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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玄尽力出手,再伺机引发他的内伤。但空玄借说话之机略作调息,梁恪如却早了如指掌。心下冷笑,凭他生窍回气之速,胜空玄何止十倍。空玄话音落时,梁恪如的真气便已恢复了七八成。
梁恪如闻言冷笑道:“如此大师可将禅珠放在桌上,若梁某一剑不能将其斩断,立时将剑经奉上。”
空玄瞳孔一缩,立知不妥。梁恪如哪能容他再行调息,剑势一转,从刚才的静寂无声立时转为吟啸大起。杀气怒放,惊天动地的剧响夹杂着龙吟之声荡散开去。
梁恪如于两息之内一口气刺出十二剑,剑剑都有若奔雷破空般凌厉。在第四剑时,便已经成功的削断了乌钢禅珠的引绳。但随之而来的,是如暴雨般的禅珠。
每一粒禅珠上蕴含的真力都是奇大,梁恪如清楚的感觉的到,其中蕴含的那不顾一切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意,也清楚的知道,空玄的伤势在如此刚猛的招式之下,终于成功被他引发。快捷无伦的金光夹杂在黑色的珠雨中,像是一条游鱼般左移右闪,点刺削打之际发出连绵不绝的交击之声,更有那兵刃撞击时迸发的火星。
光华倏敛,轰的一声巨响,梁恪如单脚如毒龙般直卷空玄面门。空玄大喝一声,双拳并出,重重的与来招撞在一处。随即却是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连退五步,单手撑地喘息不止。梁恪如一个后翻,也是立足不住,跌倒在地,口鼻耳中都溢出血丝,双眼更是惨红一片。
二人都知道,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会引来旁人的注意,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空玄心中虽然怒极,却并未失去冷静。十绝剑经是他志在必得之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拿到。以禅珠为暗器的招术,本是当世三大暗器名家中五行门中暴雨神针的手法,亦是他为防梁恪如逃逸而精心准备的杀招。此刻在失算之下,只得拿来应急。
而梁恪如见了这一招,也不禁是心下惊得寒毛倒竖。凭十绝剑之利,要破瓦而出或斩地而下都不难,他曾几次想要逃走,都因没把握应付空玄的追击而作罢。但他此时才明白,空玄早就在等他不顾一切的逃走,这聚满真劲的禅珠他绝对避不过。即使此时正面相对,又是在招式压制空玄的情况下,仍有四颗击中了他。
虽然他成功卸去了大部劲力,此时肩头腹侧与左腿都是一阵阵剧痛,额角更是鲜血淋漓,持剑的右手已无知觉。是以梁恪如不得不抵死踢出那汇聚了他毕生功力的一脚,与空玄拼个两败俱伤。再冀望能靠着疗伤之速,争得一线生机。
空玄心下暗叹,早先与那神秘人的一战,便令他负上内伤,数月难逾。实力大打折扣之下,才会陷入与天剑门高手的缠斗之中。这么一来,伤势却更重了几分。虽借舟船之便来到黎州,却久久难愈,只能略作压制。刚才的交战中,因为低估梁恪如,他已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此后一年之中,恐怕都无法与人交手。其实空玄一直没有想通,梁恪如为何敢来见他,但现在他有答案了。
此刻空玄盘膝闭目坐倒,双手不住地结出种种手印。口中却道:“施主果真了得,若再有十年之功,恐怕连贫僧也再奈何不得施主。”言下之意,却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杀死。
梁恪如勉力提气道:“只要大师肯赐一条生路,在下愿献出十绝剑经,以大师的智慧,不出三年五载,天下再无人是大师对手。”说罢左手持剑,右手颤抖着探怀取出一个黄布包裹的短卷。
空玄周身一个气旋带起了微风,宽大僧袍鼓荡而起,正在不断提聚内力。口中却道:“照夜流光,果然名下无虚。施主不必再巧言拖延,贫僧也不会再给施主调息之机。”说罢长身而起,衣袍飘然而飞,双目缓缓睁开时,竟有一丝金色含而不吐。
梁恪如闻言再吐一口鲜血,眼见空玄施展这从所未见的奇功,出手必是惊天动地。而自己伤的太重,无论回气多快,也再无幸理。死念一生,心下反而怯惧不再。一个仇恨与凶残的念头,瞬间涌上他充斥着血丝的双眼。
