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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雕刻冬雪后屋檐倒挂的冰条,每一根冰条都刻出一尊相同的冰雕,分毫不差。直到,她融成了一地回忆,化入了郭芒的心中。
这样的目力,竟然寻不出两幅画的不同之处,简直是笑话。
连林少、齐画一也摇头苦笑不止:这青雀舫的争票题真让人大开了眼界,可以称得上业内标杆之作了。
景甲寅对着季朝低耳悄语了一声,季朝饶有兴趣的点点头,以示同意。景甲寅便喊了句:“我来试试”,语调清悦。
景甲寅妍丽冷艳,脂粉不施,有天然姿格。身携软剑,出落大有剑胆琴心之情。十位女姬中小戎、幂幂可与之比貌,气质却远远不及;秋霁、荀侍风采不逊,姿容又稍有不如。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景甲寅微步轻踏,走近画前,软剑一抽,左右在两幅画上一点,正点在发绾上,道:“第一处,这缕头发中有一根分叉了”,接着软剑在两幅画间点动不已,一口气说完:“第二处,薄纱颜色不一样,一为象牙白一为珍珠白;第三处,绣鞋描绘出的绣花手法不一致,左边那个是套针的手法,右边那个齐针的手法;第四处,发钗的花纹不一样,一是波浪纹,一是云纹,看着相似,其实大不相同;第五,左边这幅,百花曳地裙上的花朵,第三朵牡丹花花瓣缺了一个小口,大约锥口三分之一大小”。
转身又对花娘说:“稍后请让怜画姑娘把花的缺口补上,作为强迫症,实在受不了”。
花娘含笑道:“姑娘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所说一处不差。待会我就让怜画把花瓣补上一笔”。
郭芒对着两幅画犹自发呆,口中喃喃自语:“我眼睛莫不是瞎了吧,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分别啊”。
不仅郭芒,场中所有人均是瞠目结舌。即便景甲寅指出了五个不同之处,在他们眼中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区别。除了景甲寅,好像只有花娘对此无什异议,甚至表情中带着一点意外,仿佛那些不同之处就搁在那儿,轻轻松松找出来才是理所当然之事,怎会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江山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这不是眼力好与不好的问题”。
“那是什么?”郭芒问道。
江山笑了笑:“是男人和女人的问题。好比一个女子,认认真真梳了一下午的头发,挽了个别致的发髻,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但在男人的眼中,那头发挽短些还是长些,髻是向左斜还是向右斜,别地是碧玉钗还是玛瑙钗,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
林少赞同道:“没错,直男和女人观察事物的方式简直是水火不容”。
郭幻城脸色一变,犹犹豫豫道:“那。。。那为何她一点拨我便能看出了?”。
林少闻言神色变得古怪,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郭幻城的肩膀:“小四,乘着袖子没断之前,多来喝点花酒吧,往后这种日子不多了”。
一搭眼,瞅见岳荦一脸懵然地还在瞧画,当场笑出声来,声音越笑越响。
郭芒等人顿时头大,心中暗忖:“这货莫不是个傻子吧”。幸亏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知他疯疯癫癫的性子,否则都想凑钱替他请个好点的主治大夫了。
林少一边笑一边道:“果然啊果然,只有女人才能看出其中区别”。
几人面面相觑,岳荦突然第一个反映过来,猛地暴怒,随手拿起茶杯朝他脸上就丢,林少吓地往后一跳,歪身躲过,顺势往台边退去,嘴里叽叽歪歪抗议着:“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以为我怕你啊。我靠,还砸?我说错了吗?野蛮人是女人吗?”。
