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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王急道：“快，给吕文焕打旗语，让他千万不要过来，迅速掉头回去！”
江面那边，吕文焕看到那些小船后便觉得不对，此时已经猜出了敌军用意，不等看钓鱼城的旗语，便下令船队停止前进，迅速分散。
吕文焕不以为然道：“刘整，你要烧我的船么？可笑，当年曹公的船是被铁索连住，所以挣脱不了，但我的船队行进自如，你要如何烧？”
话音刚落，江岸两侧突然又出现了十多艘大船，船上都是蒙古死士，驾船直冲过来，与吕文焕船队两翼的飞虎战舰狠狠撞在了一处。
这些大船的船头都装有巨型的楔钉，撞击之下牢牢插入了前面的船体，如此一来，吕文焕的船队两翼被封死，无法有效地分散阵型。
第126章 奇谋破三江（二）（）
一字城上，乱箭齐发，火炮齐鸣，仍没有有效拦住猛虎下山般的无数小船，建安王当机立断道：“让咱们的水军冲过去，挡住刘整，不能让他烧光洞庭水军！”
王坚道：“王爷，码头上的水军，是咱们最后的家底了，如果这次都拼光了，咱们会完全和外面失去联系！”
建安王道：“咱们城中储备充足，就算战船都烧了，丢了水军码头也无大碍，但是洞庭水军是咱们大宋最精锐的水军，无论是在我手里还是在他们吕家的手里，都不能有失！”
王坚闻言叹息一声，佩服建安王能在这紧要关头，放弃党派之争，力保吕家的洞庭水军，他命儿子王大壮发号施令，命令水军都统王立率领百余艘战船当即起航，迎面冲向刘整率领的小船。
刘整见到钓鱼城水军冲了出来，便一声令下，身后所有的小船全部燃起了熊熊大火，变成了一个个会移动的水上火球，与钓鱼城水军战船撞在一处，火借风势，船体烈烈燃烧，江面上顿时被映成了一片红色。
而刘整则瞅准时机，率先跳入江中，他水性奇好，在水中穿梭沉浮，很快不见了踪影，其余士兵也都是刘整精挑细选的宋国降卒，水性同样不差，一个个跳入江中远遁而去。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火船脱离了钓鱼城船队的拦截，继续沿江而下，与洞庭水军的战船相撞，同样引燃了不少船只，但损失已经比预期小了许多。
到现在，蒙军的攻势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江面变成一片汪洋火海之时，上游突然又出现了大量的船头帆影！
几乎在同时，石子山的蒙古大营中骑兵源源而出，朝钓鱼城的方向猛攻过来。
一字城头，建安王眉头紧皱，这场战斗，似乎完全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王坚道：“王爷，江上来的定然是鞑子的增援船队，看来他们要强攻一字城和水军码头。”
建安王闻言只吐出一个字：“守。”
来的蒙古水军，乃是最精锐的武卫军，拓跋冷腰挎双刀站在船头，目光冷峻地望向钓鱼城。
在拓跋冷的指挥下，他的船队一分为二，一支由他亲自率领，猛攻钓鱼城的一字城和水军码头，另一支则乘胜追击，进攻阵型大乱的洞庭水军。
一字城头，建安王也当机立断，命令王坚带人分兵去守菁华门等陆路城门，而自己则率领张珏、唐天海、江白羽等人亲自防御一字城。
由于钓鱼城的战船都已经在江面上燃烧起来，所以拓跋冷并没有受到什么正面阻碍，冒着一字城上蝗灾般的箭矢，他的船队很快便靠近了一字城下的水军码头。
蒙古士兵纷纷从船上跳下，当他们的脚从摇晃的船体踩到坚实的地面上时，战斗力只增不减。
水军码头上，两军很快便战在一处！
除了泷川孝太要守卫在建安王身边，其余将领和江湖豪杰早就杀下城去，喊杀声、哀嚎声、兵刃的碰撞声交织在一处，真是一场恶战。
一字城顾名思义，乃是从钓鱼城外城上延伸出一道细长的城墙，直插入江水之中，可以控制江面，士兵从外城到一字城也来往自如，但缺点就是一字城城体过长，不便于防守，如果敌军猛攻上城，只能放弃一字城，退回外城防守。
如今的宋军便面临着这种情况，在敌军人数战力都优于己方的情况下，要想守住一字城和水军码头，实在太困难了。
