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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晦气,就别怪我这刀子没长眼睛!”
薛妈妈被乔薇周身那股强大的杀气震到了,恩伯府医香门第,从没谁舞刀弄枪,解决问题全都是用文人的方式,陡然遇上乔薇这种一言不合亮刀子的,吓得腿都软了。
薛妈妈毫不怀疑自己再讲半句要她还钱的话,她的刀子就会捅到自己身上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乔薇厉喝:“杵在这儿想吃刀子呢?!”
薛妈妈:我、我是腿软了……
乔薇一手揪住薛妈妈的领子,像揪着一只老母鸡,一下拽到门口。
薛妈妈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乔薇丢了出来,摔得四仰八叉!
乔薇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不能提,肩膀能挑?”
乔薇对这家人的印象简直坏透了,爹妈不在,就这么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五年来不管不问,第一次上门居然就是找她要钱,咋不上天?
乔薇去厨房给孩子们做了早饭,把望舒从床上捞起来,小家伙睡不醒,洗漱完还在乔薇怀里闭着眼睛,给她喂饭她倒是知道,乖乖地张嘴,乔薇好笑地点了点她鼻子:“不怕噎着了?”
“不怕呀。”她软软糯糯地说,说完,睁开一只眼,就见娘亲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小手捂住眼睛。
哎呀,露馅了!
吃过饭,不速之客又上门了。
乔薇正在给儿子扎丸子头,一眼瞥见堂屋里的影子,淡淡地说道:“刚刚对你太客气了是不是?还有胆子上来!”
“我找丁贵。”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乔薇放下梳子。
望舒抱住她,赖皮地挂在她腿上:“娘,娘,我还没梳呢!”
乔薇拍拍她小肩膀:“乖,你先等会儿。”
“夫人,我来了。”碧儿站在门口禀报。
乔薇忙道:“碧儿,你进来给望舒梳一下头。”
“是。”
碧儿挎着包袱入内,走了点山路,她喘得很,小声与乔薇禀报道:“夫人……门外有……两个人……”
乔薇点点头:“我知道,待会儿你送景云和望舒去私塾。”
“是。”碧儿应下,从乔薇手中接过了梳子。
院子外站着两个年轻人: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眉目英俊,中等个子,体型健硕,穿着一身练家子的衣裳,颇有几分武师的风度;少女约莫十五六,容貌比少年更胜一筹,衣着不算华美,却别有一番官家小姐的气质。
刚刚开口的就是她。
乔薇慢悠悠地走过去。
从乔薇出门,少年的眼睛就长在了她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过,此时她走得近了,微风一拂,扬起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闻得少年一阵面红耳赤。
乔薇看了少年一眼,莞尔一笑:“你们找阿贵?”
少年看对方,被对方发现了,对方不仅不恼,反而冲自觉笑,少年一颗心都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羞涩又紧张地说道:“是,我们……我们找我二叔。”
“啊,阿贵的侄儿。”把阿贵从红人馆买回来时,钱夫人与她提过,钱夫人是因为一对兄妹才买下所有人的,后面兄妹俩很快被大户人家挑了去,剩下阿贵七娘与钟哥儿没人要,这二人应该就是钱夫人口中的兄妹了。
当初钱夫人本也不想要阿贵他们,是妹妹坚持,才免了阿贵三人的流放之苦,是以乔薇对兄妹俩的第一印象不错。
乔薇客气地指了路:“阿贵住在那边,你们去敲门便是。”
“多谢。”少年说。
乔薇莞尔:“不客气,小公子。”
少年被她轻佻的眼波弄得心口一阵狂跳,眼神慌乱地背过身子,跟着妹妹去了作坊。
钟哥儿起得早,阿贵带着他去茅房了,开门的是顾七娘。
顾七娘看到兄妹二人,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眼神一阵慌乱:“少爷,小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丁小英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柳眉微微一蹙:“我去红人馆找你们,钱夫人说你们被卖到了这里,刚刚那个女人就是你们主子?”
