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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意终须落声嗨-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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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声喊。三个黑衣人由房檐跳下,各持长刀——都是倭寇浪人的样式——脸蒙黑布。持刀而立。

    宫本信义在后面宛如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啧啧嘴:“倒真有几分相似呢!”

    三名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中间一人突然上前挥刀劈砍。势如闪电。我根本没办法反应,胸口重重挨了一刀,深及皮肉的刀伤一紧一疼,鲜血随之而出。第二个人紧跟着冲上来又是一刀,身后的管家这才反应过来,从后面抱住我,一较劲将我翻转到他身下,管家的后背被砍中,比我那一刀还要重。管家疼痛难忍。霎时间汗如雨下,大喊一声昏死过去。

    第三个人一跃而起,刀尖朝下冲我们插来。此时我已近晕厥,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便闭眼静候,认命一般。

    “嘡啷”一声,铁器撞击的嗡鸣四散而开。我缓缓睁开眼,只见宫本信义腰刀出鞘、单膝跪地,一个力托千斤闸。正架在长刀护手上止住长刀。我暗笑,不用太多,若是宫本信义还是我这个年纪,只这一顶。那人的刀早已脱手而出。

    刀尖离管家的后心也不过一寸来的距离。好险好险。我暗自庆幸。这次赌的确实有点大,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那人并不恋战,见自己的攻势竟被一个老人硬碰硬地顶住。虚晃一招赶忙后跳。三个黑衣人后退两步,持刀警惕着。宫本信义缓缓起身。旁人看来是稳如泰山之状,在我看来不过是勉强起身罢了。这个年纪。能如此挡下一招想来也是拼了命的吧。

    “您还真是不择手段啊。”宫本信义喘息着说。

    “哈,我让你晚上多吃一点了。”我玩笑着,“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快疼晕了我。”

    “您怎么知道我会出手相救?”

    我哪知道,不过是赌命罢了。我苦笑一声:“你们三个,把他伤了就可以走了,别忘了在我家里放把火。”

    三人答了声“是”,分三路同时冲来,凌厉得很。宫本信义用的是短腰刀,挥砍间总有力不能及之处,而那三人也是影子里的高手,知道贴近了就是短刀的天下,故而故意隔着距离,将其逼入墙角,打算慢慢耗尽宫本信义的力气。

    宫本信义突然将腰刀掷在地上,张开双臂:“反正也只是伤我,又不是杀我。来吧!”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两个影子上前锁住他的四肢,余下一人在其身上肆意砍了几刀,并不致命。

    三个影子将我身上的管家挪开,扶我起来,又在我伤口上吐了药,简单缠上些:“文忠侯,做完了。”

    “在我院子里放把火,走吧。”我喘息着。为了更真实,那一刀实在是太狠了,现在瘫坐着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三个影子行礼退出去,随即院子里焚起大火,浓烟四起。有几个家丁打水救火,可这火是西域“浮火”所引,水是救不了的。晚间风来,风借火势、火借风威,越烧越旺,像是贪婪的兽,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宫本信义靠墙勉强站着:“您这算是苦肉计吗?”。

    我答非所问:“有此一事,日后我会护你性命的。”

    “我还是先把您送出去吧。”宫本信义强撑着走过来。

    “不用。救我的人马上就到。”

    宫本信义听了,笑了笑瘫坐在我身边。

    浓烟更重,呛的人好不舒服。这时,年兴率人赶来,冲进屋来将我们抬了出去,一直抬到大街上才算是安心。年兴命人找了把椅子扶我坐下,随行的御医给我清理了伤口,又给我涂上一层药包扎好,赶紧去救治管家。

    我长出了口气,伤口疼得厉害,口干舌燥。我朝四周为望了望,周围也有许多浓烟滚滚升起,倒有些烽火台的架势了,就是不知道这烽火能不能招来救命的人。

    宫本信义朝御医要了些药布自行包好伤口,站在我身后,手支椅背。看来是累得不轻。

    “东方大人,按您的吩咐,都办好了。现在京城之中百姓纷乱,许多人涌到城门前打算连夜出城避险。现在百姓们都知道是因为倭人被凌迟处死导致余下的倭寇报复了。”年兴朝我汇报。

    “他们现在怕倭人了吗?”。

    “看样子,怕得很。”

    “都杀的什么人?”