乱军之中，江白羽左右砍杀，手中的大夏龙雀刀沾满了鲜血，手心亦满是血水，又滑又腻，几乎快握不住刀柄，他之前没少和武林高手一对一打硬仗，但已经很久没这样大杀四方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
唐天海和张珏也离江白羽不远，二人一杆霸王枪一杆方天戟，羯磨神功护体，扫得周身十余步内没有敌人。
一虎难敌群狼，单凭他们三人的力量，无法击退源源不断而来的蒙古士兵。
张珏见己方士兵被逼得连连后退，死伤甚重，大吼道：“不许后退，不许后退，不能让鞑子上一字城！督战队呢？再有后退者，给我斩！”
后面是自己的城池自己的家园，谁也不想后退，但是，战场局势，向来由不得个人意志更改。
冲在最前面的鞑子死士，已经登上了一字城城头。
江白羽使出灵山刀法的刀山式，一连杀了前方四人，正欲继续向前时，却被两股凌厉的刀风逼退。
来者正是拓跋冷。
“江白羽，好久不见。”拓跋冷笑意森然，遥想二人初次见面，江白羽还是苦竹寨中的一个小都头，那时候，他也在守城，拓跋冷同样也要攻城。
江白羽也不答话，运起长刀便要与拓跋冷大战一场，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赢下拓跋冷问题应当不大。
可偏偏在此时，一字城头响起了鸣金之声。
关键时刻，建安王终于做出决断，他要放弃一字城和水军码头，退回钓鱼城内。
张珏此时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还听那鸣金声，大吼道：“要撤你们撤，老子不撤，一字城不能丢！”
唐天海知道自己二师兄的脾气，所以他劝都不劝，直接和江白羽架住张珏的身子，硬生生把他拉上城墙，一道往城内退去。
回首间，唐天海忽然发现城下的水军码头上，站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正是刚刚从江中爬上岸的刘整。
刘整今日效仿赤壁周郎，将宋国水军烧得大败，回去之后，定是大功一件。
这是他谋划已久的战术，就连今天的风向风力，他也早就算好了。
刘整仰头望向一字城城头，目光落在张珏和唐天海身上。
“两位师弟，好久不见了。”刘整低沉的声音被战场的纷乱声吞没，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城头之上，张珏和唐天海也都看到了刘整，他们师兄弟三人，已经许久未曾聚首，今日一见，曾经的建安五虎，却已经是各为其主。
唐天海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心痛之余，拉过身旁一名弓箭手，将其身上的弓箭卸了下来，自己拈弓搭箭，对准了刘整。
第127章 奇谋破三江（三）（）
一字城的城墙不高，双方的距离也并不远，唐天海的射术虽不及伯颜和燕南飞，但这样的距离射杀刘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珏吼道：“天海，你还愣着干嘛？射死那个背信弃义的龟孙子！”
城下，刘整并未躲闪，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的两位师弟，因为他明白，要射自己的是唐天海，不是张珏，而天海对敌人自不待言，但对自己的大师兄，绝不会像张珏那样狠。
唐天海几经犹豫，终于放开了弓弦，羽箭离弦而出，像是飞累了的鸟，有气无力地插在了刘整身前三尺的地面之上。
水军码头的地面全都是坚硬的石头，这支羽箭浅浅透入石中，又很快倒了下去。
“唐天海你个龟孙子，为什么不射死他？你犹豫什么？”张珏破口大骂，挣脱了江白羽的束缚，抢过弓箭想要亲自动手。
可是眨眼间的工夫，城下便不见了刘整的踪影。
张珏又气又恼，将手中的长弓狠狠折成了两段，丢出很远。
唐天海面色纠结，说道：“二师兄你放心，我下次绝不会再留情了。”
张珏自嘲地笑道：“天海，师父是出家人，也一直教导咱们要心怀仁慈，但是咱们绝不能有妇人之仁！试想如果有一天钓鱼城陷落了，你觉得他刘整，会留咱们兄弟二人一条命吗？”
唐天海被问得哑口无言，刘整很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刘整。
很快，宋军如潮水般往钓鱼城内退去，一字城和水军码头，已经换了旗帜。