林少的“问号三连”彻底激怒了岳荦,站起身来就去追打。其余宾客一时瞧地愣了:一桌子起内讧了?还是女的揍男的,啊,还是个女捕头,新鲜新鲜。
季朝身后的张丙辰也看傻了眼,讷讷自语道:“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山河利剑?别说,抗击打能力倒是不错”。常辛卯的憨颜中也冒出一丝笑意:这场景实在有点荒谬。
景甲寅问道:“公子,那林少和你一样,不会武功吗?”。
季朝面上也是哭笑不得,语气却是万年不变的优雅:“会一点”,又轻轻加了句:“大致罗老大巅峰状态能抗过十招的水平吧”。
季朝难得逗趣幽默一次,却把张丙辰吓地差点跌了一跤,常辛卯也忍不住挖挖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大谁何”六轮十行第一高手罗天干,在眼前这个二十三四岁、被打地跟野狗一样乱窜的少年手中只能勉强过上十招?这话若不是季公子说的,恐怕也要把对方被打地跟野狗一样才能解气。
但既然是季公子说的话,便是一加一等于三他们也得无条件信奉。
张丙辰吭吭哧哧问道:“那,那他怕那个女捕头做甚?”。
“怕?”季朝嘴角挂着淡淡的自嘲,“老爷子他都不怕你们觉得他会怕谁?”。
张丙辰浑身一颤,他自然知道“老爷子”指谁,一时哪里再敢多言。
季朝复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自语了声:“要说怕么,只有一种可能,嘿,那就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第87章 斗茶()
六题过后,齐画一、乌力滔各拿一局,季朝、郭幻城各胜两场,花谦古、秦道夫一分未取。
花谦古基本放弃角逐,反正后三名一样,也懒得再去费那个劲。秦道夫面子上却挂不住了,因为争票以文斗为主,最被看好的便是秦道夫和齐画一,一个儒名在外,一个见识广博。当下捋胳膊挽袖子,准备哪怕拼着老命,也不能丢了老脸。
争票的气氛渐入胶着,场中比先前安静了许多。唯有郭幻城那桌的角落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乌力滔胆战心惊偷眼去看,顿时心生怜悯,想起了那段小皮鞭挥在身上的蹉跎岁月,庆幸当时拼命护住了脸,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眼前这厮,显然就惨多了。
有人撤走了两幅画,花娘重新上台,宣布道:“第七题,乃是小戎姑娘所出,名为‘斗茶’”。
汉唐国斗茶的方式分两种:一种是斗茶者各取器具,及所藏好茶,轮流烹煮,由众人品评高下;一种是由一人煮茶,分给斗茶者饮之,辨出茶的种类。
前者盛行于文人士大夫之间,后者在民间流传甚广,仅次于蹴鞠。
花娘接着道:“此次斗茶游戏,由小戎姑娘亲手烹煮,分由各位评花才子,以辨茶品。小戎儿,上来吧”。小戎姑娘从台后低头缓缓走上鸾台,羞涩地向众人施礼。
其实,单论容貌,小戎在十位女姬中,可排第一,进入三鼎的呼声也极高。只是身上的小家碧玉气息过于浓郁,连笑起来都十分腼腆,显得不够大气。
——男人永远这样,小家碧玉的嫌不够大气,大家闺秀的嫌不够委婉。归根结底,还是镜子照地太少了,或者,撒尿的时候没有低过头。
众宾客回以热烈的掌声,江山也是兴致大起。当然,并非因为小戎姑娘,而是茶。
江山不好酒色,衣可穿、食可饱、住可眠便行,唯有对茶的痴爱丝毫不在书卷之下,伏案倦时,一饮涤昏寐,再饮唇舌香,三饮神自清,秋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月微明时,花影及半窗,守着一壶茶,青灯古卷,默默走过孤寂和平凡。
——有了酒,有了诗篇,才有了汉唐风流。
——有了茶,有了明月,才有了一怀初心。
以茶水洗心,心如明镜。
鸾台上,几个丫鬟将茶桌、冲罐、盖瓯、杯盏、羽扇、火炉、水钵等茶具依次摆好,锡罐琳琅,贮有茶叶、茶饼十余种,满满围了一茶桌。