    “几个无足轻重的大臣。几个豪绅富户,还有大部分的平民百姓。”

    我感觉年兴说话的语气不对:“你这是起了恻隐之心吗?”。

    “不。”年兴低头回答但并不看我。我知道他在说谎。

    我拽过他的手放在我的伤口上:“我知道这计策太过阴狠。又滥杀无辜,造孽太深。所以。这一刀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惩罚。成大事者,人命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年兴收回手:“文忠侯教训的是。”

    “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关闭所有城门,敢进出者,杀无赦。”我说着话攥住了年兴的腕子。

    年兴心领神会,知道这是我让他加紧在这一个时辰里安排停当,重重点了点头,行礼离去。

    眼见着浓烟四起,倒让我安心了许多。开始时。我还犹豫不决,不知道这样造孽的计谋是否得当,但眼下木已成舟,没了纠结烦恼,也就泰然许多了。说来可笑,当年我设计焚烧莫罗国国都,如今又放火烧了自己的都城,天道轮回,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只是不知道。他日若是我落魄了,这一遭凶狠之计又要落给他人多少话柄呢?

    “你觉得这样可好?”沉默良久我突然问宫本信义。

    “您这又是为了什么?”宫本信义反问。

    哈,死到临头的鸭子,还是嘴硬啊。我笑着摇摇头不再搭理他。

    与周围的残破浓烟相比。皇宫方向寂静祥和,似乎置身事外一般。就和君主一样,冷眼俯瞰众生嬉笑怒骂的戏码。只等着时机一到,东方鱼肚白。必是一场炫目的登场。

    就这样干坐了一个时辰,年兴匆匆赶回来:“回禀文忠侯。百姓已被驱赶回家。一切都已经妥当了。”

    “辛苦了。”我眼神迷蒙。真是累了。经此一难如虚脱一般。“是不是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还有两个时辰。”

    “吩咐人统通知各位大人,明日照常早朝。”

    “是。”年兴答应着,吩咐身边军士赶紧去办。

    我回头看了看烧着的府邸,火势有所减弱了。想来大概是没什么可烧的了吧。我打了个哈欠软窝在椅子里:“我累了,想睡会儿。”

    “文忠侯可以进宫休息。”年兴说。

    “不用了。上朝的时辰到了叫醒我。”我眯着眼睛,“若是没醒,就把我找个清净地方埋了吧。”我玩笑着,也不管别人是否觉得好笑,自顾自笑了两声,“宫本信义,你也找个地方休息吧。或者,你可以离开。此时悔棋为时不晚哦。”

    宫本信义声若洪钟:“我是不会悔棋的!”

    “不悔就不悔,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着,抱臂胸前,却因为触碰到了伤口疼得我清醒了不少。我坐直了些,惺忪双眼微微睁着,以手支头:“要么身登富贵,要么万劫不复。世上安得万全法。”

    宫本信义突然接话:“若无登九品莲台之欲,便无堕八千地狱之苦。”

    “哈,我就没有‘登九品莲台之欲’。”我侧过头,正碰上宫本信义怀疑的眼神,“倒不是我有多么的闲云野鹤、清心寡念,不过是因为‘九品莲台’太少了,满足不了我勃勃的野心罢了。所以,‘八千地狱’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个玩耍的地方。”

    “中原人如您这般自负的可是不多。”

    “我这哪里是什么‘自负’,不过是胆小罢了。装得狂些免得被人欺负。”

    我支着头渐渐昏睡过去,直到被年兴叫醒。

    “文忠侯,时辰到了,该上朝了。”

    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望着出生朝阳的天际看了看,明媚得晃眼,若不是身边灰烬的味道真让人觉察不出昨夜的一切。我使劲闭了闭眼,缓缓睁开,长吁口气,勉强撑着扶手站起来,胸口的伤口立时疼痛起来,疼出了一身汗。

    年兴上前扶住我。

    “郑将军先回宫吧。我和这个人吃点早饭去。”我笑着指了指宫本信义。

    “我留下两名军士吧。”