空玄淡淡道:“贫僧接下来施展的是明王禅功中的千手伏魔印,自我练成此印以来,从未对敌施展,施主乃唯一见证。想必施主西去之时,当可瞑目。”说罢抬手一指,竟在两丈余之外点出。
梁恪如慌忙闪躲,但空玄的气劲化为手印,却是铺天盖地般而来,一招一式无不重如山岳,一姿一式无不舒展自如。尤其是面目之上,竟是如入定一般平静如水。梁恪如有一种幻觉,仿佛自己只是一只孤魂野鬼,在神佛的掌心中挣扎癫狂。
梁恪如面上身上尽是鲜血,形象惨厉,神态更是疯狂,他根本再看不清空玄身在何处,发疯一般舞动着十绝剑。但也已于事无补,面对空玄的千手伏魔印,纵然是他实力完好,也必然败亡,何况是此时。
如从虚无中生出的一指透过剑网,重重点在梁恪如心坎,整个世间似乎都在这一点下停顿。梁恪如不由得背部弓起,随即却被另一个手印拍在背上。空玄的身影如从云雾中踏出,一把捏住梁恪如的咽喉,另一手却从他手中夺过那卷十诀剑经。
异变突生。空玄只觉手中的梁恪如突然消失,一丝寒意倾刻间已从脑后袭来。手上的剑经竟只剩下他抓住的小半截,而另一大半虽被梁恪如夺回,但中间的一段却是被剑气绞成了碎屑。
“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这都是你逼的!”嘶吼间的梁恪如身化百十个人影,瞬间布满了南正阁。
毁经的盛怒尚未从空玄的身上发作,震撼却是占据了他的心神。
死剑!这是拥有了生窍的死剑之法。这几乎以真身化虚的身法,瞬息无际的剑招,是归去来兮诀!没错,定是此诀。空玄乃天下有数的武学大家,照夜流光诀诚然不凡,除其心法外,在他眼中却不算多么出奇。但这归去来兮诀,为九死剑法中的一法。这般神鬼莫测的剑法,确能让空玄如痴如醉。
算上这一次,空玄曾先后五次见过死剑之法。但先前的四次,死剑之法虽然威力也极大,却颇为让他失望。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施展剑法之人难堪此法重负,不但大都难得精髓,更施展不出那种超越生死的剑意。像梁恪如施展的这一式,如夺天地造化般剑式,才是空玄真正渴望的,直指天道的剑法。
他几乎忘了这样的剑式是为杀他而施展的。一蓬血雾自那本来无可捉摸的身影上爆开,空玄才在一瞬间清醒过来。他大喝一声,一面凝聚功力叠加护体真劲,一面全力施展千手伏魔印御敌。
嗡!一道金光连变数百个角度,不可思议的透过千手伏魔印,十绝剑破胸而入,深达三寸有余,剑身却被空玄右手死死捏住。仅仅两招,南正阁中的所有物件,都脱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屑。也不知是被空玄绝顶的内力以伏魔印所至,还是梁恪如惊天的剑式所为,已渲染了一层极为颓败死寂的古老气息。
空玄呆呆的望着梁恪如的眼神,其中似是玄若混沌,又似是清明如光。他看不懂,不明白为何世上会有这样的眼神,也不知道那眼神中到底是何意义。却知道自己终此一生,也不会再忘记这个眼神了。此人在被捏断喉骨之际,便应气绝了,何以能令心脏又强跳了数息,施展出这种盖世剑法。
半截剑经滑落在地,空玄伸掌一震将梁恪如的尸身远远推出窗外,眼见那尸身划出一条弧线,越来越远,在河面上溅起一个水花,随即再无影踪。
此战并未就此结束,两道疯狂的剑气,仍在空玄的经脉中肆虐。
而夜幕,早已降临。
(本章完)
第2章 鬼哥()
“叭!”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响。
“鬼哥饶命,我下次不敢了。”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叫花子,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此时捂着腮坐倒在地,惶恐的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人。
被他叫做鬼哥的,其实与他一般,也是一个小叫花子。这位鬼哥与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一样,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尖嘴猴腮,确是人如其名。
但他虽也是衣上补丁罗扣,却扎挽得平而不乱。头发虽也散着,却用一条细麻巾系在额上,看着倒也齐整。不知是他身材最高也好,还是他贵为首领也罢,鬼哥的神色中确实透着这么一股精气神,显得他与众不同,竟看上去颇为矫健。