顾七娘噎了噎:“……是。”在山上出现的女人,除了碧儿就是夫人了。
丁小英进了屋,原本听说他们被卖到山沟沟里,以为会是一间多么破烂的房子,没想到又新又亮,还宽敞,家具齐全,床很大,看着不像是下人睡的通铺,倒像主子小姐睡的架子床,只是没那么奢华罢了。
“你在主子跟前儿很得脸嘛,给你一间这么好的屋子。”丁小英在国公府做事,已经做到了二等丫鬟的位置,住的都没这么宽敞。
桌上有阿贵烧好的热水,顾七娘给二人泡了两杯茶:“少爷请用茶,小姐请用茶。”
丁铭坐下,喝了一口:“龙井?”
丁小英又是一惊,也尝了一口,果真是龙井,且是今年新出的。丁小英在国公府也能喝上龙井,却是去年的陈茶,一个乡野之地,居然能喝到这么新鲜的。
新出的龙井,她们夫人房里都没有呢,只世子夫人那儿有几斤,据说是夫人的娘家弟弟送的。
丁小英原本是在夫人跟前说破嘴皮子,才替七娘谋了一份浣洗坊的差事,以为是个莫大的恩典了,可瞧七娘在这儿喝好、住好,她架子便没一开始那么足了。
丁小英不动声色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龙井,自家破人亡后,她再没喝过这么金贵的茶叶,恨不得让七娘再来一杯,但她忍住了。
“我二叔呢?”她淡淡地问。
顾七娘低垂着眉眼道:“二老爷……带钟哥儿去茅房了,小姐找他有事吗?我去叫他。”
丁小英摆手:“不必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顾七娘怔住。
丁小英淡道:“我替你在国公府谋了一份差事,你收拾一下,随我去吧。”
顾七娘拽紧了衣角:“小姐,我已经卖给夫人了。”
丁小英浑不在意道:“你去告诉她,赎身的银子我会给她。”
顾七娘低着头,没有动。
丁小英冷着脸看过来:“怎么?你还不想走了?一个穷山恶水之地,有什么可待的?你去了国公府,伺候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主子,主子一高兴,随便赏你点东西,够你吃一辈子!不比在山上窝着强?”
顾七娘在官家就是半个奴婢,怕惨了丁小英,如今尽管谁都不是主子了,可骨子里对丁小英的畏惧还在,丁小英一吼,她就气儿都不敢出了。
阿贵推了门进来,看看板着脸的丁小英,又看看吓得直哆嗦的顾七娘,几步迈上前,将顾七娘挡在身后,对丁小英道:“一来就吵吵嚷嚷的,你想干什么?要去国公府自己去,别拉上七娘!”
丁小英蹙眉:“二叔!你怎么一来就护着她?”
“钟哥儿呢?”顾七娘小声问。
阿贵轻声道:“在夫人那边等景云兄妹一起上学。”
看着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丁小英越发恼火:“二叔,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阿贵毫不客气地斥道:“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丁小英被骂了,还是被一贯没脾气的二叔骂了,有些发懵。
丁铭扯了扯妹妹袖子,示意她别冲动。
丁小英却是那种越劝越来劲儿的,一把甩开哥哥的手,站起身来:“二叔还记得是我长辈呢,怎么老替一个贱婢说话,都不知道维护自己的侄女儿!”
“你再骂七娘一句试试。”
“我就骂她怎么了?一个勾引我爹的贱婢……”
啪!
阿贵一巴掌甩在了丁小英的脸上!
整个屋子都静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是顾七娘率先回过神来,从阿贵背后走出,走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啪!
丁小英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恰巧甩在顾七娘的右耳上,打得顾七娘右耳都失聪了,好半天,听不到丝毫声音。
阿贵见她居然敢打七娘,立时火冒三丈,丁铭见状不对,赶忙拦住了阿贵:“二叔!二叔你别冲动!好好说话!小英是你侄女儿,她不懂事,我替你说她,你别动手啊!”