    “不用。宽心。”言罢,我便让宫本信义搀扶着我一步一步缓缓离开了。

    等离那些人远些了,我在宫本信义耳边轻声说了句:“咱们再下盘棋吧。”

    ,:

一二七() 
经历了昨夜的动乱,强子的店里也极其的冷清了,只有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打扫着桌椅,二目之中满是绝望。也不怪他们如此,这一路上走来哪哪都是未来得及出城的百姓的安息和苦恼,更有人将帐算在我的头上,说若不是我残暴凌迟倭人也不会引起倭人的报复。只不过是碍着我的身份和显而易见的伤口才没有冲将上来将我乱拳打死罢了。每听见一声怨言,宫本信义就会在我耳边叨唠一句“您何苦呢”,开始几次确让我有些烦了,不过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就置若罔闻了。

    “爷,您有何贵干啊?”强子亲自来招待我。怕是担心那些心不在焉的伙计冲撞了我吧。

    “雅间,备点吃的,还有棋盘棋子。”我喘息着吩咐。伤口撕裂一般的疼,能走过来也算是不易了。

    进了雅间,宫本信义席地跪坐在我对面,简单吃了口东西,舒坦了些。我胡乱将碗盘扫落一旁,布置棋盘,伸手将白棋递给宫本信义。

    “您是主人,您先吧。”宫本信义伸手推挡。

    “不,你先。”我不由分说,将百子放在他那一边,帮他将盖子揭开,“倭国这棋可和中原有所分别?那日我接手的是钓叟的残局,不十分了解。”

    “只是没有座子制罢了。”

    “没有座子先手可是很大优势啊,哈哈。”我笑言,“随你们倭人的习惯,没有座子就好。”我指着棋盘,“横纵各十九条。共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度数。天地之间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况且,你弱我强,有你先手之优势,来往间也算是合理了。”

    “您这文人的张狂气息还这是浓郁啊。”宫本信义玩笑着。摸出一子稳重落下。他将子落在我这侧“平”位的角星上。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明丽,真是好听极了。

    “落这么近,小心一会儿我拂袖偷了你的。”我玩笑着取出一子。

    宫本信义摊摊手:“落入您的怀中,要杀要剐还不是悉听尊便吗?只不过您是不会将它杀掉的。”

    “也好。”我将手里的棋子攥进手心,恭恭敬敬朝着那枚棋子摆了摆,“我定护你周全。且宽心吧。”

    言语之后,我将手心里的棋子拈在指尖,落子天元。

    宫本信义一愣:“您这是天元之位开局不可落子啊。”

    “哦?这是何道理啊?”我明知故问。

    “中原人说‘金角银边石肚皮’,开局天元一子很容易变成废子,所以此地不是上佳之选。”宫本信义似乎是很为我担心。“中原人视棋局为战局。天元之位既是中原腹地,虽是兵家必争之地却无险可守,易攻难守;边角之地依托棋盘边缘的天险,易守难攻。若是战局,您一定会现在有险可守之地稳定、扩大势力,而后再来逐鹿中原吧。”

    我哼笑一声:“你知道何为‘天元’吗?”

    宫本信义摇摇头。看来他也只是知道“天元”这个名字罢了。

    我伸出手指按在天元位自己的棋子上:“天者,至广至上;元者,物之起始。天自此而生、顺势而成。乃至无边无沿,而天元之位俯瞰尽收天之无穷,况区区之地乎?你只知战局。不解天道,这局棋你败了。”我收回手向后倚靠,惋惜着摇摇头,不愿与他继续手谈。

    宫本信义双手撑膝挺直了上身:“您又是在呈口舌之快了吗?请您务必与我完成此盘棋局,再定输赢!”

    “必败之战,你何必纠结呢?”我好言相劝。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早已没了撤身而退的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定胜天。”宫本信义老浊的眼球灼灼之光越目而出。

    “人定胜天?可笑。你又怎知你胜天之举不是上天注定?你才是呈口舌之快吧。”我摆摆手回绝。

    宫本信义突然拔出佩刀直指我的面门:“请您务必与我完成此棋。再定输赢!”