“没用的东西,让你偷几个包子都做不好,还想继续在我手下混么?”鬼哥冷冰冰的话语,配上早晨清冽的天气,确是让这小丐胆寒。随手又将那只咬了一口的包子扔进河里,立时引得手下十几个小丐吞馋注目。
“求求你鬼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这次一定多偷,让鬼哥吃饱。”小丐扑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已。
鬼哥从堆高的麻袋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踏着麻袋如下皇阶般的一步步走下。到小丐面前,飞起一脚,如踢球一般将他踢开。
喝道:“我告诉你,人穷不要紧,但志不能穷。吃包子,就必须要吃正宗王记老号的。你就为了多看张麻子的闺女两眼,败了我早餐的兴致,还以为你鬼哥是糊涂吃货?想骗我是吧,有本事自己张罗饭去。你们都他妈给我记住了,这就是说谎的下场。”说罢率众扬长而去,只留下那小丐哭泣呜咽。
这是一群孤儿。虽在黎城如此富庶之地,也苦无生计。唯一的活命之道,便是乞讨。世人嫌贫爱富,对待乞丐总是呼喝打骂居多。纵有那心地善良者,偶尔给些残剩的饭食,也抵不得一世。
似这等孩童,若在天暖时还好说,林中寻果河里摸鱼尚可接济一二。但此时气候转冷,天时伏败,温饱顿时堪忧。
一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在乞讨方面尤能体现。孤伶伶跪在街头,从早到晚都不会有人舍上一两闻。但若是成帮结队,可又大不一样了。
“发财了,陈把头。”鬼哥抱拳远远的向一个计点货物的中年汉子打招呼。
这中年汉子连忙回礼道:“鬼哥这么大早就带兄弟过来了。怕是还没吃饭吧,二狗子,大饼出锅了没有,快挑那不糊的拿来二十个。”望见鬼哥有所不耐,这才讪讪笑道:“鬼哥你看,我们这早上也就是对付一口,没有菜,油菜汤还没下锅。要不您再等会,一块喝点热的?”
鬼哥淡淡一笑,露出半口还算齐整的白牙,道:“老陈,最近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前天往衡水去的那船货,你们赚了足有二两银子。昨天下午往青州的那船,是五两的工款五两的打赏,没错吧?”
中年汉子连忙挫手陪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鬼哥,可是您老也知道,我们一向的食宿,米铺车店都有帐。工款老板还没给结,那五两的打赏,兄弟们家里也都有嘴等着吃饭。。”这汉子的年纪,做他爹也大有富余,此时哥前哥后叫起,竟是极为顺口。
鬼哥听他这啰里八嗦一大套,登时冷喝道:“住口。看不起我花衣帮,拿你鬼哥当棒槌。陈七,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这一闸的养供从一成提到三成。要是不想在这个码头混,趁早卷铺盖滚蛋。天黑之前,钱送不到我手里,你就等着火德星君上门吧。”
以鬼哥为首的这伙小丐,勒索所有能勒索到的苦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件事上,他们自称是供奉,而将苦力工头叫做香火。每一伙苦力由一个工头带领,便称为一闸。
其实二百多里的长湾,岂能只有十几个乞丐。黎州仅大大小小的乞丐团伙足有二三十个,所有的乞丐加起来怕不有个两三千。只不过各占地盘,互有默契而已。他们大都确以行乞为生,有一部分还粗通武功。
可是行有行规,像这样以勒索为生的乞丐,实在已经是在内城受排挤难以过活,才出此下策的。但却也因此,落了个更为下流的名声,是乞丐中最低的一等,更为同行所不耻。在长湾码头上,就有三伙‘供奉’,早便将这片地盘瓜分了。像鬼哥等人这样的小股乞丐,确实堪称异数。
陈把头连忙叫道:“鬼哥鬼哥,您老息怒,咱们有事好商量!。。”
可惜他话没说完,一众少年乞丐便个个神采飞扬的快步离去。陈七回手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连忙叫道:“二狗,快来。把这五贯钱快给鬼哥先送去,求志哥儿帮咱们美言几句。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说着一脚踢在呆在当场的儿子屁股上。