两名丫鬟辅以左右,小戎当中而坐,起玉手,手指极其纤长,当得美人之姿而无暇也。恃取茶具,注汤击沸。丫鬟揭开三口锡罐,取茶叶两品、茶粉一品。小戎以温水泡茶叶,沸水煮茶粉,三茶同沏,竟游刃有余,速如风雨。
众宾客目不暇接,欢忭鼓舞,杂以口哨声,以示赞绝。
少顷,茶汤浮盏,灯下视茶色,如疏星淡月,而香气逼人。有丫鬟上前,三品茶皆分小盏,敬与六位评花才子,又取纸笔搁至于桌间。
三盏茶汤奉上桌子,茶香扑鼻,江山顿时心如爪挠,恨不得端起一杯就饮。
岳荦道:“书呆子,你平日不是爱喝茶吗,你来试试”。
江山摇摇头,愧然道:“我虽是痴爱,眼界却有限。汉唐国茶品不下千种,我平日喝地多是粗茶,而且不超过二三十种,如何辨得?”。
郭芒哈哈一笑:“我只爱喝酒”。
郭幻城道:“我只爱喝白开水”。
——酒是男人的刀,酒入口,刀出鞘,便可挥出一曲笑傲。
——茶是男人的笔,茶在心,笔粘手,欲来画下满天星斗。
——至于喝白开水的男人么,大多不是直男,因为只有女人才常喝白开水,尤其在每个月的某几天。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起一杯。郭芒吓了一跳,再一看,正是刚刚擦干眼泪和鼻血的林少。林少青着眼眶,拿起一杯放到眼前,瞧了瞧,嗅了嗅,面无表情道:“绿中透翠,状如雀舌,香气持久,是天尊贡芽”。
又拿起一杯,这次品了一口,道:“茶汤黄绿明亮,兰花香,味甘而滋。是名满天下的日铸雪芽”。
江山两眼放光:“这就是日铸雪芽?”,竟抢过林少手中杯盏,茗了一口,整个人飘然若仙。
岳荦嫌恶道:“喂,书呆子,他喝过了你也喝?你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病,而且可能还是会传染的那种”。
林少顿时恨不得掐死这野蛮女捕头,但鉴于自己一天被殴斗三次的惨痛经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忍了,闷哼不语。
江山将杯中茶茗尽,心满意足:“日铸雪芽,果然妙绝天下啊”。
林少冷冷道:“我往日都是拿它漱口的”,这位世家子弟貌似真的怒了,开始无脑地炫富,只是配上他的青眼眶,有说不出的搞笑。
江山摇头不满道:“人性何在?节操何在?”。
林少拿起最后一杯,只看了一眼,便道:“汤色嫩绿明亮,如玉如露,香气清爽,是恩施玉露,远传扶桑国”。
江山一边轻叹,一边挥笔写下三味茶品之名。
邻桌的乌力滔那边颇为吵闹,乌力滔站着身子,不停在催促:“喂,这是什么茶,快说,快说啊”
“唔,乌少爷,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绿茶”
“我他妈眼瞎瞧不出是绿茶啊。你来”
“啊,好茶,好茶,我去上个厕所先”
“妈的,也是废物。你尝尝看”
“乌少爷,茶被他们喝完了。。。”
“我靠,回去弄死你们”
齐画一、季朝和秦道夫三桌倒是安静,很快也挥笔写下茶品。秦道夫作为梧阳城名流之士,斗茶这种游戏玩得不算少,何况这三种茶都天下名品,自不在话下。花谦古一桌人交投接口一番,意见不甚统一。
钟鸣之声一响,有丫鬟上前收了各桌的纸条。乌力滔左顾右盼,准备剽窃一番,结果作弊技术不娴熟,一个字也没瞅到。
斗茶第一轮,花谦古桌只辩出两种,乌力滔桌一种未辩出,自被淘汰出局。
就在刚刚众评花才子品茶之际,小戎姑娘又满斟出三类茶品,各自奉上。林少手出如风,辨认极快:“香气浓郁高长,似蜜糖香,又蕴涵兰花香。汤色红艳,滋味醇厚,是祁门工夫;白毫隐伏,毫光显露。花香浓郁,鲜爽持久,甘甜。汤色嫩绿微黄,鲜艳美丽,叶底杏黄有光泽,涌溪火青无疑;三绿透三黄,嘿,这个最简单,桃隐州都匀毛尖”。
江山观之仰慕之极,口中啧啧称叹。又向季朝那边瞧去,只见季朝辨识的速度竟不比林少稍慢,也是只观茶色,即能辩出。心中不禁感叹:“眼界决定一切啊”。
第二轮毕,齐画一桌辩错了一味,亦被淘汰。花娘微笑上前道了声“遗憾”,生怕对方不悦,横眉府的面子还是相当大的,在哪都是关注的焦点。齐画一从容道:“见识了小戎姑娘高超的技法,又品了几味香茗,岂有遗憾之说”,风度不减,甚有涵养。
第三轮时,茶种转向偏僻,林少略有犹豫,或嗅或品。秦道夫开始皱眉,一桌门生商议不绝。唯独季朝速度不减,品一口即挥毫写下,没有丝毫踌躇。
