抿住了双唇。
这个夜晚城内发生的异动，他和马库罗刚刚不久前在三叶草庄园已经得知，因为负伤的缘故，在格洛的劝说下，马库罗终于放弃加入这次战斗的打算——为了男爵大人的伤情和安危考虑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格洛存着一些不足为人而道的心思。
北地向来干燥的深秋，在这个夜晚却下了蒙蒙的细雨。然而天空中坠落的却不是真正的雨滴，粘稠、温暖，指尖蘸上一点细嗅，还带着丝丝难闻的腥味，格洛抬头伸出了手掌，掌心很快润湿，身下深通人性的小黑马渐渐放慢了脚步。
“剑术长大人？”
身后一名属于领主卫队的轻骑兵队长叫道。他们这支百人骑兵队伍一路飞速赶来，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方，眼看事发现场就在不远处，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格洛突然停了下来，他们不禁有些不明所以。
格洛的目光悠远，凝望着那片白光，他很清楚，那儿正是阿弗隆当地教堂的位置所在。
第44章 与亡灵之战Ⅲ（）
利爪仿佛将空间切割开来，一道道蕴含力量的波纹瞬间扩散，维克多只感到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又有些撕裂的疼痛。他下意识拔出长剑，可是他望着变成吸血鬼模样的莫妮卡，又看了看维拉主教和身前的圣殿骑士，竟不知如何抉择。
长剑停滞于半空。
“维克多，我已看到你的灵魂迷失于彷徨。”
老人的声音倏地在耳边响起。维克多忽然浑身一震，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信步穿过教堂前挤成一堆的人群，在那一排披甲执剑的圣殿骑士中，佣兵团内向来不起眼的“预言者”老雨果，分开圣殿骑士和神官们向着教堂大殿踱步走来。
他穿着一身平日里常见的脏乎乎灰色短袍，手臂裸露，上头一根根凸起的青筋看起来就像一段经过烈日暴晒的干柴，可他的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