眼见二狗飞奔而去,陈七心里又痛又气,不由得长叹一声。这群小乞丐其实并不如何凶悍,若是打起架来,手下卖力的兄弟们轻易就可以把这群瘦得柴棒样的小丐打翻。但他们既是来卖力赚钱养家,这群小恶霸却是得罪不得的。否则他们使起坏来,轻则往货上拉尿,重则便是鬼哥说的放上一把火。
上头东主老板怪罪下来,不但没有钱赚,更要赔偿货款。一个不好,少不得被毒打甚至丧命,这个后果万万不是一群苦力能够承受。所以陈七虽万般的不情愿,也不敢拒绝他们的勒索。就算没有鬼哥,也会有别的供奉来讨香火。
凭心而论,鬼哥做事还算公道,一成的香火钱在长湾已经是最低了。况且有鬼哥罩在头上,做工倒也清静,不似其他闸口那样不得安生。五贯不多,只是十日的饭伙钱,就连那一两零两贯的养供,陈七也认了。只是心下实在不知道,日后涨到三成的抽课,要如何对手下朴实的兄弟们开口。
长黎湾这一带并非无人管辖的地方,而是一个大大小小帮会势力交错的区域。黎水帮与大河帮都是有上千帮众的大帮派,帮中更不乏武林好手。像河南会、东运会、正阳会等,亦是不可小觑的势力,八家帮会共称三帮五会,将长黎湾的水运买卖瓜分。
但这样的帮会势力,大都直接控制或联系商会商家,或者船运及货流。像码头的苦力这点钱,他们哪会放在眼里,也只有这些乞丐看得上。而这种闲事,真正的帮会中人也不会干预。就算干预,也多半会向着这群小丐。
而这群小丐也不会蠢的去触那些帮会买卖的霉头,只拣那些无依无靠的下手。而且鬼哥现在罩的这几闸香火,其实是经过两年多惨烈的斗争,才从一伙更大的‘供奉’那里抢夺来的。
鬼哥如今也不过十六七岁,前两年自然更加弱小,想要与成年供奉抢香火,无疑是自讨苦吃。鬼哥至少有十几次差点被人打断了气,有几十次被人扔下大正河。
但这都没关系,鬼哥的性子生来坚韧沷狠,越挫越勇,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有经验。竟以无孔不入之势,对那伙供奉治下的香火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报复。鬼哥自己算过,那一年里他烧过的货少说也值上百两银子,就连船都烧过一只。
这样持续的死磕,受苦的大有人在,在众香火叫苦连天的哀求之下,对方终于被迫接受鬼哥的存在。
而且直到如今,鬼哥的名号在长湾已经颇为响亮,少有人敢招惹。甚至有几闸香火,也是全靠打着鬼哥的招牌,才敢来长湾立足过活,陈七这一闸便是如此。
“鬼哥,你看老陈他们这事,是不是能抬一抬手。毕竟都是老相识了,他犯一回糊涂也有情可原。”一个小丐俯耳向鬼哥说道。
鬼哥眨了眨眼,掂着手中的铜钱,点头道:“我也是带兄弟混饭吃的人啊,都不容易。既然你志老弟都为他们说话,这回就算了。你回去告诉陈七,三天之内送过来二两银子,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呆头呆脑的二狗张大了嘴道:“二两?”
志哥儿连忙朝二狗摆了摆手,奉着鬼哥继续走了,只留下失魂样的二狗站在人声汹涌的码头。
(本章完)
第3章 拦路()
鬼哥的大名叫闻思归,这个名字是他从城中说书先生嘴里听说的,这名字本来的主人是二百多年前名震天下的一位大侠。如今的闻思归虽然落魄,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决定叫了这名字之后,一定会成为纵横天下,万众敬仰的大人物。
但是认识他的人听他说出这个大号时,都在背地里不约而同地为他取了一个绰号‘瘟死鬼’,而鬼哥这个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瘟死鬼很好,至少鬼哥是这么认为的。而且鬼哥二字叫起来非常江湖,相当霸气。原本他只有三个‘手下’,但自从他命令手下三个乞丐叫他鬼哥,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如今已经有十八个小丐归他统领。
一年多来鬼哥几乎没有再扩展势力,因为养活手下要花钱,而他的收入却很少。再想向成年供奉们开战,恐怕就难以善了,或者会出人命。而且凭他们的力量,打起来没什么胜算。
鬼哥很有耐心,他不但要让这些小丐变成他的死忠,更要等大伙长到身强力壮再做打算。他给自己的这个小团体起的名字,叫花衣帮。
在鬼哥的带领下,花衣帮众小丐相当活跃。前日打谁的