面对久攻不破的钓鱼城，蒙军今日终于有了第一份战果，攻占了一字城和水军码头后，钓鱼城的水路将会被完全切断，蒙古弯刀，将会无限接近钓鱼城的城头。
建安王在泷川孝太的护送下安全撤回了城内，他的背影有些落寞，时不时望向一字城的方向，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几乎是同一时刻，站在船头的吕文焕也发出一声落寞的叹息，他的洞庭水军一路逆流而上来到这里，寸功未立不要紧，可已经不明不白地损失了一半有余的战船，朝廷责问下来，这个罪过，恐怕他是背定了。
吕文焕紧握腰间刀柄，恨声道：“好你个刘整，反戈一击，竟拿我吕家开刀，这个仇，我吕家人记下了。”
吕文焕的副将刚刚从另一艘船上杀回来，满脸烟黑和血污，持刀请命道：“将军，我们怎么办？今天折了那么多兄弟和船，我们不如跟鞑子拼了吧！”
“拼？你要怎么拼？”吕文焕苦笑一声，乏累地说道，“让我省省心吧，传我命令，撤军，速速返回洞庭湖。”
大江之上，洞庭水军铩羽而归，逃之夭夭，蒙军船只很快便封锁了整个江面。
今日一战，让钓鱼城成了一座孤城，让建安王，成了独坐悬崖边的垂钓者，他的身后，强敌正在虎视眈眈。
……
是夜，星空澄澈，钓鱼城城头。
江白羽和允儿沿着城墙缓缓散着步，安静而温馨。
这些日子，江白羽作为城内江湖豪杰的头领，一直忙于带着众江湖豪杰在战场上拼杀，允儿作为军医长，则日夜不休忙着救死扶伤，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两个人，都消瘦了。
今日打了败仗，丢了一字城和水军码头，万幸的是其他的城门在蒙军的攻势下没有闪失，现如今，整个钓鱼城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沉默，来回巡城的守军也显得无精打采。
“羽哥哥，你看。”
允儿手指前方，江白羽望去，发现是建安王正在城头巡查，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
江白羽道：“是王爷，走，上去打个招呼吧。”
建安王今日愁绪万千，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似有无限心事，泷川孝太等护卫也只能挪着小碎步慢慢跟在后面。
“见过王爷。”江白羽和允儿上前请安道。
建安王一直在沉思，愣了一下才抬起头，说道：“哦，是你们俩啊，怎么，今夜不是萧氏兄弟协助守夜吗？换成你们俩了？”
江白羽道：“没，我和允儿只是出来走走。”
建安王道：“好，是该走一走透透气，天天闷在城里，迟早是要被闷坏的，来，既然碰见了，就随本王一起散散步，说说话吧，本王今日也闷得很。”
江白羽点点头，对跟在一旁的泷川孝太说道：“泷川，你的伤怎么样了？”
泷川孝太自从硬碰硬干掉重剑威廉后，人气在钓鱼城中暴涨，就连对面蒙古大营中也开始传颂这个东瀛武士的名字。
他说道：“我的伤没什么事情，完全不耽误事情，昨天允儿姑娘刚刚给开过药，悬壶斋的医术，真的很神奇，不但让我痊愈的这么快，也救活了数不清的伤兵。”
江白羽道：“没事就好，那天那个色目人一剑插进你的胸口，我当时真是惊住了，谁知道你心脏的位置和平常人都不一样。”
提到伤员的情况，建安王问道：“允儿姑娘，听王坚说，城里的伤员如今越来越多？”
允儿点头道：“是呀王爷，最近战况越来越激烈，伤员定然是要不断增多的，不过听这些撤下来的伤兵说，蒙军那边伤员的情况，比咱这里还要糟糕。”
建安王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城中的药材等物，可还够用？”
允儿道：“钓鱼城内的药材储备很足，目前是完全够用的，只是咱们目前水路陆路全部被封死，没有补给，不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还要很久。”建安王叹息一声，“允儿姑娘，现在城内的军医都归你管制，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有伤势过重的士兵，就不要给他们医治了，用些手段，让他们走的时候少一些痛苦。”
“王爷……”允儿惊讶地望着建安王。