结果,秦道夫将“汉水银梭”辩成了“紫阳毛尖”,这两者都是汤色清亮,滋味鲜爽回甘,极易混淆。秦道夫气地当场砸了笔,弄地花娘也微微尴尬,只得和声相劝。
林少虽稍慢,却辩地分毫不差。此一来,竟又成了双雄角逐。郭幻城这一桌今晚倍受瞩目,大方光彩。本来郭家只是天水城排名第三的家族势力。且不说无法与横眉府这样的巨头相比,也远不如梦家。若非占了地主之谊,正好又轮到郭家,郭幻城绝无资格成为评花才子之一。
而争票之戏,让众人对郭家的底蕴齐齐刮目相看。
——要看一个人的实力,看他的朋友。要看一个人的境界,看他的敌人
郭幻城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心中早乐开花了,对于他来说,结果已然不重要。郭家今日已为天水城赚足了面子,这个狗屎缘,绝对比金子还值钱。
——其实他并不知道,今晚最值钱的既非金子,也不是狗屎缘,而是他为季朝说的一句话。等他明白时,已是多年之后。。。
第88章 小雪初晴()
小戎在鸾台上起身向两桌施礼:“小戎有幸,能见识到诸位品茶大师”,复又坐下,择出最后一味茶品,神色恭敬,备器、择水、取火、候汤、煎茶、斟茶,不紧不慢,口中缓缓道来:“此茶虽非名茗,然以小戎陋见,绝不在日铸雪芽、汉水银梭之下,请诸位品辩”。
茶起,分盏,进奉,杯盏端上桌来,林少伸头一看,只见那茶汤宛若银雪,透出一股清寒又明媚的气息,像情人的相思,凝在了盏中。
林少神色一顿,突然露出一个好笑又好气的表情,不自觉抬头向季朝看去,季朝的表情同样精彩,还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少无奈摆摆手,意思是“不玩了不玩了”。
季朝哈哈一笑,扬声问道:“小戎姑娘,请问此茶从何而来?”。
小戎见季朝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反问:“季公子识得?”。
季朝浅饮一口,轻轻吐出几个字:“小雪初晴”。
小戎明眸流传,欣然点头赞道:“季公子,小戎拜服,正是小雪初晴”。
江山望着杯盏中美若相思的茶水,闻着洁如纯雪的茶香,怔然道:“小雪初晴?好美的名字!”。
林少轻叹一声:“是啊,好美的名字”。
“你刚刚也认出了吧?”江山盯着林少,问道。
“当然”林少笑了笑,随意道:“小郁郁的杰作,我能不认得嘛”。
郭幻城问:“小郁郁是谁?”。
“你妹知道”林少嘻嘻一笑。
郭幻城眼睛一睁:“你妹的知道,骂人干嘛?”。
林少认真道:“你妹,小小郭,求画那次,忘了?”。
郭幻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郭眉。“小郁郁?”郭幻城嘟哝了两遍,突然吓了一跳,低声道:“郁宫主?”。
“嗯,对啊,你妹上次那副画上就是她啊,我不跟你说了嘛”林少随口道。
“你真认识?”郭幻城依然一脸狐疑。
“认识”林少嬉然一笑,“我老情人”。
郭幻城从桌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颤颤巍巍道:“大哥,你作死别拉上我行不行?那横眉府齐画一就是郁宫主众多仰慕者之一,你不怕他一剑捅死你啊”。
“我平时就这么叫她的啊”林少一脸莫名其妙。
郭幻城连连作揖,一指盘中的辣条,哀求道:“你吃辣条,别说话了成不成?不够我帮你买去”。
“呃,好吧”
季朝慢条斯理饮完盏中的“小雪初晴”,问了句:“小戎姑娘,你见过郁宫主吗?”。
底下众宾客皆是一愣,猛地哗然起来。尤其是齐画一,眼神像剑一般盯住季朝。
众人接耳相论:“郁宫主,不会弱水宫郁晚词吧?”、“废话,天下间只有一位郁宫主”、“小戎姑娘怎会认识她?”、“我更好奇那姓季的为何貌似也认识”。。。
小戎款款一笑,轻柔道:“数年前,我去帝都精学茶艺,拜在‘别茶人’白先生门下。一日雨后黄昏,竟偶遇郁宫主造访白先生,先生外出,一时未回。郁宫主惊鸿之姿,却也不嫌我身份卑微,与我相谈数个时辰。她怜我身世,或也惜我在茶艺上有些天赋,便赏了我此茶。我以藏茶古法珍藏至今,方才又以明堂山源泉泡制,然其中滋味已远不如当初。季公子浅品之下即能辩出,看来果真知道‘小雪初晴’的来由”。
季朝淡然一笑:“我不仅知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