妹妹被打,他其实也怪心疼的,但打人的是二叔,爹爹不在了,二叔就是他们唯一的长辈,长辈教训一下晚辈,他横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没发现二叔这么暴脾气啊……
顾七娘是知道阿贵脾气的,钟哥儿一个不听话,屁股都得被阿贵抽肿,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也去拦住阿贵:“你别跟孩子动手啊!”
丁小英不领她的情:“要你假惺惺的!还不是因为你,我二叔才打我的?你到底给我二叔灌了什么**汤?”
阿贵怒道:“她没给我灌**汤!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丁小英,从今天起,她是你二婶!”
丁小英如遭雷击:“什么?二叔你疯了?她是我父亲的妾!你怎么可以和她搅和在一起?”
顾七娘红着眼圈道:“小姐你别怪你二叔,都是我的错。”
丁小英毫不留情地痛斥道:“当然是你的错!不是你勾引我二叔,我二叔会要你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狐狸精!狐媚子!水性杨花!不要脸!”
阿贵扬起手来:“丁小英你欠打!”
顾七娘抱住他的手:“阿贵!不许你这么冲动!”
丁小英对顾七娘阴阳怪气道:“要你装什么好人?你先把我爹勾引了,把我娘气死了,现在又来勾引我二叔,你也想活活气死我!你耐不住寂寞,外头多的是男人!怎么非得找我们丁家的?”
阿贵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当初是谁硬把七娘送给你爹的?你怎不问问你娘?”
丁小英咬牙,瞪顾七娘:“好哇,我娘已经死了,你居然这么编排她!”
阿贵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丫头:“跟七娘没关系!是我自己知道的!”
丁小英依旧是对顾七娘道:“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你害死我娘,害死我爹,现在又来害我二叔!我全家都是你害的!你这个丧门星!”
“你给我滚出去!”阿贵暴怒。
“阿贵你住嘴!”顾七娘呵斥。
丁小英瞪眼:“你还敢凶我二叔!”
阿贵指着她鼻子:“你再凶七娘试试!”
丁铭夹在两尊大炮中间,已经快被轰死了,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
“你让她(他)先闭嘴!”阿贵与丁小英异口同声。
咚咚咚!
乔薇敲响了门板,清瘦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大清早的,吵什么呢?让不让人睡回笼觉了?”
丁小英不喜欢这个住在穷乡僻壤,出手却比她主子还阔绰的女人,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我们家事,用不着你管。”
乔薇好笑地呵了一声:“家事?我花钱买来的下人,几时变成你的家里人了?”
丁小英正色道:“他是我二叔。”
乔薇挑眉:“我耳朵没聋。”
“那你还管?”丁小英冷声问。
乔薇讥讽道:“你在我的地盘闹事,动我的工人,还好意思叫我不管?你以为自己是谁呀?皇后还是公主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胤王不请自来就罢了吧,好歹人家老爹是皇帝,一个小丫头算什么呀?就把她作坊闹得鸡飞狗跳的。
落难的凤凰变成鸡,想她丁小英还是总督府千金时,谁敢小瞧她?一个有点臭钱的小寡妇,也敢给她甩脸子:“我是国公府的人。”
乔薇冷笑:“我还是丞相他老婆呢!”
丁小英解下腰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国公府的令牌!”
乔薇伸手去拿,丁小英原本想躲开,可惜反应不及乔薇,乔薇拿过令牌看了看:“安国公府。”
丁小英得意道:“怕了吧?”
啪!
乔薇把令牌掰断了。
丁小英目瞪口呆:“你……你居然敢弄坏国公府的令牌?”
“是我弄坏的吗?”乔薇将掰断的令牌丢到地上,“阿贵,你看见是我弄坏的?”
阿贵道:“没有。”
“七娘?”乔薇问。
七娘不敢吭声,却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小公子?”乔薇笑眯眯地,冲丁铭抛了个媚眼。
血气方刚的少年啊,哪里经得起乔妖孽这般撩拨?
丁铭只觉鼻腔一热,一股鼻血喷了出来,他丢脸地捂住鼻子,仓皇失措地跑了出去……
丁小英从未遇到过如此无赖之人:“你……你你你……你好不讲理!”