江白羽轻轻拍了拍允儿的头，说道：“允儿，王爷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那些伤得太重的士兵就算救过来，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一了百了，省下药材、粮食，以作长久之计。”
宁可抬回十具尸体，也不抬回十个伤员，这是江白羽在苦竹寨从军时就明白的道理。
第128章 出奇需制胜（一）（）
允儿皱眉道：“王爷，见死不救，这并不符合医道，也更不人道。”
建安王摇头笑道：“医道？再高尚的医道，也抵不过眼前这世道。允儿姑娘啊，这就是战争，你永远想象不到它有多残酷。你所谓的人道，其实是胜者的道，赢家的道，只有最后的赢家，才有资格讲道。”
允儿并不认同建安王这冰冷的话语，说道：“王爷，如果有一天，羽哥哥，王坚将军，张珏将军，或者是您，也受了特别重的伤，我也要见死不救，一了百了吗？”
建安王笑道：“允儿姑娘，你不要问这样的问题，本王理应心系百姓和将士，但在本王看来，人和人的命，是有贵贱之分的，本王活着，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
允儿还想争辩，但被江白羽用眼神制止住了，思维不在同一层面的人，还是尽量少聊天。
一时无话。
建安王在前，一行人沿着城头一路缓行，来到了护国门的拐角处，抬眼望去，钓鱼城下三江并流，月光洒下，江上一面漆黑，一面波光粼粼。
“白羽，你说我堂堂大宋，为何会抵不过那起于草原的鞑子？”建安王望着宽阔的江面，忽然问道。
江白羽答道：“王爷，今日只是丢了一字城和水军码头，您不必如此多虑，那两个地方本就不好守。”
建安王道：“非也，白羽啊，今日丢的是小小的一字城不假，可你想想，百年来，我大宋一败再败，赔款称臣，又丢掉了多少土地？如今守着临安城这偏安一隅，却还有很多人不知愁，早已忘了当年的痛，也不觉得现在痛。”
江白羽道：“王爷，竹山先生曾说过，天下皆侠，只要我大宋之中还有仁人志士在，大宋就还有救。”
“仁人志士？放眼咱们钓鱼城中，王坚、张珏、天海、你和泷川，能征善战之人并不比鞑子少，我钓鱼城的守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比鞑子的战士差，可为什么，却一步一步被敌人逼上了绝路？”
这是一个似乎很清楚，却又无法回答明白的问题。
城头之上，只有沉默。
过了半晌，建安王叹了口气，换了个现实点的话题，问道：“白羽，如今钓鱼城的形势，你有何看法？”
江白羽说道：“王爷，鞑子已经占领了一字城，气势正盛，我猜他们七日之内，必定趁夜攻城，还需小心为上。”
“嗯，你和本王想到了一处，这几日，你便带着各位江湖好手，去增守镇西门吧，好了，本王还要去前面瞧瞧，就不打扰你和允儿姑娘了，你二人平日劳累，能有这点时间共处也不容易。”
建安王说着便继续开始巡查城头，将江白羽和允儿二人甩在了身后。
允儿望着建安王的背影，喃喃道：“羽哥哥，我之前从没和王爷有过像样的交谈，刚刚的谈话，让我觉得王爷似乎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江白羽道：“当然，王爷的心思，我猜不透，世上恐怕也没人能够猜透，你我生在这乱世，可是说是不幸，而王爷他并不是，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乱世而生的，他才是真正的乱世枭雄。”
……
日月轮转，半个月的光景飞也似地过去。
这些日子，钓鱼城的城防日渐森严，将每一个角落都严防死守，不给敌人任何机会。
而蒙军自从占领了一字城后，便消停了下来，这半个月间，开始还有小规模的攻城活动，而近几日则完全没了动静，只是每日都增派重兵防守一字城，并让拓跋冷带来的战船封锁江面，将钓鱼城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死地。
夜幕降临，镇西门城头士兵人头攒动，防御比白天要森严许多。
江白羽靠在城垛边，手中提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