    我也坐直了身子,抬手将他的佩刀拨到一边:“呵。好、好,我便让你死个明白吧。”我说着话指指他。“该你下了,请慎重考虑,别死得太快了。”

    宫本信义见我答允下完这盘棋也顾不得我言辞上的讥讽了,执子下棋,又将棋子落在我这一方。他是个聪明人,我猜他也明白了我请他下棋的真正用意了。他这一子随意地落在“入”三三位,离刚刚“平”角星的一子远得很,根本没什么联系。这和我的猜测几近相似,只看他日后几步如何行走。

    “该您了。”宫本信义见我不动,赶忙催促我。他似乎很怕我不与他下棋似的。说起来我也很怕他不老老实实与我下棋,才故意装出不愿与他继续手谈的样子,这是典型的欲擒故纵。而欲擒故纵的最高境界便是擒住敌方后反客为主。我快要做到了。

    我不耐烦地捻出棋子,落“去”部角星,口中念念有词:“不遵王命擅自前来恐怕是有些不妥呢。”边说,边用下巴指了指他“入”位下的一子。

    宫本信义似是畅快许多,欢喜地将棋子落“平”位九四路:“他亦有他的谋划,更何况有此子在——”宫本信义点了点刚落的一子,“也能沟通有无呢。”

    “呵,虚张声势。”我哼笑着,“这一子不是用来沟通有无的,不过是故布疑阵扰我清净的。”落“去”位七四路,“不管是倭王还是你,不过是摆出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来罢了。还真是难为你们能把假的演得这么真。”

    宫本信义落“平”位四三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明知故问。”落“去”位五五路,“倭王身边除了那几个贴身侍卫外并无他人,你也不过带来了六个人,五个忍者——赏花那日被我杀了两个——一个影武者。倭王身边的人护主心切。便自甘被俘守在倭王身边,毫无用处;而你带来的一个忍者和一个影武者已经被我杀了,只留下两个人要照看这么大的地方——”我抬手在棋盘上比划了个圈,“未免有些吃力吧?”

    “您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故布疑阵?”宫本信义此时此刻仍然装腔作势,大笑起来。同时落子“平”三四路。

    落“去”四六路:“你说皇帝至今未死是太医的功劳。实则不然,那是我的朋友,在京中开医馆谋生,可见你并不知道宫里的事情,也因为人手不够,不可能花大力气调查我的底细。但倭王知道那是我的友人。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沟通有无’的话。这种错误就不会出现。倒是第一次见倭王时她的几句话着实让我惊恐了一番。”

    “是吗?看来是我的错误了。”

    “第一次见倭王时,她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又知道我上巳日会去赏花,还说出了‘您的那位朋友不也说古籍上只有记载并无解药’之类的话,的确让我以为她手下的忍者通天通地。但出来后我看郑将军面无异色。便知道那是唬我的罢了。倭王很可能是之前调查的吧,当时囫囵一说,让我惧怕罢了。”

    “只看那位将军面无异色就能断定吗?”

    “这是你们最失败的地方之一。那位将军本命年兴,是皇帝手下影子的统领。也就是你们那里的忍者。他为人机警,又深谙此宗道法,他若是没觉察出来有异样,就一定没有。更何况,如果她真的有人可用。或是知道你会来中原的话,她就应该杀了我,而不是和我打赌。”

    宫本信义低头落子:“的确。当我知道王上与您打赌时我的确很是震惊。您这样危险的人物就应该杀掉。您是绝对不会成为我们的同僚的。只不过君上言出,我也没有办法。”

    “你不过是知道了我的事怕我从中作梗才非要死皮赖脸地贴上来的吧。”我指着他落在我“去”位角星旁的棋子说。

    “当时只是觉得您太危险,我在您身边看着您会更安心。后来知道了君上的赌约,才知道我无意之中做了最正确的决断。只是没想到,您居然用第一个晚上将所有事都布置好了,真是太快了。也是我派去的忍者掉以轻心了。居然被您调虎离山。”

    “那把能号令全国的扇子的确是个大大的鱼饵,竟然引得你的人倾巢出动。正因如此。我派去给许老板传信的马车才能安全返回,我和公子逸轩和钓叟才能安然入宫。更是这个鱼饵让我知道了你究竟有多少人。”落“去”六二路。

    “我知道之后便下定主意要贴身看着您。本来是打算派我的影武者去的。这样我还会自由一些。没想到被您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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