乔薇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讲理的人是你,你给我看清楚了,我这儿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丁贵与顾七娘是我的人,他们生也好,死也罢,全凭我一句话,外人做不得主!你休想把人从我这儿带走,银子姑奶奶不稀罕!”
丁小英古怪地看着她手里的纸。
乔薇瞄了瞄:“哦,拿错了,这是我女儿的涂鸦。”
乔薇收好女儿的大作:“总之呢,人你不能带走,然后你也不欢迎再次回到这里,小白,送客!”
丁小英还以为是个什么下人呢,居然叫这么蠢的名字,思量间,一只“小奶狗”闪电般的窜了进来。
小白坐在地上,友好地看着丁小英。
走吧,姐姐,再不走,留下过年呢?
居然找一条狗来送她!丁小英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屈辱,其实丁小英误会乔薇了,小白可是家里除了小包子以外地位最高的宝宝了,让它送客,绝对是对丁小英莫大的重视。
丁小英捏紧了拳头道:“我要带钟哥儿走!钟哥儿总没卖给你吧!”
顾七娘花容失色!
乔薇淡淡一笑:“没卖给我,但也没卖给你呀。”
“他是我弟弟!”丁小英娇呵。
乔薇云淡风轻道:“这话,你留着去和你国公府的主子说,去和官府的老爷说,他们要是给我下一纸文书呢,我就让你把钟哥儿带走,你看怎么样?”
丁小英还想说什么,小白一口咬上她鞋子,她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
阿贵送了乔薇出去,低声道:“多谢。”
“这又什么可谢的?在我的地盘闹事,我自然不会不管。”
阿贵顿了顿,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多谢你……没耻笑我与七娘。”
原来是在谢这个。
老实说,一开始听到这一家子的复杂关系时,她确实不小地惊讶了一把,但七娘的男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守活寡,阿贵这人看似不好相处,对人包括对她都戒心十分之大,可她看得出来,阿贵对七娘是真心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比起外头那些可能会嫌弃七娘不是清白之身的男人、只愿娶回家玩玩的男人,阿贵俨然是一个更好的归宿。
乔薇处处站在七娘的立场去想,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七娘了,对阿贵则是有些爱屋及乌:“你们真心在一起,我只会祝福你们。”
这是与七娘在一起后,听到的第一声祝福。
阿贵的心里,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填满,胸口涨涨的,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其实早先在官家时,他对七娘并无非分之想,他甚至有些看不起七娘,像看不起所有宅子里的妾一样,一直到家破人亡之后,他们被关在一起,被迫一日日的相处中,被七娘的温柔打动,这才有了如今的关系。
但他自己也明白,这种关系是见不得光的,要不是在红人馆必须抖家底,他大概会把自己与七娘的过往一直一直地瞒下去。
别人不咒骂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衷心地祝福?
阿贵看向乔薇,张嘴想说什,乔薇却已经回别墅了。
丁小英最终没能把钟哥儿带走,首先,钟哥儿自己不乐意,死活不肯与她离开;其次,她在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自顾不暇,其实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照顾庶弟。
乔薇让七娘休息两日,作坊的事暂时交由碧儿来做。
碧儿终于等来了进入作坊的机会,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因为她发现,夫人是个好人。
在别的主子眼里,下人只是个办事的工具,而在夫人眼里,下人是人,值得被保护、被尊重的人。
回到宿舍,碧儿沉默了。
同样沉默的还有在门外目击了一切的小魏。
小魏没料到夫人这么帅气,国公府的人也是说教训就教训啊,这么无视权贵的英雄,真该上山和他们一块儿做土匪啊!
接下来的一天,总算没再有不速之客。
作坊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下班的时辰,小魏告别作坊的同伴,脚步轻快地回了黑风寨。
寨主与弟兄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围住他。
“今天有小龙虾没?”绝命毒师杜三千两眼放光地问。
昨天的小龙虾没吃完,顾七娘听说小魏家住附近,便让小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